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天空飘着浓云,力足攀登技术高峰的林海,独自一人呆坐在公园山坡上的一棵杨树下,他思绪万千,他泰然自若,在他头上树叶赤赤作响,象是鬼爬,在他心里沸腾着一种不知是什么味儿的感想,眼前的乌云奔驰变幻。
林海喜欢凤凰山的景色,城市里因为有了它才点缀得更美,可今天他感到凄凉,开了几天的花凋谢了,留下一片老绿,山坡上的树随风摇摆,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林海如草坪一样呆坐着。
今天遇到的波折使他想起几千年来人类历史的变幻,失望,可他又觉得国家要改革,改革一定会给中国带来希望,社会要发展,时代要前进,希望的微光在眼前闪烁。
“林师傅!怎么一个人呆坐在这里?”
这丫头真坏,她跟踪我,林海的心一阵崩跳,脸上有点发烧,只望着眼前的姑娘叶兰。“没啥!我只在这歇会就走!”
“不!不是歇会,是在伤心,做难,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就让我陪陪你吧!”
此时此刻,林海多么需要得到姑娘的安慰呀,叶兰能想到这一点,让人觉得可爱。
林海没有作声,低下头。
叶兰很自然地,轻轻地,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林海身边,挨得很近。
“事情的发生让人的心凉了,世界上最痛苦莫过于被人歪曲诽谤。”叶兰开口就击中要害。
“怎么?你知道?”林海反问,声音很小。
“不但我知道,全工地的人都知道,你的技术和知识是人所共知的,正是这样你犯了无意苦争春的错误,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林海觉得叶兰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他想,才干就是一种灾难,要消灭这种灾难,需要有更高的才干,他觉得叶兰同情达理惹人喜欢,他生活中不是正需要有一个象叶兰这样的人吗?
沉默,一阵久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叶兰挪了挪身子,一只手搭在林海的肩上,望了望林海那不安的眼神说:“林师傅,同行是冤家,听说瓦匠这一行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我看你还是躲开这是非之地吧?”
“怎么躲开?”林海惊奇地问。
“改行!”
林海听叶兰说出改行两个字。瞪大了眼睛追问,“改行,干啥去?”
“我看到你今天的处境,想起爸爸说预算科忙不开,要添一个人,你高中毕业,又懂图纸搞预算没问题,我跟他一说准能行。”
林海没有回答,他觉得改行就是失败,失败就是无能,不能走,也不能躲,更不能改行,走姑娘的后门当一名小职员不光荣。
叶兰以为林海在犹豫,紧跟着说:“林师傅,自从综合楼第一次见面,你的知识和行为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喜欢你,所以才对你的前途担心,难道你就甘心当一辈子瓦工吗?”
林海用手把叶兰的手从肩上拿下来,但没松开,语重心长地说:“瓦工哪点不好,谁敢说不住瓦工盖的房子,我爱这个工作,也爱从事这个工作的人。”
叶兰歪着脖子看着林海的表情问道:“那你就没有别的理想和念头了吗?”听口气有些着急有些不满意,有些不耐烦。
“你家住进了楼房,可还有很多人住在简易房里,所以我只有一个理想,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更多的人提高瓦工技术,建设好新城市,让简易房里的人早日搬进新居。”
叶兰听了这坚强的声音,眼睛湿润了,眼前模模糊糊,心好象被什么揪了一下,阵阵发痛,她收回了林海攥着的手。
原来林海到叶兰家去过一次之后,邻居们对她妈说:“你们兰子有了男朋了,这个小伙子可帅啦,论人头个头都是百里挑一。叶兰妈问过叶兰,听说是个瓦匠,心里凉了。大姑爷是工程师,二姑爷是国家干部,老闺女最惹人喜欢,怎么能搞一个瓦匠呢?叶兰满以为凭自己的家庭和美貌,林海是一定能拿到手的,就是这个工作不遂心,后来想到,父亲是科长,这点小事还不好办。今天林海班长被撤消,叶兰以为时机成熟,可以建议他改行了,没想到他如此热爱自己的事业,还能说什么呢?他的话说得平淡可在这种非凡的情况下,放着垂手可得的辉煌前途不要,偏要去闯一条充满艰险,甚至是一条一无所得的路。
