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灰山传奇 > 第十四章

?    深夜,锡山谷底繁灯如织,把旷野照得像白昼一样秋毫必现。平缓倾斜的山坡上坐满了人,有老有少,身着魔法长袍,手执法杖。除了火炬燃烧和微风掠过的清响,谷地里毫无声息;一种紧张无声的压抑气氛弥漫在整个旷野上。

    这是整个石圈魔法师工会的所有力量。他们屏息凝气,翘首以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旷野中间搭起的一个土丘上。那里几盏高高的魔法灯象小太阳一样驱散着黑暗。台子正中,菲顿正全神贯注于一卷残破的书籍。他像个普通乡村的老头儿,灰色的长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如同这世界看惯生死离合的大多数老者一样,面容苍老,神色从容。菲顿的精神正被那本手稿吸引着,他的身后是这些天从各族收集来的关于冥河的书籍,零零散散的堆了一地。除了每天一顿猫食一样的饮食和不足两小时的睡眠外,一个月来,他只做了这一件事,那就是阅读。

    身后是一位年轻的武士,他的手搭在在剑柄上,身体斜靠着一根柱子,闭目养神。淡淡的柔和的金光从剑的本体透出来,即使在强烈的魔法灯下那光芒也毫不退却。这就是托姆勒在世界留下的神器——“泰瑞斯”。如同神殿的地位一样,泰瑞斯在大陆所有圣武士的心目中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而现在,这个年轻人就这样漫不经心的握着它,像一个农夫握着自己的锄镐。他就是奥姆罗,圣殿最强的圣武士,也是大陆最强的圣武士,这样一个平凡的家伙。

    终于,菲顿看完了书卷的最后一页,他弹了弹书上的灰尘,然后把它放回原处缓缓站起身来。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他花白的发丝和胡须。台下立即引起一阵骚动,但又归于寂静。要开始了么?所有的人都想着这个问题,他们紧张的看着台上的领袖,石圈法师协会的灵魂。

    菲顿从腰间抽出一柄锐匕,划破指尖,圣武士走了过去,小声问道,“可以了么?”

    菲顿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但又叹了口气,将鲜血滴在一块光滑的云石上,“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圣武士说话。

    圣武士理解到菲顿的意图,他走下来将那镶金的檀木盒子打开——祭品。一颗犹自跳动着的恶魔之心,一对儿新鲜的银龙的角,还有一块宝石,五彩的流光在上面隐隐滚动,光彩夺目。圣武士将盒子托起来,好像托起一片羽毛一样轻松之极。菲顿将云石放置在那上面,吟唱咒文。

    那祭品随着咒文的节奏渐渐融为一体,浮上半空。灼热的融合物翻滚着,像个怪兽一样变换着形状,终于,咒文接近到尾声,腾地,它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痕迹。正当众人纳闷时,整个天空和大地都仿佛颤抖了一下,一道蓝色的传送门出现在高台上。

    尽管那么不可思议,但是这个大陆上的所有生物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追逐猎物的猛兽停下了脚步,打铁卖货的匠人也突然闭上了嘴,像一声叹息拂过心灵的门坎,他们出于本能的召唤,不约而同地朝着锡山谷地的方向看去。

    ********

    “终于……菲顿要动手了……”圣殿里,克罗纳姆向周围的圣武士说道。

    “**师一向是个行动派,早在几十年前就是这样了,愿神赐福给他们。”西弗斯的伤已经痊愈,他的修为更进一层,如果说柳镇之战时的他像一柄绝世神兵,令人不可逼视,那么现在的西弗斯就如同巍然而立的山岳,历经沧桑,风华内敛。

    “菲顿先生无论是法术还是智慧,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而奥姆罗,他则是最强的圣武士……”说到这里,克罗纳姆停了一下,他转身问西弗斯,“现在如果你与奥姆罗对敌,获胜的把握有多少?”

