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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如芙蓉沐朝露，袅袅倒影摇潇湘。
风韵尤存文章里，清词丽句沁人飘。
沃汀电站纠纷案第四次庭审后的第三天，霍灿应卓野青邀请，去到了傍山公园的饮料厅会面。
今天，霍灿那挺拔的身段上，穿着一件橙色羊毛开领衫，洁白而棱角分明的衬衣领脱颖显现，协调而合谐。其外面套着休闲装，显得潇洒大度，神采奕奕。
芙蓉荷叶水雾飘，袅袅倒影摇潇湘。卓野青臉红红的；身着全套绿色皮革装，更显活泼干练，初日芙蓉，风姿秀逸，窈窕动人。
霍灿感叹：“几度见诗诗总好，及观风韵胜于诗。”
卓野青回应了一句：“风韵尤存文章里，清词丽句心喜呤。”
他们选定临石护栏的小园桌坐下，众芳纷落梅独妍，占尽风情是小园。碧绿丛中红数点，惹人春色不须繁。近看远看不是雪，不知不觉暗香来。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在人间。这里可以眺望远山近水。按照各自的喜爱，服务员送上了咖啡、橙子汁、点心、瓜子。
卓野青回应：“人间有味是清欢，小憩休闲心坦然。这样挺好。”
一对恋人见面，对当今的新闻要闻，昔日的秘闻轶事无所不谈。霍灿无意间关心起卓家卷入的官司来。春风自信能抚青，秋水岂能不怡情，卓野青也想向朋友一吐为快，于是就把纠纷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一道了出来。……
“这事发生在毕业设计阶段。我从学校返家找单位安排实习场所的第二天中午，突闻扣门声。开门一看，见两个人提一袋物品站立门外。来人直问我妈是否在家，我安顿他们在客厅就座，即用电话通知母亲。事后得知这两人中一个叫莫新义，另一位叫阙求谭，是为建电站之事来求母亲的。靴底村开办电站之初，莫新义担任采购工作，经常到水电物资公司购买水泥、钢材。妈是开票员，那个阶段他就与妈熟识了。这次遇到了困难，要通水电局的关係，他很自然地又想到了妈助人为乐的人品，所以不期而至。你猜他们提的那包物品是何物?”
霍灿道:“大多是烟酒茶一类的礼品吧!”
卓野青神秘地笑笑：“非也，是猜测专家也猜不到的。是一袋沉甸甸的脚板苕。”
霍灿说:“听说过，但未吃过。”
“据他们说，脚板苕又叫山药，淀粉含量很高，作为烧鸡、烧肉的辅料。吃起来滑滋滋、粉酥酥的，味道很好。”
霍灿说:“怎会送这种礼物?”
卓野青娓娓相告“他们说，是特地让我们尝新的。我有生以来确未见过吃过，所以只好领情了!按照‘有求于人把礼送’的规律，事后知道这二人是想通过我母亲拉集资，美其名曰他们会给丰厚的利息回报，也算是为水电职工谋点福利云云。”
霍灿问:“那你家就这样下水了?”
卓野青继续侃侃其语“也不那么轻信。我问电站的单位千瓦投资是多少?投资抵偿年限是多少?问得二人大张口。又改问投资回报率是多少?他们惊异我能提出这样的问题。我解释说：这些都是评判一个电站效益高低的经济技术指标，你们说不出来，别人会担心的。他们刮目相看要拜我为小老师了!
