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与人的关系总是因常聚而深,又会因常散而浅。”这句话在古时来说是毫无说服力的,但在现代,在俗众开口便可找到共同话题——“钱”的时代,这句话是极具诠释力的。(无怪儒子尽叹“世风日下”,作者无力自称儒,然亦于此为一叹。)
秦哂桧与柳慧的关系正印证了“常聚而深”的普遍性。但是,他们的关系自不是由谈钱说途而变得亲蜜的,他们有他们的话题,将他们缠在一起的,自然是他们的共好——音乐。
“知道吗?在学院时我是‘风语乐队’的主唱。”柳慧在说这句话时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当然不再是病房中的窗外了,而是一间很有情调的咖啡厅的窗外。
秦哂桧坐在她的对面,眼睛忽的一亮,持笔在纸上写道:“我知道‘风语乐队’。但没想到你是队中的主唱。这个乐队请我为他们写过歌的。”
柳慧看了看纸,笑道:“你的那首《无声》写得可真不错,我们乐队便是靠它打出天下的。记得第一次演出,当我唱起《无声》时,台下真的变成了‘无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听众那种凝神静听的样子,让我着实感动了好一阵。”
秦哂桧微微一笑,写道:“那并不归功于我的那首《无声》,其实是你唱得好的缘故。”
柳慧道:“才不是呢,你不知道,那次演出结束后,我们乐队的人都直夸我,但可不是夸我唱得好,而是夸我的眼光好。”
秦哂桧心下好奇,写道:“那是什么缘故?”
“这都不知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向他们推荐了你这个词曲人!”柳慧脱口而言后,忽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呷了口咖啡,称机偷偷吐了吐舌头。
秦哂桧一阵感动,正想写些感谢的话,咖啡厅的老板走了过来,冲他道:“阿桧,也休息得够了吧!该继续工作了。”
秦哂桧应了声,在纸上写道:“对不起,我要工作了,你坐一会。”便起身向咖啡厅一角的一架钢琴走去。
虽然这儿工资不高,但秦哂桧还是很满意这份工作的。如果自己的工作便是自己的爱好的话,谁又会对那种工作感到厌恶呢?
柳慧早抬起了头,虽没听闻已满厅流动的琴声,但一见秦哂桧的身心俱入和厅中他人的神情,她便知道一曲好音已开场了。
柳慧的脸上忽的露出了极浅极浅的笑容,口中喃喃道:“真的真的无声啊……”静静凝望秦哂桧的眼却渐渐湿润了。
***
临近秦哂桧打工的那间咖啡厅,有间餐馆,规模并不大,生意也仅一般,此时已至黄昏,店堂间的五六张桌边还只落坐了两桌客人。秦哂桧与柳慧此时便是其中一张桌边的客人。
秦哂桧很少会上餐馆用餐,今次吃馆子,有小半原因是为了柳慧,但大半原因是由于在近黄昏时突降的雨。
柳慧凝望着正冲着窗外摇头的秦哂桧,道:“报歉,要你破费了。”
秦哂桧笑了笑,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起笔在早已铺开的纸上写道:“在学院中,知道我的人也一定会知道我的吝啬,对于这种讨人厌的品性我无以辩驳,可至少我该让你知道一点——我并不是个一毛不拨的人。”
柳慧笑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在我的印像中,你即不抽烟,又不喝酒,同学们请你客你会拒绝,同学们要你请客时你也拒绝……”忽的柳慧收起了笑容,幽幽道:“但我想,这不能称之为吝啬,在这种事上,我能感到的除了你物质生活上的贫乏外,还有便是你孤傲的性格了。”
秦哂桧闻言一呆,怔了半晌,写道:“每次拒绝中,我都会觉得自己实在很不尽人情,物质上的贫乏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由于与他们的生存理念不同,我实在很怕与他们过份交厚……”
“怕他们将你的价值观同化与他们的价值观中?”柳慧奇道。
秦哂桧无奈一笑,写道:“要知道,一滴墨滴入一杯清水中时,结果只有一种。”
柳慧的心情沉重起来:“你应该将你话中的‘水’、‘墨’倒置的。”
秦哂桧的表情更是无奈,继写道:“对于他们那种‘尽情享受生活’的清晰理念,‘清水’的形容是最贴切的。而对于我的理念,‘墨’这个字用得也十分贴切,因为至今为止,我仍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寻找着什么。”
柳慧看着一个个字在秦哂桧笔下跃现,忽的感到一阵浓浓的泪意。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却已有些哽咽:“那么你不介意我同你一起寻找罢?”
