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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破浪会借时,直挂云帆游沧海。
屋漏却遭连夜雨,舟破又遇浪头风。
漫漫而去的陈年旧迹,姗姗而来的四季轮回,时光不断地向前流去,桌历翻飞,自春天经过夏天再进入秋天。北雁南飞,冷雨霏霏,天气逐渐转凉,蟋蟀的唧唧声取代了啾鸣的蝉声。一个不祥之秋渐渐来临。
在工程进行中,县水电局,县农业银行联合检查组曾两次到沃汀电站检查,结论是:工程进度不理想,质量也不尽人意,要求加大投入,改变落后局面。而建设指挥组在汇报中总是强调材料,设备涨幅太大,资金严重不足,要求追加贷款。检查组在最后一次检查结束时强调:只有在自筹资金按比例增投还有缺口的情况下才可以考虑追加贷款。这无疑给甘昆龙当头一棒,检查组走后他骂爹操娘:“妈那个匹!现今是一缺设备二缺钱,就是不缺你检查团,光检查不解决问题顶屁用!”
在他看来,一切公事人桌面上说的公事话都是可以通过地下活动得以改变的。于是,他带着这个信条又去了有关部门活动,结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他被告之:症结在于全国大部份县、乡都在搞开发区,大上项目,抢争投资,乱摆摊子已形成了一股大气候。来势凶猛,中央已经做出宏观调控的重大决策,其中银行实行贷款规模紧缩就是重大措施之一。他已拨不动那如意算盘的子儿,但是,他有逆境中再生的性格。再说,他并不安于当一个无权的乡村干部,他已留职停薪,要去经商办企业。于是,他去到了外地考察,经过半月奔波,总算形成了新的主意。
为了施行新决策,第五次股东会议召开了。甘昆龙以主持者的身份开言道:“今天的会着重研究资金问题……”
他想点烟,扣动打火机几次都未打出火来。莫新义急忙凑上去用火柴给点燃了,他面帶愁容说:“我们面临的严峻形势大家都很清楚,我的主意也油干灯芯尽……”他故意把打火机扣动几次:“就像这玩艺儿燃料用完了就打不燃火,所以要加油。前一段时间,我去外地考察,开阔了眼界,启发了思想,所以今天才能谈出一些意见……”
他从提包里拿出一叠复印材料晃来晃去,显示他考察的成果。边展示边说:
“乘风破浪会借时,直挂云帆游沧海。注意噢!这是几家炼锌厂的可行性论证资料,现在国内市场严重缺锌,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这种局面三、五年改变不了。建立小炼锌厂并不复杂,造一座炉子,买几台破碎机什么的,就能生产出锌锭来。投资约20万,当然,不包括厂房及职工的生活福利设施,这可以租用场地。只须三个月就能投入生产,是一个较好的短平快项目……”
莫新义听得有些耐不住了,打断甘昆龙滔滔不绝之言:“甘镇长,还是为电站多想办法吧,实在的,其它项目再好也没有钱去办啊!”
阙求潭也帮腔道:“也是,也是,穷光棍眼下还不敢多想娶老婆生娃娃的长远事呢!”
栾斯芹转动那双挑逗眼,拨了拨披在额上的流海,盯了莫新义又射向阙求潭,阴阳怪气道:“你们急什么?昆哥还没说完呢!下的是粑蛋还是双黄蛋,你们也要等它落出来才好评判呢!”
二人无奈只好尴尬地笑笑,双手合掌表示歉意和告罪。
此时,甘昆龙也带些情绪地说:“注意噢!你们误会了,其实办厂正是为了解决电站的资金缺口。交让之木本同形,东枝憔悴西枝荣。如果将余款拿出来办炼锌厂,以钱赚钱,获得的利润就可源源不断地投入电站,资金缺口不就填起来了吗?这叫迟栽秧苗心莫急,谷到八月自然黄。”他说得那么自信而又有把握。
此时,栾斯芹显出了得意的神情,并不假思索附议:“我完全支持昆哥的主意,相信他选的项目不会是瘪米子。”
莫新义迷惑不解地问:“信用社允许电站抽走货款去办另外的厂吗?”
甘昆龙则计谋在胸地答:“注意噢!这事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转款时就说是购买机组设备。”
阙求潭悻悻地数落:“干么要炼新炼旧的,我们完全是外行,要是办亏了,那不是砍了油菜株种芝麻,两样都收不到籽儿吗?”
