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沸血神兵 > 第15回 夺嗣密谋

?    回到临安城中,天色微明,赵、卓二人拱手与虞氏父子作别,策马返回先前所住的福记客栈。卓清问道:“仲谋,赣州之行既已圆满,我们是不是该去跟林老先生交待一声?”赵仲谋道:“我看不必了。赣州之事,林老先生迟早便能知道,他有巧手在身,也不差这一口‘尚方宝剑’,我二人在临安城形迹已明,说不定早被秦桧手下之人盯上了,若去林老先生处,只怕反会给他引来麻烦。现在我们还是先寻你爹要紧。”卓清道:“好,只不过此时我们身边已没剩下多少银两,还须向临安城中的富户乡绅借些么?”赵仲谋微微一笑,道:“若是有缘与临安城中的富户们遇上,顺便向他们借些,那也是好的;若是不巧,那也就算了,先跟四爷商量商量,若定须银两,我们再另想办法。”卓清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歇息半日,下午就去春波巷拜见四爷。”

    二人歇息半日,正欲去寻四大高手,忽听小二来报,有人前来拜会。赵、卓二人忙出门相迎,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喜,原来来人正是四大高手。三人在房中坐定,四大高手道:“自向日一别,至今已有数月,在下心中挂念,早欲与二位相见。今日听说二位重返临安,故而前来拜会。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赵仲谋道:“四爷来的真巧,我二人也正想去拜见四爷。”四大高手奇道:“却不知二位找在下何事?”清儿道:“小妹也有一事想请四爷帮忙。”四大高手道:“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但教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定当效劳。”当下卓清便将寻父一事讲了,四大高手听罢,肃然起敬,惊道:“原来名震武林的‘枪神’卓前辈便是姑娘的父亲,在下可真是失敬了!”卓清连称不敢。四大高手当即答应让帮中兄弟代为找寻。赵仲谋道:“却不知我二人又有何处可为四爷效劳?”四大高手苦笑一声,慢慢道出一番话来。

    原来二十余日来,临安城中不断有人无故失踪,先前失踪者,大多是城中的青年男子,十余日后,竟连待字闺中的名门之秀也常无端失去了踪影,及至昨日,城中失踪之人,男女已各在十人以上。此番失踪之人,无不是城中出名的英俊男女,有的更是朝中重臣的儿女,故而这一件大案,直教临安府尹王伯业忧心如焚,实不知该如何向朝庭交待。无奈之下,王伯业亲携厚礼来到春波巷南麟帮总堂,请四大高手相助破案。这临安城乃是南麟帮的地头,黑道上的事,多少与帮中兄弟有些干系,故而拜会之际王伯业虽然不说,但言语间的见疑之意,却也一望而知。四大高手当即传下号令,命帮下弟子密切关注此事,并亲点十余名年轻帮众乔装改扮,四处查寻。不料四、五日下来,非但查探之事全无头绪,连派出去的十余名弟子,竟也失踪了三人。四大高手寻思,多半是作案之人武艺高强,帮下弟子难以抵敌之故,但想寻个武艺高强而又年少英俊的弟子出来,却是搜遍了全帮也找寻不到;若是自己亲自出马,虽说武艺上比众弟子更操胜券,但容貌年纪不符,只恐贼人不肯上当,正自为难之际,忽听弟子来报,赵、卓二人返回临安城中,四大高手当即前来请二人相助。

    赵、卓二人听罢,一口答应,便即细问当如何用计。四大高手道:“从现在起,请二位暂且分开数日,赵兄弟到城东白杨胡同丁员外家中居住,只作是他家的公子;卓姑娘由在下按排在城南五柳巷鲁员外家中居住,只作是他家的女儿。这两处我都会派帮中兄弟暗中严加护卫。今日下午,我便会让人将这两家的家世背景与你们交待清楚,再帮二位刻意打扮一番,明日起,你二人便在城中各处走动,我也会命帮中兄弟们对二位的才貌大加喧染,相信十日之内,那伙贼人必会向二位下手,到时候,就看二位的了。”赵、卓二人艺高胆大,听四大高手如此安排,颇感新奇,正合心意,美中不足的是,二人为此却须数日不得相见,但想来二人有求于四大高手在先,为他稍尽微劳,却也在情理之中。

    四大高手又道:“二位武艺出众,若正面对敌,自有制胜之道,怕只怕贼人奸恶,只用些迷香毒药之类的下流手段,那便让人难以应对了,故而在下命帮中兄弟到孤山梅林妙手郎中处讨得两粒丸药,二位只须含在嘴里,便能百毒不侵。”说着从身边取出两只寸许大的锦盒来,交到二人手中,二人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粒指头大的白色药丸,便似粒珍珠一般,二人也不及细看,顺手收入了怀中。四大高手将诸事交待清楚,命人雇来两辆大车,将二人送归各家,并嘱咐店主对二人所留紫燕马、银枪、宝剑及随身衣饰等物小心看护。

    次日起,赵、卓二人便在临安城中四处走动,虽时时不得见面,未免稍有相思之苦,但二人随兴而行率意而游,却也别有一番欣悦之处。数日之间,临安城白杨胡同丁家公子的才貌气度已传遍了京城,若是楚时宋玉复生,怕也只能望尘莫及了;城南五柳巷鲁员外家的千金更是名震京都,据说三日间单是官宦之家前来提亲的,便已不下三百余人,直把鲁员外家的门槛都差点儿踩断了。

    如此行计不觉已到了第八日,却迟迟不见贼人上钩,赵仲谋不禁心中焦急。这天上午,赵仲谋在西湖畔信步而游,渐觉腹中饥饿,便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醉湖楼酒家。要过酒菜,赵仲谋独酌小饮,见酒楼装饰华美,格调雅致,酒菜也极具特色,颇有独到之处,却唯独不见宾客,心下不禁暗暗称奇。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走进店来。赵仲谋抬头一看,心下不由得大喜,原来前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日间无时或忘的卓清!卓清在婢女的扶持之下缓步走进店堂来,在赵仲谋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叫上酒菜,主仆二人浅饮小酌。

    赵仲谋凝目细看,见卓清体态轻盈,衣着华丽,眉宇间的些许草野之色,已在淡妆的修饰之下一扫而空,容颜虽与先前无异,但原先双颊间所孕含的笑意,却只留下了淡淡的印迹,与先前相较,少了些许亲近可人之处,而多了一点高傲之气。赵仲谋心下不禁暗道:“幸亏清儿只是有意假作如此,若真是成日这般冷傲的模样,我可不喜欢。”卓清无意间一抬头,见赵仲谋正坐在对面凝望着自己,也不禁大为欣喜,当下也凝神细看这意中之人。此时看来,但见赵仲谋青襟长衫,作文士打扮,容颜俊秀不凡,神色间的草莽英雄之气已被温文儒雅的才气所掩盖,行止中飘逸洒脱之处,更是无可比拟,与平日所显露的英雄之气相较,此刻似乎更富魅力。二人对视许久,不禁相顾浅笑。

    数杯酒下肚,赵仲谋正自寻思自己与清儿二人一起在此逗留太久,会不会显露了身份,忽觉一股醉意自胸腹间直涌而上,似酒醉而非酒醉,直感到一阵晕眩。赵仲谋忙强自镇定,心道:“不料这醉湖楼中所藏的佳酿,酒性竟也如此厉害!”但紧接着转念一想,便觉不对,这越中善酿酒自己以前也曾饮过不少,却从未遇到今日这般情形,“难道真是被贼人下了药了么?”赵仲谋不禁大惊,急运内力将胸口的一股醉意压下,伸手从怀中取了四大高手所赠药丸,偷偷放入了口中,不到片刻,先前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便已消退,当下强作醉态,伏身靠在了酒桌之上,双目向卓清不住示意。卓清见了他的眼色,便即领会,提杯小饮,细品之下只觉这酒于细微之处确有不同。卓清只作不知,偷偷将药丸含了,与身侧那丫鬟二人又连饮数杯,只作不胜酒力,俯身靠在了酒桌之上。过不多时,那丫鬟也即醉倒在桌上。

