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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隐隐日出朗，野水归流奔腾急。
恶山难阻云飞去，江小能将月送来。
卓野青在电站初遇电霸横行，初生牛犊不怕虎，决意与之一搏。于第二日返回城里，去水电局向电力股长谢久浣抒发愤慨。谢久浣与卓的母亲同处水电系统，具有同事情结。
谢久浣听完卓野青关于供电所長吃喝索要的劣行后，习以为常地说：“电力行业的电霸作风由来已久，前些年水电部党组把行风当成一件大事抓。在内部发动了自我教育运动；在外部大张旗鼓地发动群众揭发检举，确实好过一阵子，时间一久，这个顽症又发作了。”
卓野青趁势插话：“顽症须用重剂，还得常医不懈，水电局是行业主管部门，你们何不抓个典型治治。”
谢久浣情绪激动地说：“小卓，你还不知行业管理的内涵。不管人、财、物。只是监督、协调、指导、服务。监督缺乏手段；协调缺乏实力；指导缺乏政策；服务缺乏资金。地位和作用好似军队的司号员，不放枪不开炮，只能吹响起床号。”
卓野青问：“电力公司能管得住他们吗?”
“电力公司是基层供电所的头和身，基层供电所是电力公司的手和足，上面说啥，下面干啥，怎么管不到呢?”谢久浣停了一下说：“不过，如果是上梁不正，下梁自然就会歪下来。”
卓野青说：“在学校听得多的是国家大电网的电霸作风才严重，地方小电网地方政府管得住，电霸之事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那也不一定，菌类是无性繁殖，只要那里的气候、土壤适宜它，就会生长成一群群的毒菌。大网大霸，小网小霸。就说乡村电工吧!他们是由农民中产生的，只要一当上电工，还照样搞卡、吃、要。这叫无网也霸，垄断行业必生霸。”
卓野青睁大了双眼，有些吃惊：“照你这么说来，这股风十分普遍，十分严重?”
谢久浣城府地说：“严重不严重，到处都是缝。我看电霸王作风产生的根子是行业垄断的管理体制，只要一个行业把市场垄断了，无竞争对手，这个行业的产品无论怎样价高质低，服务态度无论怎样恶劣，消费者只能被迫接受。竹花不结实，传宗靠发笋。这个根基不消除，今天反掉个张三新，明天又会出现一个李洪顺……”
卓野青又问：“谁又管得了电力公司呢？”
在旁的廖世准戏言道：“政府权力部门嘛！话又得说回来，现今有些权力部门可有点风气不正：监督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协调就是喝醉，服务就是勾兑。你得留意啊！”
卓野青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谢叔叔，你把道理讲透了，按照这个理，反电霸是没有希望了?”
谢久浣纠正式地说：“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有限。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希望要有魄力和耐心才能实现。”
卓野青见谢久浣把话己说到尽头，不便再深说下去，情绪低落地离开了水电局办公楼。
晚上，卓野青将并网送电遇到的卡阻，以及谢久浣对电霸的分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想从亲人那里得到指点。
卓淮也很犯难，他的理念泛起了联想：世间有许多不合理事情总是因为有不合理的前提而冠冕堂皇存在着，发展着。老百姓对社会痼疾要么是坚决反对，舍利而扶义；要么被迫接受现实蓄势而发，除此以外，别无它法。
于是他谈了自己的看法：“饥鹰未饱肉，瞪眼随人飞。眼下要消除卡阻，办法有两条：要么对恶势力妥协让步，以求得早上网早收入；要么是控告到纪捡部门。可他们对若隐若现歪风的调查处理颇费时日，因而，也不是理想的。”
菊素湘不高兴地嘟哝道：“别人要钱要物，使用制约手段，明里执行公务，暗里逼人送去，这类事纪委也难以查处。依我看呀，肉上了砧板，不让人宰他心甘吗?给吧，蚀财免灾啊!”
卓野青那颗纯洁刚直的心并未被父母的一番话折服，她忿忿地说道：“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绝对不能拿原则作交易，这次让他们吃得顺当，那以后就没完没了，长期与他们打交道，怎么受得了哟!”
