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开满苍蝇的馒头
中考成绩下来了。我的分数比李中的高比一中的少。我差8分就能到一中的分数线。不要说8分也就是几道选择题的事儿,就是差0.5分这么半个填空题都不让去。实在想进一中也行!掏钱!!
我不在乎是一中还是李中,只要是高中我就高兴。
李中主要由两个院组成。前院是教学区,教学楼都在这个院子里。老师们的宿舍也在教学区,但因为老师是教学的,所以我们并不把这里叫生活区,生活区指后院,主要是学生宿舍和食堂以及锅炉房。
对于我他们来说,锅炉房就是打开水的地方。可是,从锅炉房打来得水永远都是热的也永远都是不开的。去晚了打不上,去早了水还没有开,在等的时候很有可能被后来的同学挤走,还是打不上。似乎从来就没有去的正好过。如果说有,那一定是碰到熟人而且她或者他快轮上了。可怜的我作为一个从外校考入的高一新生又去哪里认识太多的熟人?!于是,印象中喝凉水的时候多。
至于吃饭,情况就要好一些,因为大致来说总归能打到饭的。虽然打饭的队伍总是很粗,但是耐心等一会儿或者勇敢挤一下,还不至于饿肚皮。第一次打饭的时候因为刚报道还没有课所以去的很早。我看见摆在窗口的馒头黑糊糊的,心里十分肯定面没有发好所以馒头没有发起来。
“师傅,馒头多少钱一个?”
食堂的师傅一边说一毛一个一边把手伸向馒头。“嗡”的一声,一群不明飞行物骤然从馒头上升起迅速带着哨音消失在空气中。苍蝇!!!
“给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大师傅递过来的馒头,馒头黄黄的,象上了颜色,碱太大。
菜也没有什么希奇,无非是萝卜白菜西红柿黄瓜之类的家常菜,它的特色在于每个菜里都有肉。一两片大白肉或者一两块小瘦肉在每个菜盆里很招摇的显示着自己的尊贵和身份,可打到每个同学饭盆里的却总也看不见肉,偶尔不小心被大师傅瓦在菜勺上的肉又被大师傅成心哆嗦一下手腕而掉了下去,去继续它的招摇。问题不在于我想争吃那几片猪肉。我不在乎叫卖的是肉菜却根本没有肉,我的问题在于我是不吃荤腥的素食主义者,可话又说回来,菜里看起来也没有肉呀,可它毕竟又沾了肉呀。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我选择了不吃。馒头就榨菜喝凉水也能过。
我回到宿舍郁闷的把饭盆墩摔在桌子上,气愤的向同学控诉食堂那趴满苍蝇的馒头。还没等我号召罢餐,一个从李中初中部考上来的同学就大笑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外校考来的,你把皮剥了不就得了嘛。”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听说吃馒头剥皮,可就是把皮剥了一想到苍蝇趴满馒头的样子我也觉得恶心。我拿起自己那剥了皮的馒头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隔着窗户带着风声就扔出去了。同学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扔吧,你扔吧,我倒看看你能扔几回。”
我没有扔几回就习惯了吃这种曾经被苍蝇趴过的馒头,因为全校所有的人都在吃,包括有些单身或者不单身的老师。一天三次吃着那先黑后黄又小又硬又凉的碱馒头,一个月下来我回家的时候反倒非常不习惯地看到妈妈端出那些雪白喧软热腾腾的大馒头。
住的地方被称为宿舍是以为没有别的名字可以称呼它。学生住的地方不叫宿舍还能叫什么呢?!以班为单位划分宿舍,每个班有两个宿舍,男生一个,女生一个。也就是说全班二十多个女生要住在同一间宿舍里一起住三年。宿舍原来是教室,中间注了一道墙就变成了两间宿舍,前后门也就分别成了各自的宿舍门。宿舍东西两边各用木板搭成了两个大通铺,和农民工的宿舍一模一样。中间的通道很狭窄,就算是瘦子也得侧着身子才能顺利通过。所谓的床上人均连一张褥子的面积都没有,很多同学都是两张褥子摞在了一起。县城来的几个女生占据了西边靠后窗的那一片位置,一人一张褥子铺开后便开始骂这个鬼地方,同学们请她们挤挤让点儿地方,她们就当没听见继续在那里怀念城里的幸福生活。一群乡下人只好互相挤了又挤以保证每个人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的晚了就只好勉强往里面挤,挤下后别指望翻身,非要翻身的时候得和左右的人商量好了才行。要不翻到侧身躺以后别指望再翻回平躺,有时候不商量着让左右侧一下身子根本就翻不动。
因为日益临近深秋寒冬,同学们都很乐观的说这样很暖和。
2不让说话那就唱歌吧
