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清晨,繁花初绽,百鸟争鸣,一声声娇啼清脆悦耳,自窗外直传入病房内。
房中,秦哂桧头上满缠着绷带,静静躺在病床上。床边,一个身着淡绿色轻衫的女子正深深凝望着他,口中轻柔的哼着调子,一遍哼完,又是一遍,始终是那个调子。晨曦映在那女子的脸上,将那张原本苍白的脸烘的红红的。
秦哂桧呼吸匀和,依旧沉睡着。十多天来,他是做尽了天下的美梦,但关心着他的人,却都难安于枕了十几天。
柳慧有过这种大脑深度睡眠的经历,但她无法从中得到摆脱这种深度睡眠的经验,即便得到,也无法将之教授于秦哂桧,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将他在世上最爱的东西传递给他,以勾起他对这世界的留恋之情,那便是音乐。
十几天来,柳慧已将现下仍在哼着的曲调哼了千百遍。这个曲调是她最喜欢的,第一次听闻这个曲调时的震动,她至今还深记在心里。她相信秦哂桧也十分喜欢这个曲调,不止是因为这个曲调的创作者便是他本人,还因为他便是用这个曲调在音乐学院的赛场上与学友们角逐的。
平和的曲调幽幽飘流,些少渗出了病房,抚摩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太阳花。忽的曲调一亢,太阳花似乎受惊于这突来的波折,花叶一颤,一滴露珠溜了下来。
柳慧紧张的眨了眨眼,便是在眨眼前,她似乎看见秦哂桧眼上的睫毛动了一动。她小心的继续哼着曲调,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怕自己口中的曲调一停,精神稍不集中,秦哂桧便会又没了动静。
果然,不多会,秦哂桧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跟着手指也微微向内曲了曲。柳慧欣喜如狂,口中犹自哼着曲调,人却已冲出了病房,向医生值班室奔去。
***
秦哂桧终于醒了过来,此时的他正将目光投注在病房那洁白的顶壁上,然而眼中却如映上了五颜六色般,显得十分光彩。
便是在半晌前,他向他的周遭环视了一圈,现下他不但从医生口中得知了自己经历的事故,还用自己的眼见证了一个无论如何与自己都无法称为熟人的人是如何对于他的复苏翘首以盼的。(其实该称为“相濡以沫”,只是此时初苏的秦哂桧,于这十余日中的事是不得而知的!)
该说些什么呢?也许礼貌上“你好”两字是不可免的,也许事态上“谢谢”两字是理所应当的,也许心里面那句“对不起”的歉意该当表达,但,对于一个失聪者而言,什么话都会是多余的。而秦哂桧的手此时偏又异常无力,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能做,只是刻意的避开柳慧的目光,脸却早涨得通红。
柳慧忽然“嗯”的一声,似乎顿解了什么疑窦,跟着便自床边坐起身来,道:“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再见。”说着便向房外走去。
秦哂桧含糊着“哦”了声,忽的感到十分不妥,忙唤道:“你等等!”
