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整一夜,狂风怒吼雷电交集。
暴雨倾骤。
一声声炸雷震撼着坚固的山峦、雷声中地动屋摇——
若兰不禁伏在床沿紧紧握住大哥的手。
密集的雨点先锋,在雷鼓声中万马千军从天而降,将干涸的泥土杀得斑痕累累;
暴雨滂沱席卷大地,冲击着山、冲击着石、冲击着树、冲击着每个人的心……
漆黑的夜被洗刷为一片苍茫;
山洪奔泻,疯狂跃入汹涌的江河。
天地万物在雨的愤怒中弱小得没了声息。
直到隔日午后,雨势才渐缓渐弱。
雷纳德醒来的那一刻,马上翻身坐了起来。
“江彬呢?”他望着若兰。
若兰惊异地望望他,低下头。
心头如裸露在风雨中一般,他起身向外走去。
若兰在身后急道:“你伤还没好,怎能到处乱跑……”
远远看到雷岩守在一间客房外,他快步走了过去:“江彬在里面?”
“恩,”雷岩严肃地说,“但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陆公子说,江彬是那晚杀了十三条人命的凶手;还说他请你过去就是为了引出江彬,因为他知道你们有私交……”
“哼……”雷纳德冷笑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以前不是也信誓旦旦地说凶手是我么。”
“我知道,”雷岩固执地说,“但二老爷吩咐我不许别人进去。”
雷纳德笑着拍拍雷岩的肩:“你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
“二老爷还说,尤其不许你进去。”雷岩握着剑一动不动。
雷纳德的手缓缓垂了下来,握紧。
“但我很想问问旖旎的下落……除了他也许没人知道。”雷纳德沉默了一会,笑道,“既然二叔这么说了……”
雷岩仍是铁塔般矗立在门口,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旖旎”这两个字。
雷纳德心里叹息一声,慢慢转过头。
突然雷岩向前迈了一步——
他与门之间刚好出现了一人大的空隙。
不容思考,雷纳德立即闪身到雷岩身后!
拿过雷岩腰上的钥匙,门轻轻地开了。
“多谢。”雷纳德低语,游鱼般滑了进去,关好门。
雷岩早已站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彬还未醒。
雷纳德扫了一眼屋子,窗户早已封死。
皱了皱眉,他慢慢坐在床前,搭上江彬的脉搏。
不拿剑的江彬,没有锋锐的感觉。
他的身量不算很高,手指不长,但看上去灵活有力。
并没有浓密的睫毛,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闭上的时候,没有一丝杀气,只显得十分孤独。
如果说,爱情如流星划破天际,刹那间的璀璨辉映天地,足以永恒;
那友谊便如皎皎明月,虽有阴晴圆缺,却从亘古至今信守着对夜的承诺——
友谊已是永恒。
若不是为了我,桀骜不驯的江彬又怎会流落成猎人的阶下囚?
难道二叔真会听信陆冠英的谎言?难道二叔已分不清事实与谎言?
想到这里,雷纳德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雷兄?”
雷纳德收回思绪,按住挣扎要坐起来的江彬:“江兄?你醒了?”
“我每一个毛孔都感到你强烈的杀气,能不醒么?”江彬笑道,“头好疼……昊月之晶真不是凡物。”
“你安心静养几天就会好起来的,”雷纳德笑道。
“捡回一条命……我还以为也会化作火焰消失呢。”江彬大咧咧笑道。
雷纳德眼角湿润了,笑道:“在昊月之晶面前,纯血脉的黑暗族才会消失……你不是纯血脉?”
“当然不是,”江彬慢慢地说,“我是被感染的。”
雷纳德沉默了。
“是廖桀干的。”江彬咬牙道,“你杀了他,等于替我报了仇。”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命相救?”雷纳德苦笑道,“让我如何报答。”
“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在世上又何必计较那么多。”江彬道。
“江兄,”雷纳德笑道,“有两件事请教。”
“你可知道旖旎的下落?”
“知道一点儿,”江彬道,“她被解除黑暗血脉这事,把月弦气得半死……月弦没抓到你,又想再感染她。”
雷纳德猛地抬起头。
“可惜月弦没成功。”江彬望着他说,“大概是你的血不光有解毒作用吧……于是那两个老家伙一拍即合,说什么也要把你弄到手。我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就想办法去救你……没精力再管旖旎姑娘了,想来她也不至于有性命危险。”
雷纳德点点头:“我一直不知道……那店小二是谁。”
江彬默然半晌:“既然人都死了,还提他干什么……还有一件事呢?”
雷纳德考虑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说:“年初雷家院子里面那些死人……和你有关么?”
