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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啼枝头谈禍福;燕浯堂屋话春秋。
岂能随意酬喜鹊,旦向蜘珠乞巧丝。
一九八八年初冬,全县农村电气化工作座谈会,正在无关县水电局会议室里进行。
会议是为贯彻全国农村电气化会议精神,动员镇、乡、村、组掀起农村电气化建设**。
水电局正、副局长读完文件讲完话,会议进入讨论阶段。
开端发言者是位乡长,他说:“我县搞了近四十年经济,连老百姓的照明电也未解决好。民间有句顺口溜:年年盼、月月盼、盼来的却是拉尿电。”估计大家不一定明白其意义,又解释说:“大家都有感触,白天、晚上正需电时,八台大轿也请不来;但到夜深人静时,它又像偷儿似的悄悄梭起来了。这时谁还用?只有起夜拉屎拉尿时才起点作用,故称拉尿电。”
他刚说毕,惹得哄堂大笑。他又抓住时机地补上一句:“中央的政策像春风,现在是难逢的机遇,希望水电局给我们多安排点票子,农村电气化农民是举双手欢迎的。”
第二个发言的是电力公司经理,前一人发言可能引起了他心中阵痛,想借此表白一番。他苦笑着说:“我县电力发展严重滞后,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原因应该说是多方面的。但老百姓不了解情况,总认为电家办事无能,把电力公司三届领导人作了一番调侃,说什么:王兆邻,不照明;张崇方,不重光;李得章,拉闸限电搞得人心慌。”会场发出阵阵笑声,笑声打住,他又接着说:“许多用户把供电部门称为电老虎,还有人把我们比喻为电光炮,其实这些都是历史和体制形成的,与个人品德沒有必然联系。这些不实之词,现在应是正本清源的时候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他见大家理解于是又说:“现在好了,电气化光临我县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要吃甜梨子了,大家也来种一种,管一管嘛!体会体会办电的苦乐吧!”
紧接着,一位不知身份的人发言:“我们村既无电灯,也无沼气。现在好了,国家把电与气都摆上了日程。我村秸秆多,沼气一定化得开。只要有了气,点灯、煮饭都不用愁了……”
还未等他说完,一位供电所长截住话茬:“唉,胡村长,你把电气化理解错了。电气不是电与沼气的合称,而是电的科学名词。再说;就算有了沼气,如果没有电,农村动力还是没有解决呀!这叫有气没力,算啥子化啊?”会场出现了一刹笑声,并有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会场暂时出现了平静。稍许,又一位乡长发言:“搞电气化农民肯定高兴。但听文件说:资金要各级自筹,国家只能补助一点。说实话,农民用点电真不容易,电源要农民出钱办;输配电设备要农民掏腰包;电费比城里贵好几倍。中央要求减轻农民负担,山区农民本身就穷,如果电气化要农民出钱办,我看就化不起来。”
一位乡镇电站站长紧接着发言:“我乡的电站,是人民公社时代建设的。那时,国家拨的是无偿投资,公社平调的是全社的劳动力,建设好了归公社。现今劳力又不能平调,老百姓没有那么多资金,电气怎么化啊!”
水电局局长见发言有一边倒的趋势,于是引导道:“现在,国家正大力推进改革开放政策,基本建设投资体制也正在改革,低效益的无偿投资一去不复返了。当前形势,要采取贷款、集资入股,对外引资等渠道筹集资金。骨干工程县上办;分支电路乡镇办;配电设施村组办;小水电站发动民间投资办。我县的农村电气化是大有希望的。”
一位乡长又发言:“老站困难重重难巩固,新站负债累累难发展。贷款是要偿还的,而且要支付利息,输配电线路建成后,电费统一由电力公司收走了,乡村拿什么钱去还贷付息?”
水电局电力股股长谢久浣开导道:“小水电售电收入完全归投资者支配,还贷付息是有资金来源的。”
“电价订得那么低,利润很微,哪还有钱还贷呢?”一位电站的站长对答道。
谢久浣解释:“国家对集资办电的电价已有了专门规定,可以按十年期还贷付息的原则测算和审批。这就是说十年以后,投资者就可获得电站的全部产权了。”
一位乡企业办主任顶牛似地说:“电价提到两块钱一度我们都不愿再办。因为,电力技术复杂,我们掌管不了,已转让出去,哪能再办?”