叶兰想用自己的爱去打动林海那颗结了冰的心,报着微小的希望又补充一句,“林师傅,你真地不理解我的一片真诚吗?”说完又扑到他的怀里。
林海喜欢叶兰,特别喜欢她的勇敢大方,但在处理重大事情上,决不能百依百顺,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握在一女人手里,今天的失败叫他悲观失望,但他不想到此就停止斗争,于是他说:“我怎么不能理解你的好心呢?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所热爱的工作呢?过去瓦匠被人瞧不起,现在应该改正过来,因为人民需要瓦匠,城市建设需要瓦匠。”
看不起工人看不起劳动的封建思想太严重了吧?叶兰对林海产生了反感,如意算盘打错了,美好的幻想破灭了,她恢心了,她恨林海,她知道失去林海意味着什么,她知道妈妈决不允许她把一个穷瓦匠领进家门,她不得不躲开林海,慢慢地站起身来。晚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她松了口气,又拾起对话的端绪,“人生是一个梦,做梦有时是好的,就可惜做梦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是梦。”
“知道了是梦时,还是做下去,还是不做下去。”林海这么问,是想换一个话题,是想挽回失去的雅性。
叶兰没有回答他,不再理睬他。乌云滚滚的天晴了,她心里的天阴了。她恨林海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她不想离开他,可她身不由已,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她闷闷不乐,她心事重重。
风,梦一般吹拂着尘世的意念,让心沉静在这迷离的抚慰中吧?悄悄敲开记忆的扉页吧?寻找那留下的絮语。他望着叶兰的背影,怎么也静不下来,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两只手掌不停地打在树干上,打得树叶哗哗做响。他后悔自己瞎了眼,没有看出她的本性,不该走进她的家门,不该陪她唱歌跳舞,一个有爱无情的人离开了他。人走了也好。可他不明白,**一直把工人阶级看做是伟大的无产阶级,几十年把教育工作放在首位,为什么在年轻姑娘眼里,在国家干部眼里,竟不如一个小小职员呢?工人有技术,能创造财富,能造机器,能盖大楼,又大公无私,不管你怎么说,你不去当小职员,她扭头就走。难道**的话说错了吗?当工人真的一点出息也没有吗?原来只知道以权谋私是不正之风,现在才发现在谈恋爱方面风气也不正。为了给工人阶级争口气,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跟瞧不起工人的人结婚。
说自己悲痛欲绝,似乎有些过分,说胸怀远大理想也不准确,尽管他怨恨叶兰,但还是产生一股留恋之情。
你说过心中有一片蓝天
你说过胸中有一片绿地
你说你喜欢的是才华
我说我喜欢的是勇气
蓝天上可以乌云滚滚
绿地决不能变成废墟
真才实学才是永恒
勇气怎能一溜而去
我问你有爱没有爱
我问你有情没有情
温柔是什么
蜜意在哪里
你可以走下山去
我必须坚定不移
歌声悠悠唱我你
往事悠悠随风去
顺风不顺耳,这荡气回肠的歌声激动人心,她知道这是呼唤正义的歌声,这是热血男儿的歌声,自己有追求爱情的勇气,但缺少战胜封建思想的决心,一个软弱无能的女子。
她走得很慢很慢,她那脚步轻柔得好象怕踩破一种希望,抬手挽一挽额上的长发,清风把她从梦幻中吹醒,我为什么离开他了呢?我们打架了吗?我们发生口角了吗?他伤害我了吗?好象都不是,那我为什么不陪伴他了呢?她希望林海追过来,把她拽住,把她抱住亲她吻她,她会让他满意的。
林海没有那样做,依然坐在那里,他十分痛苦,因为这是第二次失败。
人活着就得有爱,怎样才能得到它呢?人活着就得有意义,怎样才算有意义呢?人不为困惑痛苦所压倒,在进取途程中品尝到人生的意义,这就是充实而富有的人生吧?