甘昆龙自信地说:“怎么会呢!凡经我考察的项目都是坛子中捉王八——手到擒拿。”
栾斯芹也啧啧地称赞:“昆哥的镆镆是烤不糊的,你们仅管等着吃香锅魁好了。”
阙求潭很较真地告诫:“栾妹子,我这人思想保守,不是不放心,而是耽心拆了观音堂,去盖灵官庙,一样也成不了气。”
此时莫新义不声不响,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甘昆龙显得有些生气了,把烟头往地上狠狠一扔,又踏住拭了两拭说:“我说你们呀!像是小孩耍麻雀,捏紧了怕死,放松了怕飞。说穿了,你们是害怕承担风险。这样吧!炼锌厂就由我去开办,如有风险由我担当;如赚了,电站的资金缺口由我投资弥补,这样该满意了吧?”
莫新义习惯地拍了一下膝盖呼道:“我赞成,我赞成!”
阙求潭也转忧为喜地合掌作揖:“这样好,这样好!”
甘昆龙摸出打火机在手中抛来抛去,半晌说:“不过,我为电站解危,电站应借10万元给我,保证三个月后归还。还缺的资金我再去贷款。”
阙求潭不等莫新义开口便抢先发话:“也是,既然甘镇长出面可以贷到款,何不多贷一些!”
甘昆龙生气了,锋芒毕露地挖苦道:“我说噢!你这是老母猪打架——光动嘴。我奉劝你:多当蚂蚁腿,不学麻雀嘴。”
莫新义见状立即劝解说:“甘镇长,莫生气,老阙有顾虑就让他想通了再说吧!我是支持你办厂的,资金你先去跑跑银行,缺口再想办法!”
甘昆龙板着脸,一腔怒气地将资料胡乱往包里塞,口内发出怨言:“我现在是老虎变成猫了,吃不开了!”
栾斯芹含情脉脉地过来给他的便携杯中斟水,以示安慰,股东会就在这窒息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你向东来我向西,各人本意自家知。事实上,甘昆龙办厂是另有它图。从历史上看:君失臣兮龙变鱼;臣失权兮虎变鼠。从心理上讲,他失去了官职,嘴上说无官一身轻,但内心特别沉重,一个在官场上跌落的人,要梅开二度是很困难的。他想在别的领域一展宏图,以向世人显示无官同样可以飞黄腾达的能力,以达到保官纵不成,求利无不羸的心愿。从现实上讲,他后半生的位置和出路在哪里?必须做出抉择和行动。心理和现实两方面的结合,促成了他办厂的决心。他本想利用电站的贷款借鸡生蛋,想不到受到阙求潭的抵制,所以他只好摊牌。
以后的几天,他找到映月乡合作基金会,主任是他曾经提拨过的干部,也想还情。再加之合作基金会是一个民间调剂资金的农村金融互助组织,它不受银行系统的控制。由于这些原因,他没费多少周折便贷款10万元。当然担保的要求是规避不了的,甘昆龙就以他的房产作抵押。还差10万元,得到了莫新义、栾斯芹的支持,在三对一的格局中,他仍然从电站的贷款中抽走了这笔资金。
电站被釜底抽薪以后,仅管莫新义以电站资金难以为继为由,对县水电局及银行‘将军’。在当时银行资金控制十分严格的形势下,给这样的小工程不明不白再注入资金是大势所不容,电站无资金支持终于停工。
在这期间,甘昆龙确实办起了炼锌厂。他朝已遇柔情人,出门便与妻儿别。他把栾斯芹调到身边更方便做起了暗地夫妻。阙良兴在背地里讥讽道:“铁锅自有篾锅盖,浪男自有荡妇爱。”
经过几个月的拼搏,他的如意算盘拨得十分艰难。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本省购买的矿石含锌品位不高,再加之勉强凑合的人员缺乏技术,出锌率较低。为此,他把眼光投向了外省。
由于当时运力紧张,锌矿在途中中转滞留的时间太长,不仅增高了成本,最要紧的是炉子经常处于饥饿状态。他下决心要解决这个难题,亲自出马采购矿石。国营大矿是挤不上的,他只好去集体、个体开办的鸡窝矿购买。由于双方均无含量检测设备,仅凭买方的感观成交,再加之甘昆龙对锌矿知之不多,因此,拉回厂的多是低品位的矿砂。经过这样几次折腾,流动资金日趋枯竭,再加之环保部门开始对炼锌厂收取排污费,他又走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炼锌厂的境况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甘、莫、阙三人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
莫新义为挪用贷款一事失误而经常遭到阙求潭的责怪;甘昆龙陷住了电站的资金自然要遭到莫新义的不满;阙求潭与合伙人反目自然会引起甘、莫的愤慨。合伙危机的爆发好似箭在弦上。
一九九三年底,莫新义感到电站停工不复,好似定时炸弹在身。对阙求潭而言,好似进入河心的孤舟推进器损坏,两人都希望尽快结束这种状态,于是又约会在一起商讨对策。
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认识上求得了统一:复工的出路在于追回被挪用的资金是各种办法中最现实的办法。
于是他们去到甘家,姬淑惠说丈夫在厂里,他们赶到炼锌厂,见已关门停产,向守门人打听到甘昆龙的去向,终于在城里一家贸易公司内找到。
甘昆龙见二人找来,料是追款一事,遂将莫、阙二人引至旅馆房间。
当将房门扣开却打扰了栾斯芹的午觉梦,她虽应声开了门,可呵欠连天,满脸不快。见莫、阙二人进入,瞟着挑逗眼揶揄地说:“怎么?二位赶到这儿上门服务,是给我们发奖金,还是送津贴!”