开学不久,班干部已经大部分确定了下来,我既不是班长也不是团书记,连个某某委员都不是,我的心里有一丝不甘与恼火。我的高考分数在李中是相当高的,从第一名挨个儿往下排也应该排得到一官半职的,何况单以我的人际交往能力怎么说也不能把我排除在班委之外呀,可偏偏班委团委还就没有我的事儿。别的咱就不说了吧,就说那个生活委员,她凭什么当生活委员呢?!就因为她初中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可以比较方便的服务同学就是可以当生活委员了吗?这是理由吗?谁爱服谁服,我不服。
我表示她不服的办法就是和那个生活委员对着干。你说东我偏往西,你说宿舍里不允许养狗我偏要在床底下喂一只鸡。那个生活委员也确实弱了点儿:长相身高属于自然灾害没有办法去评论,口才是后天自己修的所以在这里要说一说。她倒是挺能说的,呱呱呱呱地叫个不停,但是只要我高兴,总是能一句两句话顶她一个哑口无言。论交际能力,她和那几个城里人不好好说话,那几个城里人也不和她好好说话,她不和乡下人好好说话,我们乡下人也不和她好好说话,而我就特别能串,本宿舍的串熟了以后又到左右宿舍去串。我虽然没有被老师所授予的官方的权力,在宿舍的号召力却比有官方权力的生活委员还要强。关键在于我为宿舍办事,比如为了解决同宿舍人吃饭没地方放饭盆的问题,我找几个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张破桌子垫上砖头平稳地放在了宿舍前的院子里。
已经熄灯好一会了,宿舍里的卧谈会却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20多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里要想让所有的人在短时间内安静下来除了号召静止的那个人有非常的号召里就得是等待大部分人累了自动停下了,而后者是相当有难度的。大家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你添油我加醋,全然不在乎生活委员在那里用近乎哀求的声音下达着宿舍令:快点儿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快点儿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快点儿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不听她话的那些同学成心使坏故意把犯困的同学搞的睡意全无起来和大家一起狂欢。大家一起痛快的聊吧,闹吧,管他明天起的来起不来,大不了到时候到课堂上睡觉去!
突然,生活委员从被卧里蹿出来站在铺中间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许说话!都给我睡觉!!这一声如惊雷一般的吼声过后,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从来没有谁见过生活委员这么歇斯底里过,大家被镇住了。
我也没有见过生活委员这么歇斯底里过,我刚才一直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闹中取静地独自想事情。我本来一直没有说话,生活委员的态度使我觉得自己非常有义务在这时候站出来说一句话来缓解一下宿舍的尴尬气氛。这就是俗话说的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于是,在静得掉根头发都能听的见的死寂中,我慢慢幽幽的说:唉,算了,不让说话那就唱歌吧。
话音刚落,刚才还墓地一般的宿舍里哄的爆发出了一阵各式各样的笑声,想停也停不住。以我的话为契机,大家又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的继续着自己的聊天事业。
“当当当当”,听到沉重有力的敲窗户声,每个人都知道外面是谁,宿舍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杜一墨,出来!马上!!”我听到号令,噌的一下子从被窝中跳了出来,拖上鞋就往外走。
“晨曦,你也出来!马上!!”
九月的夜晚已经相当凉了,挂在天边的那轮明月也象蒙了一层寒气。我就那么只穿着短裤背心趿拉着拖鞋站在班主任老师面前。晨曦也差不多,不同的地方在于我的背心是半袖的她的背心是吊带的。
班主任是个又矮又胖的女老师,声音极为严厉:“杜一墨,都睡觉了你在那里唱歌吧唱歌吧!有本事你现在唱,在我面前唱!”