    又过片刻,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人走近身来,向赵仲谋叫道:“公子?公子?”赵仲谋不答,双目紧闭,只凝神细听着动静。听得脚步声响,那人又走到了卓清二人身侧,叫道:“姑娘?二位姑娘?”也未见二人答应。那人当即转回后堂,召来数名同伴,大声道:“几位客官不胜酒力,已然醉倒,你们将他们抬到后堂去歇息片刻。”言语间颇有欣喜之意,众人答应一声,将三人抬入了后堂一间厢房之中。赵、卓二人虽然闭目装晕,但听得众人行止之间动作熟练快捷,象是做惯的一般,心道:“临安城中数十人失踪的大案,多半便是你们这家黑店所为了!”当下只作不知,任由众人摆布。

    三人在床上躺得不久,便听得数人推门而入,一人道:“今日上头催得紧了,须得赶快送去才是。”身侧数人一齐答应。先前那人看了看赵仲谋等三人,一指卓清的丫鬟,道:“这丫头姿色平平,公子爷绝瞧不上眼,就不须送去了,将他们二人先行送去便是。”心中不禁暗想:“今日这对男女,男的俊美潇洒,女的秀丽非凡,想来定然合二位主子的胃口。这几日间风声吃紧,寻不得俊男美女孝敬主子,没少挨他们的骂,想来今日这二人当能令二位主子满意了吧?”身侧众人答应一声,将赵、卓二人抬起,装入了房中一只大木箱之中,一阵盖箱之声过后,众人提锤在箱盖之上一阵敲打,已将木箱钉死。赵、卓二人暗想南麟帮中的弟兄们便在身后不远,同来那丫鬟虽身在险地,当也不会有太大危险,自己二人既已偷入其间,须将此间情由彻查清楚才是,当下也不发作,静观众人动静。众人用绳索将木箱缚好,肩抬而出,也没走出多远,便将木箱搬上了车,紧接着只听得车轮声响起,众人护着车驾一齐前行。

    赵、卓二人在木箱中早已睁开了眼睛,只见那木箱约有一人多长,三尺来宽,箱侧几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射下数道微光,想是贼人怕闷坏了箱中之人,特意为他们留下的通气小孔。箱底四周铺垫着软软的丝绒等物,想是怕二人在一路颠簸之中碰伤了脸面,以免二位主人察看之时,显得逊色了。二人并肩侧卧在木箱之中,双眸相距不过数寸,鼻中所闻,尽是对方身体中所散发的气息,此情此景,不由得令二人心神俱醉。

    赵仲谋右手轻移,找到卓清的左手,轻轻握住,卓清俏脸微微一红,一瞬之间,感觉这阴暗狭小的木箱之中,顿时春光旖旎。赵仲谋将她柔软的小手牵到近前,伸指在她掌心写道:“这几天你都到哪儿去了,玩得尽兴么?”卓清忙也伸指写道:“这些天我把西湖都给游遍了,好玩倒是好玩,只是没你在旁作陪,未免难以尽兴。”赵仲谋岂不知她字里行间的相思之意,当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凝目与她脉脉的相视。情到浓处,马车忽然一记颠簸,赵仲谋一侧头,嘴唇正好在卓清脸颊之上一碰,印下一记轻吻。赵仲谋正自迥迫,不知该不该说明这是自己无心之举,忽见卓清两片朱唇凑到自己嘴唇之上,深深地吻了下去,赵仲谋**渐生,不自禁的张臂抱住了卓清的娇躯。

    一阵长吻之后,二人相视而笑,赵仲谋划字问道:“都快走了半个时辰了,却不知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卓清划字道:“我也猜想不透,但我二人既在一起,便是大内禁宫也无所畏惧,何况是区区几个采花小贼!”赵仲谋又问道:“刚才听贼人中有人提到公子爷,却不知他那个公子爷捉我这个‘公子爷’去干什么?”卓清妩媚一笑,划字道:“说不定是哪家的女公子看中了你这个风流倜傥的丁家公子!”赵仲谋知她有意取笑自己,伸手在她腰间一格,直痒得她差点儿叫出声来。

    车行渐止,赵、卓二人只觉木箱被人抬起,不知又将抬往何处。二人不敢再嘻戏,凝神向外张望,只见众人未行十数步,光线顿弱,接着便有泥土的气息微微自箱外传入,二人心道:“难道竟是条地道么?”众人每行得十三四步,便有一道灯光自箱缝中射入,如此行得一盏茶的功夫,忽听得前面一人喝道:“口令!”众人答道:“偎翠倚红!”那人笑道:“原来是你们哥几个啊!老屠怎么搞的,这么久才送人来,公子爷都等急了!”当下开门让众人通过。过了那道门,箱中入光渐强,又行得数十步,木箱被众人置于地上,却听一人责问道:“你们掌柜的怎么搞的,这么久才送人来,公子爷都等急了!”一人答道:“我家掌柜的也知公子爷等急了,故而人一到手,便叫小的们立即送来。都为这几天风声紧,临安城中的轻年男女不敢再随便出门,我们一直寻不得人下手,这才送来晚了。”那人道:“不必说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就带人去见公子爷。”众人答应一声,便即退去。

    那人命人将木箱打开。听得木箱撬击之声,赵仲谋忙伸指在卓清手上飞快地写道:“你我多半此时就要分开,一切小心在意,查明了原委便可寻机脱身,与我会合。”卓清答道:“好。”未及再写,便听得“咔”地一声,箱盖撬开,强光射入,二人慌忙闭目装晕。那人向赵、卓二人凝视片刻,说道:“总算这两个长得还不错,多半能合二位主子的心意。”旁一人插口道:“你老说的是,这二人还真够俊美的。”那人道:“那你们还呆着干吗,还不把人给二位主子送去。”众人一齐答应,赵、卓二人便觉得数只大手将自己抬出木箱,放入一张软床之中,随即被人抬出了房去。众人出房各分左右而行,赵仲谋感觉着身之处似乎是副担架,自己平卧在上,倒也颇为舒适,当下偷眼向外张望,只见身前那抬担架之人衣饰华丽怪异,似是生平仅见;行进之地,处处雕梁画栋,宏伟秀美之处,也是自己从所未见,心下不禁大奇,暗道:“这贼人家中竟是如此的气派,直比秦桧那老贼的府第还要华丽,难道这又是当朝哪位贼臣的府第?”

