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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公路工程公司新派的项目经理部经理程总工程师已经到位了,田孝文这趟使命也算完成。他们离开f标那天,天终于放晴了,碧兰如洗的天空俯视着白皑皑的山峰,山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它们汇聚成一缕缕的小溪顺顺坡流淌。白色在逐渐消失,至纯的东西总是不会长久,当它正在转化的过程中,让人们看到的是一片稀烂的龌龊和深灰色的路面。
田孝文说不清自己此该的心情究竟是轻松了还是沉重了,抑或是两种成份都有。他感觉自己有了一种升华的顿悟,在经济建设这个大舞台上,生、旦、净、末、丑极尽了自己的表演才能,演绎了一幕幕生死悲欢或不痛不痒的人间剧目。可是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它的无动于衷尽乎是残酷,但是它只能这样、它永远迈着自己脚步无情的踏过无数人间悲剧的残骸,坚定的向前走。道路总在延伸、隧道总在一米一米的掘进,它不用关心这些劳作者究竟是悲剧的还是喜剧的角色……。
一个樵夫背着柴担悠闲的横穿道路,老王猛踩刹车打方向绕了过去,遂丢下一句恶毒的咒骂,樵夫依旧微笑着看车远去。田孝文从那悠闲的微笑中读懂了内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与世无争。只有这样活着的人才会有那样纯真的微笑,即使面对咒骂。人类追逐着现代文明,最终却成了现代文明的奴隶,令人遗憾的是,竟还为当了这奴隶而沾沾自喜。田孝文越来越相信了宿命,人世间有人为了事业而奋争,有人贪婪的聚敛钱财,但是冥冥中却有一双无形的手早为他们准备好了各自的归宿。陈乃方也许是死而无憾的,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种精神,而精神是永存的。与之相比,屠福顺和张胡子刚遭万人唾弃。正如他自己所说“天要灭我,我只能认了”,此话巧被他言中,众人口碑皆如是,这也许就是宿命。
田孝文开始思索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他上中学中,美术课上讲述的色彩学曾使他着过迷,他惊异的知道了那里面的玄机,原来这世界的五彩缤纷其实都是由三种极简单的原色,红、绿、兰所构成的。正是它们的不同组合生发出无数种色彩,自己一直认为不是色彩的白和黑色竟也是由那三种原色演变来的,而黑和白的重合生发出了灰色。虽然最终自己并没有从事美术专业,但是这奇妙的色彩原理从那以后就深深的根植在他的记忆中了。
随着成长的脚步,在生活的波折中,他逐渐体味到记忆中这色彩学的原理具有指导性的哲理意义——任何至纯至美和至恶至丑的东西都是不会长大的,反而是那些不伦不类中庸之道的不起眼者才能长久相安。
这个世界上什么色彩是最稳定不易变的?是山岩的本色,不管春去秋来中各种植物在它身上演变出多少色彩,绿的走了,红的来了,最终都是忽忽的过客,而只有亘古不变的山岩灰色永远是这个星球上固态物质的主色。就连现代城市里光怪陆离的各式建筑,剥去了皮仍是那亘古不变的灰色。所以他认定了灰色是最中庸的,他选择了灰色的人生哲理。
他在这条灰色的道路上一直走的还算是轻松愉快,可是近年来他愈益感觉走的磕磕绊绊,既不轻松,心情也不愉快了,他开始体会到中庸其实也是很累的。商品经济时代越来越要求务实,而务虚才需要中庸,要想在这个灰色地带站稳脚根,心气决不能高,不能有太多的牢骚和贪欲。手和知足的心态才是站稳在灰色地带上的基本保障。
田孝文终于释然了,他之所以仍觉得累,是因为舍不得抛却的东西太多了,还是害在“贪”字和“欲”字上。山野樵夫脸上纯真的微笑,得益于他只有最简单的生存需求,一片坡地便有了吃;一间陋室便有了住;背靠山林便有了柴;娶一个女人便有了家,倒也活的其乐融融。如若背柴爬山,羡慕了别人坐车,他一定也该活的累了。
车轮唰唰的把一切抛在了身后,田孝文的心情开始变的轻松,他又插上mp3的耳机把自己用音乐包围起来。
数月后,已是二00五年新春佳节的前夕,省城已是一派浓浓的年节气氛,忙碌的省城人除了采购年货,就是忙着参加单位组织的各种庆典。省公路工程集团公司的年终先进表彰大会如期在省城举行,田孝文所在的驻地监理办接到通知全体参加了大会。大会是隆重的、喜庆的,受奖者站满了主席台,田孝文在台下看到所认识的人中有自己单位的领导沈高驻,中心试验室主任邓顺,质检站工程师张恒。他们披红挂花,在欢乐的乐曲声中从集团公司领导手中接过先进荣誉证书和一个沉甸甸的奖金红包。在摄像机的灯光下,他们个个笑的如绽放的花朵。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笑呢?他们又可以吃的欢欢乐乐,喝的酩酊大醉,睡的塌塌实实,心安理得的将来年的革命进行到底了。
田孝文心里有点酸,因为他没有看到一个“伪军”出现在领奖台上。欢庆中的同事们没注意到,他一人悄悄的离开了会场。田孝文要回家了,他已经交上了辞职报告,怀中就揣着回家的车票。
走出会场,他往马德良家去了,临别前他想看看那个老头儿,马德良却没在家,老伴告诉他老头儿做理疗去了。问及什么病?老伴吱唔道“人老了患前列腺炎,每天都得按时理疗”。田孝文说了一道连自己都觉得无盐无油的废话就告辞出来。本还想去表舅家道个别,但他看到满城人都在忙忙活活准备着团圆的年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个人漫无目地的行走在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大街上,他心里一点也不急,因为怀里就揣着当晚的车票,明天的大年三十他也可以团团圆圆的坐在自己温暖的家中了。
他忽然想起了洪涛,在狱中过年的洪涛不知怎么样了,据说现在服刑人员在狱中也能吃到年夜饺子。愿他早日刑满出狱,外面的精彩世界正等着他呢。
华灯初上,城市一片辉煌时,他终于溜达到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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