当我正在考虑唱哪一首底时候,班主任把目光转向了晨曦:“我在这儿站很长时间了,就你闹的欢!一个丫头家,哪里有那么多废话呀?!”
女教师就是仁慈,她数落了一会后,看着我和晨曦被冻哆哆嗦嗦强忍着的样子说:“你们先进去批件衣服再出来。”
我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晨曦也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老师绝对是仁慈的,她没有再接着讲训斥人的车轱辘话,很快地宣布了处罚决定:“明天早操后围着操场跑两圈。”
回到宿舍以后,虽然我明知道刚才的话全宿舍的人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一字不落的都听到耳朵里了,我还是大声喊了一嗓子:“明天早上,罚跑两圈。”宿舍里再没有人应声,忘我知道他们都没有睡着,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等着最后的处罚结果。
大家都说话都闹腾了,挨训的却只有我和晨曦两个人。
跑完早操,我看见了正在急冲冲往食堂跑的波,身姿那么矫健。我回过头来,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往食堂方向或紧或慢的走着,那些更心急的人在人群中见缝插针的跑,其中有几个本班的男生。而女生们却或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收操的位置或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班主任一般是应该跟操的,可是今天早上我们的班主任没有来,加罚的两圈跑给谁看呀?!但是要不跑的话,万一班主任此时正躲在某一个地方监视着我们呢,那结果岂不是更惨?!我决定跑,我在整理队伍之前先对生活委员很客气的说了一句:“你可以不跑!因为你昨晚很遵守纪律。”说完以后,我整理了一下队伍就开始齐步跑。
当时我还不是班干部,但是我很自觉的在没有人站出来的时候担当起了班干部的责任:带队跑操。
各年级的学生只要搭上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师整学生也就这几招,跑操是其中之一种。三班的惠冲着默默喊:“默默!默默!”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冲着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早操已经跑了两圈标准的400米跑道,在饥肠辘辘的早晨再跑两圈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说:就是走,也得把这两圈走完。先跑后走,跑的少走的多,不管如何,两圈算是下来了。终于又回到起点的时候,我没有喊立定,我喊的是:“打饭去喽”,声音还没有传递完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早饿坏了。
下了早自习以后,我来到了班主任家敲开了房门:她在!
我说:“老师,今天早上我们早操以后又跑了两圈,我过来和您说一声。”
“你们真跑了两圈呀?!”
“是呀?!”我有些不解的望着老师。
“这孩子,今天早上我没有去的意思就是怕你们不得不跑,结果你们还是跑了。跑四圈那么累还怎么上课?!”
哼!昨天晚上罚我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们累呢。由于猜不透别人拳头里攥的是什么,我跑了那本来可以不跑的两圈。
3找个回家的理由真难
郁闷!实在是郁闷!!想家!实在是想家!!但还不到放假的时候,可我实在忍不住要回家。一周上六天课,周日上午自习,下午自由活动。家离学校近的同学利用周日下午的时间就可以回一趟家;家离学校远的同学只好等每月一次的放假回家的时间才可以回家。我家离学校最远。虽然还不到回家的时候,但我真想回家。没什么理由,只是一种情绪。
“老师,我想请假回家。”下课以后我追出教师给老师说。
“为什么?”老师停下脚步,一边整理教科书一边望着我的眼睛问。
“我想家。”我低下了头。我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感觉到这对自己来说最充分的回家理由可能会成为老师眼中的笑话。
“想家?才刚来这么几天就想家?!”老师果然很奇怪这个一点儿也不充分的理由,她教导我说:“这么大了,想什么家呀。实在想家的话就叫你爸爸妈妈来看你,你别总是往家跑。”
我就是想家,所以我狡辩道:“我爸爸妈妈忙,没有时间来看我,我得回去看他们。”
“怎么可能呢,再忙也不会没有时间来看孩子呀。回头儿我给他们联系。”老师说完转身欲走。
我真的是太想家了,而且我还不能让父母知道我是请假回的家。想家被父母认为是没出息的表现。
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向来聪明的我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竟然想出了一个蠢蠢的理由:“我想我们家房子了。”我的逻辑是这样的:我想回家借口我想爸爸妈妈了你却说让我爸爸妈妈来看我,现在我想我们家房子了你总不会说让我们家房子来看我吧?!在得意于自己的逻辑快速而清晰的同时,我却没有意识到想房子是个多么可笑多么不合常人逻辑的理由。
后来这句“我想我们家房子了”被班主任拿到班会上批斗,虽然没有点我的名字,但是同学放肆的笑声和哄闹声也足够让我脸红脖子粗了。
就是后来我考上大学以后去探望班主任,她老人家还记得这句话这件事呢。
“想你们家房子了?!”老师扑哧一下子笑出来,然后她又很快收敛住笑容说:“胡闹!不许请假!快点儿回去上课。”
我看着老师的眼睛,一咬牙把真实的理由搬了出来:“陈希他们都请假回家了为什么就不准我的假?!”