    又行出一盏茶功夫,二人走进一间屋内,将赵仲谋放下,向房内一人说道:“请彩霞姐姐代为禀报主人,就说人已带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就放在这儿吧,我自会向主人禀告,你们先退下。”二人答应一声,便即离去。赵仲谋听得来人对这丫鬟竟也如此有礼,显见她的主人身份更是不凡,有心想偷眼看一看这丫鬟究竟是何等样人,但猜想此时她多半正在打量自己模样,故而心下虽是好奇,却也只能忍住。果听得那丫鬟轻叹道:“这小子模样还真够俊的!”言语间竟是羡艳不已。

    只听得脚步声响,那丫鬟走入右边一间侧房低声向一人禀告一番,房中那人轻声吩咐一句,那丫鬟便走出房来,召来另两名丫鬟,将担架上的赵仲谋抬起,缓行几步,把他放在了一张嵌金镶玉的象牙床上。三人向房中那女子行过礼后,便即匆匆退出房去。

    此时已是未牌时分,房中那女子似乎尤自高卧不起。那女子与赵仲谋并卧于象牙床之上,凝神对他细细打量:但见赵仲谋身材修长,形容俊美,双目虽在紧闭之中,却依旧掩藏不住眉宇间的勃勃英气;面色稍黑,双唇红润,于其间又隐隐透出一缕男儿的阳刚之气……看到这儿,对赵仲谋不禁大为喜爱。当下只听得那女子轻唤一声,先前那丫鬟应声而入,将事先备好的一碗药水灌入了赵仲谋口中,跟着伸手慢慢摸到赵仲谋身上膻中、气海二处穴道,轻轻点了下去。先前喝药水之时,赵仲谋便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就此出手,制住房中诸人,逼问此事原委,但想到此事之蹊跷异乎寻常,说不定背后还有主谋之人,若是逼问,未免有些不尽不实的地方她们不肯吐露。当下赵仲谋只作不知,将药水尽数喝了,暗想此药多半是为解先前那迷药的,便算自己猜错,这药中有毒,自己口中尚有解毒宝珠可恃,想来当无大碍。之后,那丫鬟的指头点到时,赵仲谋便知她是怕自己醒来之后不肯任由他人摆布,这才封住自己穴道。赵仲谋暗想:单凭你这般认穴的手段,点穴功夫也决计好不到哪儿去。当下暗暗深吸一口气,将丹田中的内力引到膻中、气海二穴之上,将她这二指轻点的封穴之功消于无形。

    那丫鬟灌药、封穴之后,便即退出房去。那女子伸手轻抚着赵仲谋的脸颊,轻声笑道:“还不快些醒来,让我看看你醒时的样子。”赵仲谋只觉得她语音清悦,言语间更是吐气如兰,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刚才那碗药水,果然是克制迷药的。又过得片刻,赵仲谋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暗想:“却不知这劫色采花的淫邪女子,究竟是如嫫母无盐呢,还是象夜叉罗刹?”

    睁开眼帘,赵仲谋不禁怔怔地出了神,但觉眼前所见,仿佛清荷濯波而放,尤若梨花迎阳而笑,如芙蓉出水而张其艳,似海棠摇曳而伸其姿,其人容色之美,实是无可言喻,更为难得的是在其颜神之间,竟无一丝妖冶之色,与赵仲谋先前所想,竟无半点相象之处!赵仲谋不禁暗想:“本以为此人必是个丑陋不堪的妖冶女子,不想这女子却是这般美法,清儿与之相较,只怕也要逊色一二。”

    那女子见赵仲谋怔怔地看得出神,不禁微微一笑,稍稍露出两行编贝般的玉齿,笑得宛若花枝颤动,俯首过来,轻轻在赵仲谋脸颊上一吻,凝目直望着他。赵仲谋不禁大羞,但在这般绝色之下,竟也难以自持,目光近处她那两片朱唇,仿佛散发出无边的诱惑,心中一动,俯嘴就向它吻去。忽然心底一个声音大叫道:“赵仲谋,清儿对你一片真心,你万万不能负她!”赵仲谋心头剧震,这一吻只递到她俏面近处,便即停了下来。那女子见了他这般欲行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更是喜爱,双眸一展,不禁“格格”娇笑。

    那女子伸手轻轻掠了掠赵仲谋额前鬓发,不由得春心大动,不可自持,玉腕自赵仲谋额角下移,便来解赵仲谋的衣扣;赵仲谋暗想自己虽想查清事情原委,但逼于此处,却也只能出手了,当下右手二指凝力,只待她触到自己的衣扣,便伸指疾点她的腰间重穴。忽听门外一人快步走入,说道:“启禀娘娘,秦相爷前来探视。”赵仲谋闻言一惊,心道:“难道这女子居然是当今天子后宫中的嫔妃,此事竟还与秦桧相关!”那女子一听,不禁神色略变,忙拉过锦被将赵仲谋遮好,站起身来,伸手拢了拢长发,说道:“快请。”那婢女答应一声,急忙走出房去。

    赵仲谋心想:“单以容貌而论,这女子要入宫为妃,当也不是难事,但这女子若真是娘娘,那端坐于金銮殿上的赵构皇帝的皇冠之上,岂不是平白多披了十数块绿头巾?”继而又想:“这赵构皇帝苟安一隅,不思进取,控甲百万而不敢与金人相抗,原就是只百年难得一见的缩头大乌龟,这十数块绿头巾披在他的头上,倒也远比旁人适合的多。”想到这儿,不禁微微一笑。

    不多时,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人走进房来,叩拜道:“老臣秦桧,参见贵妃娘娘!”赵仲谋心道:“这女子果然是当今的贵妃娘娘!但此间又是何处,难道竟是大内禁宫?若是禁宫,秦桧这老贼又怎能随意前来探视?”却听那女子道:“爹爹快快请起,不须多礼。”秦桧缓缓站起身来,道:“谢贵妃娘娘!”赵仲谋心道:“原来这女子不但真是当今皇上的贵妃娘娘,竟还是秦桧这老小子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她竟会干出这般无耻之事!”

    秦贵妃向众婢女道:“本宫与相爷有要事相商,你等暂且退下。”众婢女一齐答应,退出房去。秦桧见众人退去,轻声说道:“事情已过去了三十余日,女儿你可有好消息告诉爹么?”秦贵妃略含娇羞地道:“爹呀,你怎么催得女儿这么紧!女儿白天要在房中……房中办事,晚上又要迎接圣上临幸,只差没累坏了身子,但施尽了全力,却至今还是没有……动静。”赵仲谋听她说得有些含糊其词,心中不明,暗想:“你白天要在房中‘办事’,晚上要迎接圣上临幸,想来这里与赵构所居之处当相去不远了,难道此处真在禁宫之内?”秦桧叹道:“乖女儿啊,为父也知是为难你了,但古来万事出艰辛,若想他日高挂凤冠,端坐于圣上之侧,凌驾于众妃之上,这点苦总还是要吃的。”秦贵妃点点头,道:“爹爹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却听秦桧又道:“爹爹也知道催得你紧了些,但现今时不我与,朝中立嗣的呼声已是越来越高,圣上也渐感为难,若不是为父力阻,此时多半已定了太子之位。为父观圣上之意,虽有立嫡之心,却苦无子嗣,也是无可奈何,乖女儿若能在此时怀上‘圣上’的龙种,那我们秦家,还不是大宋朝的一大救星么?今后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怕是几代也享用不尽了。”赵仲谋听得二人这一番言语,不禁大吃一惊,不料这件离奇的失踪案中,竟然牵涉到一件篡朝夺嗣的惊天密谋!

