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杏报复的快感一直持续到那个早上。
那是一个虽然很冷阳光却很充足的早上,当窗上厚厚的冰花开始滴化的时候,树枝上的家雀欢快地叫着,放了假的孩子们照例来到珍儿家,欢快得如同是另一群鸟儿,节俭的农家人很少有整日生炉子的,珍儿家是个例外,她家烧的也不是煤,而是晒干的牛粪,财旺天天放牛,所以干牛粪是充足供应的。
冬杏收拾完碗筷,也和孩子们围在一个火盆旁,她喜欢和这些孩子们一起玩,这让她感到快乐。
玩找字吧。不知谁先说了一句,其他人立刻响应。
快过年了,冬杏刚刚把屋子用报纸糊了一遍。这不仅使屋子整洁了,还给孩子们提供了新的游戏项目。
我先来。珍儿抢先一步说,反对师道尊严,找吧。
几个孩子立刻撒眼向墙上去找,一时无人找到。打丫便说,珍儿,是多大的字呀?
珍儿答,反正坐坑上能看得见。
我找到了!二宝高兴得跳了起来,边用手指着墙角,在棉被垛边果然露出‘反对师道尊严’几个字来。
谁先找到了下一个就由谁出题,二宝用眼斜看着西面墙说,把批林批孔斗争进行到底。
孩子们忙到西边墙上找。冬杏见西边墙上没有,想二宝满肚子主意,一定是故意骗了大伙,果然在东墙上找到了那几个字,便说,不在西墙上。
二宝说,这个不算,是二婶说的,我再提一个,倒毒、倒毒、真倒毒。
这下子可难住了大家,任凭几个人怎样找,就是没找到。只好认输,让二宝指出地方来。
待二宝指给大家看时,把大伙都气乐了,原来是‘倒霉、倒霉、真倒霉’。
二宝说,你们没找到,自然是我出题,孩子们便不让,说你出错了才找不到的,立刻嚷了起来。见争执不下,冬杏说,就让他再出一个,再错就不添他玩了。
二宝便出了下一句话说,有两个妈妈的幸福女孩儿
打丫、带小便说,是不是又错了,谁会有两个妈妈?
二宝便又与她们吵了起来,珍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冬杏说,妈,昨天他们说我有两个妈妈,说我是捡来的,气死我了。
冬杏正沉浸在游戏的快乐中,听到珍儿的话,无异于晴空惊雷,一时竟呆住了。问,这话是谁说的?
珍儿说,是敦嘎子说的。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说,二宝的妈你给叫‘大妈’,打丫与带弟的妈你给叫‘二妈’,再加上我,应该是三个‘妈’才对,谁这么不识数?
珍儿听完便又热热闹闹地玩去了。
冬杏再也无心参与孩子们的游戏了,情绪一下子降到最低点。这种事怎能随便说,可既然敦家能说出来,一定是大人别有用心了。
珍儿见冬杏脸色不好看,说,妈,你怎么了?冬杏说,妈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珍儿抱过一个枕头,冬杏躺下了,身体连同精神一下子全垮了,最怕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珍儿刚抱过来时,冬杏就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命,可财旺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小丫头,他甚至有些憎恨,因为她抢走了冬杏的爱,可随着珍儿渐渐长大,他对她的感情也在逐渐变化,当听到第一声“爸爸”时,他内心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流,他知道这就是幸福,从此,珍儿变成了这个家庭的支柱,为了使这根支柱不倾斜、不折断,他们是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他们知道正常情况下村民是不会有人说出珍儿抱养这个秘密的,这是被认为最不道德的事情,可这并不是说村民会始终信守这个准则,他们知道家族争斗的残酷,为避免受到牵连,甚至开始疏远家族,包括自己的父兄,他们达到了自己的目地,尽管大家都认为这家人古怪而不可理喻,没有人喜欢他们,可也没有人仇恨他们,所以他们始终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现在,幸福生活结束了,而终结者就是敦怀水。
自打儿子被抓走后,他心里就一直堵得慌,一直是他算计别人,现在是打了一辈子鹰,被鹰啄瞎了眼,他把屯里的人从东想到西,又从西想到东,哪有这样的鸟啊,做出的事还有他敦怀水猜不到的?直到那天晚上屯里看戏,当戏台四周蘸足豆油的灯开始点燃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一个小孩正给小伙伴们分东西吃,那个小孩就是珍儿,分的东西就是黄豆,在那年月,黄豆虽是土生土长的东西,却不是平常谷物,每户也就分得十余斤,来客人拉豆腐一年吃不上几回,泡盐水的吃法也是偶尔为之,哪有这种给孩子炒吃的份,敦怀水便骂自己是猪脑,怎就忽略了这家人,平日行事就刁钻古怪,做出这等事来也是完全可能。他要抱复这家人,就搜肠刮肚地想,他知道这个家庭最脆弱的地方应该是抱养孩子这个事了,就放出风来,他要让财旺与冬杏也尝尝与孩子分离的滋味,他和儿子不过是身体的分离,而财旺、冬杏和孩子则是心的分离。
几天后,村里又滚过一个炸雷般的消息,财旺要卖房子,起初,人们还不相信,那个时节,屯子里已能听到孩子们放的鞭炮声,闻到鞭炮的火药味,也就闻到了年味,在这个时候要卖房子,只当是哪个无聊人跟大家开的玩笑。当证实了这消息的真实性时,大家就说这财旺真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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