由此他们揣测集资希望不大，改口说主要是找我母亲购买材料、订购机电设备。
我母亲是个热心人，当下将二人引荐给物供司汤经理，双方就机组设备洽谈了订货事宜，签订了合同。合同中规定：订货总金额50万元，沃汀电站必须预付15万元。莫新义将电站与信用社签订的贷款契约交汤经理审视，并解释说钱是有的，只不过要经信用社监督使用。信用社只要看到了订货合同，货款即可汇出。因此，要求物供司尽快与生产厂签合同，一则以便厂家安排生产，二则以便信用社按合同汇款。
汤经理对电站的支付能力深信不疑，第三日就派员去生产厂签了合同，并向生产厂支付了定金。
当日，莫新义又去母亲处开票，购买水泥100吨，钢材10吨，货物总价值7万元。
按照物供司规定，购买材料必须向出纳处缴款后方能去库房提货。但莫、阙二人谎称货到后信用社才转款，但出纳坚持款到提货，莫、阙只好找母亲沟通出纳处的卡阻。
老妈急人所急，解危助困的禀性又情不自禁地冒了出来，于是去出纳处为他们说了好话，并承诺如货款未如期到位由她催收。有了母亲的担保，材料当日从库房被拉走。
俗语说：好泥巴打不起好灶，好心人没有好报。自莫新义将水泥钢材提走以后，所承诺的转款一直未到帐上。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仍然是音信渺无，母亲只好登门催债。
莫新义无理可说，无奈之下将甘昆龙累人之事道出。说到动情处，一个男子汉竟流出了眼泪。真可说是转轴拨弦两三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霍灿说:“你确实惯于总结后而做诗”
卓野青未理会对方的赞誉，继续侃侃其言：“眼泪是感情的液化物，宣泄物。男人是不易流泪的，一流泪比女人有更大的感染力，它使母亲的怨恨之情顿时化为怜惜之心。
啊!世间的好人总是为别人想得多啊!然而，不论怎么说，物供司垫支的订货定金是陷进去了，而且还承担着无款提货而违约的压力。（为了解除压力，后经汤经理斡旋，在水电局争取到小水电周转金20万元扶持电站。这是后话。）对母亲而言，七万元的货款不到帐，担保的责任是推不掉的，这好比套在她身上的枷锁，致使她食不甘味，夜不成寐。
汤经理知道货款被套以后，批评了母亲一通，限她一月收回货款，否则将扣发工资抵债。
母亲只得求助于父亲了。父亲知识广博，阅历较深，深知社会的方方面面。按照他的判断，凡是社会需要的产品，国家支持的项目，总会有出路的。
他主张从解困入手，去解决电站拖欠货款的问题。他了解到电站是一个效益尚佳的开发项目，主张将我家存款转换为实业资本。同时还想到我是电力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当时尚待就业。要是我家成了股东，让我介入管理，锻炼才干，前途不就一片光明了吗?母亲也认为：要想让孩子们永远脚踏实地，就必须将责任放在他们肩上。父母终于统一了认识，商定共同作我的工作。
一个星期日，父母旁敲侧击苦口婆心地向我进逼了。
当时我观看电视趣味正浓，嘟哝着：‘什么事呀?明日谈不行吗?’
父亲见我童心未泯，以教导的口吻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在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两个字—现在-’
我情绪忿然地关掉电视，，不待父母发话就先声夺人：‘爸!妈!中专毕业了，我的工作到底怎么落实啊?’
母亲面有难色，迟疑着不知如何切入主题。父亲立即将话茬接了过去：‘青儿，这段时间你妈遇上了麻烦，哪有功夫落实你的工作?’
我有些惊异，以深沉的目光望着母亲道：‘我的好妈妈唷!你是一个专管善事的菩萨，谁还会给你添麻烦啊?’
母亲有苦难言地说：‘这年头呀!社会怎么变得这么复杂?学雷锋也遭踏削，真伤人!’
我若有所感地说：‘妈呀，你不是不知道：五十年代人爱人；六十年代人帮人；七十年代人整人；八十年代各人顾各人；九十年代敬能人制歹人。现在是市场经济，你学雷锋，总有那么一些人装疯。你是生意人，学雷锋可别做赔本买卖啊!’
父亲趁机说：‘你妈就是做了一桩赔本买卖，赊给别人的材料款一直收不回来，她的工资被冲抵欠款了……’
我回忆似地问：‘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两个人吗?他们怎么专坑好人呢?’
母亲以同情的口吻说：‘要说他们是行骗，我看也不是。他们也是被别人欺骗了，为把电站完工而来赊欠的呀!’
我愠怒了：‘冤有头、债有主，谁对不起他们找谁嘛?何必把网撒在你身上，为什么不到法院起诉他们呢?’
父亲态度平静地说：‘人家赊欠是认账不赖账，只是拖了付款的时间，法院又判他们什么罪呢?’
我当时天真极了，说应判诈骗罪。
父亲说我不懂法，把欠账缓付的民事纠与刑事犯罪扯到了一块儿?并指出：就算是诈骗，对方坐了牢谁来偿债呢?”
母亲附和：‘对呀!目的是要解脱责任，别人坐牢我的责任仍然解不脱啊!’
我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们发楞。
父亲此时才亮了底牌：‘据称，这个电站效益不错，如我们将存款投入，一则找上了一个好项目；二则电站拖欠的材料款也就有钱支付了，这叫扶危解困，一举两得。’。
母亲也面带宽裕相劝：‘我们成了股东，你就可去电站工作，自谋职业不靠谁!’
