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棉在师傅家已经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身上到处是练功留下的伤痕,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咬紧牙继续练。每天晚上,她的师哥隆庆都会像她死去的爹一样,很仔细地给她的伤口上药,而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可以把头靠在师哥的肩上,小小地哭一场。
师父墨愁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门“办事”,他从不告诉木棉自己的工作,连师哥也对她三缄其口。
而木棉则按照惯例,每次师父回家前,都要将浴室的木桶倒满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她曾经仔细地看过木桶的里面,在那些细小的木纹里面,有一种黑红色的东西。
又是一个万物萧杀的夜晚,木棉约莫着墨愁要回来了,因为空气突然间变得很凉,夜也更黑。于是她开始将灶台上大锅里的热水往木桶里倒。
墨愁回来了,东倒西歪地走过玄关,一手攥着个空酒瓶子,一手拎着那把裹在白布里的剑,剑尖拖在木地板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
他顺着长廊走到浴室,砰地撞开门,人也整个倒在了地上。木棉吓了一跳,正要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墨愁开始说胡话:“慧姿……死了……慧姿……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太……太傻了……”
木棉呆住了,这时候即使有霹雳落在她脚下,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墨愁猛地站了起来,冲上来将木棉紧紧地抱在怀里,酒气喷到她脸上,哭嚎道:“你为什么这么傻!那个打铁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去死?!……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呢?!我说过等我的契约期满,就带你回家,好好过日子的……”
木棉觉得呼吸困难,她大喊一声“滚开!”推开了墨愁,哭着跑开了,和闻声赶来的隆庆擦肩而过。
木棉已经长大了许多,毕竟三年已经过去了。岁月过早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面孔变得阴沉而冷静,再也没有哭过,也没有笑过,整日跟在师父身边练功、打杂。墨愁依然几乎每晚都出门去办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那天说过什么。
这天木棉为墨愁端来茶点,他若有所思地说:“三年来你的武功日见精进,是件好事。但是要知道,在实战中,打斗是没有任何模式的,也许你练的那些东西,动真格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是。”他闻了闻茶香,喝了一口,“所以,要带你到新的环境去磨练一阵子。”
木棉便照师父说的打点行装。走前的那个夜晚,隆庆师哥给她带来一些小巧的便于携带的药品,脸色似乎有点不好。木棉问他怎么了,他说:“你不知道‘新的环境’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意味着恶劣的生存条件,更意味着死亡。在你之前,有好几个孩子就是这么死的,‘到新的环境磨练’,只不过是越来越觉得留着你在他身边很危险,想给除掉你找一个堂皇的借口而已。”
木棉把那些药瓶小心地装进行囊里,对师哥说:“谢谢你,我会小心的。”便不再说什么。
隆庆叹了口气,走出木棉的房间,木棉便吹熄了蜡烛。走廊上灯笼的红光轻柔地泻进来,隆庆依旧站在门口,最后叮嘱道:“要记住,千钧一发之际,即使一根稻草也是武器!我就是靠稻草活下来的……”
雾霭沉沉的深山老林里,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和树干树枝,行路十分困难。墨愁在前面越走越快,木棉拄着一根木棍,脸上渗出了一层汗珠,慢慢地跟不上了……
墨愁渐渐地,完全消失在雾气里,像蒸发了一般。
木棉停了下来,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四周静悄悄的,连墨愁的脚步声也没了。她有点急了,这时身后咔嚓一声弱响,她以为是墨愁回来催她了,谁知一扭头,竟是一条灰狼在步步逼进。它的皮毛稀薄,肋骨突出,看来是饿了很久了,眼里射出发狂的绿光!
木棉头顶的树荫里,墨愁正悠闲地抽着烟斗,等着好戏上演。
木棉才只有9岁而已!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攥紧了手中的木棍。人和狼就这么僵持着。
墨愁不耐烦了,烟斗一磕,一块烟灰掉在那狼的身上,“咝”的一声,皮毛的焦臭味和火烫的疼痛惹怒了灰狼,它一声狂嗥,向木棉冲过来!
几个回合后,狼压在了抓伤累累的木棉身上,木棉用木棍抵挡住狼的利齿,很快木棍喀嚓一下断成两截,说时迟那时快,木棉握着木棍的两截,将尖利如刀的木茬猛地戳进狼的双眼!
血花四溅中,木棉似乎体会到了杀戮的快感,她发狂地把木棍在狼身上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血飞溅在她脸上,她的眼前不断地晃动着爹倒在地上那一幕,一朵巨大的罂粟在爹胸前绽放……她开始狂笑,双眼充盈着血丝。她暗暗地发誓,终有一天,会象杀这条狼一样杀了她的杀父仇人!