副局长况忠志知道这位发言者过去的遭遇及逆反心态,也知道有此心态的何止他一个,于是安慰说;“为鼓励各层次办电,县政府制发了文件,实行政策倾斜:如头三年免税;各乡村开发的电力,首先保证本地使用;有富裕时,县电网予以优惠上网……”
尽管已临近中午十二时,座谈会还在热烈地进行着。
就在座谈会后约两个月时间,五新乡靴底村来了两位客人,自谓他们准备在此投资修建电站。
村长胡春山,三十余岁,高中毕业,具有新型农民的气质,是他接待了二位客人。知道了年纪较大的叫贺天闻,年纪较轻的叫贺占强。胡春山从面容观察猜测,他们可能是父子俩。
老者约五十余岁,身材高大,穿一身中山服装,头戴鸭舌帽,鼻梁架着老光镜,言谈举止更多地显现出务工人本色。
少者约三十余岁,套一身化纤西装,显出一股朴实劲儿。
在例行的沏茶递烟、宾主双双落座以后,胡春山以探询的口吻发问道;“你们怎知我们这里可以修电站?”
老者还未显山露水,少者抢先接话:“我父亲是搞水电的行家,在我们家乡已办了一座电站。”
老者的眼镜下透出了自负的目光,微笑着说:“有戏,我从熟人口中得知,云杉河水力资源丰富,我们已在这条河的上上下下转了一大圈,发现你村这段容易开发,不知你们有否打算?”
胡春山轻快地赞许:“你很有眼光,这段河流的上下游都建了电站。按照规划,这段可开发500千瓦,只要国家安排,我们是打算修的。”
老者以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头歪斜着且微微晃动发言道:“那么,你们能拿到县上给的投资吗?”
胡春山不动声色地说:“现在还没,反正我们的决心是下定了,今年不行明年也要试一遭。”
少者胸有成竹地说:“据了解,国家只能补助一点,百分之九十得自己拿。说穿了,这个点子能否上马,关键要看你们自己有多少票儿了!”
胡春山顺势接过话头:“如你们能借款给我们,今年都可以干开。”
老者说:“没戏,借款肯定不行,但联合开发可以考虑。”
胡春山试探地问:“联合开发有哪些好处?”
老者如数家珍:“有戏啊!村里可以土地、劳力、林木入股,按股分红,比单纯的农林牧收入高好几倍唷!”
胡春山听了并未立即说话,转入了一小阵子的思索。半晌又问:“工程如果上马,劳累的是村干部,又有什么好处?”
老者心领神会,有滋有味地说:“往后的戏更好看喃!村里有了企业,别的不说,接待客人的开支就是小事一桩了。子女还可以农转工嘛!”
胡春山有些动心了,但仍不显情绪地问:“你们准备对电站投入多少资金?”
贺天闻略带自信地说:“有戏,我们的投资好似孙悟空的金箍棒,能长能短,这就要看你们的财力了。你们能拿出的尽管拿,余下的我们全包了!”
胡春山乘势深挖:“如果要100万银子,你们能拿得出来吗?”
贺占强接口说:“胡村长,你放心好了,我大伯在台湾政界是有名的,他要求选办的实业,作为叶落归根的依托。100万对他来说好比大楼里添置一件小家具,算不了大问题。”
贺天闻唯恐对方不信任,从包里摸出了一张合同,递给胡春山后说道:“胡村长,我与生产厂订立的水轮发电机组合同,两套设备价值30万元,款已付。原本打算安在我县内的一处电站,但那里的人对投资者疑神疑鬼,不是长久合作伙伴,只好中止合作,意欲选在你处投资。”
胡春山观察合同,见格式规范,数据明确,印章齐全,这下他彻底地信服了,终于表态说:“我是欢迎你们的,保证与你们合作,达到你们的满意。这样吧,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尝一尝用柏香桠薰出来的烟薰肉,很香的。”
贺天闻高兴地说:“村长真是好客之人,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应该说我们的合作是开端大吉了!”