    西弗斯笑了笑,“我没办法与他对敌,他是不可战胜的。如果硬要说有多少把握,可以说不到一成。”

    克罗纳姆点了点头,“他是传承者,在一代圣殿中的独一无二,他才是真正的中立守护者。神阿,您不会怪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

    自从菲顿的上一次传讯以来,矮人王马赛诺就一直觉得隐隐不安。他已经站在密银之巅两天了,俯视着这片熟悉的大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仔细地品味这一丝不安与惶恐;尘封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呼啸而过,等等,他抓住了什么。对,就是这样,马赛诺终于找到这份似曾相识的来源。

    “七百多年了。”马赛诺紧紧抓着手里的战斧,轻轻说道,“真见鬼,我是怎么想起来的。”

    那已经是七百年前的往事了,当他还是一个孩子。那天天亮,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和最好的朋友,伴他而行的只有一柄亲手打制的粗糙的战锤,他横越麦亚山脉,孤身一人,站在那漆黑的幽深的试炼之路面前。

    战锤已经残破不堪,它已痛饮鲜血,孤独的未来的矮人王者消瘦得像个小精灵。荆棘和险流没能阻挡,恶狼和猛蛇没能阻挡,魔影和吸血鬼没能阻挡,他向一切挑战,敌人,天空,自己的心灵。现在他就站在这试炼之路,他听到了召唤,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然而,还有一丝不安……这就是试炼的感觉么?年轻的马赛诺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战锤大步向前跨去……

    想到这里,马赛诺摇了摇头,“卡洛斯神啊,这便是您对我族的指引么?”

    *********

    “这应该就是通往冥河的传送门。”菲顿指着那个闪烁着的蓝光说到,“准备好了吗?”

    “好了。”

    菲顿意味深长的看着圣武士的眼睛,在那张平凡的脸庞下的是一颗无比刚毅的心,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然而,菲顿仍然接着说,“准备好一切,准备好放弃所有希望,品行,乃至放弃信仰……”

    “我们对冥河异界一无所知,甚至连神也无法插足那个领域。所以……”,他缓缓地说,“你要绝对的服从于我,我只需要你的力量,其余的都不重要。”

    “是的。我在此发誓,以托姆勒的名义,以吾父的名义起誓,此去冥河将依菲顿先生意志而行,无论生死险恶。”圣武士单膝跪下,庄严的发下这个誓言。

    菲顿转过身,向四周的法师们挥了挥手,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他,一些眼泪从人们的眼中滑落。这个受人尊敬的智慧长者,天晓得迎接他的将是什么命运。

    “走吧,跟着我!”菲顿一脚便跨入那道门,圣武士紧随其后,然后那绚丽的蓝光跳跃几下就消失在空中。

    圣武士一睁眼,就看到法师正蹲在地上敲打着一块岩石,他立即弹起身。法师听到声音,转身向他点头,“醒了?”

    “是的。”圣武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昏睡了多长时间?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记得右脚跨入传送门的时候,全身变得没有了重量,然后是无限的静寂,再就一无所知了。

    “我正在研究这块石头。”法师举起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块燧石,形成的年代可能是几万年前的火山造成的,这附近并没有水流的痕迹,所以它的来历倒是令人费解。”

    圣武士看看那块黑色的石头,他摇了摇头,对这些矿物的形成原理他帮不上多少忙。他打量四周,两个人正处在一个广阔的平原之上,荒凉的灰绿色的野草凌乱的生长着,这颜色一直延伸出去,直到与天相接。天?他抬起头,看到那灰色的天空,吃惊的发现天上竟然没有太阳!整个天空就像一幅巨大的无边无际的脏兮兮发着亮的旧毛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果然没有影子。圣武士觉得有很多问题要问菲顿,可是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挑了一个最简单的。

    “我睡了多久?”