    秦贵妃问道:“却不知朝中众臣请圣上立何人为太子?”秦桧道:“岳飞、韩世忠等三十余文武大臣拥立赵瑗为太子;寿灵云、曹庙英等十余人拥立赵璩为太子,论声势,论名望,都是赵瑗颇占优势。”秦贵人问道:“为何朝中众臣都拥立太祖之裔?”秦桧微微一笑,现出一丝苦恼之色,说道:“现今朝野流传一种说法,说是大宋自太祖爷开国至今历十朝二百三十余年,承继大统之人竟无一人出自太祖之裔,太祖爷在天之灵震怒,不欲大宋享国长久,故而才有了靖康之难。若要大宋承祚中兴,须以太祖之裔承继大统方可。”秦贵妃轻声道:“原来如此。”赵仲谋心下暗道:“此间竟还有这般原委。”秦桧又道:“这还只是其一,第二个原因便是,太祖一脉二百余年来与皇族渐远,与百姓更为接近,更能体察到民间的疾苦,而皇族中的奢靡之气,他们又极少沾染,依旧保持着太祖爷的宏图远志,故而太祖这一系中人,比之太宗一系,确是要有材干得多。”

    秦贵妃又问:“那爹爹以为他二人中又当立何人为好?”秦桧道:“秀王赵瑗才识卓著,气宇不凡,绝非池中之物,若想宋室大兴,当立此人;赵璩为人和善,性格懦弱,若是为帝,必被权臣所左右而成庸主。二人相较,按理当立赵瑗无疑。但此人一向倡战反和,又与岳飞、韩世忠等人交好,若是此人得势,我秦氏一门必有灭族之祸。故而若是此计不成,万般无奈之下,为父必拥立赵璩为太子,以免他日之祸。”赵仲谋心道:“好你个奸贼秦桧,为了一已之私利,你竟置大宋社稷和万千百姓于不顾,单是此言,我赵仲谋便放不过你!”

    秦桧又道:“为赵瑗这小了,为父也早已伤透了脑筋。早先我便得知他与主战派诸将交好,在我面前言语虽是客气,心下却不满倡和之议,我怕他他日得志,终成我秦氏一门的心腹之患,也曾派人暗中算计于他,但赵瑗这小子福泽深厚,接连数番都没能成功,最后一次甚至将他投入了西湖之中,他都奇迹般的得以脱身,还逃过了数十官兵的追捕,孤身直上平江,请来韩世忠护驾返京,看来此人心智,实在要比为父意料之中高出许多。”赵仲谋暗道:“赵兄弟所料不错,原来先前他沉湖之难果然是由立嗣之事而来,只不过赵兄弟万万没想到背后的主谋之人不是崇王赵璩,而是秦桧这奸贼!”

    秦贵妃见秦桧言语间忧形于色,忙宽慰道:“爹爹无须烦恼,女儿自当加倍怒力,只要女儿一有身孕,赵瑗便是再英明百倍,也决计沾不到太子之位一点儿边。”秦桧点点头,说道:“乖女儿说的不错,你若是有孕,我秦氏一门当再无后顾之忧。”赵仲谋心道:“你便如此有把握么?便算秦妃他日有孕,若是生女,又如何能继承大统?”但继而又想:“秦桧这老小子既然敢偷梁换柱,行此大逆之举,他日若是秦妃有孕生下女婴,他也必会故计重施,到宫外换一个男婴过来,秦桧一手遮天,给赵构那昏君绿头巾都戴得,此等小事,自然无须大费周折。”

    却听秦桧又道:“近日为父听说临安城中不但有青年男子失踪,就连女子,也常有无端失踪的,却不知此事又是何人所为?”言罢向秦贵妃凝神一望。却见秦贵妃微微一笑,说道:“爹爹命兄长在邻近护卫女儿安全,多半是兄长耐不住寂寞,命人拿人之时顺便也捎带了几名美貌女子,此事父亲不知么?”秦桧大怒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只顾念着酒色财气,胸无大志,若是他日为父不在,偌大一个秦家,只怕迟早要败在他的手中!”秦贵妃劝道:“爹爹且莫动怒,兄长也只是一时按耐不住寂寞而已,过些时日自会知错。”秦桧道:“对这小子为父也早失去了信心,只要不妨碍我们的大计,随他去了便是。”

    秦桧又道:“乖女儿,为父有一言叮嘱。”秦贵妃道:“爹爹请讲。”秦桧道:“历来行大事者,手段无不狠辣,女儿他日若是腹中有了动静,须得命人将此间所有男子一齐……”说到这儿,语音渐低,伸手作了个戒刀之形。赵仲谋虽看不见他这个手势,但言下之意却早已明了,心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道:“好你个秦桧奸贼,行事竟然这般狠辣!昔人云:‘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看来今日之大宋亦如当年之鲁国,这秦桧若是不死,大宋也势必难以中兴,我赵仲谋今日若再饶你,又怎么对得起万千大宋百姓!”只听秦贵妃道:“女儿记下了,自当遵照爹爹吩咐行事。”秦桧道:“好,乖女儿既已记下,那为父这便去了,你自己行事多加小心。”秦贵妃道:“女儿送爹爹出去。”秦桧点点头,站起身来,提步正要出门,忽听一人喝道:“秦相爷既是要走,在下也自当送相爷一程!”言罢,但见得象牙床上锦被掀起,一人纵身跳下床来。

    秦氏父女二人回头一看,见此人约莫十九、二十岁年纪,身长七尺有余,形容俊美,英气勃勃,却不是赵仲谋又是何人?秦贵妃大惊,不知此人为何被封了穴道之后还能自行跃下床来,正疑惑间,忽听秦桧高声喝道:“来人哪,给我将此人拿下!”呼喝未毕,便见一人自房外快步而来,绿裙摇动之间,左掌右指,径向赵仲谋前胸攻到。赵仲谋早料得先前那丫鬟会出手攻击自己,当下身形一闪,避过她的一掌一指,右手一指倏出,重重地点在她的腰间,跟着左掌击出,直将她打翻在地。那丫鬟顿觉半身酸麻,再也出不得半招。

    秦桧见状,不禁神色大变,缓步后退。赵仲谋既已出手,下手更不留情,当下飞步上前,双掌分从左右划圈而至,一招“天崩地裂”径向秦桧面门击到。秦桧闪避不及,格挡无力,只得闭目待死,忽听得“嘎”地一声轻响,窗户无风自开,一人飞身而入,双掌疾弛,直向赵仲谋面门攻到。赵仲谋眼见双掌只须再进半尺,便能将秦桧这奸贼毙于掌下,但这掌若是击实,自己回掌自救不及,定然会丧身在来人凌利绝伦的掌力之下,不得已收招回拒,接过了来人递来的一掌。四掌相交,但听得“啪”地一声闷响,来人被赵仲谋的掌力所激,临空向后跃开数尺;赵仲谋也觉得来人掌力雄浑,难以抵挡,身形不禁微微晃了晃。这一次对掌,使双方都掂量出了对方的功底:二人功力大致相挡,赵仲谋只是稍胜一筹而已。

    二人站定身形,赵仲谋凝神一看,来人正是一直与自己和清儿为难的项符。项符也已认出了赵仲谋,冷笑道:“我以为是谁这么大胆,敢来行刺相爷,原来又是你这小子!”赵仲谋更不答话,向后缓缓退出三步,身形疾进,将一招“天崩地裂”递到项符身前三尺之处,将展未展之际,又是一招“天崩地裂”急递而出,项符见赵仲谋这二招出得怪异,未敢怠慢,凝神倾力来接这一招,口中叫道:“相爷先退,待小人与鼠辈纠缠!”秦桧道:“好,项先生多加小心。”言罢转身便走。赵仲谋见秦桧要走,出招更急,四掌再度相交,项符只觉得一股大力涌到,自己说什么也抵挡不住,接连向后退出六七步,背心重重地撞在墙上,忍不住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血来,心中却是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先前对掌,强弱只差毫厘,只片刻之间,对方掌力竟有如此剧增。