柳慧却不停步,虽然脚步很小,节奏很慢,但她终于步出了病房,在秦哂桧的眼中消失了。
秦哂桧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脸上红潮退尽的同时,整个人一下软瘫在床上。
***
住院期间,虽然身体上会时不时承受苦痛,但在心情上,探病者带来的一**暖意总让人倍感温馨。所以对于某些亲朋繁众的人而言,住院实在是种十分惬意的享受。
秦哂桧没有什么亲人——至少在此地没有,也没什么朋友——这取决于他的性格。他自然没法享受住院的妙处,反之,他显得十分不安,倒不是由于探病者的稀少,而是因为柳慧的匿形。
自从他苏醒的第一天起,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柳慧再没出现过。从岳向飞处得知了于他昏迷时柳慧所做的一切后,秦哂桧便一直期盼着柳慧的出现,现下,在时间的积蓄下,这种期盼度已攀至顶峰。
门突然开了,还没等秦哂桧回过神来,来人已放出话来:“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吧!哂桧。你要是一直这么住下去,我可不够钱给你买花了。”话声中,岳向飞捧着一束百合走了进来。
“真少见,你竟会想到给我捧一束百合来。看来你的品味倒上起档次来了。”秦哂桧打趣道。
岳向飞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讪讪道:“送百合才算有品味吗?这可真……真气死我了。”说气就气,岳向飞一下将脸板了起来。
秦哂桧莫名其妙:“我在夸你呢,你竟还生气?岂有此理!我看你是吃错……”
“你好。还住得惯吧?”一个清悦的声音打断了秦哂桧的话。
秦哂桧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柳慧,一下全明白了,向柳慧微微一笑,忙转过脸去,向岳向飞道:“怪不得,我只当你进了哪间品味学校进修了一段时间呢,却原来有品味的终究不是你。”
岳向飞气鼓鼓的道:“你少门缝里瞧人……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换水插花去。”说着拿起花瓶离开了病房。
秦哂桧见房中一下便只剩自己与柳慧了,那种让人讨厌的尴尬感又渐渐浓郁起来。
正暗想该如何与柳慧展开话题,柳慧忽的递来一样东西,并说道:“给你这个。”
秦哂桧回过头来,只见柳慧递过来的是一本硬簿,一时不知她是何意思,随手接了过来。
柳慧见他接过了本子,又递去一支笔。
秦哂桧此时方明白,她是想让自己用字与她交谈。展颜一笑,放下本子,也不接笔,打个手语道:“不用,我会手语。”
柳慧见他打了这个手势,脸上忽的一下笼上了一层迷惘之色。
秦哂桧暗道一声:“不好,看来我将这句学错了!”讪讪一笑,又打手语道:“对不起,我打错了。”
柳慧这下似乎明白了,脸上忽的红晕暗生,轻轻道:“对不起,我不会手语。”
秦哂桧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想起她是车祸至聋的,聋后十分失意之际,无心学手语也是人之常情。连忙接过柳慧手中的笔,在本上写道:“对不起,我总是自作聪明。你别介意。”
柳慧幽幽道:“是我不好,明明自己已经聋了,还不将手语给好好学学……你怎么会手语的?”
秦哂桧细细品味着那句“明明自己已经聋了,还不将手语给好好学学”只觉里面充满了柳慧对于这忽降的灾难的抗议,也表露了柳慧对现下境况的不甘之心,不由暗暗心伤,随口答道:“我也是刚学的,打的并不好。”
柳慧见他的嘴动了一阵,奇道:“你说什么呢?”
秦哂桧一惊,忙在本上写道:“我的手语也是刚学的,打的也不好……”想到刚才的疏忽,不由又写道:“对不起!”
柳慧“噗哧”一笑,道:“好像你总是在向我道歉,歌厅中是,现下也是。”
秦哂桧忽的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失礼,忙在本上写道:“那次我实在是对不住了,我绝不是故意的,把你惹哭了,真的十分报歉。”
柳慧幽幽道:“其实该我向你道歉才是,那次我哭并不是为了你将我拉倒,而是我在生姐姐的气。害你那么内疚,对不起了。另外,你进院也是因为我,所以,即便是有人该一直道歉,那个人也该是我才是。”
秦哂桧见柳慧眼中忽的湿润起来,忙写道:“那么我们俩谁也无需内疚了,谁也别再说什么对不起了。”
柳慧应了声,忽道:“说完了对不起,现下我该正式向你表示感谢了。”说着十分郑重的向秦哂桧道:“谢谢你那晚不顾自身的安全来保护我,我真的真的十分感激。”话一出口,一滴眼泪禁不住闯出眼眶。
秦哂桧莫名感动,也十分郑重的在本上写道:“我也正式的向你表示感谢!”
柳慧奇道:“你又感谢我什么?”
秦哂桧飞快在本上写了几个字,举给她看的同时,深深的望着她一字字的道:“《雨在风间》”
《雨在风间》,这便是秦哂桧用以参加学院比赛的曲子,也正是柳慧在秦哂桧床头唱过千百遍的那一首。柳慧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字,忽的一阵羞涩,扭捏着别开头去。
房外,岳向飞正捧着插上百合的花瓶呆站在门边,眼中流出的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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