很晚很晚林海才走进自己的家门。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上前来,接过车子,轻轻地弹去他身上的尘土,客客气气地叫了声,“大哥,你好!”这声音甜得可爱。
林海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头脑里升腾着莫明的联想,点了点头,微笑着,随和着。
坐在炕上等久了的五爷,见姑娘勤快,伴着林海是那样亲切,好象董永遇上了七仙女。他乐得哪里还合得上嘴,直截了当地说:“搬进你给我盖的房子,总想找个好闺女给你,三里五村的姑娘我都物色到了,只有这个外孙女晏兰最合适,我和你妈妈商量好了,只要你点头,咱们就定亲。”
这突出奇来的事情发生了,叫林海怎么回答呢。体弱多病的妈妈放下手里包好了的饺子拍打拍打落在身上的面,满面堆笑地走到儿子跟前,摸了摸他的头,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笑容消失了,心情无比沉重地说:“儿子,你消瘦了,你很不顺心,有满腹的委屈瞒不了我,可妈妈帮不上忙啊!”老人的手有点抖。
晏兰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身边小声说:“妈,您坐下说。”
林海妈坐下,又拉住林海的手说:“厂里的活很累,家里的事很多,缺少一个帮手,你已经二十七了吧!为了我,为了你,你就答应了吧!晏兰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好闺女,你要是还孝心的话就早点结婚,我到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
杨芬不辞而别,叶兰看不起瓦匠,尽管自己花费了比别人多一倍的功夫,尽管自己不分昼夜地奋斗,但事业还是没有成功。妈妈要照顾,家务需要料理,妈妈是那么喜欢晏兰,五爷一片真心,晏兰姑娘的尊容是那么标致,心里一热,林海轻轻地点了点头。
五爷注视着林海的表情,他一点头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好!亲事就算说定了!”
晏兰见林海没有反感,听到五爷那憨厚的声音,心里高兴,那满意的表情,好象一朵盛开的春花。
饺子包好了,晏兰动手煮熟了,又一碗一碗地端到老人面前,那熟练的动作,那亲切的样子,好象是林海妈的亲闺女。
尽管晏兰努力用勤快来打动林海的男人之心,尽管晏兰想用笑容来给林海一个好感,可林海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来得有点突然。五爷没提起过他有这样一个外孙女,农村姑娘不会这么大方吧!脾气秉性如何,是否安分守己,互相不了解怎么能定亲呢?心中暗暗盘算,应该先沟通沟通思想再做道理。
吃过晚饭,两位老人借口躲出去了,晏兰仔细地观察了林海一番,发现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一个让女人怦然心动的男人,用高雅,圣洁的偶像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她没想到表大爷给她介绍的这个对象,原来是个白马王子,气色为什么变得有些异常了呢?她心中有点不安,却暗暗地下了决心,不管他怎么慢待自己,不管通过什么手段,一定要投其所好,把他拿到手,决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主动斟了一杯水,送到林海面前,见他取烟,马上划火点燃。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脸却不由得倏地红起来。自己搬把椅子坐在了林海身边,悄悄地松了口气,用亲切的口吻说:“听表大爷讲,原来你们家也很穷,经你的手把日子过得这么好,真叫人心服口服,你是一个有出息的好青年,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为你感到自豪,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林海静静地坐在写字台旁,两只明眸凝滞在花瓶里那束鲜艳的红玖瑰上,烟吸得很慢。听了晏兰姑娘的夸奖,轻轻地摇了摇头,把目光转移到晏兰身上,很认真地回答:“日子比原来强了,要说怎么好还够不上,现代化的电器还没有,更赶不上时髦。”二目相碰,姑娘在笑他把脸转过去。心想,我不穷也不富。
晏兰以为林海怕她要彩礼,进一步表示诚意,站起身来,从林海一侧走到面前,好象是在展示她的姿色,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海的表情说:“林海哥!你想过没有,远离城市的山区,现在连温饱还没有解决,我们有吃有穿有房子住就不错了,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晏兰的话说得非常圆满,无可挑剔。林海忘记了自己说搞对象是女人会生孩子就行。却想起了叶兰瞧不起瓦匠的所做所为,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面对晏兰问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地吗?”听口气就知道他不想隐满自己的身份,也不想让姑娘上当,说完他背过脸去。
晏兰今天是有备而来,冰冷态度没有刺伤姑娘的诚心,脸还是笑得那么好看。她从他身后转到面前,而且距离又近了点,声音又亲切了点。“我记得小时候妈妈给我算命,说我长大了要到离妈妈很远的地方去,嫁给一个会盖房子的匠人。我不信,可是现在长大了,见到了你,林海哥!你说瞎子算命可真准,我算服了,我喜欢瓦匠,我一定要嫁给一个会盖大楼的瓦匠,了结我的心愿。”
