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
黄宁跟刘萱文的关系就这样若无丝有的保持着，时而冷静时而迷茫。他常常一个人在深夜里深深自责，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没有好结果的。他们身份悬殊太大，这一切都是空想，幻想。而当黄宁第二天再次面对她的笑容的时候他又丧失自制力，像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行走。
黄宁承认自己有些古怪的行为，像是多年以后他还会在刘萱文住的那个卧室下面来回行走。想像着她的样子，她的神态，吸上一根烟任由眼泪在脸颊上横流。他是个极度怀旧的人，认识一个朋友，他们只在一起吃起几次饭，多年后再次见面，他还是会记起他的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笑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也许刘萱文早就离开这个小县城，黄宁还会孤独的在她楼下徘徊。他在寻找什么？寻找一些逝去的笑容？还是因为当初一些话没敢说出口？都无可查证，黄宁只知道他想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会望着窗外，紧紧咬着下唇，手里抓着一把花生，一个一个的把它们捏碎。接着他便流泪了，是黑夜，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为什么要流泪？因为黄宁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以后不可能走到一起，除非有奇迹出现。他不敢想到这一点，想到这一点整个人便会撕心裂肺的痛起来，从大脑延伸到每一个部位，节，肌肉，血液。深野，他会突然拉开灯，看到镜子里那个泪眼朦胧的自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刘萱文了，这是一场不由自主的爱情。
情人节别人都送玫瑰花，而黄宁却要送刘萱文两盆花。一盆茶花，一盆蟹爪竹。他知道贸然送她玫瑰她一定不会接受，这样她也许会接受，但出于朋友在情人节送东西，这个理由显然有点牵强。
怎么送给她？搬到她的楼下，然而她住在单位，人多眼杂，这样会暴露我的意图，从此没法在检察院混下去。最后黄宁想到一个最完美的007式方案，先搬到看大门老头儿那屋里，慌说是刘萱文的东西，然后给她打电话，让她自己下来搬。
黄宁把一切都准备好，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去街上转悠了一圈，县城的情人节远没有城市的情人节浪漫，你送玫瑰人家会说你圣人蛋，在这个县城情人节远不如领你女朋友去啃猪蹄实惠。
黄宁刚到十字路口碰到到王小明跟她女朋友逛街。那女孩儿是王小明刚勾搭的，王小明私下对他说这次准备正式收了她。其实大家都知道王小明这家伙精得很，主要还是图这女孩儿的工作。这女孩儿刚毕业就分配到县医院，一个月一千多，跟娶个财神奶奶回家是一个性质的。
黄宁跟王小明打了个招呼，径直向检察院奔去。浑身充满了力量，搬起那两盆花放在车后厢上。见了看大门的老头儿说话竟然有点卡，"这花是小杨买的，先放在这儿"
"嗯"看大门老头没怎么在意他，估计老头儿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他还不善于讲谎言。一切都按计划完善做好以后，黄宁开始拨刘萱文的手机。
“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黄宁拨了第三十次之后彻底放弃了，没有音乐，只有街两边喧闹的车笛声。天空灰灰的，东边开始起风，一团垃圾塑料袋开始野蛮的向他冲来。
突如其来冷凉的风彻底把黄宁吹醒了，他把上衣拉链拉上，意识到快下雨了。身边经过一对亲密的伴侣，他们拉着手，五指相扣，那神情甜蜜的令他羡慕。他没说什么，转身又把那两盆花搬起，走到花圃，种花的主人还没休息，问他“怎么又搬回来了？”黄宁试着冲他们微笑了一下，笑得太勉强，难看。“这花没开，等开了，我再来搬”把花放下没等对方说话，一股烟就溜了。
黄宁从花圃出来就去找郭荣喝酒
“大宁别喝了”郭荣见黄宁喝得猛，一杯接一杯，厉声数落他。
“就是，喝得不少了，别喝了”李大凤也在旁边说黄宁