菊素湘无可言状：“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卓野青以手拍拍额头：“现在脑子里很乱，等我冷静下来思考思考再说。”说完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春晓一刻值百金，花有清香人有灵。次日拂晓，第一觉醒来，卓野青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转展反侧，思前想后，最后认定在人治占主导地位的时期，找政府管管此事是目前唯一省时可试的办法。
第二日，她赶在上班时间去到了县政府，看见三三两两衣冠绰绰的人，夹着公文包，昂着脖子熙熙攘攘往里走。经询问知晓了主管县长姓名及办公室位置。
她壮着胆子向那里走去，望见一人正批阅文件，卓野青面带笑容地喊道：“钟叔叔，钟县长!”
钟宇廓抬头，见一个明眸皓齿，风韵动人的女孩，称呼奇特，顿感诧异，正迟疑间……
卓野青不等钟宇廓开口，又甜甜地说：“称呼你钟叔叔，从年龄看你是我的长辈；称呼你钟县长，因为你是父母官，两种称呼同时用是加倍尊敬你!你不会见怪吧!”
钟宇廓笑着说：“你这个女娃样儿机灵，话也诙谐，我怎会见怪呢!你有何事?”
卓野青问：“县长叔叔，现在电力是否很富裕啊?”
钟宇廓恳切回答：“电力紧缺状况持续已久，怎么?你是来要电的?”
“县长叔叔，我不是来雪上加霜，而是雪中送炭，是想给缺电的地方送电啊!我是沃汀电站的，我名卓野青，电站就等待投产了。”
钟宇廓说：“好啊!大好事哟!不过，像这样的事，你们应该找电力公司。”
卓野青说：“正是电力公司卡住了我们”
钟宇廓严肃地问:“什么原因?”
卓野青忿忿地答:“耍电霸王作风，搞卡、吃、要，无事生非，不准并网送电。”
钟宇紧皱眉头：“供电部门一肩挑两头；电源户与用户。电松吃电源户，电紧吃用户。现在这类事反映多多，但真的要查处又很困难，难就难在是非模糊，为公为私很难分清……”
卓野青远山眉下的眸子闪闪，亦嗔亦怒：”看来，霸王逼姬穹途路，电霸逼民路坦途啊!”
钟宇廓听后心中暗惊，感到女娃机灵过人，以诗言事，片言只语，恰到好处，不可小睇，于是说:”那你就把实情说给我听听。”
卓野青立即作了简要说明。叙毕，钟宇廓说:”如果真有其事，你这次是否抓得住狐狸尾巴?”
卓野青十分恳切：“我可以用十二个字来形容：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是非分明。只要县上出面，一抓就着。”
钟宇廓爽快地说：“好，你等着。”他立刻拨通了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的电话:“沃汀电站要给电网送电，电力部门耍电霸作风，这类事你我都听得多了，这次不妨抓个典型治一治。你派一个科长，叫水电局、电力公司各派一位领导去现场调查，如确有其事，严肃处理。”
卓野青听后，血液全身沸腾，脸涨得通红，眼中几乎要流出热泪，说不出话来。钟宇廓像父亲式地拍着她的肩背，亲切地说：“小卓，看来你是敢于斗争的，来日方长，可能要碰到不少钉子，你应该学会善于斗争的艺术。这次你要配合他们收集有力证据，才能达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卓野青握住钟宇廓的手激动不已：“春江水暖鸭先知，今逢及时雨，禾苗定能生。感谢父母官，多谢钟叔叔!”
钟宇廓喃喃地说：“真是一个好苗子……”
下午，计经委派出能源办公室主任励治礼；水电局派出电力股股长谢久浣；电力公司派出生技科科长沈希良，外加两位工作人员，组成了临时调查组。
卓野青向调查组介绍了详细情况，励治礼平时也听到不少工厂反映电霸之事，限于职权无力作出处理。这次有领导撑腰，是该治电霸的时候了。再则，他也想以反电霸树立自己在电力公司的威信。因此，他对这事特认真，并鼓励卓野青大胆介入。
调查组一番商讨之后，乘车去到了道宽供电所。当两辆车到达庭院，副所长刘白清迎上前来。
沈希良问：“管千亚在不?”
