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花床 > 第五章

?    那是一个淫雨连绵的夏季,被朝廷贬为庶民的年轻十九王爷皓,携带数十辆马车,与王妃长途跋涉而来。

    鸢影镇,天水浩淼,芦草如浪,飞鸟啼鸣,一老者岸上静坐垂钓,气韵悠闲的神态。

    十九王爷皓临风玉立,贪恋上这一方水土,不愿再踏上旅程。临行,皇太后疼爱十九王爷皓,不忍心让他流离失所,倾囊所有私房积蓄,又肯求皇帝,特赦十九王爷皓随便选一个地方,方圆八百里为他的领地。

    皇帝睿智善良,面对哀哀欲绝的皇太后,怆然涕下。

    十九王爷皓谋反的企图,是一个与十九王爷皓来往甚密的官吏告的密。除十九王爷皓外,全部叛军都被戳杀而死。

    那时候,十九王爷皓是个俊秀的青年,面容苍白。马队驻扎下来后,十九王爷皓便开始修建工程浩大的王府宅院。疲倦之时,十九王爷皓常常一个人骑马在旷野里驰骋,把王妃一个人留在帐篷里,王妃始终是个寂寞的女人,长夜孤灯的岁月,心境飘零。十九王爷皓很少与她说话,十九王爷皓爱得那个女人被选入皇宫,也是一个孤独的女人。皇宫里美女如云,皇帝顾此失彼,没有一个女人是与他肝胆相照的红颜知己。

    十九王爷皓为一个美丽的女人与皇帝结怨,下场是被永远的撵出京城。

    形销骨立的十九王爷皓,整日表情傲睨自若,从浩瀚的苇荡里驰骋的时候,手搭弓箭,芦苇荡里的飞禽走兽触目便是,十九王爷皓骑坐在一匹战马上,不断地扬起手臂,射出的利箭穿越寒烟衰草,频频射中猎物,淋漓的鲜血使悲戚的十九王爷皓感到无比的畅快。十九王爷皓在遇到玉姨娘坠儿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从那时候起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那日,十九王爷皓从人烟稠密的街巷里走过,意外听见一曲幽幽的箫声飘落而下,便缓缓抬起脸来,清冷寒香中,矗立着一座木头结构的二层小楼,雕花镂格的栏杆后面,站着一个体态纤巧的袅娜女子,手握一只紫箫,低低地吹奏一支曲子《十面埋伏》,女子的目光流连如水。十九王爷皓被《十面埋伏》的箫曲迷惑,一时不能动弹,他的眼里荡漾着远离他多年的爱慕之情。

    那时候,整个鸢影镇里都知道十九王爷皓是个水性扬花的男人。

    就在十九王爷皓痴迷地望着吹箫女子的时候,小楼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出来,男人是这家店铺的那掌柜子。那掌柜子咳嗽一声,十九王爷皓扭转脸来,一缕阳光洒在他的眼睛里,那眼里闪烁着令女人陶醉的深情。那掌柜子走上前,彬彬有礼地一抱拳,说:王爷,快快请进屋。

    十九王爷皓走进店铺,那掌柜子经营陶器生意,一个小伙计站在梯子上,拿下一只只瓷盘,擦揩灰尘。那掌柜子把十九王爷皓领到一间明亮的屋里,屋里搁着一张铺了红绒丝布的桌子,桌上放着一只明•景泰蓝九龙纹瓷盘,是绝迹的真品。十九王爷皓就是在那一刻里喜欢上古董的,后来,他的鉴赏水平让所有从事古董经营的商人都望尘末及。十九王爷皓坐下来,他看了一眼那只九龙纹瓷盘,一种喜悦的光辉从脸上闪过,他注视着瓷盘,那掌柜子走近,捧起瓷盘递给他,十九王爷皓捧住瓷盘,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许久,他抬起头,说:它有几百年了吧。

    那掌柜子说:王爷说得极是。

    十九王爷皓便又低下脸去看瓷盘,黄昏时才离开。第二天,又来的时候,二楼的女子仍旧缓缓地吹箫,但是,是在闺房里。那掌柜子从门里迎出来,温文尔雅的态度。十九王爷皓走进明亮的屋里,那只瓷盘放在桌子上,十九王爷皓走到桌前,弯下身去,注视它,心里渐渐生出难以割舍的感情。有一天,十九王爷皓又走进来的时候,门帘从身后飘落下去,一阵心喜若狂。桌旁,站立着吹箫的女子,她捧着瓷盘,扭过脸来,见十九王爷皓站在门口,有些意外,但仍旧落落大方地羞涩一笑,身子一欠,款款优雅地施了个礼,说:王爷。

    十九王爷皓说:你认识我?