莫新义为难地说:“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实在的,资金已断绝几个月了,哪有银子发福利?”
甘昆龙用眼示意栾斯芹不要参言,自个儿沏茶递烟后,莫新义将话引入主题:“甘镇长,实在的,电站已停工许久了,这样下去,我们都脱不到爪爪啊!”
甘昆龙不悦地说:“我说噢!谁愿事情发展成这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
莫新义表示理解:“合伙人是有利同享,有难共挡,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共同商量一个办法。”
甘昆龙随意说:“我原来许诺解决资金缺口,现在条件还不具备。我打算把炼锌厂转让出去以抽出资金。”
莫新义也话隨意转:“转让也是个办法,但时间上可能拖得很长,还是先归还借走的10万元,电站才能尽快复工。”
甘昆龙沉着脸问:“拿来的款子都变成炉子和矿石了,你们要吗?”
阙求潭插上一句:“铜盆烂了斤两在,把它炼出来不就是现钱了吗?”
甘昆龙生气地说:“真是嘴皮子上抺白糖——说得甜。你不想一想,我会笨到这一步。告诉你:不炼还好,炼一吨赔2000元。”
三人一时都没有了话说,各自深思着。
半晌,甘昆龙态度突然真诚起来:“你们听着噢!炼锌厂未了结前,我与斯芹已无精力再与你们合伙办电站,改为你们两人合伙如何?”
莫新义断然否决:“不行!不行!我们既已合伙,就该坚持到底。”
甘昆龙站起来在房内踱来踱去,用手不断梳理着头发,语调深沉:“我说点心底话噢!这个电站能办成这样,我已耗了许多心血。要不是炼锌厂的累赘,我决不会为医眼前疮,剜却心头肉的。不过,我已为你们打下了基础,找到了开工的现金,跑到了贷款,一句话,大事、难事都解决了,你们还顾虑什么?”
阙求潭也忧虑重重地说:“甘镇长,我们怎么不顾虑啊?要说大事,电站停工就是一件大事;要说难事,缺钱是寸步难行之事啊!”
甘昆龙对阙求潭的话很反感,以批评的口吻说:“你这人不知怎么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是吃水还恨死挖井人。我把井挖出来,还要保证你一辈子有水吃吗?”
阙求潭也有些生气了:“甘镇长,请你别把话扯远了,你借走了电站的款子,总该归还吧!杀人偿命,欠账还钱,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根本与挖井保水的事扯不到一起。”
甘昆龙也气势汹汹地反驳道:“你说什么?我借债,我借谁的债?你真是猪鼻子上插大葱——装象(相)。别忘了,那笔贷款是我搞到的,难道我就无权使用吗?”
阙求潭也不相让:“贷款是为了修电站,你办炼锌厂明明是借用,怎么说是你有权动用呢?”
甘昆龙将袖子两挽,两手叉腰忿忿说:“那好,今天就拉开窗帘说亮话,我们四人合伙向银行贷款80万元,,每人分摊20万元,我动用了我份内的,有什么错?”
阙求潭急得脸通红,声音高亢地呵斥:“你当过镇长,怎么讲歪歪道理?贷款明明是修电站,不是四个人瓜分去办各自的事情嘛!”
甘昆龙也提高声音回应:“你真是猪八戒带花——不知其丑。什么歪理正理的,合伙自由、退伙也自由,我退伙带走自己那份债务,损伤了你什么?”
