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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从公婆不断远射而来的目光余辉中,我看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压力,这种压力有时是一把锋利的箭,直穿我的喉咙口,有一种悲凉的堵心。
蹉跎岁月中,我仿佛在虚度着一个女人的美丽光阴。寂寞年华里,我似乎在浪费着一个女人的毕生精力。在公公的眼里,我是双子的女人,也是匡家的媳妇,给匡家续个香火应该绝对没有问题。
婚后,为了给我和双子一个相对独立自由的空间,公公和婆婆搬到了前院的堂屋子里,把后院和小阁楼让给了我们。堂屋很小,只有八个平米左右,前、后院子里十几户人家来来往往的,大人小孩每天都要从堂屋里穿过。在一页素色帘子的遮蔽中,公公婆婆每天从前院到后院远远地巴望着,希望某一天时间突然定格在我肚子隆起来的那一个瞬间。
公公很少和我说话,婆婆不在家的日子,公公常常会从素色帘子间的床头柜上拿过香蕉或者苹果,甚至话梅和奶糖,迅速地塞到我的手上。一般情况下,我很少接受公公递过来的食物,左推右让中,那些东西往往会回复到原来的位置上。潜意识中,我总感觉到公公的动作象一个未成年儿童,固执中带有一种紧张的慌乱。在婆婆犀利的目光中,公公习惯了低眉顺眼,习惯了看婆婆的脸色行事,习惯了在婆婆的高压下平衡自己。
我很少单独到公公婆婆的帘子间去,婆婆不在家的日子,我更难得去那里溜达。一方面为了回避公公的盛情,一方面为了规避相处的尴尬。有时,双子会牵着我的手,径直走到帘子间去,在双子自然神情的映衬中,我会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猥琐。这种情绪一直压抑着我,而唯一的根源是我的不孕。
在帘子间,我如坐针毯,生性敏感的我总是不断地把眼风瞟向婆婆所在的角落。婆婆很胖,有一身肥嘟嘟的坠肉挂在三围上,使本来行动就很困难的身子显得更加臃肿。婆婆的个子中等,皮肤是永远的紫铜色,象给酱油泡过似的。我从来不和婆婆主动搭话,一般情况下是婆婆主动地问,我被动地答。
“梦儿,有了吗?”这是婆婆在帘子间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还没有,妈。”我当然知道婆婆问话里的含意,但是我无法拒绝回答。
“老大不小了,要抓紧时间,不要一天到晚象个孩子似的,让我们操心。”婆婆的话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让我感觉耳根生刺。
“梦儿知道了。”
对于婆婆,我一向很惧怕,帘子间虽然隔开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但是并没有分裂我们作为一个家庭的共同主体。婚后,公婆和我们实行分餐制,不和我们在同一口锅里吃饭,这样的距离正好使我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整天面对公婆,听婆婆没完没了的唠叨。
“梦儿,妈今天过来了,叫我们到前院吃饭。”有时,婆婆会背着我丢话给双子,让双子传话给我,用这样的方式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双子,梦儿不想去。”很多次,我会低声表示抗拒。
“妈说,做了一桌菜,就等你去了。”双子坚持。
“好吧,吃完了要回来啊,我要写东西。”
28
我不想在帘子间多呆,呆的时间长了,婆婆就会见缝插针地叙述匡家的光荣家史。在婆婆不断复述的家史中,很多内容似乎都是专门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梦儿,我们匡家三代单传,从双子的爷爷那辈起,就一直住在这家大院里,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左邻右舍的事情,可是到了双子这一代,不知道为什么就好象有点不对劲了。”婆婆每次都喜欢这样开始她的述说。
“梦儿在听。”最初开始听的时候,我还有一种期待的心情,日子久了,我就想找借口从帘子间逃离。
“梦儿,匡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媳。“在婆婆的语言里,我听出了一种生命的不和谐之音。
“梦儿知道,妈。”
“妈一辈子也只有双子这么一个儿子,尽管妈有四个女儿,但是妈还是很疼你。为了你们结婚,妈拿出了一生的积蓄,我和你爸也住在了帘子间。”
“妈,梦儿感激你们。”
“梦儿,其实妈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想早点抱个孙子,你懂妈的心思吗?”
“梦儿懂,妈。”婆婆的这点心思我怎么能够不懂,无言以对中,我的语言有一种明显的苍白和无力。我没有足够的底气说服婆婆,让婆婆静心地等待孙子的降临。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子宫构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也不知道双子的海绵体和别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差异。天地给予了双子和我男人和女人的风情万种,然而,我们却无法借助自然给予的神奇力量,制造一个全新的糅合了父性与母性的智慧生命。
我一直在努力寻找一种可以说服自己相信的理由:媚儿初婚三个月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玲儿结婚半年也有了一个帅气的儿子,永儿晚婚一年后不是同样有了一个千金。惟独梦儿我,婚后将近半年也没有一个动静。
“梦儿,到底是什么原因。”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双子会轻抚我平滑的腹部,悄声地问。
“梦儿也不是医生,再说媚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孩子。”每天重复同样的话题,我很厌烦,开始心不在焉地推脱责任。
“我家四个姐妹也都有娃啊。”双子也在为自己辩解。
“双子,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
“梦儿,要不我们一起到医院去看医生。”
“结婚才几个月,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十年不孕。”
“妈说我们都大了,再不生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有资料记载:国外有一个63岁的女人还在生育呢,我们才多大。”
双子一直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在母亲面前,双子是永远听话的孩子。婚前,我对孝顺父母的男人一直怀有一种深切的好感,传统观念下的我循规蹈矩,一生认定一个好男人必须首先要爱自己的双亲,在这个前提下,这个男人才会爱他的女人,爱他的孩子。
直到婚后,我才日益地发现,孝顺的男人和自己的父母始终是一种纠缠不清。在每一件细微的小事上,父母是绝对的圣旨绝对的命令。在双子的唯唯诺诺中,我越来越感到一种窒息的压抑,每当双子牵起我的手,我的本能反应就是帘子间。牵手已经成为前往帘子间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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