    赵仲谋见他重伤倒地,更不理会,径从房门中穿出,来寻秦桧。刚到得屋外,便见迎面一人飞奔而来,口中喝道:“小子休要逞能,吃我一掌!”赵仲谋一抬头,见来人正是项符的师兄朱策,心下暗想二人助纣为虐维护秦桧已非一日,伤天害理之事也定然做了不少,我今日杀你,当算不得枉杀无辜,你既然一意替秦桧这奸贼卖命,那便去黄泉路上为他开道吧。当下提步疾进,身形倏变,避过对方的招式,双掌化爪,左右圈转,只一瞬之间,便将朱策喉骨捏碎。朱策气息已绝,双目却兀自圆睁,想是说什么也料想不到世间竟会也如此凌利诡异的武功,以致于自己在一招之内便即受制毙命。

    赵仲谋一脚踢开朱策尸身,提步急追,暗想朱策既在此间截拦自己,秦桧必从此处而去,当下足下加力,定要将这万恶的奸贼毙于掌下。赵仲谋在廊宇间转过几个弯,眼见前面门户重重,秦桧的去向更是迷惘,暗想此处建筑构思巧妙,装饰华丽,无与伦比,当是皇宫无疑了。赵仲谋寻不得秦桧身影,心想此时不论对与不对,也只能胡乱寻路追赶下去了,若是不曾认错,捉住了秦桧固然是好;若是寻错了路径,让秦桧逃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当下伸手取出一枚铜钱,一指轻弹,将它钉在身侧一棵大树之上,以便卓清寻迹来与自己汇合。左转右折又行出百余步,仍不见秦桧身影,赵仲谋正想停步返回,来与卓清汇合,忽见三丈之外一扇朱窗无风自动,心下不禁暗喜,忙赶到近前,纵身从窗中跃入。

    赵仲谋双足未曾着地,便觉得一股掌力自七尺开外向自己胸口袭来,电光一闪之际不禁暗想:“原来秦桧在这儿还伏有帮手,怪不得大老远的要跑到这儿来。”当下双掌齐出,急向来掌迎去。来人只是单掌攻敌,三掌相交,赵仲谋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自己说什么也抵挡不住,双足着地之后,接连向后退出三步。赵仲谋心下大惊,抬头一看,只见身前那人也不过五十多岁年纪,青袍长须,神情俊逸,相貌似曾相识,与自己对过一掌之后,脸上也不禁显露出惊诧之色。赵仲谋不禁寻思:“我这两掌虽是后发,但劲力之强足以开碑碎石,便是朱策、项符之辈也不敢等闲相视,不想此人却只随手一掌便将我击出三步之外,出手之际还举重若轻,略无运气聚力之象,此等高手,除了戒明、清灵等廖廖数人之外,实是生平所未见。”继而又想:“秦桧这奸贼身边竟有这等高人相助,若是先前秦妃房中由此人出手,他又何须仓惶奔逃?”

    赵仲谋见了此人身手,心中虽有畏惧,但自得悉秦桧夺嗣阴谋之后,对他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当下未及站稳身形,一招“天崩地裂”疾攻而出。赵仲谋心知此人武功远胜于己,自己须在对方尚未摸清自己功底之前伤他,或许尚有一丝胜算,眼见前招将尽,当下将劲力加到十成,又是一招“天崩地裂”急递而出。那青袍人见招,微觉诧异,奇道:“忘忧老儿的‘卷雪叠浪式’?”忙又提单掌相迎,三掌再度相击,赵仲谋与那青袍人身形各自一晃,一齐向后退出半步。赵仲谋暗想自己合两招双掌之力也不过与他单掌打了个平手,看来此人武功之高,实是深不可测,直可与当世一流高手相并肩。赵仲谋眼见比掌难胜,当下右臂一缩,一招“飞虹指”径向青袍人眉心点到。青袍人见招,神色更是惊讶,当下也是右臂后引,食指疾点而出。但听得“波”地一声轻响,两股指力在空中相碰,各自散开,劲风直击得窗帷乱飘。

    赵仲谋见了对方这一指,心下也不禁大惊:“卓家的独门绝技,这人又如何会使?”忽听青袍人厉声问道:“这卓家的独门绝学‘飞虹指’,你又是从何处偷学而来!”听得这一问,赵仲谋一时不知何以对答,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事,侧头向青袍人身后看了看,只见房中别无门户,此时除了自己与他二人之外,再也寻不见第三人了,暗想自己跟踪秦桧而来,见这边窗户摇动,只道必是秦桧或是其羽冀由此而入,便跟了进来,一进房中即遭攻击,这才不及分辨地与来人交上了手,原来却是自己鲁莽行事,找错了对象,此人原与秦桧毫无关联。

    赵仲谋拱手施礼道:“敢问前辈与‘枪神’卓越前辈又如何称呼?”青袍客道:“老夫便是卓越,你又是何人?”此言一出,赵仲谋心下不由得大喜,寻思:“听得他先前这一问,我便已料定是‘枪神’无疑,原来果然没有猜错!这可真应了前人的两句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世间又有谁能够料到,原来清儿的父亲竟然藏身于大内禁宫之中?”当下说道:“晚辈赵仲谋,乃是令嫒清儿姑娘的好友,正与令嫒为找寻前辈而来。”卓越神色略缓,说道:“那你这‘飞虹指’是清儿教你的了?”赵仲谋道:“正是。”卓越闻言神色沉郁,显是对赵仲谋学得卓家独门绝学一事颇为不喜,又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在禁宫之中,继而前来找寻的?”赵仲谋道:“晚辈与令嫒奉卓伯母之命前来找寻前辈,但寻遍了临安城,还是不见前辈的踪迹,今番乃是为查寻临安城中轻年男女失踪一案,循迹来到这大内禁宫之中,不想却巧遇前辈,说来实是侥幸。”卓越道:“那清儿又在何处?”赵仲谋道:“清儿此时尚在别处查探,晚辈已在外面留下记号,不久必然寻至。”卓越点点头,正想再问,忽听窗外一人轻声叫道:“爹,原来你竟然躲在这儿!”赵仲谋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卓清。

    卓清乍见父亲,喜不自胜,忙跃入房中,纵身投入卓越怀中,撒娇道:“爹你一声不吭的就这么走了,你可知女儿有多想念你么?”卓越轻拍着她的背脊笑道:“都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家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向爹撒娇啊?叫人看见了多不好!”卓清回过头来嗔道:“你自己才象小孩子一样呢,离家出门也不跟大家说一声,你可知女儿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卓越微微一笑,心道:“你这丫头的心思我做爹的还能不知?你边有个年轻朋友相陪,多半是借寻父之名一路游山玩水,打打闹闹而来,却不知有多开心,又哪有半点吃苦的模样?”但想归想,这话却不便喧之以口,笑道:“好,好,是爹的不是。”卓清喜道:“好,既然你知错了,这便与我们回家吧,娘在家中对你想念得紧。”“你们?”卓越一指赵仲谋,奇道:“他也与我们一起回去么?”卓清道:“当然了。噢,忘了给你介绍,他叫赵仲谋,是女儿的……是女儿的好朋友,”说到这儿,俏脸不禁一红,又道:“他也找寻你很久了,想请你在枪法上指点一二。”卓越见她言语间的神情,对二人的关系已猜到了几分,但想起“飞虹指”绝技的外传,却也不禁稍有怒气,冷冷地道:“还用得着爹爹我指点么?你连我们卓家的独门绝学都教给了人家,还能有指点不到的地方么?”