    “只是一小会儿,我也只比你早醒过来一点点。”

    圣武士看看天,想知道现在的确切时间,可是他做不到——没有太阳和星辰。

    “没用的,”菲顿看出他的意图,“这里没有太阳和星辰,古卷上说这里永远是白天,或者永远是黑夜。看来我们两个的运气还不错。”

    “永远是?”

    “是的,白天还是黑夜将因人而异。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也只是冥河异界的无数特点之一……”

    “那是什么?”没等法师说完,圣武士突然喊道。

    法师转过身看着奥姆罗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地平线上有一些错落有致的黑影。

    “城市?”法师沉吟着,“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说话前还没有的,可刚刚一转身就出现了。”

    法师闭上眼睛,良久,他站起来问圣武士,“现在你能发挥多少力量?”

    奥姆罗拔出大剑尝试与托姆勒沟通,然而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一种奇怪的力阻断了这种联系。圣武士将剑举过头顶,身体内的力量和精神推动着它,剑身发出一声欢快的轻啸,审判之光的力量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唔……难道托姆勒的信徒可以不受影响?”法师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叹。

    “不!我几乎感觉不到神,太微弱了。这大多是我个人的精神力量。”圣武士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又补充说:“但是即使如此,在我面前邪恶也必须绕行!”

    法师点了点头,他知道,也看得出来,即使不借助托姆勒的力量,奥姆罗的武技和意志仍然远远胜于他人。

    “走吧,既然来了,我们就应该过去。”菲顿盯着那城市的影子说道。

    并没有走多久城市的影子就越来越清晰,奥姆罗甚至可以看到那城市的围墙以及四处升起的屡屡炊烟。

    终于到了,两个人类站在那城门的入口——如果这也叫城门的话。圣武士一边心里想着,一边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城墙不算高只有两公尺多,破碎的砖石到处都是,墙壁上布满了裂缝和雨水冲刷的痕迹。看来用不着多大的破坏,只需要一阵狂风就能掀倒大片。

    菲顿皱着眉头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建筑,他心里没抱多少希望。城门是由一个木栅栏围成,稀疏腐朽的木头棍子圈成一个简易的木门,两边分别伫立着两个两米多高的巨像。菲顿仔细打量这巨像的细节,发现没有一个种族与之相象,它好像是一种混合风格的雕塑,初看上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认真回忆时又发现很陌生。透过木栅的缝隙,菲顿看到街道上影影绰绰的人影。

    “我们进去。”

    菲顿和圣武士继续前行。

    就在推开栅栏的一刹那,两个人像突然动了。他们突然像人一样鞠了一躬,“欢迎来到乐土之城。”

    突来的变故让两个人吃了一惊,两个人像是在一瞬间凭空有了生命气息。当他们抖落身体上的灰尘后,原本的银色躯体就显露出来了。

    “他们会大陆语?”圣武士吃惊的小声问到。

    “当然,我们通晓任何语言。”两个巨像的听觉似乎灵敏的很,“请问你们是打算进去么?”

    菲顿沉思着,巨像的复苏令他大吃一惊,实现他已经用魔法探测过这两个完全是一团死物,而且也显示不出任何魔法创造的迹象,或许是受人操纵的高级傀儡?想到这里,法师飞快的悄悄施展了一个高阶驱散魔法。即便是再强大的傀儡在这个魔法之下也会灰飞烟灭。

    “那没有效果。”巨像礼貌的说,“我们不是魔法创造的,也不属于任何人,我们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城市才是我们的主人。”

    “您叫什么名字?”巨像竟然莫名其妙的察觉出自己的举动,这让菲顿更加震惊。

    “我们的名字只有城市知道,这是一个秘密。”

    “现在你们打算进去么?这是一个自由的城市允许自由出入。”巨像好像只对这个感兴趣。

    “当然。”

    巨像把栅门举起来,“这里唯一的戒律就是——不允许暴力和争斗,希望你们遵守。”

    两个人类并排跨入这陌生城市,背后传来一声栅门放好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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