“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是不是眼气她们吃好的穿好的车接车送?!是不是她们回家了你也一定要回家?!你和她们比个什么劲儿呀?!她们这些城里人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儿,城里根本没有学校要她们她们才到咱们这里来的。你和她们比这个那个有用吗?!什么她们回家了你也要回家,她们爱回就回我根本不管她们。你就不行!你就不能回家!!你知道我为什么刚开始不让你当班干部吗?!我考虑过你好多次,你要是还和这帮城里来的学生关系这么近,我就是不让你当!你和她们比吃比穿有什么用?!要的是学习!考上大学才算!吃的再好穿的再好考不上大学有什么用?!还不是白屁儿的不是!”
虽然有矮又胖,但说话用词还算文雅的班主任猛然冒出一句脏话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在城乡对立的宿舍里,我确实显得和城里人走的比较近,但是我同时并没有远离乡下人呀。自己本身就是乡下人啊!至于比吃比穿,我不觉得自己曾经比过。自己的衣服文具等比大部分同学的好和城里的同学差不多甚至比城里的同学还要好不是因为与之攀比,而是缘于父母的宠爱和较为优越的家庭条件。如果非要说攀比,那攀比的也是这次请假是否能得到同等对待的平等权益。不管怎么说,虽然老师狠狠地训斥了自己一顿,但我却由老师对自己的高期望感到了一种温暖和信任,不过,这种温暖和信任里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最后老师还是准了我的假。而且,过了不久,我凭借自己在运动会上的出色成绩和优秀的组织能力被同学们选为被班主任任命为体育委员了。
我从来不喜欢比较,尤其是不喜欢和别人比较。自己和自己比较还有一种成就感和知不足而奋进的感觉,和别人比较就只剩下人比人气死人了。上苍在造人的时候有一个又一个的模子,当造完一个人之后,上苍就把模子打碎不再用了,所以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你自己不把自己和别人比,别人却把你和自己比。我穿衣一直保持着一贯的风格,在农村的时候显得比较新潮,在城里的时候又显的比较土气,不论如何,干净就是最好。至于吃喝,我小时侯吃猪肉吃顶了,后来一吃猪肉就恶心呕吐,再后来连鸡肉牛肉羊肉等也开始吐了。所以我只吃蔬菜和海鲜。所以我在吃饭的时候会不吃这个不吃那个显得比较挑剔。这也成为了我攀比的证据。所有这一切造成的劣势在我参加工作以后体现的更加明显。可以想象在酒桌上有一个很少夹菜根本不喝酒的人会令场面如何的尴尬。
来到四班男生宿舍找波一起回家。波和奇怪我为什么这时候回家。我说:“我就是要这时候回家。”
波说:“你要是缺什么东西告诉我,我看男生宿舍有没有。”
“我想我妈妈了。”我说。
波无奈尴尬而又宽容的笑了一下:“这我可没办法,那就回家吧。”
我看着他那颗因笑而探出头的小虎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他:“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请了假咱们走。”
波说:“走吧,不请假了。”
我担心的说:“那你回来了你们老师说你怎么办?!也不着急回家,你先请假去吧。”
“没事,走吧。”波说。
4盛名之下
没多久,我就转学去一中了。那天班主任把我从教室里叫出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以为又是自己调皮闯祸了或者又什么任务了。出来了就看见了一个叔叔,爸爸的把兄弟。我愣了一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要不叔叔怎么来了?!
