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兴化平倭之役,我大明将士莫不感念皇恩,奋勇杀敌,然福建总兵俞大猷,畏敌不出,贻误战机,幸得福建都督刘显及属下戚继光力战克敌,收复失土;又查俞大猷妄议朝廷禁海政策,祸乱人心,着令,革俞大猷总兵官职,收福建总督府大牢,押往大理寺由三司会审,以定其罪,钦此。”
宦官趾高气扬的念完圣旨,跪在地上听宣的俞大猷已然呆住了,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俞大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领旨谢恩?”宦官不耐烦的说道。
“臣,俞大猷领旨……谢恩。”俞大猷想到自己从青年时代投笔从戎,至今已是戎马半生,这些年来,南征北讨,历尽艰险,赤胆报国,如今却要落得如此境地,心中不禁一阵惨然。
说起俞大猷的经历,真可谓是起起落落;在和平时期他往往备受冷落,每当战事发生,朝廷、皇帝才会想起还有个俞大猷能打仗,然后从某个不为人知角落里把俞大猷找出来,让他领兵出征。
他是明朝少有的一代儒将,他文韬武略,诗赋通晓,剑术无双。兵法智谋鲜有敌手,自从军以来,战功卓著,而他为人刚正,秉持着传统读书人的那份迂执,以至朝廷中的官宦权贵嫉恨他的不少,屡屡对他倾轧,以揽其功劳,甚至是对他栽赃陷害。按照以往的例子,俞大猷打了胜仗,上面不赏不罚,或许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这一次可以说是变本加厉,打了胜仗不仅不赏,直接抓起来问罪。
再说那妄议禁海政策祸乱人心的罪名,当时朝廷严令禁海,不准民间一船一板下海,以至于沿海一带有许多海上贸易的商人和世代捕鱼为业的渔民无以为生,加之海禁以后,走私活动利润成倍增长,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他们之中便有一些人铤而走险,与在沿海活动的日本非法商人和海盗勾结,开展武装走私贸易,由于走私的利润丰厚,甚至获得了部分日本大名(相当于是军阀)的暗中支持。朝廷将此类武装走私集团也划归为倭寇,坚决镇压。
鉴于这种情况,俞大猷曾上书朝廷,建议要加强海军建设,御敌于海面,使倭寇无法登陆,也可以有效制止沿海的武装走私活动,他的建议后来得到了福建巡抚谭纶的认可,在谭纶的支持和戚继光的协助下,海军部队终于得到了加强,建造了一批大型的战舰,并装备了新式火炮。
结果俞大猷的这番作为,最终却落得一个妄议海禁政策的罪名,不禁让人想起当年盖在岳飞头上那“莫须有”的罪名。
因而,当传令官到军营中宣布了俞大猷获罪的消息,并通告原俞大猷部下官兵即刻起由福建总督府统一制辖的时候,士兵们吵吵嚷嚷,对此极度不满。
“他奶奶的,谁不知道,俞大帅带着咱们南征北讨,剿灭了多少了倭寇!没想到,这回打了大胜仗,却得蹲大牢!这是他妈的哪门子道理!”
“妈的,这兵老子不当了,这仗还有个什么打头!”
“听说,那宣旨的阉货还在府城,咱爷们儿冲进城,把那狗日的阉货斩了,把俞大帅救出来!”
“……”
夏小树也气得骂道:“这到底是明朝皇帝是宋高宗?俞将军都快成岳武穆了!”说这话的时候,夏小树可能没想到,明朝后来还有个袁崇焕的故事。
军营之中,一时间怨声四起,人心浮动。
还躺在病床上的俞芊芊终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气得直想大哭。夏小树站在她身旁,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想个好法子,能把俞大猷救出来。
俞芊芊道:“这里到京城,路途遥远,且不说去了要定罪判刑,爷爷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一路之上的颠簸……”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夏小树看俞芊芊这般模样,鼻子也是酸酸的,问道:“俞将军在京城里有没有什么有权势的亲戚朋友,我想去找找他们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夏小树这番话,倒提醒了俞芊芊,她想了一会,说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得上忙。此人姓陆名炳,在锦衣卫中任职,听爷爷说起过,有一次他被诬陷入狱,就是陆炳暗中帮助,才使他澄清了罪名得以释放,我们这一次再去求他帮忙救救爷爷吧。”
夏小树心想:“感情这俞大猷将军不是第一次进冤狱了,这叫什么事!”,说道:“好,既然还有个可能帮得上的人,我们就一定得去求求他,话说回来,求人帮忙,总不能空手去找人家吧,要能送些贵重的礼物就好了。”
俞芊芊听罢,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夏小树道:“你看这些怎么样?”
