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撒谎不是好孩子
妈妈做绝育手术的时候我已经快6岁了，在村子里读娃娃班。老师叫聪敏，能歌善舞，长的很漂亮，穿着打扮也很时髦。她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偶像。那时侯不说偶像这个词，反正我就想自己长大了也要象她一样。
我长得也很漂亮，人又聪明，所以老师也很喜欢我。
现在的幼儿园要入小学还需要考试，这样一下子就把应试教育提前到了幼儿时期。所谓的零岁教育呀什么的更是把孩子一出生就放在了应试的机器上，没有一点个性的发展与张扬。我所在的班被村民叫做娃娃班是非常贴切的，因为那就是一群娃娃在一个教师的带领下凑在一起玩。什么是素质教育？这就是素质教育。
课程是这样的：每天上午第一堂课是语文或数学，从周一到周六，轮着上；下午第一堂课是数学或语文，从周一到周六，也是轮着上。至于内容，数学也就教从1到10的写法和简单的加减法；语文教a、o、e等，有些儿歌也在语文课上教。这些东西学不会没关系，反正等上了小学刚开头也是学这些东西。剩下的时间就是做游戏呀，唱歌呀，跳舞呀，讲笑话呀，或者是大家围着被打哭的小朋友看老师调解矛盾了等。看热闹的机会不多，因为有的时候是老师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有的时候是老师把小朋友们驱散了，有的时候是老师让受委屈的小朋友先回家了。
玩过闹过以后，老师就打一桶水来让同学们把手和脸洗干净。我在家里或者由妈妈帮忙洗脸，或者自己往脸上摸几把水就算洗过脸了。在娃娃班，老师告诉我要先把手洗干净然后在洗脸，手要不先洗干净就会把脸弄花的；洗脸不仅要洗脸蛋，也要洗脖子和耳朵后边，不要让脖子成为黑车轴；用毛巾擦脸应该先把毛巾上的水拧干……
在娃娃班大部分时间是玩，也学点儿东西，就算是学东西也多用玩的方式，然后就放学回家了。
小孩子很容易丢东西，所以常常在开课之前有一个失物招领会。老师拿着很多被交上去的失物一件一件的问：这把小刀是谁的？这把尺子是谁的？这个作业本上谁的？。。。。。。丢了东西的小朋友就站起来确认一下然后把东西拿走。有的时候几个人可能都丢了比如说橡皮，而由于村子里商品的种类比较单一可能几个人买的橡皮都一样，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有争执，最后橡皮的归属由老师说了算。还有的时候，没有丢东西的孩子也跟着起哄，老师手里有什么他就说他丢了什么。不仅是调皮的孩子这样喊，不调皮的孩子有时候也跟着这样喊，就是看着老师茫然不知道把失物交给谁的样子好看。唉，哪有不调皮的孩子呦。
那天老师举着一把小刀问谁丢了小刀，一大群人乱喊“老师，我；老师，我”。
我知道有些人是存心起哄，因为我看到有些人在互相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也想参与进去，于是也跟着喊了一句：“老师，我。”
也许是以为我以前从来没喊过，也许是因为我坐在第一排，老师就把我叫起来说：一墨，是你丢的小刀吗？
我站了起来，脸通红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睛也不敢看老师。老师把小刀伸手递了过来，我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接吧，不是自己的；不接吧，自己刚刚喊了的。
我正犹豫着，旁边一个说话细生细气的小男孩站了起来：老师，那是我的。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老师迷惑的表情，心里越发的自责。很快的，老师脸上的迷惑不见了，她把小刀给了那个男孩以后又把目光扫向了全班，声音很响亮的说：“以后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说是自己的东西。”
我快三十岁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撒谎，以后再也没有过。
2冤家成亲家
娃娃班分大班和小班。小班在这个废弃大队部的南墙边，大班在北墙边。
我是在小班。小班的屋子破极了，两个后窗户根本糊不住纸，窗框都缺边少沿的；根本没有门，不过也不用担心屋子里的桌椅教具等会不会被偷走。不是民风淳朴，而是根本就没有桌子椅子。屋子里有很多烂砖头，去的早的小孩可以用这些砖头搭一个台子做为桌子，然后再拿一块做椅子。去的晚的可能连个能坐的小砖头块都找不到，只好坐在地上，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写字做数学题。当然也有例外，就是说后来的比较凶比较横的孩子可能会把先来的比较弱的小孩搭好的砖头桌椅抢过来。
路远，我一直到校比较晚，所以平时都是坐在地上趴着自己膝盖写字的那些人之一。那天我来的早了些，见教室里还剩下了一些小砖头，就找了一个地方也垒了一个平台。上课了，我觉得还是这样舒服些，想以后还是早点来吧。
“报告！”两个迟到的女孩子打报告走了进来。一个叫大改改，看起来愣头愣脑；另一个我还不认识，但是看起来也是傻乎乎的样子。她们比我大三岁，按说该上小学三年级了，可是她们却还在娃娃班的小班里混，搞不懂。因为她们无论是个子还是年龄都比我大了很多，我几乎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但今天她们径直走到了我的座位前边恶生恶气的让我让开，这是她们的位置，因为她们上午就坐在这附近了。我不让，这是我好不容易搭起的台子。她们的争执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问明情况后让那两个女孩坐后边去。
下课的时候，那两个人截住我，告诉我“等着瞧”。
我冷冷的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心里其实有点儿颤，于是，放学的时候我往书包里放了一块半截砖和几块小砖头。
当天放学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以后的几天也是风平浪静。
后来我就把砖头扔了。
没等我念完娃娃班，大改改就辍学了。
大改改家住村子的西头，我家住北头，娃娃班在村中央，连路上碰到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我就彻底的放心了。我去西头大舅姥姥家要路过大改改家的门，我总是担心碰见大改改，但是从来没有碰到过。
很多年以后，就是这个大改改成了妈妈的干弟弟春远的媳妇儿。她还记得和我是同学，但是却根本想不起来她曾经抢我座位的事情了。
也许世道就是这样吧，受害人对伤害的记忆肯定要比施害人深吧。
在我读完硕士学位回村过春节的时候，大改改又提起了和我是同学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从小学到硕士同学太多了，有一些可能都不记得了；可对于大改改来说，娃娃班的那些同学就是她的全部，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感动，所有曾经的怨恨和不快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虽然娃娃小班只教我们从1写到10，和1+1=2，2+2=4等。但是妈妈已经在家里教我十以上的加减法了。在小班上了不到四个月，我就进大班了。大班和小班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好象就是同学们的个子普遍高一些。我谁也不认识，也羞于和别人打招呼。
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主动过来邀请我一起玩，这让我觉得非常亲切。她是我进大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
可惜过了不久她就走了。听说她是唐山大地震的孤儿，被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抱回来养着的，好象因为是国家又制定了什么针对这些孤儿的政策她就又走了。
我很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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