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珂上幼儿园的日子,和小仕在一起玩的就是毛毛和乐涵。主要是毛毛,小胖子常常偷跑出小洋楼,和她在外头转悠。因为胡同边上就是好大的河,奶奶会很担心,于是到处去找。她经常徒劳,回到家发现他已经在了。但是每当小家伙不见了,奶奶都会出去找,看到了才放心。这年秋收季节,两位老人终于抵受不住,把小胖子遣送回家。
那阵子,家里人在田地上收割,谷子都割倒了,打稻机摆到田地里,打谷子。每打一卷谷子,就多了一卷稻草。小仕坐在草铺上,看大人们辛苦劳动着,偶尔也关注一下四处蹦的蚱蜢、四处跳的青蛙。这时,突然停电了,打稻机的滚筒缓缓地停下来,不知道电什么时候会来,小家伙走近稻机看被滚筒碾下的谷子。突然电恢复了,二伯母回过神来,小仕在稻机边不会让滚筒卷进去吧,立马尖叫起来,小仕呢?小仕的妈被吓得傻楞楞的,大家都朝稻机方向看去,小家伙站在离稻机半米距离的地方,安然、无恙!
是上代祖宗护佑啊。
差点要敲破堂锣勒,稻谷白割还来不及。
难道两个老的连一个小家伙都管不住,会这么没用。
这割稻季节的,农活忙得不得了,哪有时间管小孩,两个老的这个忙总能帮上吧。
二伯伯一发威,当日傍晚就把小胖子送回小洋楼了。头回以下犯上把他爹娘批评了一顿。
老人家没什么辩解词儿,仅说,上代祖宗庇佑啊!
小胖子要是那天果真飞了天,恐怕故事写到这就该结个尾了。不过,老天留他下来,演绎败人历程。
韩小仕,运动细胞好少的,但好奇心是有的。从前的晚上哭闹要妈妈害得大家没法睡觉的毛病被奶奶治了,就剩下爱偷跑出去到处转悠的毛病。奶奶决定把家里的门关紧些,或者瞧着小家伙紧些,每过些许时间,就点个名,小仕,小仕。
新河街道上有个捡破烂的叫阿罗十三,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夜里住桥洞里的。小仕顶爱跟着他去走街、看巷、翻垃圾堆。他每捡到好玩的东西,就会送给小仕。奶奶对这个人倒放心。当很晚时候,他会把小胖子送回去,有时候,干脆告诉他,留在奶奶那,待捡到有趣的东西就送来。奶奶担心的是,小家伙爱跟着打麻雀的人跑,他帮他们提麻雀,希冀能得到一个只受了点小伤的作奖励。不过,这样的机会不多,毕竟打麻雀的人也怕极了小孩子纠缠,不是推辞了,就是现成有符合要求的小鸟,打发了。小仕没什么爱心,把小鸟包扎了,用一根绳儿系了脚。玩腻了,小麻雀也被折腾地快死掉了,于是让奶奶把它煮了、或炖了,一顿绝顶美食。事实上,小胖子吃过很多麻雀,这家伙经常害咳嗽感冒的,有一回还得了百日咳,咳出血来,连土方的牛苦胆也吃过,据说麻雀利肺,家里更是到街上买来炖了做滋补的。于是在小仕幼小的心灵里头,小麻雀是用来玩、还有吃的,那味道实在不错,直到小学,学了篇麻雀妈妈为了救小麻雀与猎狗搏斗的文章,才感到些许罪过,可是那是好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奶奶最怕的是(1)小家伙万一碰上坏人,走丢了;(2)胡同边上太多水。从前就淹死过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她的母亲因此疯掉了,抑郁死,心有余悸。
小胡同的日子,比家里爽快,偶尔回村庄的家,爸爸妈妈总要抓住时间让他学数手指头的。这种压抑感是小胡同里没有的。乡村风情是雅致的,但在小胡同里,还是多几分自由与随意。而且是个大门众,热闹。小洋楼里常常会有一些聚会,小胖子的孩子会,奶奶的诵经聚会,老人们亲戚多,因此还有客人会。这么多聚会,谈不上哪个更有趣。而且,聚会的日子,奶奶不用害怕小仕不见,这家伙最爱热闹的。
小洋楼里一楼大厅,内靠墙,香案,平日里就放着观音像,特别的日子,会点香祭拜,白烟一圈圈地往上飘,烧剩的香灰会卷起来,到了一定程度就落下来,掉在插香的小罐子里。菩萨是女人样子应该很爱干净的,不知道有没被那烟气熏着。到了奶奶的诵经会,大厅里会有两张八仙桌并在一起,在最里边的一侧会有支架挂起一幅观音图画,把日常的那个塑像摆到前方,再前头些,就会点香、烧蜡烛。杜婆婆、四只眼婆婆、北京婆婆、还有邻里的好几位女老人都会过来,分坐两旁,把着念珠,唠叨着谁都不是很懂其中意思的经文。孩子们关切的是菩萨面前的那几盘供果。等到半上午、或者半下午,是瓜分它们的时候。每天的供果都该是新的,这保证了,在那么几天,孩子们都不想偷跑出去瞎转了,等着开吃的时间到来。在阿珂上幼儿园的日子,孩子们会自主的为她留一些,由小仕让奶奶保管。
那时侯,小仕的脑子里有4个疑问。
供果和烛香是奉祭菩萨的。菩萨被烟熏火燎的,会不会生气,看这小孩子们吃供果,她会不会眼红。要是她不高兴了,还会保佑这些唠叨不停的婆婆和他们的家人吗?