班主任对叔叔说:“要不是校长找我谈话,我绝对不放。我是我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叔叔一边和班主任握手一边一连声的谢谢个不停。
班主任又对我说:“默默,到了一中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了别忘了过来看老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我这才明白自己要去一中了。家里都没有和自己商量过。我有些留恋,毕竟我在这里刚刚适应下来;但同时我对一中又有些向往,那会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呢?!
在一个深秋的早晨,天很灰,雾蒙蒙的。我在村头上车的时候整个乡村还沉浸在一片熟睡中,只有村头车站上的那辆公共汽车的大灯在指示赶车人的方向。向来说话粗声大气的村人这时说话都轻声慢语静悄悄的,好象都怕惊醒了这个在静谧中熟睡的乡村。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对神秘传说中的学堂的向往以及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懵懂和迷糊,我随着叔叔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
“快看,那就是定洲塔。”“快到了,快到了。”车里昏昏欲睡的人们因为目的地的临近都精神了起来,我也把目光投向了车外:远处在灰雾中有一个高塔,静静而高耸的立在那里,庄严肃穆。“这就是定洲!”看着塔,我的心里不由的升起了很多感慨和景仰。
“默默,下车了。”叔叔招呼了一声我,先下了车。下车以后眼前的景色使我愣住了,我和叔叔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街的两边是热气腾腾的各种摊子,大都卖的是吃食;很多招牌,招牌上面有很多的字,跌打损伤、不孕不育、专做成衣、鲜花水果、修车开锁。。。。。。;街边一堆又一堆五彩斑斓的垃圾在厕所门口骄傲的矗立着,伴随着从厕所里出来的黑乎乎的脏水,人们则心安理得的在旁边的小摊上安然就座,边吃早点边谈笑风生。
“这就是定洲?!”我在心里嘟囔着,充满疑惑的皱紧了眉头,也皱紧了心头。
“这就是一中,过会儿咱们再来。”在一个大门口,叔叔指了指门口对我说。
“恩。”一个白色的大门里是一个塑像和它周围的花草,再里面是一些高楼,上面有花花绿绿的被子和衣服。在一大群或高或矮拥挤而破旧的民房的围绕下,这所传说中的定洲最好最高等的学府并没有让我产生太大的感触和景仰。也许从来都是这样,传说中的总是最美的。
爸爸的一个朋友家就在一中斜对面的邮电局家属院,所以要先在那里落脚,认认门,然后一起去学校,这些都是父母早就安排好的。
进了一中门才发现,里面很大,比李中大。莫名的,我总是认为大就是好的。所以,我因路上看到的脏乱而失落的心现在又开始欢欣和鼓舞起来。管他外边怎么样呢,只要这里好,在好老师的指导下能够安静的读书三年以后考上大学就比什么都强。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我被分在三班。分班在学生们看来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将决定着三年当中他们将和谁在一起,和谁成为朋友,和谁会有怎样的酸甜苦辣。有时候我们会感激上苍,感激他让我们和谁谁谁相遇相识,问题是谁是上帝的手。
我被分到了三班是因为我和叔叔去报道的时候恰好三班的班主任韩青在那里。一个看起来很有权势的人听叔叔说完了情况后一抬眼看见了正要出门的三班班主任,顺口一句:来了个学生,就分你们班吧。恰好叔叔认识那个班主任,于是一番寒暄,我就到了三班。
叔叔说:韩老师可是个好老师,你能分他们班真不错,好好念吧。我没有这样想,我想:如果当时遇到的是另一个班的班主任,那么自己一定是在另一个班了。等我自己也做了教师以后,我清楚的知道了怎样分班:其实就是那么随便的一划拉;有时候会考虑把同一个地方来的人打散,就这样。上帝是掷色子的。
班主任把我带到三班的教室,随便一指教室最后的一个座位说:你就坐那里吧。然后扭过头背着手就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虽然我没有奢望班主任会因为我而重新排座位,虽然我也没有指望老师会主动关心我的视力从而考虑让我坐前排,但是最起码应该把自己简单的介绍给同学们吧。这是我在小学转学的时候就知道的规矩,我觉得我作为人来说应该受到应该受到的重视。
可是,没有。
我是从来不习惯坐后排的。在我的意识中,后排是坏学生的专用座位,自己是不屑于与坏学生为伍的。可是现在,自己却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不能接受,却不得不接受。因为自己是自费生。自费生似乎就注定了低人一等。
关于座位还不是最屈辱的。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给我带来了永久的伤害:数学老师在发试卷的时候给周围的人都发了试卷但是没有给我发试卷。看着老师手里剩下的那一大搭试卷,我怯怯的走到讲台上对老师说:老师,能不能给我一份试卷?
