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灰色地带之工程篇 >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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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岭的彩妆不知何时已经渐渐退去了。春是物种为得以延续而发情的季节,当各色鲜花以其争奇斗艳完成了自然所赋予的本能使命后,鲜艳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遂凋零败落碾作尘。而代之的是一派葱翠的浓绿,叶脉们争相发育抢夺着有限的阳光,光合作用提供给他们充足的养分,强壮着自己的躯干,养育了丰富的种子。植物这种顽强的生存能力常常令人类叹服,尤其是在蜀岭这座花岗岩构成的大山上更是彰显极尽。蜀岭以他微薄的土层养育了如此葱翠茂密的植被,盘根错节的根系牢牢抓住了岩石的每一个缝隙。他们已经属于了这山,是这山不可欠缺的一个组成部分,蜀岭以一身绿装向世间展示了自己的特色个性。

    浑然不觉间,夏天就在这片绿中来到了。如今的城里人吃饱了玩腻了,却开始希罕起这片自然的浓绿来。酷热的阳光驱赶着他们不惜驱车百余里奔着这片凉爽的浓绿来了。蜀岭的浅山顿时热闹起来,浅山的住户人家便也有了银子可赚,顺沟一溜排开的农家乐张灯结彩,尤似过年一般。

    但是深山不属于城里人,他们被遥远的距离和险峻的山道吓退了,象胆小的浅尝辄止的孩子在深山前退缩了。深山只属于建设者,属于冒险家。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季节,无所谓凶险,他们的岗位就在这里,乐趣就在与凶险的搏斗中。四季的轮回更替对他们来说只具有时间的意义,只有难和易的区别。夏季的到来昭示着洪水与地质灾害的危险随时威胁着工程与人的生命。

    由于山体滑坡,f标段已经与外界断绝交通一个星期了。不但生产材料无法运进,甚至连生活必须品都已经成了问题,陈乃方为此整日如热锅上的蚂蚁,面前摆着成堆的问题。

    由于首先必须尽快疏通道路,已经调走了大部分机械和人力,致使隧道掘进几近停顿,一天一排炮都难以保证了。眼看着对面e标已接近了分界点,而自己这方却离界点还有近百米的距离呢。这就是说,如果双方都掘进到界点,那整个上行线隧道就贯通了。这对陈乃方来说不仅是具有一般意义上的贯通,首先对原本施工力量就不足的屠富顺在结束了一个上行线的工作后,就可以集中力量在下行线这个工作面上来。陈乃方早就考虑到那时另横辟出一个新的工作面,一个隧道内在两个工作面上掘进,机械力量集中可以大大加快掘进速度。再者,上行线一但贯通,f标通向河口的道路就算开通了,那时再遇上这种山体滑坡道路断绝的情况,至少生活用车可经由隧道直达河口镇,再不用翻越山高沟深路途艰险的蜀岭主峰了。那时虽然大型货运车仍必须翻山越岭,但毕竟生活用品就不用愁了。

    屠富顺更急于修通工程便道,按工程进度付款的结算方式无疑是正确的。屠富顺的一切目标就是一个钱字,掘进即使再快,如果二次衬砌跟不上是拿不到钱的。而这二次衬砌是要靠大量的水泥来浇铸完成的,路不通何来水泥浇铸?陈乃方明白这个道理,他听凭屠富顺调走了大量机械和人力,自己只能集中精力再留下的部分施工力量上,尽量保证掘进不停,减少因天灾而带来的时间损失。

    两个月前,陈乃方因为强制更换螺纹锚杆的事,已经和屠富顺闹的更僵了,屠富顺尽管痛恨,但因为无理气短又怕陈乃方真的捅到上面去,不得已而认同了。可是他心里因此憋着的气儿不出不快,就一直处处有意和陈乃方教着劲儿。他已经感觉到陈乃方开始把手中的签批领款权攥的更紧了,对此他即恨又无奈。其实陈乃方作为工程甲方已经输得就剩下最后这一条防线了,他再也输不起了。他不能拿国家上百亿的工程款当儿戏,也不能拿自己企业的声誉形象闹着玩儿,为此,他必须守牢最后这条防线。陈乃方最近思索的很多,通过这个工程,他开始更加理解国家的难了。机制健全的国有企业,因为没有完成向市场经济的彻底转型,所以无力单独承担国家的大型工程。计划经济留下的弊端不可能一下除去,仅就他身上背负的巨大人员包袱就注定了无力承担市场竞争之重。而民营企业这个改革开放后才诞生的新生儿,虽充满鲜活的生命力,但还只是个调皮捣蛋乱捅漏子的顽童。国家不敢把这种百年大计的工程重任放手交给他们,就如同是个秋黄了,春不接的时令,只有二者的强强联合才是唯一可行的方式,取了长,也补了短,同时也增进了双方都向成熟完善前进的速度。陈乃方理解国家,但他憎恨那些国家的决策里塞进了私货的个别权势人物,这些蛀虫若不除,天下便无安宁。