    女子颔首微笑,说:认识。

    十九王爷皓就这样认识了坠儿,他听见坠儿用温润柔滑的嗓音说话,宛如莺声燕语。坠儿放下瓷盘,退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说:我听我爹说,王爷极爱这只瓷盘,我心里很是奇怪,不过是一只盘子,有什么好的,就下来看看。

    十九王爷皓说:看出有什么好了嘛?

    坠儿忍住笑,说:没有,我看不过是一只旧盘子罢了。

    坠儿说着,神态可爱地歪头瞅着十九王爷皓,十九王爷皓一阵动容,他的目光落在坠儿甜美的脸上,坠儿没有躲闪,明亮的杏眼乜视他,露出一种孩子气似的霸道神态。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嘛?

    十九王爷皓便乐了,那时候,坠儿还很年轻,她娇笑着,知道即使是妻妾成群的十九王爷皓也喜欢她这种模样的,她的举止有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十九王爷皓爱上她是自然的。十九王爷皓爱上坠儿,从一开始,似乎就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似乎又与阴谋没有瓜葛。那时候,店铺的柜台后面,那掌柜子心烦意乱地坐在一团阴影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失败了,这是他最后一注赌注。当年,皇帝杀戮了全部叛乱者,并且,株连九族,惟有他逃出一劫。出事那天,妻忽然想吃雪绒松花糕,闹着脾气让他立刻去买,他去唤丫环佣人,一个也不再身边。于是,那掌柜子赌气,走出门去。那掌柜子买了一块雪绒松花糕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行人如织的街上,一队身上溅满鲜血的骑兵飞奔而过,街上大乱,一个行人高喊:那家被满门抄斩了。站立在门槛里的那掌柜子听见,双腿一阵僵硬,像定住了似的一时无法动弹。就在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扯了他一把,他回脸瞅了那人一眼,那人是这家店的店小二。店小二拽着他,跌跌撞撞奔进后院,把他藏在一堆柴里,三天两夜后,那掌柜子从柴堆里走出来,一路奔回家,跨进大敞四开的门洞,一眼看见妻歪坐在一张浸透黑血的椅子里,胸口上颤微微插着一支箭。硕大的肚皮裂开,一个已经有人形的婴儿跌下来,雪白的肌肤,小拳头紧握。

    那掌柜子软软地跪坐在门槛上,在追捕他的侍卫到来前的半个时辰,成功地逃脱出城。他在逃遁的路上拣到一个女婴,辗转跟踪十九王爷皓在鸢影镇里住下,开了一家陶器店铺。年复一年,在他教育下,坠儿终于长成了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坠儿从小就知道爹的故事,也知道失意十九王爷皓的故事。有一天,那掌柜子告诉坠儿,只有她能帮助十九王爷皓如愿以偿的当上皇帝,坠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里闪烁起欣喜若狂的光芒,从那一天起,她就有一个愿望,嫁给十九王爷皓。

    然而,那个时候,十九王爷皓已经很久没有娶妾儿了,他有些厌倦了。

    有一天,十九王爷皓走进陶器店铺,那掌柜子没有在店里,空荡荡的店里没有一个顾客,店小二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手指拨弄着一只硕大的枣红木算盘,那只算盘精致而沉重,算珠子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出劈叭作响的声音。十九王爷皓走到店小二跟前,见他细长的手指,从暗红的算珠子上滑过,指尖轻舞,很是好看。十九王爷皓怀着好奇,抬起腕子,从丝绸袖口中伸出一只手来,抚摸了一下算盘,那算盘果然滑润似水的感觉。店小二一惊,抬起头,连忙往后一退,垂下手臂。说:王爷。

    十九王爷皓说:你们掌柜子呢?

    店小二奇怪地瞅了十九王爷皓一眼,说:王爷不知道嘛,今儿是我们家小姐今儿相亲的日子啊。

    十九王爷皓吃惊的眯缝起眼睛,突然,有一股伤感从心头冉冉升起,他的目光从店小二脸上落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街上,一个商贩摇着拨弄鼓悠悠地走过,鲜艳的货郎担,摇摆着从窄窄的胡同远去。

    十九王爷皓先霸后娶了坠儿。

    那掌柜子退回财礼的那日,男家猝不及防,上前一把揪住那掌柜子衣胸,悲愤发出一声长嗥。那掌柜子举起手,握住揪在胸衣上的那只手,一滴浊泪顺面颊缓缓流淌而下,说了一句:虽然他被贬为庶民了,可是,他身上也流着帝王皇族的血呀。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屋子死一般静默。

    坠儿出嫁那天,大雨滂沱,一个青年从灰暗的街头飞奔而过,三两个佣人追逐在他的身后,一串响雷轰隆隆滚过,青年猛然停住步子,慢慢地扭过热泪涔涔的脸,他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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