老师眼睛不抬却把目光乜斜了过来,说:这是别人掏了钱的,你又没掏钱,你凭什么要试卷呀。
我的泪差点被呛下来,用颤颤的声音说:老师,那时侯我还没来呢,我不是不给钱。
老师又乜斜了一下,在一大搭试卷中左挑右拣的拎出一张破破的试卷甩给了我,一副施舍的口吻:给。
我双手接了过来,下讲台的时候,泪已满脸。
敏感可以让我们更细致的去感受生活,从而享受更精致的人生。但与此同时,敏感让我们更容易受到伤害,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在敏感人的心里划下深深的痕——虽然时光流转可能在很多年后不会再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痛,却成为永不愈合的疤,每次看到都会触目惊心的悸动。
在我们的生命中,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人。有些人对我们好,有些人对我们恶。在我们生命的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人,这个时期遇到这样的人多一些,那个时期遇到那样的人多一些。如果把我截止目前的人生用学前、小学、初中、高中、本科、硕士、工作来进行划分的话,高中的生活可以说是最阴暗的:这种阴暗来自于一个孩子在性格形成时期极需要阳光引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阴霾密布的天空,来自于一个孩子在对一切充满希望充满美好的时候感到的却是寒冬般的严冷,来自于一个孩子所有的善良所有的崇拜被无情践踏无情嘲弄被蔑时的心如刀绞。
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高也罢,低也罢,欣赏也罢,嘲笑也罢,自己一定要努力。虽然不知道家里为了让自己上一中花了多少钱,但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小钱。所以,自己一定要努力:为了父母花出去的那笔钱!
我在早读的时候很虔诚的请教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老师一个关于文章立意的问题,老师瞟了几眼课本然后恩恩着听完了我的问题后个啊啊不停,没有我期望的高屋建瓴式的指导,也没有通常的良师益友般的探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当我坐下的时候,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心里巨失望。
如果说别的我说不上多么通多么懂,但是我生**好文学,对语文这门课有天然的悟性和灵性。我想学的远远不是几个生字生词,我要学这些生字生词背后的东西。我说不好这些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能鲜明的感觉到。对于我来说,学习语文,不是为了考试,最起码说不是单纯的为了考试,我是从内心里喜欢。喜欢,所以做一切都愿意,所以学习是那么的认真和努力。
认真归认真,努力归努力,学习成绩却那么的不尽如人意。除了语文,我的成绩都糟成了一团,总成绩在班里排名得从后往前看才容易找到。没有人心甘情愿的当坏学生,人在追求自我实现的路往往是通过别人的肯定或否定来感觉自己的成功与失败的,别人的观点总是或强或弱的影响着我们对自己的印象。有的人场依存性比较强,有的人场依存性比较弱,我的场依存性比较强,所以我就在更大的程度上习惯于依靠别人对自己的肯定来肯定自己。当没有人对自己进行肯定的时候,我就会非常的自卑,尽管我在内心深处知道还有一个词叫自强叫自尊。
人都是有自卑情结的,只是我在高中的自卑情结是那么重,那个情结任我怎么解也解不开,除非发生了突变。
循环有恶性循环,有良性循环。我陷入了自卑的恶性循环中,成绩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我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想知道——因为害怕知道;我知道自己心里特自卑,恨自己,怨自己,唯一没有放弃的是努力。在同样的时间内,别人都迈出了一步,自己能够踏出一厘米也是一种前进,但是如果不努力的话,这一厘米的进步也就没有了。
5会考是这样过的
高二分科的时候,我报的是理科。
但班主任找我说:你去文科吧。
于是我就去了文科。
如果我坚持要留在理科的话,班主任也没有太大的理由不让我留下。但我没有坚持:既然你不让我留,我也就没有必要留。大家都说好学生读理科,差学生去读文科,理科需要理解,文科简单,背背就得了。我选择了顺从,你不叫我读理科我就不读,不信不读理科就能死人!弗弗西斯不也选择了顺从嘛,你叫我推石头我就推石头,你叫我上文科我就上文科。
从三班理科到了七班文科,我觉得前途光明起来。以前怎么也弄不明白的物理和化学成了副科,高考的时候不考了,自己擅长的历史和政治成了主科,日子好过些了。