刚跟一个瞧不起瓦匠的姑娘分手,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喜欢瓦匠的女人,他的心情得到了安抚,脸上现出了笑容。林海不相信甜言蜜语,他没有信以为真,他好象有什么预感,总觉得和晏兰定亲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不想拐弯抹角了,实话实说:“晏兰!你为什么要到杨村来呢?搞对象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呀!要互相了解,要情投意和,建立感情,有了共同语言才能定亲,你先回去好吗?咱们俩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说。”这次林海没有躲开,他注视着晏兰的表情,心里好象有点过意不去似的。
晏兰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定亲,回去是没有前途的,在山区就得受一辈子穷,受一辈子罪。一般大的姑娘都托亲靠友嫁到城里去了,自己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嫁给穷山沟里的乡巴佬呢?自己听说杨村要农转非,要变成市区,急着人托人才找到这里来的,不能不了了之。表大爷说林海心地善良,同情苦命人,肯帮助穷人脱贫。对付这种性格的男人靠美貌是不够的,一定要用悲惨的故事打动他,于是立刻眼里湿润了,用颤抖的硬咽的声音说,“我出生在瓜菜代的年月,大人挨饿哪有奶喂孩子,妈妈想把我送人。可转了几家的手,都因为我是个丫头,又把我送了回来。因此死就死,活就活,没人把我放在心上。没人喂奶,可我靠喝米汤,吃面粥,象小狗一样挣扎着没有死。靠吃白薯长大,穿着别人的破衣服活到现在。党的富民政策在我们村,在我们家没起多大作用,为了跳出苦海,我是借衣服穿着来到杨村的呀!林海哥,你就同情同情我吧!”
听完她诉说的一个摄人魂魄的故事,林海有些心酸,控制着感情,不自觉地转过身去。
晏兰见他动情没动心,继续加温,她说:“女人应该温柔似水,你渴了,我就是一杯清泉水,你把我喝到嘴里,生津止渴。
你累了,我就是浴盆里的温热水,你跳进去,在水里可以解除疲劳。
你有了性感,我就是大海里的水,你可以爬在我身上,想怎样就怎样,象鱼儿一样,游来游去,无比自由,无比快活。
你发财了,我们共同享用。你落破了,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在日常生活中,你说对了我听你的,你说错了我也听你的。料理家务,教顺婆婆。总之我生是林海的人,死是林海的鬼。”
林海听了她许下的诺言,动了心,又不自觉地转过身来,发现晏兰已脱了衣服,他大吃一惊,还没开口,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林海怀里,痛苦失声。
林海有个治命的弱点,那就是心太软,他不能让这么贤惠的姑娘在山区受苦,他不能伤她的女人之心。他的心被她的泪水熔化了,他为她试泪。她差点被母亲送人,他差点被妈妈扔掉,他们同命相连。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说过的话,“搞对象是女人会孩子就行,”晏兰如果能做到象她说得那样,简直是天下最温柔的女人,不用说她长得这么漂亮,就是一个丑八怪我也愿意娶她为妻。
她搂住他不放,哭得伤心,她那侧身而立的整个曲线,妙不可言,白晰而珠润的肌肤,随着双臂的屈伸而微微颤抖,他让她穿上衣服他看着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再次点了点头说:“就算是悲惨命运叫我们相识相爱的吧!我答应你的要求,咱们俩定亲吧。”两个人再次拥抱在了一起,亲吻中,晏兰的女人之心得到了满足。
林海和晏兰定亲之后,妈妈变得精神起来每天起来出去走走看看,好象对村里村外的一景一物都产生了好感,每次回来都累得喘气。
“妈!你的腿疼,就少走动吧!”
“不!整天呆在家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树冠不再碧绿,片片黄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被风吹得到处乱飞,有啥好看的!”
“儿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不是在锻炼身体吗?”
是的,妈妈高兴,不但做饭,还背着儿子洗衣服。林海知道后脱下衣服就洗,从不过夜林海下班回家总是要买些熟食,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在减轻她的劳动呢,妈妈经常对儿子说,农村的姑娘好哇,不怕苦不怕累,有大有小懂礼貌。
林海知道妈妈打心眼里喜欢晏兰,自己跟晏兰结婚也是对妈妈的安慰吧!林海用自己的全部感情去体贴妈妈,一天妈妈蓦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片金色,大地绽开金灿灿的笑颜,小麦地里镀上一层辉煌的希望,林海和妈妈奔跑在希望之中,捕捉着一只黑翅膀布满白色花纹的大蝴蝶的情景。啊!是那么愉悦,是那么温馨。
男大当婚,儿子没媳妇就是妈妈的一块心病,杨芬和林海断绝了来往,妈妈着实痛苦了一段时间,在林海的安慰下总算没有倒下来。五爷领来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大闺女,她觉得并不比杨芬差,房子盖好了,又说了一个好媳妇,她为有这样一个理解妈妈心情的好儿子而高兴。她每天都照照镜子,她觉得好象年轻了许多。照看好大孙子,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使命。
林海和晏兰定亲的消息传开之后,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平静的杨村搅起了令人晕眩的波澜而且全村人对事态的发展都给予了密切的关注议论纷纷。“村里的闺女哪点不好?市里的姑娘哪点不好?怎么能找一个穷山沟里的庄稼丫头呢?”