胡春山心中暗想:岂能随意酬喜鹊,旦向蜘珠乞巧丝。但口中却回应道:“早晨喜鹊枝头喳喳叫,料知贵客一定到,结果是大吉开端。”
三人不约而同地开心笑起来。
真可谓:鹊噪鸦啼,并立枝头谈禍福;燕来雁往,相逢路上话春秋。
在五新乡靴底村半山坡上,有一竹树掩映院落,这是村民莫新义的家。
莫家五口,两儿一女,妻子贤惠能干。
莫新义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爱穿一身黑色化纤布西装,留着一副大平头,眉眼分明,显现出几分干练机灵。虽然仅初中文化,但有木匠手艺,搅活间隙,也跑趟农副产品运销生意。经济松动,一家过着殷实的日子。
今日,莫家来了一位稀客,是莫新义的姨妹,名叫洪家贞。她在广州打工已有四年,最近才返回故里,人情像把锯,你来我又去,今日特来探望亲人。
洪家贞性格开朗,广州的人文环境,已将具有山区本色的女娃熏陶成了城市味较浓的妞儿。由于容貌天生丽质,穿著入时,言谈举止大方,在这一带也算得上一朵靓丽的山茶花。
俗语说:远香近臭,隔个毛房闻粪臭。两姊妹久别重逢,见面好不亲热,说不完的天长地远,道不尽的儿女情长。正在这时,莫新义手握皮尺走了进来。
洪家贞一眼望见姐夫,亲昵地呼叫起来。莫新义初感突然,走近细看,真有点傻眼了,见姨妹不仅肤色转白,而且风韵动人。莫新义随口说道:“呀!稀客,你一定发迹了吧!你的到来,满屋都亮堂起来了。”
洪家贞眉飞色舞地回应道:“姐夫,那才不是呢!你才发迹了!听说你开办了一座电站,妹子还想来舀碗饭吃嘞。”
莫新义将皮尺放在桌上,与姨妹相对而坐,略带得意的神气说:“实在的,现在还说不上发迹,只是土地菩萨保佑,招来了一位财神,在村里投资修建电站。主、付厂房的位置正好占用了我家的责任田,村里要以土地入股,饭碗就这样搁在电站上了。莫尚礼、莫尚群都进了筹建组。实在的,这只算农二哥混成了打工族,离发迹还远啦!”
洪家贞说:“那才不是呢!既然是土地入股,你就是股东,股东就是老板嘛!”
莫新义说:“土地是集体的,资金是别人的,劳力是大家的,老板能轮到我当吗?”
正说间,莫尚礼、莫尚群亦从工地返回了家中,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姨侄之间免不了问寒问暖。其时,洪家惠已将菜饭烧好,大家也就开始用餐。
席间,莫尚群问道:“二姨,你多久再去广州?出去时将我也带去见见世面。”
洪家贞一本正经地答:“唷!这次回来,我是不打算出去了。你不知道,外面堂子野得很,钱是不好挣的。有三种挣钱的办法:卖劳力、卖色相、卖技术,一种都不适合你。高中文化在山沟里还是逞强的,可到那些地方就只能当遮羞布了。你姨开初只能当装配工,后来又改搞销售工作。”
莫尚礼接话道:“我们年轻人出去不图挣钱,图见个世面,学会闯荡的本领,总比在山沟里蹲一辈子强。”
洪家贞说:“那才不是呢!在家有在家的好,出门有出门的难,这二年农民闯荡多不受欢迎。闯荡最好要有文化知识,专业技能作本钱,才不至于被当成盲流东驱西赶的。”
莫新义以教导的口吻说:“你二姨是说的实在话,没有种子不开花,没有文化难当家。我平常催你们展劲读书,你们老当耳边风,不知读了多少望天书。书读不出成就也就算了,好在这次遇上了机会,你们不要再这山望着那山秀了。”
此时,饭桌上暂时沉静下来,只是偶尔响着洪家惠的劝吃声。
稍倾,洪家贞对着姐夫问道:“电站快修好了吗?”