    卓清回头向父亲做个鬼脸,笑道:“怎么,你跟仲谋动过手了,还连飞虹指也使了出来?”赵仲谋道:“是晚辈一时鲁莽,以为前辈是秦桧一伙的奸人,交手之际用上了飞虹指。”卓清回头向赵仲谋道:“我爹爹武功厉害吧,你接了他几招?”赵仲谋正待回答,却听卓清又向卓越说道:“还幸亏我教了他飞虹指,要不然仲谋多半还被你伤了呢。”卓越道:“可你难道忘了,为父曾经再三告诫过你们什么?”卓清微笑道:“不就是飞虹指不可轻传外人么,女儿又怎会忘记?但仲谋又不是外人,上月初七,仲谋携礼到雁荡山向我娘提亲,只因爹你不在,娘已作主准了我们这门婚事,他现在已是你的准女婿了,如何还算是外人?”卓越骂道:“大姑娘家的,也不禀过自己父亲,早早地想着嫁人,你害不害羞!”

    卓清嘻笑道:“娘不是常说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我好容易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又怎肯错过,又有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卓越心想你娘常说这句话,言外之意自是怨我待她不好了,心中暗想自己一字未留便自顾出门,去的是烟花之地,寻的又是红粉佳人,对这位老妻自然是问心有愧了,只盼这小子日后千万别学我这般,亏待了清儿才好。继而又想到卓清一向眼光极高,寻常男子万万入不得她眼去,却不知这小子又有什么不凡之处,能令清儿钟情若斯?当下凝神向赵仲谋打量。只见他约莫十九、二十岁年纪,身高七尺有余,神形儒雅,面目英俊,与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倒也有几分相似,心下不禁有几分喜欢。

    卓清附在父亲耳边轻声道:“爹爹,要是当时由你作主,你许是不许?”卓越沉吟道:“这小子武功倒还算不错,只不知人品才识又是如何,若是由为父作主,自当先考教一番再作定夺。”卓清微笑着低声道:“娘也与你一般想法,叫楚儿和众师兄们一齐试了他一番,觉得他不论人品武功,还是才学智谋,都远在常人之上,故而才许了我们这门亲事,还要我们须在找到你之后方能成亲。你看,我这个宝贝女儿的亲事,娘可不是随便定的。”卓越轻声笑道:“我道你怎么急着来找你爹了,原来是想嫁人了,没我在不行啊!”卓清顿足啐道:“我才不急呢,是娘想你想得头都快白了,要我们早些找你回去。”卓越见了女儿这副窘相,不禁哈哈大笑,直笑得赵仲谋站在那儿不知所言,更不知所措。

    三人在房中坐下,卓清问道:“爹爹,你出来这么长时日,便是藏在禁宫中么?可累得女儿好找!”卓越微笑道:“你找得很累么,我倒是见你在偎翠楼中出题戏耍众纨绔子弟,快活得很啊!”卓清奇道:“原来你连这个也知道!”卓越含笑道:“我听说偎翠楼中的清儿姑娘色、才、艺三绝,临安城中无出其右,还能不过来瞧瞧么?”卓清心想,原来仲谋所料果然不错,当日爹爹是曾来过偎翠楼中。当下说道:“那你知道是我,为何不与我相见?难道区区几条对联,也能将你拦住?”卓越笑道:“我自然进来了,只是见是你这小丫头在捣鬼,便没来与你相见。想来你娘一身武艺,寻常武林中人断不是她的对手,而你在偎翠楼中又一副开心的模样,家中不会有事发生,故而便转身走了。”卓清道:“那后来呢,又怎会躲到这皇宫中来?”

    卓越微微一笑,心道:“此间虽有缘故,却不能说于你听了。”原来那晚卓越从偎翠楼出来,虽知清儿身在风月之地,不过是戏耍一番,断不会做那神女勾当,心中却也不禁极不是滋味,想暗自己风流半生,不料亲生爱女却也一脚踏入了风尘之地。卓越痛定而思,也不禁踌躇难定行止,不知该不该就此随女儿回去。正在卓越欲行又止之间,忽听得身后小巷深处一人快步跑近,跟着便听得脚步声大作,数十名军士从那人身后追赶而来。卓越回头一看,见前面那人似是一年轻女子,衣着华丽,体态轻盈,于慌乱之中,尤自掩盖不住其人美艳绝伦的容貌。那女子只跑出十数丈,便为身后众人追及,将她围在当中。只听一名为首的军校说道:“容妃娘娘,你这般没来由的跑出宫去可不大合规矩,小将职责所在,非带娘娘回去不可,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娘娘千万多担待着些。”却听那女子大声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在那深宫之中待着,虽说是锦衣玉食,却是如同牢狱中一般,实是连寻常百姓生活也不如。当初进来的时候,说是让我来侍候皇上,可我在宫里住了三年,却连皇上的影子也没见到半个。我还只有十几岁年纪,难道就要我在那儿老死一生么?我就算是死,也决计不再过这种生活!”那军校又道:“娘娘的苦衷小将自也体会得,可小将奉命守卫禁宫,若是让娘娘您就这般走了,只怕皇上一怒之下,小将和身边的众位兄弟都得人头落地不可,大家家中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娘娘您千万替小的们想想才是啊。”那女子听他这么一说,倒似一下子心软了许多,沉思半晌,说道:“好,算了,我便是要死,也死到宫里去吧,免得连累众位兄弟无端受罚。”那军校闻言大喜,当即命人抬过一顶轿子来,护着那女子向东去了。卓越站在一旁,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无奈之余,心下也不禁替那女子深感惋惜,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时精神大振。原来此时卓越想到:这临安城中的赵构皇帝控甲百万,良将三千,原可大有作为,但一听到金人南侵的消息,便即战战兢兢,惶恐不可终日,只想着如何称臣纳贡,以保半壁江山,就跟只缩头乌龟一般!自己若是弄几块绿头巾给他戴戴,却也合适得紧。如此非但自己问心无愧,若让天下百姓得知,只怕十九还会鼓掌相庆!再者,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赵构一人又哪有这么多精力应付,那些被他强征入宫的女子终日独守空闺,自是怨恨他的多,感激他的少,我若是处身其间,既可满足自己食色之癖,又解了众女子的空闺寂寞,实是两相受益之举!当下卓越便即直奔大内禁宫而去。大内禁宫守卫森严,但在卓越这等绝顶高手眼中,自是如入无人之境。卓越毫不费力便寻到后宫之中,从此偎翠倚红,享尽人间艳福,直至今日与赵、卓二人相遇。

    这一番缘故,卓越自不会向女儿提起,当下女儿问起,只答道:“后来我在临安城中逛了几天,闲得无聊,想起皇宫之中有吃有住,景致又是极美,便来这儿小住几日,不想今日却遇上了你们。”卓清道:“既是这样,皇宫你也住够了,这便和我们回去吧?”卓越轻笑道:“看来我今天是想不回去也不行了,那便如你所愿吧。”赵、卓二人一听,只觉他这句话中似乎是说卓清要他回去的用意,实是为与母亲团聚少而为与赵仲谋成婚多,二人不由得俏面一齐微红。

    卓清忽道:“仲谋,我们离去之前须给四爷一个交待,却不知你那边查得如何了?”赵仲谋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说了。原来这些全是秦桧这老小子搞的鬼,意在谋夺秀王殿下的太子之位。”当下便将经过尽数讲了。卓清听了,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会有如此离奇之事发生,原来先前谋害赵兄弟之人也是受了他的指使。”卓越奇道:“竟有这等事!”心想原来除了我以外,竟还有这么多人给那赵构皇帝戴绿头巾。

