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书耕祖爷与十九王爷皓的第一次意外邂逅,是在水草丰厚的芦苇荡里。
那年,梦书耕祖爷还是一个羸弱的少年,他衣裳褴褛的随卖唱的瞎爹流落到十九王爷皓盘踞的鸢影镇,眺望着气势磅礴的王府那错落有致屋宇,梦书耕祖爷和瞎爹手握竹杆跌坐到草丛中,冷寂的寒风吹来,他们一阵瑟瑟抖动,腹中饥肠辘辘,坐以待毙的神色。
入夜,当梦书耕祖爷黑宝石般的眸子,从星光璀璨的夜空上垂落下来,落在瞎爹那张肃穆的老脸上时,突然,一阵噩梦魇住的惊恐袭来,梦书耕祖爷扶住歪坐的瞎爹,尖锐地叫了一声。颤抖的岚气里,落英纷飞。瞎爹已经在盈鼻的草气里木然而亡了。梦书耕祖爷掩住嘴,背在瞎爹肩胛上的胡琴掉下来,发出类似鸟鸣一样的音调,梦书耕祖爷凄惨的哭泣起来。
梦书耕祖爷把瞎爹放躺到草地上的时候,正是月残风稀的深夜。梦书耕祖爷哀哀跪坐在一团阴霾潮雾中,悲恸的哭泣被风掩裹着,起起落落地消逝在黑暗的夜色里,远远地,黎明的曙光从天边微露出来。
那日清晨,十九王爷皓携玉姨娘坠儿,骑马到郊外踏青。坠儿披一件鲜红的大氅,风情万种的妩媚,在熹微初照的淡蓝天幕下,驰骋进浩瀚的芦苇荡里,如诗如画的景象。十九王爷皓骑着一匹俊马追逐而来,在越过坠儿的马头时,从马背上翻了一个鸽子展翅,把一只项链戴在坠儿的脖子上,坠儿面若敷粉的脸上露出笑容,扬鞭策马向越来越远的十九王爷皓追逐而去。
十九王爷皓他们是并肩任缰蜿蜒而行时,偶然看见蓬头垢头的梦书耕祖爷的,那时候,十九王爷皓正听着坠儿娓娓吐诉衷肠。突然,他心施神往地回过头去,意外地看见草地上跪着的梦书耕祖爷。
梦书耕祖爷注目十九王爷皓的眸子黑若星辰,神色悲戚而无奈。十九王爷皓铁石心肠的表情。他眼神鄙夷地瞅了一眼梦书耕祖爷,手中的鞭子一甩,驰骋而去。尾随在他身后的坠儿疾急地追赶上去。梦书耕祖爷望着十九王爷皓远去的身影,紧抱着瞎爹,一阵欲哭无泪。就在这时,又一匹马奔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扔到梦书耕祖爷膝前。这时,浩淼苍穹中,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梦书耕祖爷深深地俯下头颅,把额头磕在湿润的泥土上,待到他抬起头来,男人骑着马的影子正一点一点消融在邈邈的缥缈云霞里,那一刻里,梦书耕祖爷的脸上浮起感激涕零的红晕,他牢牢的记住了宋家小子的面容。
梦书耕祖爷捧起地上的银元,爬起身来,走进镇子里,在棺材铺里,买下一口最便宜的棺材。一群爷们把他的瞎爹装入棺材里后,立在空旷的芦苇荡里,问梦书耕祖爷,把老爷子葬在哪儿,梦书耕祖爷一阵茫然,看了一眼脚步下,说:就埋在这里吧。
爷们满腹狐疑地瞅瞅梦书耕祖爷,说:小子,这可是专门杀戮凶犯的地方啊。
梦书耕祖爷声音苍凉凄然,说:我爹本来就不是大富大贵之人。
于是,梦书耕祖爷的瞎爹便埋葬在乱坟岗子里。梦书耕祖爷起身离开后,一只狐狸蹲在坟头上,目送少年的身影从拨开的层层叠叠翠绿芦苇中慢慢地消逝。
梦书耕祖爷重新回到鸢影镇里,从一爿酒家的窗前走过,酒店里坐着喝酒的一个方脸的男人,恰巧扭过脸来,他的手里举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梦书耕祖爷饥饿的眼里闪过贪婪的目光,他站住,认出那个男人是送给他几块银元的男人。男人清朗的眼睛里,慢慢升起一层雾水,一阵怦然心跳。他举起手,打了一个榧子,招手让梦书耕祖爷进来,梦书耕祖爷便迟疑地跨进酒店。一个端酒菜的店小二仲愣地望着梦书耕祖爷走到男人坐的桌前,男人抬起眼帘,注视梦书耕祖爷,梦书耕祖爷充满稚气的一张脸,轮廓清秀,虽然衣着破烂,却有着天资聪慧的气质。男人让梦书耕祖爷坐下,把饭菜推过去。梦书耕祖爷拘谨的红红脸,拿起筷子,瞅着男人,男人点颌意示他吃。梦书耕祖爷便把脸埋在碗里,手中的筷子碰撞在碗沿上,一阵乱响。只一会儿的功夫,便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碗里的饭,又伸手端起一盘子菜,满满地塞进嘴里,噎得眼睛里冒出水汪汪眼泪。
男人默默地注视着梦书耕祖爷吃饭,始终温文尔雅的态度,唇角上挂着一缕微笑。