刘白清答：“下午一般都不在所里。”
励治礼对沈希良说：“他不在我们更好调查，你就召集安全检查，抄表收费，安装维修的班组长到会议室座谈。”
沈希良安排刘白清传唤与会人员。励治礼吩附卓野青不要挑明自己的身份，卓野青点头会意。
不久，座谈会开始。沈希良正拟向与会者介绍之时，被励治礼截住：“不必详细介绍了，都是一道来的工作人员。现在开始座谈，先了解一些情况，我提问你们如实回答就行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在未来的七、八天内，有没有什么紧急任务?”
在座的人说：“没有!”
“有没有新安装的工程等着你们?”
“没有。”安装组长回答。
“管所长近期有什么安排?”
“没有。”刘白清如是说。
“听说沃汀电站要并网送电，你们去过没有?”
与会者七嘴八舌地回答：“前天去过了。”
“并网了没有?”
“没有!”安全检查员回答。
谢久浣插问道：“什么原因?是设备安装不合格吗?”
安装组长答：“发电设备是生产厂派人安装的，已试运行三天三夜，运转正常。变电设备是我们安装的，已经通电检验，没什么问题。”
沈希良揶揄地说：“谁不说自己的娃娃乖!你说的不算数。”他转向安全检查员说：“你说说安全方面符合国家标准吗?”
安检员答：“没发现大的问题，鸡毛蒜皮的问题是有一点。”
谢久浣问：“发现的问题是否给电站方正式提出来了?”
“没有。昨日午饭后准备提出，但管所长说有紧急任务叫赶快上车返所，来不及告诉。”
励治礼问：“你们回所处理过什么紧急任务呢?”
与会者参差不齐地答：“没有哇，到今天都没有事啊!”
励治礼又问：“那你们又准备多久去沃汀电站呢?”
“不知道，这事管所长直接安排。”刘白清如是答。
励治礼再问：“管所长去什么地方了?”
与会者沉默，等待片刻才有一人低声答：“可能去朱淑华那里串门去了。”
沈希良说：“你带我去找他，这个会他必须参加。”
那人说：“我只引到门口。”
“可以。沈希良爽快答应。
励治礼给一工作人员递了个眼色叫他同去。引路人把二人引到场口的一户人家门口，淡淡地一指便回头走了。
沈希良一行进入，在第三间房内看见管千亚与三个女人兴趣正浓地搓着麻将牌。
沈希良招呼道：“嗨!千亚，你好潇洒!县上的同志有要事与你相商，快走吧!”
管千亚尴尬地笑笑，把麻将牌一掀：“这盘算我输了。”随后，递给每个人拾元钱，就慌慌忙忙地走出屋来。
在返所路上，管千亚问有何急事，沈希良见有计经委的人一道不便深说，只是应附道：“我也不知道，待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当管千亚踏进会议室，看见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感到有些蹊跷，自个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沈希良平平地介绍：“这就是管所长。”
管千亚嘴角牵出一丝硬笑应承着。
励治礼亦很平淡地说：“来所时你不在，为抓紧时间我们就边等边开会了。”
管千亚恭顺地笑着：“可以，可以。”
励治礼将记录本递了过去：“这样吧，你先看记录，了解前一段的内容后我们再往下开……”
管千亚接过记录本看起来，随着内容的深入，心脏开始加快跳动，愈看愈感到今天的会议与沃汀电站并网有关，心中暗暗地怨道：去他妈的，怎么搞突然袭击?先挽好套套才叫老子来钻。他显得有些慌乱地退还了记录本，摸出一包红塔山牌香烟，以散烟的动作来掩饰他的不安情绪。
励治礼一本正经：“管所长，沃汀电站不能并网送电，你认为还有什么问题?”
管千亚对突如其来的一问更显不知所措，片刻才苦笑着挤出一句话：“记录上不是写的有吗?”
励治礼以低沉有力的口气说：“安检员说仅是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问题虽小，还是应该重视，为什么不通知沃汀电站呢?为什么不帮助消除呢?”
管千亚更显得语无伦次：“这……这……这怎么说呢?”
这时卓野青插话：“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呢?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吧!”
在场者一齐向发言者看去，啊!美人生南国，灼灼芙蓉姿，山沟里真是少见!
