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纳德失笑道:“想不到我竟如此值钱。”
那店小二笑道:“不错,否则又怎值得我出手。”
雷纳德道:“前辈大恩,不知当如何答谢?”
店小二道:“要你跟我走,你肯不肯?”
雷纳德微微一愣,小二又道:“还告诉你一件事,雷家现在大难临头……”
“什么?”雷纳德心头一凛。
店小二嘻笑道:“若想脱身,只有打败我。”
雷纳德揖道:“容晚辈处理了家事,听凭前辈发落。”
店小二含笑道:“知己知彼,倒也是个人才……可今天这仗你是躲不了的。”
雷纳德抬眼望着他:“前辈救我,难道就是为了亲手杀我?”
店小二笑道:“放走你是我族的损失,所以必须有一个理由……”
“况且我也想看看,雷纳古的后人究竟如何。”
雷纳德握剑,轻轻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前辈请吧。”
“等等,”小二道,“月弦那老家伙说不定会回来,咱们不妨换个地方……随我来。”
说着,他已拎起雷向南,率先掠了出去!
月儿已隐入西山。
不出一个时辰,天色即将破晓。
那小二却似乎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在树间掠过。
经过前半夜与江彬的决战、与月弦的缠斗、过多的失血……雷纳德已近脱力。
得知了雷家的消息,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那店小二不知是吸血族哪一辈的高人,露的那一手暗器功夫,已令他知道并无胜算。
致死地而后生,并不是他喜欢的把戏,现在却已是无可奈何。
索性挥却了纷扰杂念,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调呼养吸。
渐渐地,他们到了林边,再向南一程便是猎人的家宅。
店小二突然停了下来。
雷纳德也一顿即住。
店小二将雷向南向他面前一抛:“交给你处置。”
雷向南瘫软在地,似已不能动了。
雷纳德连望都没有望他,微叹道:“你走吧。”
雷向南费力爬了起来,喘道“多谢”,跌跌撞撞走向前去,突地仿佛绊了一跤,脚下却飞也似地向雷纳德膝弯处踢了过来!
风声过处,雷纳德身形却已不见!
雷向南狠狠地踢在空地上,忍不住惨呼出声。
店小二抬眼,见雷纳德已跃在树梢,赞声“好”,身形已拔地而起!
半空中,他自腰中懵地抽出一段耀目的软鞭,金蛇般吐着信子舞上!
初时雷纳德剑中夹风,纵横惊艳,却没有一剑将对方逼入绝地。
这小二竟对雷家剑十分熟悉!
每一剑的来路、去势、甚至力道,都被预料到了。
如果说雷家剑是至刚至猛的功夫,这条软鞭走的便是至阴至柔的路数。
软鞭以柔克刚,紧紧地封死了剑的攻势,瞅准机会便阴鸷地狠击回来!
鞭身柔韧,还足足长出剑身两倍,无疑占了很大的便宜。
一不留心,剑身即被缠绕拖拽,险失了兵刃。
雷纳德只得借身法腾挪闪避,渐落下风。
耗损了气力,身形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明明一跃能过三丈,现在却只堪堪掠过两丈七。
长鞭过处,“嘶”地扯下一片左臂衣衫,鲜血涔涔。
小二嘴角现出一丝冷笑,催鞭连击,直取小腹!
雷纳德奋力一跃,纵上树干,长鞭却生了眼睛般卷向后腰!
力竭之处,下避更无出路——
雷纳德咬牙将长剑顿入树干,借势凌空翻身、撤剑!
远远落地,不住喘息。
小二轻笑,长鞭一圈赶将过来。
眼中大有奚落之意,如猫戏老鼠。
鞭到,雷纳德将要落入鞭圈之际,却闪电般冲入鞭阵!
寒剑森森,夺目的光芒已逼至店小二额前——
这没有招式的招式,竟比任何招式都更加简洁、有效!
黎明前的森林,仿佛凝滞了。
遍地落叶,似在遗憾着,等不到天明的朝阳……
已将全身力气融于一剑的雷纳德,竟也凝滞了……
剑锋已悬在店小二额前,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滴滴答答地,鲜血流淌在黑色的土地上。
细长的鞭梢,竟已毒蛇般回绕、缠在了雷纳德项上——
勒紧。
嘴角的鲜血不住淌落。
寒剑终于垂下。
“强弩之末,能奈我何?”店小二笑着一抖手腕。
长鞭瞬间松开对方,回到主人手中。
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雷纳德的身子已缓缓倒了下去……
微笑浮现在店小二嘴边,仿佛他早已料定了这样的结局。
盘起长鞭,微笑却凝滞了。
黑色的血液,从额前一个小小的创口,丝丝缕缕流下。
不知不觉,竟已被剑气所伤!
店小二用衣袖擦掉血迹,绷紧嘴角——
雷纳德竟然还未倒下。
他以长剑支地,硬撑着身体,一双眼睛却平静地停在店小二脸上。
他竟然也微微地笑了。
一股说不清的怒意瞬间冲上店小二脑海,他缓缓地拉开了长鞭。
雷纳德微微笑着,甚至没有拭去嘴角的鲜血。
他已没有多余的气力。
剑峰缓缓而起,当胸而立、平淡无奇。
任何一个用剑的人,都可能会摆出这样的姿势——
小二冷笑一声,挥鞭而出!