莫新义说:“南瓜才在起蒂蒂,才把机坑挖好,基础浇注完毕。”
洪家惠这时招呼妹妹道:“妹子,你知道,山区是春来红,夏来绿,秋来黄,冬来农舍腊肉香。在外面是难得吃到家乡腌熏肉的,麻辣豆花可能难得沾嘴,你到姐这儿来,大城市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姐是拿不出来的,这两样嘛,还是不愁的,今天你就多吃点。”
正说时,村长胡春山不期而至,见大家用攴,于是随口说道:“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巧遇胜过特邀,正赶上你们吃好的呢!”
大家见是村长,立即热情地招呼他入席。莫尚群忙着添碗增筷,莫新义作了介绍。
洪家贞起身致意。胡春山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地说:“唷!真是洪家窝里出凤凰,一个赛过一个哟!”
洪家贞嫣然一笑:“那才不是呢!我算什么凤凰啊!只是只小麻雀。村长才是这方的能人,把村子搞得红红火火的。”
“红火说不上,是党的政策好,电气化化到山沟里来了。”胡春山随意说着。
莫新义席间无话,只是频频斟酒敬酒。
胡春山每斟必尽,喝酒拈菜,边嚼边说:“新义呀,施工队就要进场了,要准备八间屋,你家最少也得腾三间,余下的我再到各家去落实。”
莫新义说:“屁!就近找建筑队多方便,说不定住、吃都不给我们添麻烦!”
胡春山说:“不是我不找,是贺老板指定他家乡的队伍来施工。”
洪家贞插话说:“这个老板才是鬼灵精,建筑他都控制得死死的,不让村里捡几个。”
胡春山说:“要不是指望他的资金,我才不依他那一套呢!”
洪家贞不解地问:“既然资金由他出,为什么又在群众中集资呢?我在石驴镇看到过集资通告,怎么回事?”
胡春山答:“贺老板说他大哥从台湾汇入内地的资金手续十分复杂,估计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办好。向群众集资,一是应付急需;二是通过集资招募工人。凡投资八千元者,可以进一名人员到电站当工人。”
洪家贞说:“也是!沿海带资当工人的比较普遍,捆绑政策,工人出了资才会认真干活——现在已经筹到多少银子?”
胡春山说:“已筹到五万,怎么样?二妹子在大地方做事,想必是发财了,有否向电站投资的打算?”
洪家贞现出为难状:“那才不是呢!胡村长,打工的有几个发财了?你看我这个乡下妹子又有多大能耐?”
胡春山酒性已发作,说话有些晃晃荡荡:“是倒是啊,男人出外太多如臭狗屎一堆。女人出外太少,尤其像二妹水色这样好的更少,尤如桂花。人说:桂花香七里,狗屎臭三湾。像你这样的人没有不发财的。”大家听后高兴得笑了起来。
洪家贞也一时兴起,嬌真地说道:“胡村长,那才不是呢!这二年外出的如潮涌,工作难找,桂花再香也少人采。”她这一说,又引来大家的一阵笑声。
等大家笑毕,她又补充道:“话又说回来,我虽无钱,在外认识的人不少,也知道社会上的一些门路。如果村里急需资金,我可以帮助找关系引资金呀!”
莫新义插话:“屁!外面引资就那么容易?”
洪家贞答道:“是呀!是呀!沿海一带,差不多的乡镇企业都是靠海外资金办起来的。这几年,海外投资者涌进大陆,机会真是多多。”
胡春山说:“我也接受这个道理,连我们这个穷山沟里都来了贺老板,多找几个有钱人还是可能的。”说完,他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倒扣说:“就此扣锅熄火。尚群,给我添饭来!”
莫尚群起身舀饭的当儿,他兴味颇浓地道:“无关家乡春光好,无关女子他乡俏,此度见花枝,共去引资道。春争时,夏争日,万事宜早不宜迟,要不,过两天就出去跑跑,有二妹子一道,就省得我们费神费时,西撞天山东闯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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