杨建光问他:“你不觉得穷人说话靠不住吗?”
他回答:“**说贫下中农最可靠!”
4杨志才劝他:“我们已成了市民,你不觉得庄稼丫头配不上你吗?”
他说:“庄稼丫头哪点不好,艰苦朴素,勤偷持家,尊老爱幼,具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就这样,林海喜欢穷山沟里的庄稼丫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这个话题在王珍身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她一次次向林海表示过爱慕之情,难道他就无动于衷吗?难道他发现我有什么缺欠吗?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不选择我,她想找林海去问个水落石出。她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她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在爱河里不能自拔。
心中的乌云推不走,排不开,脾气变得暴怒无常。照着照着镜子她把眼前的玻璃镜子,摔了个粉碎。听着录音机里的歌声,她把桌子擂得咚咚响。她什么事情也不干了,整天躲在屋里生闷气。王大婶发现女儿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习惯,慌了手脚。这事情声张出去对女儿对自己都不光彩,眼圈红红的,尽管伤心落泪她没有忘记女儿最听林海的话,便偷偷地把林海找来,自己躲开了,她盼望着林海能够说服她,让她恢复正常。
走进房间,一片无可奈何的景象。
梳妆台上零乱的化妆品,好象是清理出来的废物,尚未扔掉。两朵半开的玖瑰从瓷瓶里逃出来,摔在了地上。书架上的杂志,小说横七竖八地躺着,好象再也站不起来。一个日记本被脚采破封面,和一支元珠笔躲在墙角处的地面上,沙发上是一堆该洗没洗的衣物,没整好的绣花被和枕头分了家,好象对视着生气,少女的卧室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呢?难道她真地神经错乱了吗?一股同情心涌上心头。
王珍一见到林海,一股怒火油然升起,她真想冲上去痛打他一顿,痛骂他一顿,面对负心人出出心中的闷气。可他想起她们在一起唱歌对诗的情景,又觉得林海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玩弄感情的男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处。她不在乎,但她又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她哭了。
林海很快想到,一个姑娘苦苦地爱恋着你,最后却不能如愿,怎么能不伤心呢?可这是无可奈何的呀!王珍呀王珍!自从咱们建立友谊之后,压根我就没想和你结婚,情爱是有的,可情爱就是情爱,不能成为夫妻的**,你不是同意了吗?也许她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如些难过,一时间没有开口,王珍哭的很伤心,林海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天空中斜挂着的那轮洁白的月亮,还不知疲倦地大睁着眼睛,就连星星也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这所繁华的城市也早已进入了梦乡,只有她和他对视着落泪,悲痛的感情把她和他包围起来,各自想着心事。
要不是叶兰离我而去,要不是晏兰的命运太苦,要不是她能说会道迷住子妈妈,我是不会跟她定亲的。王珍最同情达理,善解人意,落落大方,是自己最喜欢的人,遗憾的是她小了几岁,怎么办?要怪就怪我心太软,要怪就怪天公不作美吧!
王珍在想,他矫健的身躯总是充满活力,他的表情依然亲切,他的目光依然火热,看样子他依然想念着我,要不怎么主动来看我了呢?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头一回落泪,一股同情心又涌上心头。王珍是个烈性女子,眼里不揉砂子,她擦了擦眼泪,可还是一针见血地发了脾气。
“你看我长得不如她漂亮吗?我对你没什么用处吗?我不值是你爱,不配做你的爱人吗?你为什么三言两,就跟晏兰定了亲。”
我没有猜错,原来她还是为了这件事,林海早有思想准备,你有来言我有去语。
“妈妈盼儿媳盼得眼蓝,想抱孙子想得快要疯了,我怎么能不满足她老人家的要求呢?”