墨愁叼着烟斗楞在树上,像一座雕像,青烟袅袅,无声地和沉沉雾霭融为一体。
几天后,木棉的伤势在隆庆师哥的悉心照料下痊愈了。晚上,墨愁第一次带着她出去办事。隆庆望着他们出门的背影,一边羡慕木棉可以当师父的帮手,一边为木棉的安全祈祷。
原来墨愁的工作是杀手。虽然三年前他和一个秘密组织定的契约已满,但是失去了慧姿的他只有选择继续杀人。杀人,可以让他靠赏金过醉生梦死的生活,可以让他在酒里麻醉自己,忘掉慧姿,可以让他对百无聊赖的生活麻木,徒劳地在飞溅的鲜血中寻找刺激。
第一次杀人,木棉的手脚都在颤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那个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人补上一刀,这一刀是墨愁特地留给她的。她的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吐了。
这样她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隆庆依旧细致地照料她,从换洗衣服到喂水喂饭,无所不包。她很感激他,但是从来没有表露过。她一直很想亲眼看看爹为之付出生命的那把剑的样子,虽然墨愁每次出门办事都带着它,可是总用白布层层包裹,一次也没有取下来过。
那柄剑总有一天会属于我。木棉在心里默默地想。
从那以后,每次杀过人后她都会难过地呕吐一阵子,想起爹的死状,痛苦不已。她就这样又度过了七年。每次家里有人登门重金雇佣杀手办事,墨愁就笑一笑收下银子,把猎物的画像等资料交给岩,自己就坐到一边抽烟去了。木棉便从行动前一天开始粒米不进地斋戒,以此来遏制见血后的呕吐。
木棉已是远近闻名的女杀手,绰号“血木棉”,而她才刚过16。
这天夜里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瞅准猎物一个人出门的时候飞奔过去,快速地解决了他。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户人家里,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乖儿子,爹把东西忘了,带去给他,跑快点啊!”那男孩答应着,出了门向这边跑来,正见到木棉对他爹一剑穿心的那一瞬间。
“爹——!”他冲上去,扑倒在死去的爹身上,痛哭起来。木棉呆住了,她仿佛看到自己跪在爹的身边,望着他胸前血淋淋的伤口……一阵剧痛将她从回忆中惊醒,那男孩正在狠命地咬她拿着剑的手,血从他口角流下来。木棉害怕起来,猛地挣脱。那男孩的一颗乳牙还嵌在伤口里。
他一口红色,泪汪汪地瞪着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木棉恐惧地跑远了,她最心爱的那两把短剑在月色下远远地闪着血光。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还没推开门,她便怔住了。门缝里渗出血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警惕地缓缓推开门。
墨愁仰面躺在血泊里,已经断了气。木棉惊呆了,她叫道:“师哥!师哥!”没有人应。难道师哥也遭到不测?
她整个人象丧失了支柱一样倒下去,跪在墨愁的尸体旁,弯腰伏在他身上,看着他圆睁的双眼和张大了的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狠命地捶打着墨愁的胸膛:“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哭累了,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看来……你真是……恶贯满盈……要杀你的,不止我一个呀……”
她找遍了整座房子,却没有发现那柄剑,也许是被行凶者偷走了吧。
木棉开始收拾东西,她要离开这里,到远方去,永远都不回来。
她收拾着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进背囊里。柜子渐渐见底,最下面那件是她小时候穿的衣服。那件她穿着逛街,吃糖葫芦,离开家和死去的父亲,在青楼见到娘的衣服,那是爹给她买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她把那红色的木棉花纹贴在脸上,眼泪又落下来了。
衣袋里好象有东西。是爹走之前放在她枕边,包糖葫芦的纸。那时候贪恋着纸上的余香,所以一直没丢。她展开它,上面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糖渍。
她这才发现,这张纸是对折了一次的,她展开它,里面赫然是一幅地图,画得很简单,一个标明是“黑光寺”的地方画了一个圆圈。她想起墨愁那晚递给爹的那张纸,是爹暗自拷贝了一份吗?
原来那张,已经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了,爹早知道会这样的吧。
窗外一个身影闪过,木棉马上认出那是师哥,她追出门去,大喊:“师哥!”那人却没有回应,继续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木棉隐约看到他拿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裹着白布的……
剑?!
那剑上还染着斑斑血迹。
木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师哥杀了墨愁?
那他要去哪里?
木棉要追上去,可是师哥已经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不辨去向了。
她手里还握着地图。先不管那么多了,到所谓的黑光寺去看看,那里究竟和那把剑有什么秘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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