菩萨是不喜欢杀生的,这些婆婆平日里都杀过鱼,奶奶为了小胖子,还宰了大量的麻雀。这诵经是在忏悔呢,还是在告诉菩萨鱼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她们对菩萨的敬仰之意思一直如滔滔长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每年过年,拜菩萨的八仙桌上,黄鱼、猪头、鸡肉都是杀生后的果实,这是人们在尊敬菩萨,还是在挑战她的本性,糊弄她?
小胖子始终想不明白这三个问题,里边有太多的矛盾,只有一样是确定的,有了菩萨,就有了好吃的。
最后一个疑问,菩萨是女的,被很多人景仰,周珂也是女的,长得可爱漂亮,为什么她的奶奶就不喜欢她。后来知道,观音本是男子,那么说,珂儿如果先是一个男孩,然后再变成一个小姑娘,她的奶奶就会当她做宝贝了,这是很荒唐的想法。周阿姨真的希望得到一个男孩,这样婆婆就会喜欢她了,于是常常到奶奶这边的香案前做祈祷,向往给珂儿添个弟弟。有一回,周阿姨怀孕了,她来香案前占卜,是三小块桃木,先双手合在掌中,悉数愿望,叩拜几次,然后让小木块掉地上,根据木块的落地形式方位,确认结果。周阿姨很高兴,因为佛主会赐她一个儿子。几天过去,邻居北京婆婆在擦窗子时从凳子上跌下来,摔伤了。周阿姨用手拉车,帮忙送去医院的途中,孩子累掉了。不知道,掉的那个是不是男孩。
看来,菩萨也糊弄人呢,一点都不成人之美。韩小仕自那时起就不信神仙,后来学了自然科学,知道美国阿波罗号飞船到过月亮,没有看见嫦娥和吴刚、玉兔与桂树、也没有装满月饼的广寒宫殿,多加一款更科学的证明。
周妈妈的孩子掉了,但是对菩萨依旧虔诚,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娘家是住山岙的,每年春时节,弟弟会送来很多毛笋,她会让阿珂抱一个特大的给小胖子家送来。
这样恬淡的日子不长久,到了小仕快六岁时候,家里把原先的厨房与猪圈移平,改建为二层楼,模仿新河胡同的那个小洋楼。房前新辟的水泥地与卧室外的操场连成一片更空旷的场地,水缸仍旧放在老地方。卧室搬到二楼,而旧卧室做了厨房。猪圈新盖坐落在水泥操场的东南角,在它的南侧墙边种下了几株葡萄树,支起一个绿意盎然的架。在盖新房子的日子,小仕自然住胡同那的,跟随奶奶爷爷来看过几回,那时搬砖的、砌墙的、搭架的、和水泥的,忙碌的人很多。奶奶爷爷看到了村庄的新气象,回家住的心思日益炽烈。老人家向往看着孩子们有出息,看着四围的田地春夏秋冬地变化着。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尽管胡同里寄寓了无比融洽与难忘的记忆,奶奶与爷爷还是决定回去了。邻里都晓得这个消息,送来了好多饯别礼物,有铜饭勺、钢盅锅子、茶壶什么的。阿珂也知道了,一连哭了好几天。分别的那个清早,也有好多人来送行,毛毛与乐涵也来了,乐涵拿了一角钱,对小胖子的爷爷说,爷爷,把小仕留下吧,我买了,成吗?
大家都笑了,萧瑟的秋风里惟一的一丝轻松。
阿珂没来,她的妈妈来了,说,珂儿昨天哭到半夜才睡去,没叫醒她,怕她又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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