“难道我不能给她当儿媳,不能给她生个大孙子吗?”王珍心直口快一句不让。
林海不慌不忙地回答。“你刚过十七岁生日按**的政策是不能结婚的!”
“费话!不结婚就不能当儿媳,就能生孩子吗?”
林海预料到她敢这么说,也敢这么做,不得不直话直说了。“你妈妈是搞计划生育的干部,我们不结婚就生了孩子,叫她老人家怎么说话呢?我为此伤心,偷偷地落泪,我不敢挨你,我不敢碰你,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可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变,我的人是她的,但心是你的,这事只能会意,不可言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一句话说到了节骨眼上,不能再往下说了,王珍仿佛从恶梦中清醒过来,林海呀林海!你真是我的好哥哥。你真是妈妈的好儿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通过对话一切不是都清楚了吗?林海为了妈妈的欢心,宁愿牺牲自己的爱情,我怎么能只顾自己的快活,给妈妈添麻烦呢?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爱他就够了,为什么非得结婚呢?林海并不喜欢晏兰,他喜欢的是我,我不能反对他们结婚,但我不能不爱他。想到这,她一激动,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喃喃着。“林海哥!你喜欢我,你爱我,我们不能结婚,但爱情不能了结,悄悄话不能没有,生活不能空虚,你说对吗?”
今晚的月亮可真好看,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前,洒在她们身上,星星眨着朦胧的眼睛。
王珍在上学时爱给学校提意见,老师们大都不喜欢她,所以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没念完就主动退了学,虽然家庭条件不错,却提前过上了劳工分的生活,但她是很有才气的。
林海怕软不怕硬,王珍理解了他的心意,他后悔定亲前没跟她商量。一场风波平息了,林海要给她安慰,决定投其所好。她为什么这样痴情?大概是少年女郎特有的心声吧!这个话题不行,弄不好会再次伤了她的心。还是从她的美丽清纯上开始吧!于是,他拉住她那双温柔的手,又瞥了她一眼,便垂下了头,赞美的诗句不知不觉地从嘴里钻出来。
妹妹你呀好象一股山间的清泉水叫我渴了想喝不喝也想喝。
这一招可真灵,林海故作羞态,但他是在表演,用朗颂的声调说出口来,王珍怎么会不心血来潮呢?痛苦的表情不见了,换上了一副娇态,屋子里的气氛由紧张变成了愉悦。王珍以为他在做诗,把她这个少女比做山间的清泉水,还表示了自己的爱情,她怎么能甘败下风呢?立刻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哥哥你呀说出话来好象是在歌唱
叫我高兴时爱听不高兴时也爱听
王珍这么一接,林海也来了灵感,进一步发挥。
妹妹你呀蹦蹦跳跳太天真
我就喜欢你能理解人
王珍听得入了神,想到林海对母亲的关心接了下句。
哥哥你呀体贴妈妈太孝顺
我就喜欢你有这颗善良的心
林海看了看王珍那漂亮的脸蛋,又动了情,开始赞美,也许是想让她更高兴一点吧!
妹妹你呀就是那永不凋谢的鲜花
叫我爱不释手一年四季看不够
王珍很有心计,你夸我的美貌,我夸一下你的胸怀,不就是很好的句子吗?
哥哥你呀就是那蔚蓝蔚蓝的天
我象朵朵白云春夏秋冬擦洗着你的脸
王珍的句子虽然都是在林海的启发下说出来的,但做为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女孩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林海这么想,但没这么说。他坦然走到王珍的书桌前坐下,随手翻弄那些纵横交错的杂志和没有脱掉男女关系的小说。
王珍见林海在整理书籍,这时才为自己兀突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开始收拾屋子,很洒脱:“过去的让它过去吧!未来的,不要空想,我只需抓住现在。”
林海又何尝不是这样,杨芬,叶兰已经过去了,晏兰也未必不变心,自己的命为啥这么苦,他希望有个好的归宿,人生是到处充满希望的呀!只要能认明已往的过错,“希望”是不骗人的!他不想把自己的苦处告诉王珍,快要结婚了,他并不高兴。要高兴还得依靠王珍。他不想充淡今天的气氛,把目光逼向王珍,他在逗她,他在问她。“你想学作诗吗?你知道做诗应具备哪些内容吗?怎样才能算是一首好诗。”听口气就知道,他有点瞧不起她。
“你想考我,实话告诉你吧!写诗要有情有景,光有情没景不行,光有景没情也不行,要把情柔于景中,把景柔于情中,那才是好诗呢?林海哥!你学会了吗?”