此时管千亚仍不着声，额头上已析出细汗来。
谢久浣用默许的目光示意卓野青大胆发言。卓野青抓住时机，侃侃而谈：“电站这次要与电网送电，你们捡查验收时又提不出问题，但又拖着不办。你们不是常说‘人民电业为人民’吗?现在人民盼电若渴，社会需电在急，而你对一个千辛万苦才开发出来的电源采取拖延办法，不让并网送电，什么作风?”
管千亚把发言人当成了计经委的工作人员，由于他的短处已被抓住，拿不出理由狡辨，以不断地吸烟来应付场面。
励治礼语重心长：“你们供电服务部门，一定要想用户之所想，急用户之所急。你身处供电部门，应该知道电力紧缺已严重制约了我县经济的持续发展，严重影响到人民生活。国家下了很大决心，突出抓电，县内总算又建成一个电站，但有电不能送，你不认为问题严重吗?”
管千亚不时点点头表示对方说得在理，又不时瞪瞪眼似乎不甚理解。
卓野青顺势将话题展开：“在人们的心目中，供电部门好似一串电光炮，光辉灿烂让人爱；振耳欲聋地爆炸又使人怕。作为你个人来讲，说穿了，你是在利用电光炮的威力耍电霸王作风，当电老虎。要吃、要喝、要拿，可以给，但不能滥用权力卡人家!别人就是给了也是被迫的。哪一天你把虎皮脱下来，真心实意地为电源户、用户办了好事，你不张口，老百姓也会像一首歌唱的那样：猪呀，羊呀，送到哪儿去?送给咱亲人八呀八路军。”最后一句，她带说似唱地道了出来，引得全场赞笑四起。
这时，谢久浣趁机作了介绍：“她就是沃汀电站的卓野青。她的话虽然带着一些火药味，但也饱含着人情味。她的发言表达了小水电站的愿望，说出了他们共同的心声，很有代表性。”
与会者知道她的身份后，一片哗然，都佩服女孩的仪表、容貌和才能，都为她的言词所打动。
沈希良也有意识地介绍说：“大家前天的行为，被小卓告到钟县长那里去了。我们今天来，就是钟县长指派的，钟县长要求严肃查处。”
励治礼接着说：“说句心里话，搞供电的吃顿招待饭，喝杯庆贺酒，只要是人家出自内心的邀请，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嘴吃油了，手拿顺了，眼看红了，基本的职业道德丢得精光。所以，我告诫大家：不要吃电霸饭，喝电霸酒，拿电霸钱。因为那样品尝的是嘴，麻痹的是心，冲昏的是头，模糊的是眼；发颤的是腿。我们就会变得好坏不分，是非不明，工作疲软，身心麻木，那么‘人民电业为人民’就会变成‘人民电业为银名’你们说对不对呀?!”
在场的有的点头，有的唯唯，有的诺诺。
励治礼趁热打铁，严肃宣布：“道宽供电所所长管千亚，在沃汀电站并网工作中，表现出了强烈的电霸王作风，应做出深刻的检讨，县上根据认错的态度再作出处理，沃汀电站的并网送电限定明日解决。”
这时，管千亚心里嘀咕着：去他的，抓住兔子尾巴当老虎打，小题大作!
沈希良补充道：“除了尽快并网，也不允许乱收什么验收费，这两件事就由副所长刘白清专项执行，有什么问题要帮助解决，不能找任何理由再拖住不办，刘所长你看如何?”
刘白清谦虚而诚恳地表示：“有错就改，坚决执行县上、公司的指示，明日一定帮助沃汀电站并网送电。”
会议在掌声中结束。
乾坤自有正义剑，镇住妖风青光闪。沃汀电站终于次日并网送电。
劲风扫除枯黄叶，绿叶成荫始结实。楼高难阻云飞去，江小能将月送来。三方面股东欢欣鼓舞，大家初次尝到了敢于碰硬，敢于胜利的甜头，自此也对初露锋芒的卓野青刮目相看。
而道宽供电所的一些人，对卓野青的印象：坐姿好似一朵怒放的红莲；站姿又似含苞挺立的荷箭，具有芙蓉之姿。但她的言词，似乎与温良的女性不相合拍，是一种野性；再加之她姓卓名野青，故而给她取了个绰号——野芙蓉。至此以后，因电站生存发展之事，涉猎县上多家部门，随着她敢拼敢斗，他的绰号也就随之声名远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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