雷纳德不理鞭势,自演起一套剑法;
开阔平和,全无杀意。
这不像是雷家剑。
小二惊异,缓了鞭势,凝神看他剑法。
过了十余招,竟都是一个路数,小二冷哼一声。
“拖延时间罢了……”
催鞭,触到剑芒,竟被反激而出!
这剑法虽平淡,剑意却连绵不绝;
招数虽似无奇,却是以守为攻,层层递进!
剑中似已融入雷纳德全部的意志,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向小二重压过来!
小二只得再挥鞭。
鞭至,被坚不可催的剑气激荡一旁;
鞭梢却冷不防地荡向对方后心!
雷纳德耳听风声并不回头,反手挥剑,如断毒蛇七寸!
金鞭顿时瘫软下来,死蛇般萎缩在地。
小二的眼神也随着金鞭萎缩黯淡,不禁叹道:“好剑法……这……是雷家剑?”
“不错。”雷纳德低声答道,“只是从未有人真正用过这剑法……”
“小时候,祖父传给我这套剑法,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真有这样一天。”
“却不知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祖父说雷家剑刚猛锋锐有余、沉稳平实不足,所以这套剑法就叫做‘清平’。”
“好……好名字……”小二喃喃道,“好剑法……”
颗颗汗珠滴下,映着他暗淡的瞳孔,“想不到四百年后,仍是一败涂地……”
黑暗中突然寒光一闪,小二右手已抽出一把利刃,猛地向自己左胸挥下!
难道无法雪耻,他竟不惜寻短!
“且慢!”雷纳德急掠过去,用尽力气握住小二右腕,“这又何必……”
话未说完,小二左手闪电般出击,已狠狠地切在雷纳德小腹!
“叮”地一声,寒剑落地。
仿佛把能呕的血都呕了出来,雷纳德的身子才缓缓倒了下去……
直到倒下一刻,他才轻轻松开小二的手腕……
望着腕上隐隐的乌青色,小二的眼角似乎跳动了几下。
直到此刻,那游戏人间的面具才真正卸下。
他俯视着脚下的雷纳德,眼中现出阴狠毒辣的目光——
缓缓伸出了手……
“且慢!”
随着一声冰冷的低叱,他的手忽然停住!
他已感到身后一股无形的杀气,如箭在弦,随时都可贯穿他的身体!
小二眨了眨眼,突然笑道:“你敢杀我?”
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也许以前不敢,以后也不敢……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哦?”小二突然转过身:“江彬,你竟然为了一个猎人要杀同族?我可不记得教过你这样的道理。”
江彬冷笑道:“你只教过我用剑的道理,却没有教我做人的道理。”
小二笑道:“我并没有说过要寻短,这怪不得我……自古胜者为王,哪个的手段又很光彩了。”
一丝嘲讽的笑浮上江彬嘴角:“你以为真的骗过了雷先生么?你何不回头看看。”
小二慢慢回头。他的笑容突然凝在脸上!
雷纳德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
就仿佛他从未受伤,也从未倒下。(Asifyou‘reneverhurt\Asifyou‘reneverdown…)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眼神透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小二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雷纳德,咬牙道:“难道你刚才……”
“我只想告诉你……”雷纳德黯然一笑,“如果时光能够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同样选择。”
“雷兄!”江彬三步并作两步,扶住雷纳德,“振作点……他已经走了。”
雷纳德疲倦地笑了笑:“江兄……你怎么来了。”
“我想通了。”江彬笑道:“雄图霸业又算得什么,我倒觉得,与你在月下纵剑更加痛快……”
“人生苦短,就算吸血族拥有千年寿命,也难保不测……能够终生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岂不尽兴?”
“待你家事料理了,我们一道开怀畅饮……喂,雷兄?雷兄!”
雷纳德虽然还在微笑,但他的双眼却已闭上,手指也逐渐冰冷……
黎明,用不了多久便要到来。
但这黎明前的时候,竟是如此黑暗……
漫长的黑暗,笼罩着大地,也笼罩着雷纳德的身躯。
江彬探了探雷纳德虚弱的脉搏,望着无尽黑暗,轻轻叹息一声。
“出来!”随着他的声音,黑暗的树影下有个悉悉嗦嗦的人影,抖动了一下。
“小人……小人腿断了……”那人哀叹着。
“那就爬过来!”江彬怒道。
雷向南果然乖乖地用手爬了过来。
只见江彬俯身低语,雷向南一脸难色:“这……这……”
“嗯?”
江彬眼中杀气一闪,雷向南忙垂头道:“是!是!只是小人的腿……”
江彬冷冷盯了他一眼,轻轻放下雷纳德。
双手一分一错,雷向南的腿已经好了。
“去吧。”江彬似乎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雷向南几个起落已纵了出去。
直到掠出很远很远,足够安全,他才发出一声窃笑:“白衣使,小人还有个请求。”
江彬冷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雷向南道:“小人的要求并不多,只要事成之后一尝雷先生的解毒灵血而已。”
江彬咬牙道:“你竟敢……”
雷向南笑道:“倘若事成,小人等于救了雷先生的命;只要区区一点血,又有何不可。”
似有冷汗自江彬额前淌落,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好吧……我权且替雷先生答应你了。”
握着雷纳德那冰冷的手,他突然起身将他负在背上。
黑暗中急掠了出去,自语道:“雷兄,但愿我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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