林海又是一个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准,可也想到杨芬不辞而别时,她说得那么多好诗句全都是爱情,要是换一个主题她就不行了吧!于是灵机一动再次试探,“你既然懂得写诗的要领,我们以地震重建为主题做一首好吗?”
“好,你只要说出上言,我就能答出下语,有情有景,不离主题。”
林海听她说得轻巧,沉思了一会儿,便说出了四句。
一瞬间的疯狂吞食了二十四万人的生命
把一个美丽而又古老的城市变成了废墟
幸运者挺身而起弹奏出抗震的旋律
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生死与共前赴后继
王珍一听便知道这是一个大主题,不得不学着林海的模样也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便说出四句。
只有乘风破浪才能前进
只有战胜困难才能生存
我们的行动被民众所共认
我们的脉搏与民族共跳动
林海紧跟着就是四句
燕赵多神韵故事迷人
废墟变仙境缔造娇姿
时代伸出双臂把尘世拥抱
百花盛开,群鸟啼鸣
王珍对答如流
凤凰山依然撑于城市中间
陡河水还是流到最佳距离
高楼大厦小区一层层倔起
崭新的城市一杆不倒的旗
林海听了王珍的词句非常满意不管词用得准不准,她可称的上是个才女,他激动得象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又扔到空中,一次,两次,三次,他抱着她扔着玩,好象大人逗小孩,玩得开心,她心花怒放了。
顿时,王珍的感情已经失去了控制,为了玩得痛快,她脱掉了外衣,让那花花绿绿的内衣在他眼前闪动,接受他的检阅,勾起他的性感,她左右夹攻,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他血管里的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他神魂颠倒了,呆呆地搂着她,象是中了雷击,不知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他狠狠地亲了她几口之后才很认真地说:“王珍!你不是喜欢做诗吗?现在可是激性发挥的好机会。”
想让林海偷吃禁果的王珍,立刻明白了林海的意思,稍加思索便说出口来。
这是一个怎样的月夜
缺在天上却圆在心底
真怕突然降下天仙女
把你化作云烟腾空而去
惊破这分柔情和蜜意
痛苦是我
留恋是你
林海听她发挥得如此情真意切,自己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于是他也出口成章。
这是一个怎样的月夜
我等待着最深的时刻
从往事最动情的渡口
潜入爱情的上游而下
舒展心底最美妙的一次
你在爱我
我在爱你
就这样,他和她又度过了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夜晚,一个难忘的夜晚,一个只有他和她才知道的夜晚,留下一片绿色空间。今晚是多么醉人,多么幸福,她尽情地想着那醉人的往事,尽管她知道他很快就要跟晏兰姑娘结婚了,可她还是很高兴,与他结婚不如做他的情人。她笑了,笑得那么甜美,眼角却已经落下了大颗大颗泪珠,和刚才的不一样。
林海不当班长了,工作时间的劳累少了,想的事情也少了。下班后找他跳舞的人多了,请他吃饭喝酒的人多了,他不管工程任务有多紧,朋友请他去搞民宅设计,搞民房施工,有求必应,他和他的徒弟们工作时间不在一起,星期日搞业余活动形影不离。他没有满足典雅的舞步,翩翩潇洒的舞姿,他没有满足好酒好菜那消遥自在的日子,建了几所民房之后,他又想体验一下狩猎的滋味,他想练得一手好枪法,他一下子就买了两支崭新的双筒猎枪,他请了一个有二十多年打猎经验的郑师傅做技术指导,郑师傅领着林海师徒们,坐着双排坐汽车,起了个大早,来到莽莽苍苍的山峦间。