“我日，你这没酒了？不让喝了？”黄宁已近似昏迷状态，一不小心把茶杯也碰倒在地上，哗的一声，炽热的温度瞬间使他有点清醒，睁开眼看到李大凤一副厌恶的表情，蹲在地上收拾碎片。
“喝就喝，我就不信今个儿陪不住你了”郭荣火了，一挽袖子。
黄宁站起身来，蹒跚着向门外走去“怎么了？不喝了？”郭荣在后面说，还没走出三步，只听到闷响一声，黄宁不小心摔倒了。
情人节的第二天清晨黄宁对着上帝发誓，再也不面对她的笑容，一定要忘掉她，远离她。
爱一个人是无耻的，无耻的可以忘掉“近之则逊，远之则怨”这种距离，一刻见不到她便发疯的胡思乱想。黄宁矛盾极了，像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交错变换着颜色，心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刚发誓不要再面对她，然而又当再次偶遇她的时候，再次被她的笑容击溃，飘离地面。
“娶到你有三个好处”黄宁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走进她的办公室，她穿着他不喜欢的那件红色紧身夹克，发型也不是他喜欢，太蓬松，把脸蛋衬托的特别大。黄宁已经习惯在她身后说话，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逃避她的笑容，流利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有什么好处？”刘萱文停下手里的笔，望窗外望了望，接着黄宁随着她这个动作也往窗外望了望。这是他们习惯的动作，有点像解放前地下党接头的情景，刘萱文更像个打入国民党的女特务，而黄宁就是那个偷偷接头传送情报的人，他们的谈话必须十分小心，一不小心被敌人发现就有生命危险。
黄宁把这个单位的人说成敌人，一点也不假，这帮吃**闲饭的人没事就知道逮着谁的小鞭子，四处宣扬，狠不得给你戴上高帽子在院里游行一圈，好惩罚他这个痴心妄想的家伙。
“第一，你们家就只有两个女孩儿，没男孩儿，这谁娶到你就可以霸占你们家的家产。”黄宁坏坏的笑
刘萱文憋不住笑了，笑后马上又调整表情，继续拿手里的笔写字，没理他，想了一会说“你都想到那儿了？”
黄宁继续说“第二，我看准你以后一定是个当官的料，这以后谁娶了个官太太，就可以出去四处风光，炫耀，第三，娶了个吃财政饭的老婆，以后自己下岗也可以无忧了”刘萱文又爬在桌上愉快的笑了，但黄宁却没看到她的脸。
在黄宁又一次酒醉拨通她手机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死党郑小阳几乎要蹦起来，扑上来狠狠的给他几耳光。
“你他妈的还有没有骨气？这就是你所谓的放下？”郑小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训黄宁，旁边三子和大娃儿都喝横了，开始挽起袖子大战一百枚。
“你从心里放了下吗？别在我面前装虚伪，喝晕后第一个还是给人家打电话，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黄宁没吭声，手里玩表弄着郑小阳新买的cect手机，这个比亲兄弟还亲的哥们儿正在教训他，而且每一句都是一剑封喉，丝毫没让他有半丝挣扎的余地。
“我早就给你说过，没有好结果，你还以为玩琼瑶呀？癞蛤蟆给吃天鹅肉？公主爱上青蛙的事情你也信？”
黄宁无语，郑小阳指手划脚的开始他的长篇教育。
“你呀！整天就迷在虚幻的小说当中，不面对现实。你还记起几年前你开大车的时候，整天跟煤黑子一样，熬过五天五夜跑长途拉煤。几年前我们从北京打工回来在火车上那次见义勇为，你一个人你敢吗？你在副食品公司当业务员，一个月光喝酒就把工资喝完了。”郑小阳喝了一口茶，黄宁埋在沙发里继续调着他手机的铃声。和铉铃声时而小时而大，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首顺耳的音乐。这让黄宁想起几星期前我那烂手机，酒醉后给她打手机，无论如何都是打对方都是关机，黄宁仿佛看到一堵无法翻越的墙立在那里，对着他说“已关闭，请不要进来”他失去理智，那手机也从此毁了。
“我思想上有障碍”黄宁没动，埋在沙发里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什么障碍？”