我从来不听物理课的,因为听也听不懂。虽然我知道物理老师讲的不错,但是我真的听不懂。物理老师讲课的时候总是带着激情,讲的是神采飞扬,虽然我什么都没听懂,可是到现在我依然能够回忆起老师讲课的样子。
我上物理课的时候往往是看所谓的大书,也就是小说。当看到精彩处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感觉不到什么了,当老师停止讲课让同学们自己看书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到同桌的提示,老师把我正低头沉醉的小说从抽屉里拽了出来,看看书名字以后冲我笑笑就还给了我,什么也没有说。这样反而让我不好意思起来,于是拿起了物理课本,看不懂,符号都认不全。
会考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实验考查,另一部分是闭卷考试。实验考查的时候我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来到了实验室,来之前也不知道和谁一组,只要不和文科班的在一组就行。万幸,三个人一组,我所在的小组另外两个都是理科班的男生,其中一个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在实验仪器面前,我真懵了,那些东西我都不认识,更不知道要考什么实验,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在那里傻站着看着他俩忙活。
我木头木脑的问:我干点儿什么呀。
其中一个头也不抬的说:什么也不用干,你在那儿歇着吧。
我觉得考试的时候自己居然歇着会是一件很不象话的事情,可自己确实又不知道他们在忙乎什么,于是就选择了在旁边傻站着,不象考生,象一个看热闹的闲人。
看他们东忙一下西忙一下的鼓捣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看守阵地,另一个跑走把老师叫了过来。
老师过来了以后点了点头说行了就又被别人叫走了。
同组的男生简单的把器械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往外走,我傻头傻脑的问:这就做完啦?!
男生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说:是呀,完了,走吧。
就这样,我顺利通过了实验考查,在很长时间内,我非常庆幸自己和理科班的分在了同一个小组,要不日子可怎么过呀。
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小组都是两个理科生和一个文科生组成的,就是为了让理科生把文科生带过去。用心良苦啊!
闭卷考试很严格也很重要,但是我临阵不慌,不是因为我自信,而是因为慌也是不会,不慌也是不会,那就不如不慌了。
硬拼不行,那就智取。
找三班的好朋友帮自己问谁是第22考场的。还真有一个,是班级第一名年级前十名的一个高手,姓郑名景哲。
托朋友带个话个他:考试的时候让我抄抄。
回信是:行,互相帮助,历史拿A就靠你了。
考试的时候景哲的座位在我的右后方不太远处,随着一个小纸团的飞临,前60分的选择题就算到手了。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的几个,我捅捅前面的那个男生,得到了他赞助的几道填空题的答案。能拿c能及格我就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而且我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我估计能及格了,所以准备交卷走人。
在走之前,我很认真的在后面根本就不会的大题上很认真的都写了一个答字然后在后面跟上了冒号,我不奢望老师会因此而给个一分半分的,我只是想告诉老师自己是真的不会。如果你要朝别人借东西,你一张口别人就马上说没有,即使人家说的是真话你心里也会有一丝他不想借给你的狐疑,但是如果他找一下再说没有的话,我们就会觉得人家是真没有。
态度的问题很关键。
在重要考试的时候,出来早的学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学习非常好的,很快答完了出来了;一种是学习非常差的,什么也没答也出来了。我是较早出来的学生之一,属于后者。
我坐得远远的看着自己好朋友所在的那个考场,耐心的等她出来。她一直等到交卷铃响后才和同学们边议论着题目边出来。
我走过去对她说:我补考的时候你替我去。
她说:敏早就给我说了。
我蛮不讲理的说:我就现在才说,你看着办吧。
她说:好吧,我让她找别人。
结果,我没有补考,我得了c。景哲历史A。
生物课也不是主科,但是我爱听,也能听懂。生物课上讲很多有意思的动植物,还讲性别是怎样由x染色体和y染色体决定的,还讲什么单眼皮双眼什么显性遗传和隐性遗传,还在实验室里通过显微镜看细菌等等。