几天后,梦书耕祖爷穿着一身新衣裳,走进了王府,当了一名侍卫,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具说,他进王府的身价高得让人咂舌。几年后的一天,十九王爷皓操练兵将,他在观看兵士射箭时,一眼认出那时已经是英豪气魄的梦书耕祖爷来。梦书耕祖爷拉弓射箭的姿势优美而坚毅,他射出的箭呼啸地射入靶心,整个靶场响彻着惊叹的声音。十九王爷皓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容光焕发地微微一笑。从那天起,梦书耕祖爷便跟随在十九王爷皓身边,做了十九王爷皓身边的一个贴身侍从。十九王爷皓原来跟随的侍从跟十九王爷皓已经许多年了,他是一个老诚自重的中年男人。老侍从发现梦书耕祖爷与一个陌生男人约会的那天,他拾阶梯走进茶馆,茶馆里的老板娘是他的相好,他在一张桌前坐下来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梦书耕祖爷,坐在他对面的宋家小子让老侍从想起了那个死去女戏子的儿子。大戏院雕梁画柱的气势。当初,十九王爷皓建它的时候,是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戏子。那时候,卧薪尝胆的十九王爷皓已经在边陲暗藏了一支军队,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竟一时拿不定主意,异邦屡屡侵犯边境,守卫在边界的官兵清苦劳顿,疲于抵抗外兵,已经没有能力清剿王爷的私军。皇帝又派不出军队来,只得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于是,十九王爷皓在这一方天地里,便活得很是滋润。有一天,十九王爷皓无意间经过一班唱戏的草台前,舞台前挤满观众,一个扮相俊秀的女戏子迈着小小的碎步,水袖眼花缭乱的舞动着,拖着一段长长凄凉的京腔,奔上台来,女戏子的唱腔又软又颤,透着无限缠绵的哀怨。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十九王爷皓停住脚步,容长脸上泛起明媚的微笑。
女戏子蝶舞一般地甩起水袖,舞步一收,回眸亮出一个优美的造型,台下,又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女戏子美目慢慢地流动,远远地瞥了十九王爷皓一眼,一阵心驰神往的表情。十九王爷皓吸了一口气,女戏子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十九王爷皓的心软软的一颤,蓦地,生出霸占女戏子的念头。那个天高云淡的晌午,十九王爷皓站在周围挤满看戏的人群里,身影挺拔飘逸。后来,跟随十九王爷皓的侍从就领着十九王爷皓走到后台,侍从搬把椅子,扶十九王爷皓在漆椅上坐下来。后台摆满杂乱无章的道具,一些扮着净未旦俊丑的戏子们,穿梭忙碌着化妆穿戏装。昏暗的油灯下,飞扬起来的粉脂香味与陈旧道具服装的浊气,一会儿的功夫,十九王爷皓就热的大汗淋漓起来。正在这时,一个小孩儿的小脑袋瓜从一堆戏装里露出来,他东张西望往四周瞅瞅,看见王爷,龇牙一乐,十九王爷皓也看见了他,便问了一个准备匆匆上场的戏子一句话,说:这是谁家的孩子?
那戏子看清十九王爷皓不同装饰的穿戴,便一眼识破他的心思,就以一种充满怨恨的语调说:你是说这孩子?啊,是台上正演出的红凤凰的私货。
戏子说完之后,恶毒地一笑。
十九王爷皓有些吃惊地注视着戏子衣裳飘拂地奔上舞台,起身抱起小孩儿,来到街上,他把小孩儿放在地上,掏出一个毽子,扔到蔚蓝的天空上,在飘飘落下来的时候,小孩儿挣脱十九王爷皓,飞身跃起,抬腿接住毽子,动作敏捷而优美。女戏子走来时,卸过妆的清丽脸上恬静如水,她看见十九王爷皓跟小孩儿玩在一起,冲小孩儿招招手,于是,小孩儿挣脱十九王爷皓的手,飞似地扑进女戏子的怀里,女戏子牵起小孩儿的手,瞅了十九王爷皓一眼,点了点下颏,不卑不亢的态度。十九王爷皓的侍从一溜烟奔到她跟前,告诉她,这是我们王爷。
女戏子凤眼一垂,抻了一下衣袖,目光重新扬起时,仍旧恬静似水,她说:哦,是王爷啊。十九王爷皓手中拿着毽子,小孩儿回过头去,眼巴巴地瞅着那只贵重的毽子,垂涎欲滴的样子。十九王爷皓一笑,把手中的毽子扔过来,小孩儿挣脱女戏子的手,去接那只毽子。于是,女戏子便站在蓝蓝的天空下,从旷野里吹来的劲风刮起她的旗袍与长发,身影窈窕。温暖的阳光里,遥遥传来寺院里的悦耳铜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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