    赵仲谋问道:“清儿,你那边情形又是如何?那个秦公子你又是怎生对付他的?”听得这一问,卓清不禁笑出声来,显见她对先前料理秦公子的手段大为得意,说道:“我被他们抬到一间房中,不久秦桧那狗儿子秦耀便即到来,一见是我,极是欢喜,也不及屏退亲随,便要对我无礼。我早已按耐不住,见他过来,一拳打将过去,直将他右边十数颗牙齿一齐打落在地,疼得他满地打滚。”赵仲谋笑道:“这可真够他受的!”卓清笑着继续说道:“他手下两个亲随见状急忙上来拿我。那二人武功虽比我稍逊,但二人合力,却也未可小觑,我跟他们拆了百余招,还是制不住二人。我心下焦急,怕他们还有后援前来,当下心念一动,俯身提起秦耀,向着他们的拳腿迎到,二人收势不及,一腿重重的踢在他跨下,那一记重拳又把他另半边牙齿也一齐打了下来,直疼得秦耀那小子惨呼一声,就此昏死过去。那二人见此情形,不由得吓得脸色惨白。我想秦耀这小子罪也受得够了,就随手将他一抛,来与二人交手,不料二人却俯身背起秦耀,一溜烟的跑了。我见秦耀受伤极重,尤其是跨下那一脚……便算他日后调养恢复,劫掠女子的事多半是不能再做了,也就不再追赶,径自出来找你。想来秦耀这小子此时多半已在延请太医医治了。”

    赵仲谋笑道:“你倒是做的不错,只是我一心追赶秦桧,竟忘了对付秦妃,只怕我们这一去,她又故计重施,临安城中轻年男子还会被她抓进宫来。”卓清笑道:“这个容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这便去教训教训她,免得临安城中的年轻男子他日再受劫难。”赵仲谋怕卓清一人独行会有危险,忙道:“既是如此,我与你同去。”卓清有意要赵仲谋与父亲单独相处,以便父亲对他加深了解,当下笑道:“对付区区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还用得着我二人动手么?”卓越无心理会秦妃之事,说道:“你们既是有事,那我便先走了,待办完正事后,你们再回雁荡山卧梅坪与我相会。”卓清与父亲久别相逢,虽然极是不舍,但想父亲性喜孤独,不愿与小辈同行,也只能任其自然了,好在他从不失信于人,既已答应回家,断不会自悔前诺,当下也只能点头答应,说道:“好,我和仲谋办完此事,便即回家,想来当不须多日。”赵仲谋虽想请教“沸血神兵”之秘,但想秦妃之事转眼便了,自己不日便能与清儿返回雁荡山卧梅坪,要向“枪神”请教来日方长,又何必急着在此危险之地?当下说道:“晚辈恭送前辈。”卓越向二人微微一笑,纵身一跃,便已消失在窗外。

    卓清见父亲离去,一拉赵仲谋的手,说道:“那我们也快走吧,可别让那秦妃给跑了。”赵仲谋一想不错,便即与卓清一齐寻路而回。二人急行出数十步,转过一个弯,忽见地上一物微微闪着绿光。二人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块寸许大墨绿色的玉佩,上下各连着一根红色丝绦,玉佩正中刻着一个“秦”字!赵、卓二人不禁齐道:“秦桧!”赵仲谋寻思:原来刚才我追赶秦桧到此确是没错,只不过在最后这个岔道上走错了,这才遇上了卓伯伯,也不知秦桧这奸贼此时出了宫没有,若能给他留点教训,胜于惩治秦妃十倍。想到这儿,不禁兴致大盛,向卓清道:“秦桧那奸贼先前必从此处经过,也不知此时还能不能追到,你且先去对付秦妃,我再追去找找,若能碰上,我一掌送他归西。”卓清见他言语间兴致极高,也不便扫他的兴,说道:“那我与你同去。”赵仲谋道:“朱策项符一死一伤,秦桧身边已无得力护卫,我当足以应付,你还是去找他女儿吧,办完了此事我们也可早些回去。”卓清道:“好。不过若是寻不见那奸贼,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在此处碰面。”赵仲谋答应一声,快步追了下去。

    沿着花园小径急追出百余步,到得一个数丈开阔的草坪之中,赵仲谋正不知该往何处追赶秦桧,急听得身侧假山之后一个女子的声音轻笑道:“公子追得这般急促,莫非是为寻找小女子而来么?”竟似是秦妃的声音!赵仲谋寻声而望,见假山背后转出三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秦妃;秦妃身后那人锦袍宽带,细眼长髯,正是自己追赶已久的奸贼秦桧;再看最后那人,赵仲谋不禁惊而失色,只见那人身材高大,双目如炬,头顶烧有香疤,却不是戒明又是何人?谁又能想到,在这大宋国的禁宫之中,竟会藏着大金国的国师!更又有谁能够想到,这堂堂大宋国的丞相,竟与大金国的国师会有着如此亲密的来往!

    戒明合什道:“施主别来无恙,那位女施主又在何处啊?二位可真让老衲好生挂念哦!”赵仲谋闻言一惊,心道:“听他的口气似想将我与清儿二人一起擒下,以报先时之怨,幸亏清儿未曾与我同来,要不然可真让他一网成擒了。”又想:今日有这贼和尚在,自己绝难对付秦氏父女二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斗不过戒明,还是早走为妙。当下也不答话,转身便走。未行出三步,忽见小径两侧花木丛中又闪出二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来,一齐挡住去路。赵仲谋心想若不能尽快逃离,待得戒明出手,自己更无半分脱困之机,当下更不迟疑,一招“天崩地裂”全力急递而出,径向二人胸口攻到。二人见这招来势凶猛,当下各出一掌,向赵仲谋掌力迎到。赵仲谋左掌敌左侧一人的左掌,右掌敌右侧一人的右掌,四掌相交,但听得“啪”地一声轻响,二人不禁各自向后退出三步,赵仲谋身形一摇,随退便站稳了身形。仅此一招之间,赵仲谋便已试出二人功力,若论单打独斗,二人均远不足与自己相抗,但若是二人合力,却不过比自己稍逊而已,自己若想将二人击退夺路而走,也非在三百招之外不可,而此时戒明虎视于后,断不会容许自己与二人拆到三百招之外而将二人击退。赵仲谋心想既然难以逃脱,倒不如与戒明正面对敌,再寻机偷袭秦氏父女二人,若能侥幸得手,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赵仲谋转过身来,心知不敌,也不急着动手,淡淡地道:“大和尚,不想到你身为大金国的国师居然与我们大宋国的秦丞相也有交往,秦相爷竟也如此好客,连大内禁宫也肯带你进来游玩。”戒明微微一笑,说道:“老衲乃是方外之人,残山剩水与大内禁宫在老衲眼中都是一般,原也无心来此游赏。只不过听闻皇宫中突然来了个少年飞贼,欲待不利于秦相爷,故而才过来看看,不想却是小施主你。”赵仲谋冷冷地道:“不想大和尚和我们相爷交情竟如此深厚!大宋大金互为敌国,而两国的重臣却又如此亲密,说来未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戒明道:“秦相爷当年曾在我大金国作客数载,与老衲多有交往,交情自非泛泛。而现今两国虽小有争战,但和议之谈已成大势,早晚必成,金宋不日便成友邦,老衲与秦相爷交往,当也有利于两国之百姓。再者,天下本为一家,又何必强分南北宋金,老衲今日可在大宋各处游赏,施主他日若是有兴,亦可往大金各处游赏,便是金国会宁府的禁宫之中,施主只须有这个能耐,要去也是不妨。”