秦哂桧怔了怔,缓缓抬起头,深深看向柳慧那对晶莹明洁的眼。忽的,一滴泪珠自柳慧的眼中滚落下来,打在秦哂桧手背上,与早已凝在秦哂桧手背上的一滴水珠合在了一起。似乎承不起变大的那颗水珠的份量,秦哂桧的手背一颤,那颗水珠便直溜了下去,一下滴落在他手下覆着的另一只柔软细腻的手上。
***
秦哂桧还不敢确信自己已与柳慧确立了恋人的关系,但此时他的举动无疑是恋爱中的男人都会有的。
见秦哂桧脱下外套,柳慧便知道他的下一个举动了,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在秦哂桧将外衣挡在她头上时柔顺的向秦哂桧身旁靠了过去。
已近十点,雨并不止歇,反而越发大了。碍于餐馆的作息时间,秦哂桧与柳慧不得不站在了店外的屋檐下。虽有屋檐挡着,雨点在风的撩拨下还是时不时洒向了两人。
秦哂桧有些着恼了,嘟噜着怎么连的士都没一辆的同时,那两只撑着外衣的手已在冷雨中颤抖起来。
柳慧看了一眼秦哂桧颤动着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忽的迈开步子,道:“其实我家离这并不太远,走上十多分钟便可到了的。”
秦哂桧忙跟了上去,依旧帮她遮着雨,本想说些什么,但一转念,便意识到了话语的无用,笑了笑,终于没有作声。
走出约有百米,忽的身后一道光亮射来,渐渐将两人眼前的千万雨丝都映得闪闪发光。秦哂桧忙轻扯柳慧,停步转过身来。
来的果然是一部的士。见秦柳两人驻足,驾驶员忙将车子靠了过来。
秦哂桧正伸手去开车门,柳慧忽道:“我想就这么走回家。”
秦哂桧一愕,但随后便缩回手来,向驾驶员道了声歉,冲着柳慧一笑点头。
路上又失去了光亮,只余雨点不显形色的划至两人身上与身周,发出连绵不绝的爆裂声。
“对不起。”柳慧忽起的话声一下惊动了正迷于听雨的秦哂桧。
“关于什么?”秦哂桧很想这么问,但他自知是徒此一问,是以并不开口。所幸柳慧接着便解开了他的疑问:“让你跟着我淋雨,你一定很气恼我的任性吧!”
秦哂桧一脸不以为然,直盼柳慧能从他脸上得知他的心意,但柳慧并没转头看他的脸,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是个很任性的人,很多时候都只会考虑自己,不为身边的人设想。让你成为我任性的牺牲品,对不起了。”
秦哂桧静静的听着,除了脸上显出越加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只有静静的听着的份。
柳慧的声音却渐渐呜咽了:“刚才在餐馆中的话,也是出于我的任性,细想来,什么‘同你一起’的话实在很一厢情愿,怎么说,我都不是个健全的人,根本无权说那种话的……”
秦哂桧见柳慧并不获准他的意思,却一个人自思自想的将她自身与他的距离一下拉得老远,不由激动起来,扳过柳慧的身子,大声道:“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了,我从没气恼你所谓的任性,更不会觉得你低人一等,你何苦自低身份!要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柳慧见秦哂桧张大了口直冲着自己嚷嚷,心情也激荡起来,大声道:“你终于生气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气我的,你和小波一样,都是无法容忍我的任性的!”
秦哂桧突闻“小波”此人,呆了一呆,但马上便叫道:“我不知‘小波’是谁,也不知你和他发生过什么,但我绝不会和他一样的,因为我根本没有觉得你任性!根本没有!”
柳慧见秦哂桧的表情越加激动,说起话来也越加着力,不由歇斯底里起来:“不要冲着我嚷嚷,小波如此,你也如些!要知道,我根本听不见,根本不知你们在嚷些什么!”
看着柳慧满是水珠的脸,秦哂桧好容易意识到她的失聪,不由为激得她如此激动深感内疚,轻轻放开本来紧按在柳慧双肩上的那双手,缓缓低下头去,一声“对不起”还是自然而然的道了出来。
柳慧并不再向他看一眼,猛的一扭头,飞奔进了黑漆的雨夜中。
秦哂桧的脚微微挪了一挪,终于没有跨出步去,两只手却紧紧捏成了拳,在这刺骨的冷雨中不断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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