“你也看出李敖的《上山，上山，爱》，知道李敖看上的女人是不让等媒人来介绍的。可我不一样，我嘴唇比李敖厚，而且比他有形，自古“男人薄唇多无情”，李敖一生中可以有无数女人，可我一生中只能有一个女人。“
“那还有什么障碍呢？“
“障碍就在我在追她的时候，心态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她头上那些光环一直是我的障碍“
“你自卑，没有自信“
“不！我是在想，在我追求她的时候她头上那些光环是不是我的先提条件吗？如果她是一个待业的女青年，或许是一个毫无思想的普通女孩子，我还会不会从心底里喜欢她，跟她过一辈子，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她“
“得了吧！这就是你的这些障碍？你还相信他妈的什么真爱？”
“相信！在我再次面对面的对她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那一定是突破了这个障碍，我们在一起，不管那些光环有没有，不管以后会遇到多么突如其来的灾难，我都会爱她一辈子的”
“傻比，现在还有你这号人，你去找她呀？你打电话为什么还打不通？说明人家已经无法面对你了，人家不想说那些狠话，要是我，我就直接对你说”擦吧，看看你什么样儿，还追我？“
“你不了解她，你不是也看过《玉观音》，知道女人有时候很无奈。”
“你想过没有，她是在害你，就你这德性我还不知道，事业上多年来没有动力，我清楚你的心里想什么，金钱，权力，一个男人这辈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一个女人活着，为了一个女人奋斗，你没有动力。”
“你知道吗，我这些天最想听她对我说什么，就是你说那几句话。就像我上星期在领导那交车钥匙，我对我领导说你撵我走吧，我不会怨恨你，这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其实我明白，你交钥匙不干就是想躲着她，而你还不是没躲得开吗，还要面对她一段时间。”
“不知道，现在心里乱成一团糟”黄宁不知道是第几次拨她的手机，还是同一个声音“你所找打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安慰自己，这比那个“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还好听点。
“醒醒吧！你拨不通的，你从来没考虑过对方的感受，你让她怎么接受你？一个开车的司机，让她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想？让她怎么面对你，如果我是她父亲，第一个不同意，跑到小县城里找个司机？打断她的腿。”
“这电话看来是真的拨不通了”黄宁迷茫的拿着手机，拨了几个重拨还是那个老声音。
“拨到天亮也不行，你醒醒吧！你让人家很难做人”
“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真的很想从心里放下她”
“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不清楚”黄宁迷惑的说
“去死吧！到人家面前就变成傻比了，变得不会说话了。”
“其实我在等她说”擦吧，瞧你那样儿，还追我？“
“加上一句，回家尿泡尿照照镜子，加上这一句效果会更好。”
“是的，我在逼着她讲这一句，一种彻底的解脱。”
“她如果真的对你讲出来，你会哭吗？”
“不会，我会咬紧嘴唇，让眼泪流在心里，这不正是应验了那句话”恨一个人的感觉跟爱一个人的感觉都是相同的，都是让人那么刻骨铭心。“
“你在走极端，你会把她逼到毫无退路，最后无可奈何的说出那句话。“
“也许吧！“
“你比以前进步了，现在敢把话说出来，直接去面对了，不管结果是什么这一生都不会后悔了”
“是的，不过我有预感，星座中说我此生注定没有真爱，孤单到老”
“你相信那个？你把自己和别人都想得太理想化了，她是没有勇气接受你的”“
“是的，我心里知道，但我至少现在做了，以后就不会后悔”
“你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顺其自然吧！”郑小阳没再说黄宁，继续跟黄宁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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