    山摇地动的一排炮响过后,趁着排烟的空当,陈乃方和洪涛乘着他们那辆已经破旧不堪的“212”吉普车出了隧道。他们清楚就眼下仅剩的两辆载重出渣车,等把这一炮的渣出完,这一天也就该结束了,夜班只能钻孔了。就这种进度如果不是他们紧盯着,恐怕就得夜班才能点炮了。陈乃方这几天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必须保证一天一排炮。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对洪涛说:“洪涛,我估摸着明后两天山上的路该疏通了。这次塌方面积大,耽误工期不少了,等他们撤回来后一定得盯紧了,加快进度。”洪涛点头说:“知道了,只是屠富顺那儿总不太配合。有时候气得我真想揍他。”“千万别跟他们硬来,这么长时间都对付过来啦,就熬着吧。来硬的咱们哪里是对手呦,我们人数还不到人家十分之一。一切要以工程为重。”洪涛不服气的说“如果不是为了工程,我拼了命也得让他好过不了。”陈乃方瞪他一眼“值么?你那命就那么贱。别忘了你还是个知识分子,是总工程师。对付他由我来,我有招儿。从前我是太迁就他了,怕他上头有人撑腰坏了咱公司的生意,现在我想明白了,邪总压不过正的,我怕啥,哪一关过不了我也不给他签字,看他找谁要钱去。他有本事就往上告去,我陪他一起去,看谁正谁邪,真正端硬了他还是怕的。”洪涛高兴的点点头。

    陈乃方从心里喜欢这个年轻人,这次如果不是公司改制,是轮不上这个年轻人当项目总工的。其实象这种艰苦的施工环境,还就是需要有技术能吃苦的青年人来担纲的,至于年轻气盛,承受能力差的缺点正好可以在这个环境中得到磨练。陈乃方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才婉拒了公司派给他的几个总工人选,偏偏选择了这个大学本科文凭来公司仅三年的年轻人。令他心中感觉不安的是由于自己的窝囊处境,也使得这个年轻人跟着自己受尽了窝囊气,并且耽误了小伙子谈婚论娶的好年华。为补偿自己的这份不安,他便在工作和生活上有意无意的格外照顾这个年轻的手下。

    回到办公室,还没摘下安全帽,换下胶鞋,他的试验室主任就告诉他,驻地办田孝文来过电话询问道路疏通否,如果一疏通立即回电话,他们要来住工地一段时间,上面快来人检查各标段施工环境和各项综合指标完成情况了。所以他们必须为此项检查提前做好各项整改的监督工作。陈乃方烦恼的叹了一声“知道了”。

    他的烦恼也是各标段项目经理所共有的,开工一年多来,这种应景式的所谓大检查已经搞得他们疲惫不堪了,可以说是既耽误工程又劳民伤财的事情。而且最后的什么评比,谁晓得是以啥为标准衡量的,反正花费再大的力气,自己这个标段总是个倒数一、二名,此时他倒真希望那山上的路别通才好。

    牢骚归牢骚,烦恼归烦恼,一天后道路还是修通了。田孝文一行几乎是跟着收工的机械后脚就到了f标,这回一行人中没了马工却换了位年轻的冯工。田孝文调侃的对陈乃方说:“这个冯工别看年轻,可比马工多点水平。”陈乃方陪着笑给各位安排妥了吃住,甚感无聊之极,这次接待没了屠富顺扰在其中,陈乃方还是颇感轻松许多。午饭席间田孝文简要述说了这次检查的要点,特别强调这次突出的重点是环境和工地文明卫生,而且得下大力气整改,凡不达标的标段一律下停工令,直至整改合格。刚刚准备突击赶工程,这一来就得抽出大量人力物力应付这种狗屁检查。陈乃方心里堵堵的难受,却又十分无奈,处在这种位置上的人永远是无奈的,他估算了一下,按上面的要求至少又得十几万的钱花,还不包括耽误工程的损失。但他是无奈的,对此他只能象被套上磨盘的驴子那样毫无怨言的转下去。

    下午一上班,他招集了各方人员开会布置整改工作的具体实施方案。会议上,屠富顺一反常态的安静无语,静静的来,又静静的走了,正是他这种反常的举动,陈乃方心里反而无底的发毛。他太了解这个人了,这个人的一切举动在陈乃方看来都是有一定目地的。本来他是预备好了要听他不满的高声嚷嚷的,这反常的平静的确出乎他的预料,平静的反映倒令陈乃方无法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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