夏小树打开一看,盒中装的竟是十颗大珍珠,这些珍珠,皆是元宵一样大小,颗颗圆润,色泽艳丽,宝光晶莹,真是世间罕有。
“这些是极珍贵的南珠,一颗少说也值好几千两银子。”俞芊芊道:“上次我自己请命去探查倭寇行踪,爷爷派了探子营的几个哥哥保护我,结果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倭寇的据点,本来应该回营禀报,但我见倭寇疏于防范,就想趁机暗杀这帮倭寇的头目,头目是让我杀死了,但却惊动了倭寇,可惜探子营的几个哥哥,为了掩护我逃出来,最后都被倭寇杀了,后来就遇到了你。这些南珠,便是在倭寇头目那找到的。”
“这珍珠的事,你没跟俞将军说起过?”夏小树问道。
“我见这些南珠光润晶莹,自己很喜欢,就偷偷留了下来,没告诉爷爷。”俞芊芊道。
“好,那我们就这样……”夏小树这就当了生平第一次狗头军师。
俞芊芊当即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一封信,连同三颗南珠,放入小锦盒中,夏小树去请来了普从和尚,夏小树把整个计划跟普从讲了。
俞芊芊对普从和尚道:“师兄,请你把这个锦盒现在就送到戚继光将军那,里面有封信,他看过后自会明白。”普从和尚没有多说,马上拿了锦盒送往戚继光将军手中。
俞芊芊知道戚继光将军与爷爷的交情尚好,她在给戚继光的信中说,希望戚继光将军能够出面让那些押解俞大猷的人在此地多逗留几天,并请他们在一路上要好好照顾俞大猷将军,暗示他们俞大猷将军很快就将复职,并呈上三颗珍贵南珠,用于其中招待、打点的花费,恳请戚继光将军襄助。
戚继光看完俞芊芊的来信,略加思索,对普从和尚道:“大师请放心回去,此事戚某定当竭力而为。”戚继光决定要帮俞大猷,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夏小树连夜赶到了府城的大牢,用10两银子打点了看门的狱卒,得以见到了在押的俞大猷。
夏小树看那俞大猷,这还是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沙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俞大猷吗,现在的他,穿着一身囚衣,满脸愁容,呆坐在牢房之中。夏小树心下一阵感叹,叫了声:“俞将军!”让狱卒打开牢门,把自己也锁在里面。
俞大猷见是夏小树,忙问:“小友,是你?你这是……”
“我来探望俞将军,我们正设法帮将军洗脱冤屈。”夏小树道。
“芊芊她,都还好吧?”俞大猷问道。
“都好,请俞将军放心。”夏小树安慰道。
俞大猷长舒一口气,夏小树接着说道:“我想请俞将军给锦衣卫陆炳写封信,陈述这次蒙冤入狱的事情,我打算跑一趟京城,请他再帮将军一次。”说完,夏小树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并在自己背上批上了一块白帛,当作纸张。
俞大猷沉默不语,半晌才道:“这……好吧。”随即提笔疾书,在夏小树的背上写下了书信。
夏小树只说要去求陆炳帮忙,至于要送珍珠疏通关节的事,那是只字未提,因为俞芊芊告诫过他,爷爷生性秉直,送东西的事情是万万提不得的。
其实上一次陆炳搭救俞大猷出狱,也是朝中有正直的大臣,暗中使了银子,陆炳又拿银子疏通当时的权臣严嵩之子严世蕃,才使俞大猷被释放,令其戴“罪”立功。或许,在那个时代,这也算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正义的吧。
夏小树收好了书信,告辞了俞大猷,又给了狱卒5两银子,并告诉他们俞大猷将军很快就会平反复职的,让他们平时照顾一点。狱卒说知道俞将军是抗倭的英雄,不会为难他,夏小树这才匆匆赶了回去。
普从和尚与俞芊芊商量,军营中已不便再留下,打算明天一早和师弟们带着俞芊芊暂且到南少林寺住下,等待夏小树的消息,夏小树也赞成俞芊芊去南少林寺避一避,由普从他们几个守着,总要比现在的军营里安全,他把毛瑟步枪也交给普从保管。
此时的军营里,不少士兵因为不满朝廷拘捕俞大猷,都开起了小差,营中将校心里也不满朝廷的做法,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士兵溜号。本来明朝实行卫所制度,规定军户世代从军,不得更改,但随着时间推移,卫所兵的战斗力每况愈下,以致有的将领自己招募兵勇,而如今遇到了朝廷的一纸命令,竟然逮捕军中的统帅,他们自然多有不满,于是走的走,溜的溜。遇上胆大的士兵走时还不忘顺手牵羊拿点什么东西,军营里完全是乱纷纷的。
普从和尚去收拾行装,留下两个师弟,守在俞芊芊的营帐门口,夏小树也决定事不宜迟,今晚就走,火速去京城。他把剩下的七颗珍珠和俞大猷的书信妥藏于衣服之中,便来向俞芊芊辞行。
小小的营帐之内,烛火微明,随风摇曳,眼前的俞芊芊花容憔悴、我见犹怜,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夏小树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俞芊芊伸开双臂,抱住夏小树,在他耳旁轻声道。
“我会的。”夏小树只觉耳边微热,阵阵淡雅馨香扑来,一时心旌摇漾。
“啊!”原来俞芊芊突然掀开夏小树的衣领,在他的脖颈处狠狠的咬了一口。夏小树痛得惊叫了一声。
“这是我给你的记号,不论在哪,你都不能忘记我。”俞芊芊说着,已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夏小树拿出两颗银色的手枪子弹,放在手心递给俞芊芊看,说道:“我们一个人收着一颗,这是我们的信物。”俞芊芊拿起一颗银光闪闪的子弹,只觉得做工精致,却不知道是何物。
“我走了。”夏小树知道最终还是说出这句话,不论心里多么不愿,他说完,转身便要走出营帐。
“夏小树,我等你。”俞芊芊嗓音嘶哑,双眸泪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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