当时我不接受：‘怎么?让我去山沟沟长年与农民打交道!那我的理想如何实现呢?’
父亲一本正经地指出：‘你的理想是去水电局当干部，是吗?可惜这二年机关、事业单位进人已冻结，子女接替父母工作的政策也停止执行，要实现你的理想很难啊!’
我当时忿忿地说：‘所谓冻结是欺骗老百姓的，你没听说今年以来，县委一部长的侄女已安排到了林业局；政府常务副县长的外甥也安排到了水电局，是你们循规就矩，怕去找当官的。’
母亲动情地说：‘不是没有找过局长、书记，他们也无能为力。局系统职工子女未就业的达20多人，其中还有一些是副局级及高工的子女。他们况且如此，我的能耐大得过他们吗?’
我仍怨气未消：‘我不明白!为何本单位职工子女进本单位的门坎就那么难，外面的人就那么顺利!’
父亲拿起刮胡刀刮起胡子来，显得异常平静地诉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前些年，单位用人实行顶替制，结果形成了：弟兄局，姊妹科，女儿打水妈妈喝，儿子开车老子坐。废除顶替制以后，无意间又为掌权者任意安挿亲信开了方便之门。在录用人事方面，作为县上的掌权人物，给被领导之下的人事局、编委头儿打个招呼，指定某某人入囲，谁敢不办呢?你水电局长又怎么?人事局、编委听你的?这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墙内壮苗无生处，墙外野草强飞入。’
我开始明白了这种歪理，带几分绝望的口气说：‘天哪!县上干部像走马灯似地几年一轮，新官上台没有几个不安排皇亲国戚的，春花秋月何时了，怪事知多少?”
霍灿听后笑出声来：“真有你的!敢想敢说。你爸说的没错。媒体报导，机构愈来愈庞大，进入机关事业单位的人员愈来愈多，已经成了久治不愈的顽症，中央都感头痛，你我老百姓还能够回天?”
卓野青苦笑着说：“也是，当时只是惋惜我的理想要付之东流了!就为‘理想’一词，父亲还与我探讨起来
他说：‘青儿，理想一词经常挂在你嘴边，究竟什么是理想?你不妨说给爸爸听听喃!’
我当时还很天真，一边迈着慢步，一边抑扬顿挫地念起来：我心中有一种经久不衰的渴望，常常出现美好的憧景；我周身浸透着燃烧的激情，似乎荡漾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它们鼓舞着我生活、学习、奋斗、干自己想干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这就是理想吧!”
霍灿插话道:“你真是理想的化身!”
“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当我滔滔不绝之时，他扬手不断下压：‘好了!好了!我的诗人，你把理想诗化了!你须知：现时办不到的理想是幻想；浩无边际的理想是梦想；想入非非的理想是空想；只有从实际出发的愿望才是真正的理想!’
我则回应说：‘生活若去掉理想、梦想和幻想，那生命不就成了行尸走肉?’
父亲又说：‘理想应该有，幻想应该去掉；梦想不能当真。当前的实际就是有一个电站摆在你面前，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它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需要有人去管它，让它发挥经济效益。你是学电力管理的，应在这方面发挥聪明才干。如你能把这盏明灯高悬，让它为人类造福，就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霍灿说:“你爸真不愧为优秀的语文、政治教师，谈理想头头是道。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
卓野青说：“还不止此呢!他还告诉我，世间有四件事是一去不回：出口之言；发出之箭；过去之时；被忽略的机遇。这次，一定要抓住机遇啊!
“于是，你就到了电站?”霍灿随意而问。
“不怨天公失公平，不拘一格择职业嘛!”
霍灿又问道:“这个电站纠纷不断，现在回过头来总结，你对你的选择后不后悔?”
卓野青恳切地说：“一点也不后悔。介入电站就遇到一系列的奇事：反电霸，抑乡官，辟水源，斗刁顽，开门路，驳谬论，理税务，遇知音，抗分裂，促团结，争权利，斥邪恶，循法律，伸正义。一桩桩，一件件没不扣动心扉。初生牛犊十八跌，吃过黄连苦，方知甘草甜。这些事使我认识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增长了知识，锻炼了才干，磨练了性格，陶冶了情操。你说值不值?”
霍灿拍手称庆：“值!值!值!看来，你已由当初的‘绰约芳姿野地青’，成长为优秀卓越的仁卿了。干脆更名为卓越卿吧!”
红蓮初开浑如醉，万荷叶上送香来，卓野青格格地笑出声来，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十分动人：“你这个灿崽思维敏捷，真是善于谐音取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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