    赵仲谋冷笑一声,缓步向秦氏父女走近数步,说道:“按大和尚这般说法,天下原是一家,那你金人又为何南侵犯宋,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啊?”戒明道:“我大金南下只为吊民伐罪,废黜昏君庸主,救万千大汉百姓于水火之中,试想一家之中,手足情深,兄弟若是有难,岂能不救?”赵仲谋道:“这般说来,你金人南侵倒是为我汉人了?”戒明道:“正是如此!”赵仲谋道:“那靖康之时昏君便已更易,为何你金人却迟迟不退啊?”戒明道:“老衲做的不过是国师,此事原非老衲所知,施主若是定欲知之而后快,可去请教我家圣上。”赵仲谋道:“大和尚倒是推得干净,但你金人所过之州县每每杀戮汉人残害生灵,这又作何解释,难道这般手段也算得是手足情深么?”戒明为之语塞,不知何言以对,却听秦桧忽道:“争战杀戮乃世之常理,……”

    赵仲谋此时离秦桧已不过三步,眼见戒明正为自己之问而语塞,似未防范自己偷袭旁人,当下不等秦桧将话说完,右手一招“飞虹指”全力向秦桧面门点到。戒明大惊,双掌急出,径向赵仲谋前胸击到,意欲逼迫赵仲谋还招自救。不料赵仲谋早知无法与戒明相抗,竟不收招,只出左掌护卫胸腹,右手这一指劲力依旧点出。戒明无奈,左掌一转,将秦桧身子急推开二尺,避开了赵仲谋凌利的一指,同时右掌一闪,绕过赵仲谋左掌,重重地打在他左胸之上,乘机封住了他胸腹间的膻中、期门二处重穴。

    赵仲谋被这一掌打得“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同时只觉胸腹间真气受阻,内力说什么也提不起来,右手蓄势已久的一记“飞虹指”后招,却是再也难以点出。秦桧本想替金人辨白,说争战之时若有无辜杀戮却也难免,便是当年之光武帝、唐高祖,在兴兵之初也不免伤及百姓,此事与金宋之分无涉,但被赵仲谋一指点得差点丢了魂魄,余下的这些话语,自然也就全都咽入了肚中。

    戒明向赵仲谋身后二人说道:“此人几番坏了为师和相爷的大计,实在再留他不得,你二人将他抬去,找个隐秘的所在,将他处置了。”二人躬身答应道:“徒儿尊命。”赵仲谋心道:“原来这二人竟是戒明贼秃门下的俗家弟子,怪不得身手不凡,看来他们与秦桧早有勾结,假扮太监藏于宫中,想来也不是数日间之事了。”忽听秦贵妃说道:“大师且慢!”戒明问道:“不知娘娘有何高见?”秦贵妃道:“大师与二位高足初来禁宫,不识宫中路径,又怎能寻得隐秘的所在?大师若是信得过,不妨将此人交与我处置,小女子定能将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戒明道:“老衲又怎能信不过娘娘,如此甚好。”当下命二人点了赵仲谋的哑穴和神阙、气海二处重穴,秦贵妃召来二名随侍婢女,将赵仲谋抬起,径向先前寝宫而去。赵仲谋口不能言,心下却不禁暗暗叫苦,心道:“秦妃将我要了去,但愿真是找个地方把我处置了才好,可千万别在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秦桧心思机敏,自然知道女儿的用意,但在外人面前,倒也不便说破,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转身请戒明师徒三人往别处小酌去了。

    秦妃拜别父亲与戒明师徒三人,径自回到寝宫,见赵仲谋正自斜躺在香藤贵妃椅上,二名婢女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心中不免暗喜。当下吩咐关好房门,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挠,又命二人铺好床榻,为自己宽衣解带,扶上象牙床去。二女侍候完毕,转入侧房打来一盆清水,轻轻为赵仲谋梳洗一番,然后将他抬上床去,横卧于秦妃身侧。见了这般情形,便是最笨之人也能知道秦妃的用意。赵仲谋不禁连声叫苦,但苦于全身要穴被制,一身武功竟连半分也施展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这三名女子摆布。

    过不多时,一名婢女端上一碗茶来,扶起赵仲谋,将茶水尽数灌入了他的口中。秦妃微笑道:“这是高丽国进贡的天池玉参茶,味道极是不错吧?”赵仲谋横目向他怒视,心道:“此时便是玉液琼浆,我也没兴趣品尝!”那婢女收起茶碗,侍立在一旁。秦妃见诸事已谐,向二人道:“你二人先行退下,若无吩咐,不许进来。”二人答应一声,却不转身退去,反而跪下向秦妃行礼,秦妃微怒道:“你二人为何还不退下?”二人道:“奴婢有一事须向娘娘告罪。”秦妃奇道:“何事?”一人道:“先前公子所喝的茶中,除了‘襄王散’之外,我二人还加了一味鹤顶红,事先未曾说与娘娘知晓,奴婢特此告罪。”

    秦妃大怒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二人齐道:“这是相爷的吩咐,奴婢二人又怎敢擅自作主,还请娘娘息怒。”秦妃惊道:“什么?是爹爹吩咐的?”另一人道:“正是。相爷怕娘娘沉迷美色,误了大事,故而命奴婢二人如此行事。”秦妃沉默半刻,问道:“那他还有几日之命?”一人答道:“我们所下鹤顶红药量不大,当在三个时辰之后逐渐发作,三日之后,毒发无救。三个时辰之内,娘娘当可与公子享尽艳福。”秦妃心想事已至此,已无挽回的余地,便是将她二人责打一番也于事无补,当下只得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二人先行退下吧!”二人又再深施一礼,方才缓步退出房去。

    赵仲谋要穴虽是被制,耳目依然无碍,三人这一番对答,自是尽数听入了耳中。赵仲谋自知必死,也早不将这鹤顶红之毒放在心上,怕只怕秦妃逼迫自己不得,却在茶中下些催情的药物,那“襄王散”自己虽是不识,但从它名中这“襄王”二字来推断,十有**倒是催情药物无疑,暗想自己血气方刚,睡在秦妃这般绝色女子身侧,想要自持已是极难之事,现在腹中又被灌入了这催情的药物,叫自己如何再能把持得住呢?自己若真的一个把持不定,又如对得起清儿对自己的一番情义?心下不由得连声叫苦。

    想到了卓清,赵仲谋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线光明,寻思:“清儿先前来寻秦妃,而秦妃正与戒明等人在一起,不在房中,清儿找寻不到,现在多半已去了别处。我与她约在半个时辰后碰面,此时已过去大半,到时她若等不到我,自会在宫中各处找寻,凭清儿的本事,当不难救我脱困。”想到这儿,赵仲谋方才稍自宽慰,不禁微微一笑。

    此时天色已暗,房中早点起了数盏灯火,秦妃正凝神注视着他,烛光下忽见他改颜一笑,不禁心神俱醉,难以自持,心下只道“襄王散”药力催动,赵仲谋已为自己动情,当下也报以微微一笑,俯嘴在他脸颊之上深深一吻。一吻之间,赵仲谋心神大变,只觉自己身侧的这名女子非但美艳无与伦比,竟还如此的可爱怡人,情难自禁之下,也俯嘴过去,在秦妃脸上还以深情一吻。秦妃片刻之间热情似火,忙移唇相就,一面伸臂将赵仲谋揽入怀中……正自意乱情迷之际,赵仲谋似乎听得心底一个声音高叫道:“赵仲谋,清儿如此对你,你千万不可辜负她的这番情义哦!”赵仲谋心头一震,如遭电击,顿时将满腔热情抛到了九霄云外,暗想这‘襄王散’的药力果然好生厉害,此时药力已然发作,凭自己的定力,不知尚能支持几时?幸喜手臂尚能稍稍转动,当即伸臂将秦妃的身子轻轻推开,心中高叫道:“清儿,你在哪儿啊?为何还不赶来救我?只怕我一个把持不定,从此便再也无颜与你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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