阙求潭针锋相对:“问题是电站出面贷的款,今后债务也要由电站统一归还嘛……”
甘昆龙压住火气:“老阙呀!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喃?现而今经商办企业,有几个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墙墙不倒;借新债还旧债,债债还清。你顾虑那么多干啥!还款是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现在只谈怎么公平地用款。”
阙求潭一时找不上话对答,急得不断地唉声叹气。
此时,栾斯芹帮腔道:“我看呀,取了经是唐僧的,闯了祸是悟空的。昆哥儿给大家作了好事,反倒成了罪人,这公平吗?”
阙求潭想回敬她几句,一时又找不到词语,只好瞪瞪眼,努努嘴了事。
莫新义趁机劝解:“甘镇长,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可是,编筐织篓,全在收口,目前还缺很多资金,再把贷款分散了电站就办不成了!”
甘昆龙此时怒气又起,耍起横来:“你们听着!电站办得成否都不关我的事。从今天起我们好比在立交桥上行车,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扰!”
阙求潭也感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说话不易被对方接受,态度及语气都变得缓和一些:“甘镇长,我是农民出身,说话没水平,请不要见怪。你是国家人,觉悟比我高,就算你为国家不受损失而尽点责任吧!”
甘昆龙没好气的说:“觉悟高管屁用!我们为国家电气化出力,算是觉悟高吧!遇到困难国家继续关心过我们吗?为填补电站的资金缺口办炼锌厂,这可算觉悟不低,可是车陷在泥坑里,国家伸出过手来拉过吗?说穿了,市场经济它不以谁的觉悟高就照顾谁!”
莫新义提醒:“甘镇长,我们合伙是签有协议的,电站要是砸了锅,我看谁也脱不了干系!实在的。”
甘昆龙想了想,口气缓和了些:“你们注意噢!所谓合同,就是合则同,不合就不同,那个合同我并未签字盖章,我为什么脱不了干系?”
阙求潭指明:“你老婆签的字盖的章,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一家人不会没有利害关系嘛!”
甘昆龙冷笑一声:“哼!而今一家人又怎么样,老婆与我毕竟是两个人,一个将军一个令,一个和尚一套经。她有她的独立权!”
阙求潭见对方不吃这一套,又转换话锋说:“甘镇长,今天好话说了几箩筐,话不值钱道理还管用嘛!”
甘昆龙则怨气十足:“我看,现在是:草木疯长,白云乱飞。有理无钱也无理,无理有钱也有理,道理管什么用?你缺钱,跟有关部门讲了许多道理,理会你了吗?”
阙求潭见对方软硬不吃,只好甩出了最后一张牌:“甘镇长,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可怕,现在还是社会主义,还是**领导!今天的话你不听也只好作罢!但是,今后出了问题上法院,我们是有理可讲的!”
甘昆龙也打出了最后一张牌:“好!好!那你就去告我!我奉陪到底!”
此时,栾斯芹听得嘴巴痒痒地,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于是站了起来,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斜乜着挑逗眼怪声怪气说:“我奉劝二位,还是别往衙门里撞,依你们那个水平,我看呀,还缺那么一码子,别干和尚赚钱,木鱼吃亏的蠢事。为使你们多懂点道理,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一首民谣”接着就念出六句话来:“一类人是官倒,出了事情往外跑;二类人伪公仆,贪污受贿享艶福;三类人假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四类人串资信,坑蒙拐骗带小姘;五类人冒明星,走穴收入查不清;六类人搞个体,是盈是亏归自己。”
念完,她用挑逗眼注视着二人:“你们比试比试,昆哥属于哪一类?”
二人听后真是哭笑不得。阙求潭心中暗骂:真是驴屁股屙不出马粪来,吃饱闲饭放臭屁!
莫.阙二人从旅馆出来后,心情沉重。两人一声不吭,从县城返家后,莫新义主动开了腔:“老庚,从今天的情况看,甘昆龙真的耍起了金蝉脱壳计,丢下烂摊子,我们怎么办?”
阙求潭悻悻地回答:“去信用社把甘昆龙挪用贷款的事说明白,让他们去追款,款子回笼再作商议。”
莫新义无奈地说:“只好这样了,实在的。”
于是他们去到信用社,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涂主任。
涂进听后,把莫新义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然后,指出贷款申请书及契约都是莫新义签字盖章的,甘昆龙并没留下半点可以承担责任的根据。因此,归结一句话:莫新义应该承担一切责任,必须将被挪用的贷款追回,打官司也得莫新义出面。这下,莫新义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梧桐落叶凤别凰,离开巢穴更凄凉。
阙求谭叙述完这段往事后感叹道:“甘昆龙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嘞!”
卓野青总算对甘昆龙其人其事有了初步认识。也对阙求谭有了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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