“有关。”江彬干脆地说。
雷纳德垂下眼帘。
“陆冠英那小鬼和我们密谋好了,陆苍云和冷无双是被他给骗出去,陆苍云是我杀的,冷无双却是那小鬼杀的……哼,我江某虽杀人如麻,也不至滥到背后暗算……剩下那些小子,倒是我下的手。”
“紫鹃他们拦不住你,冒冒失失跑到雷家庄报告,最后被她看见了,我只好把他们关起来。他们的断剑,也是我送到陆家的……总而言之,廖桀死后,那件事跟我关系最大。”江彬望了望封死的窗子,笑道,“站在你的立场,实在不该和我走得太近。”
“也许吧。”雷纳德站了起来,“但现在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你了……正如现在的峙德不是以前的峙德一样。”
“难道你没发觉,”江彬笑道,“现在的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
“是么?”雷纳德低头望了望他。
“恩……”江彬说,“我记得你以前相当憎恨吸血族。”
“难道你没有憎恨过?”雷纳德慢慢地说。
江彬叹了口气,沉默了。
“吸血族并不是每一个都该死,猎人也并不是都活在阳光中……”
“但无论以前还是以后,我都会交你这个朋友。”雷纳德坚决地说。
“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他走到门口,回头笑道。
雷沉海背着手,在房间慢慢踱步,看到他进来宽慰地笑道:“纳德,你看起来好些了。”
“是,”他低头道,“又让二叔费心。”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雷沉海扶住他肩膀,“来坐下……”
“二叔,”他试探地说,“听说我们把陆冠英也带回来了?”
“不错,他跟紫鹃那天说的话果然一致——既然江彬是凶手,整件事情已真相大白。”雷沉海捋着胡子笑道,“冷家已送来帖子,明日登门谢罪;陆家虽无消息,但想来也不会再与你为难。”
心里一惊,他勉强笑道:“可他以前也咬定我是凶手,究竟哪个说法才是真的?”
雷沉海呵呵笑道:“纳德,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以前他那么说,定是受人胁迫。”
他望了望二叔:“那就等于他这次说的都是事实么。”
雷沉海目光如电,闪过他的脸:“纳德,你什么意思。”
他忙垂下头:“侄儿意思是,他这次的说法未必没有水分,难以服人。”
雷沉海拿起一对钢球,在手掌咯吱咯吱转了起来:“哦?”
“据侄儿所知……”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冷无双并非江彬所杀。”
“当晚你并不在场,你又如何知道?”雷沉海停住钢球,目光灼灼。
“江彬是个杀手,并非小人。”他慢慢地说,“冷无双身上那一剑是背后穿胸而过,这不是江彬的作风。”
“那你认为是谁下的手?”
“也许是……”他叹息道:“陆冠英。”
“够了!”雷沉海攥着钢球的手重重放在桌上:“他还是个孩子……”
“也许他只是看起来是个孩子……”他低语道。
“你有证据么?”
“二叔,”他抬眼凝望,“难道非要致江彬于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雷沉海慢慢地说,“我们抓到江彬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三雄聚首指日可待,难道你想阻挡?”
“不……但江彬并非主谋,”他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更不会……”
“纳德,”雷沉海的声音突然变了,“我知道你跟江彬有交情,但这次你帮不了他什么,最好也不要动这个念头。”
“我是希望帮他,”雷纳德慢慢地说,“但我也希望弄清事实。”
四周的空气突然凝滞了。
雷沉海铁青面孔,钢球在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
雷纳德垂着头一动不动。
“你考虑后果了么。”雷沉海突然说。
他微微一愣。
“你有没有想过,真把这事弄清楚会牵扯多少人?”雷沉海转着钢球,一字一字地说。
“不光峙德会牵扯进去……就如你所说,真能证明陆冠英杀了冷无双的话,势必引起冷陆两家的仇恨……更将引起陆家对我雷家的怨恨!”
“那时群雄无首,割据混战……敌人趁虚而入,大好事业拱手相送……你难道就不为大局考虑么!”
“现在陆冠英这个把柄捏在我们手里,暗中找到证据,将来就不怕他有贰心。”
雷纳德怒道:“难道为了我们自己,就可以歪曲事实、让江彬顶罪?若他不舍身救我,现在能有人算计到他么!”
雷沉海避开雷纳德的眼睛,转身向门外走去。
雷纳德紧跟两步:“二叔!我们怎能……”
话没说完,眼见二叔那两枚钢球脱手而出,正中他胸前大穴!
雷纳德闪避不及倒在地上,一丝鲜血流出嘴角。
“你身体弱成这样,还能做些什么?不如老老实实在这儿呆上几个时辰。”雷沉海关上门,脚步声远了。
雷岩看到雷沉海走来,立刻躬身道:“刚有探子来报……”
雷沉海一抬手止住雷岩的话。
叫过一个家丁守在江彬门口,带着雷岩走进一个空着的客房。
关上门,雷沉海问:“怎样了?”
“陆希庭、陆希宗带人兵分两路去追陆兴阳了,恐怕日落前后便会追上。”
“果然不出所料……”雷沉海冷笑道,“你也跟着去瞧瞧,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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