历史老师是班主任,课讲的好不好听不出来,但是脾气是很好的。有一次开班会的时候拎了一台录音机到教室,教学生欣赏古典乐曲《梁祝》。学生听没听见去他不管不顾,自己坐在录音机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闭眼陶醉着。他说他不适合当班主任,因为他的心太重,他会把自己累死的。他很关心学生,曾经给过我一些鼓励和期望。如果哪个老师能够顾及到我,我就会觉得这个老师很贫民化,因为自己是“差生”。因为老师的期望和鼓励,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添什么表格,只要涉及到高中时的见证人,我就把这个老师的名字写上,以此微薄之力表达对老师的敬仰和爱戴。
语文老师满脸的伤疤,手也残了,十根手指头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肉秃秃的手掌,却写的一手好板书,清秀而工整。他讲课还算是有东西,最印象深的是他组织了一场班级的演讲比赛,我成为“四大辩手”中唯一的女生,好让我高兴了一段时间。
高考的时候,我没有考上本科,于是回校复习。复习班的班主任是安老师,我原来的政治老师,一个身高马大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女人,外号“人民公敌”。几年以后听下几届的学生说叫“西太后”。恶毒的老师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恶毒的;阴险的老师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阴险的;谄媚的老师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谄媚的;贪财的老师见过,但是没见过这么贪财的。在这样的老师手下做复习生,我的日子可想而知,不过,终归复习生的成绩会比自己应届的时候好一点儿。
但复习生中也有好差之分的。有的同学复习时候的成绩并没有多大的起色,于是她们就要承受比应届时候更大的讽刺和嘲弄。如果这个同学是从外校或者外县过来的话,那么她或者他承受的会更多。
有一个从李中过来的女生,叫惠娴,是我在李中时候的同班同学。虽然比较特立独行,但是文笔非常好,相当有想法有思路有观点。但因为棱角太鲜明,曾经无数次的被安老师数落,最重的一次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占用上课时间整整训斥了她三十多分钟。那些话不是老师对学生应有的严厉和惩罚,而是女人对女人的人身攻击,字字见血,招招毙命。
安老师的原话此处省略一万余字。…………
听得我手脚冰凉,心惊胆颤。我也曾经被老师训过甚至打过,但事后想起这些老师的时候,总归是感激,至少是感激多于怨恨。以前所有教过或者见过或者听说过的老师均不例外,只有这次的这个老师唯一而彻底的颠覆了老师这两个字在我心中的形象。有的老师是道德楷模,有的则是泼妇加魔鬼的垃圾。
惠娴找我坐了一会后,就转学了。她去的那个学校在总体声誉上不如一中强,但是她说到哪儿都比这儿好。
安老师对我还算客气,也许是因为复习班中大部分都是外来的,少数的几个一中的就成了她的嫡系部队的缘故吧,甚至于她让我做了文体委员兼英语科代表。鬼知道她怎么想的,我的体育还不错而且组织能力也很好,但是我的英语真的让人不敢恭维呀。考试考的分数多也全是瞎懵的呀,考英语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不识字呢。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珍惜这种锻炼的机会以及老师所谓的器重,于是,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每一项工作。
所以,当英语老师号召学生对她的教学提出改进意见的时候,我总结了同学们的意见后还就真的提了一条。不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提的,是去交作业的时候顺便提到同学们怎么说的。听完我的话以后,刚才还笑咪咪的时髦洋气的英语老师一下拉长了脸,说:这么多人,这个说让我这样教,那个说让我那样教,我到底听你们谁的?!老师怎么讲你们就怎么听呗,到底是你懂的多还是老师懂的多?!你懂的多怎么还复习呢?!!老师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都快穿透我的耳膜把我的耳膜撕裂了。
我的头嗡嗡作响,迷惑难解:是你自己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让我们提意见的,现在我们提了你又这种态度,我回去了怎么向同学们交代。
6去省城见世面喽
一句话:复读了一年以后,我考上了hB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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