这里是远离城市,燕山山脉,野兔、山鸡、獾和狍子经常出没的地方。郑师傅讲解了猎枪的使用方法,并传授了经验,还做了示范表演,林海师徒基本掌握要领之后,两支枪分别埋伏在两个潜伏点,每支枪两个人,剩下的人跟他去圈围猎物,就是说他们把野兽赶进潜伏点,打它个措手不及。
林海爱抚地摸了摸双筒枪管,枪身瓦蓝铮亮,枪口黑黝黑黝的,有一股逼人的寒气,枪头象根干枯的死树枝,从杂草丛生的乱葬岗中伸出,枪口的一端是双饿狼般的眼睛,另一端是极远的腾着雾气的山谷。
这山谷口,夹在危险的山峦间,成“v”型,一条人兽共行的小经,象条蠕动的蛇,时隐时现,直游向较远的山村,乱葬岗,居高临下,靠路,隐蔽,一个绝妙的射击点。
林海今天是第一次狩猎,所以显得格外激动,山谷口的雾渐渐升高了,扩散了,延着山梁朝山谷里漫来,他的心陡然紧张起来。雾,这魔鬼般的迷雾,在山里会把危险的野兽推到跟前,在社会上会把好人弄得一团糊涂,把坏人弄得胡作非为。
他第一次打猎,希望有野兽碰上他的枪口,又害怕第一枪打不中向他扑来,他感到有一股冷气在袭击。身边的小高没有什么感觉,贴在林海身边,微微带笑充满新奇感。
马经理调走之后,林海在花钱方面不知不觉地大方起来,进高级舞厅,下高级饭店,今天他们雇了一辆包天汽车来打猎,买了好多好吃的食品,徒弟们说他挥金似土,仗义疏财,他自己也觉得是个小小的挥霍。
蓦地,雾中飘出一个黑点,很快隐去了。他赶紧揉揉眼睛,黑点又出现了,由远至近。
“狼!”小高惊奇地叫出声来。
沉住气,眼睛——准星——狼的脑袋,三点一线。他咽了口气,沉着,沉着,再沉着。他知道,万一这一枪打不准会带来什么后果。
经常吃人,吃牲畜的狼此时却不知危险地缓缓朝前踱来,这家伙真肥,足有三四十斤。头傲慢地仰着,嘴越张越大。
林海的心狂跳起来,小高趴在他身边动了动,小声说开枪,只有一丈元了,他屏住呼吸刚要扣动板机。他睁大了眼睛,确信这不是狼,是一条猎犬。他的手哆嗦起来,他仿佛看到了犬的主人,一会儿猎犬狂叫了几声,一蹓小跑地走了。越过小经,进入茫茫的雾林。
“林师傅!你怎么没有开枪呢?”小高问。
“郑师傅不是说过吗?这里没有狼,那是一条狗。”
“狗就狗,打条狗不是也过过枪瘾吗?”
林海觉得小高说得有理,在这远离山村的乱葬岗上,打死一条狗有什么了不起,他后悔没有扣动板机。
小高从林海手里拿过猎枪,豪无目标的眼睛看着准星,三点一线,全身软绵绵地伏在凉凉的猎枪上,三点一线,他的心一阵沉重,又一阵轻松。
“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大概是小吴小胡他们那枪打响的吧!但愿能打中猎物,哪怕是一只兔子也好。
雾,仍在弥漫,似厚,似簿,似进,似退,雾气中又蹦出两个影儿,小高手里的枪,“腾”地抬了起来,当仔细辨出是两只野兔,很快跑了过来,他似乎怕放过目标,迫不及待的眼睛——准星——野兔,三点一线,“砰——砰——”就是两枪。
一只兔子跌倒在杂草丛中,“打中喽!打中喽!”小高兴奋地直拍手。
他们知道这是郑师傅指导赶过来的,郑师傅不愧是老猎手,这个打猎点蛮不错呢?
深秋的风、萧条的,虽然满山到处厚厚的树叶,但山仍巍巍翠翠。深秋的雾,凝重的痴痴的恋着山峦,久久不愿离去。
林海身上阵阵发冷,雾气凝聚的水珠,正悄悄地浸着他的头发,他们又守候了很久,又打中了一只野兔。天上飞有山鸡,听郑师傅说飞得很高,打不中,所以望之兴叹,没开枪。
中午,天晴了。郑师傅吹起了口哨,那哨音悠扬悦耳,嘿,怪撩人的!忽而音调高亢,响亮得象小号,忽而低鸣婉转,犹似鸟儿鸣啾。
林海,小高,小胡,小吴他们背着枪,提着猎获物,随着哨音,向一起靠拢,在山腰的一块平整场地上会合了。
小吴象个孩子似地跳着喊着,“你们看,我们的收获不小吧!”郑师傅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林海一眼就认出了从他枪口下走过去的那条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条猎狗是谁打死的?”
小胡豪爽地说:“这只野兔是我打中的,那只狗是小吴开枪打死的,原来我们以为是只狼。”
“郑师傅不是说这里没有狼吗?你们胡来,要是叫狗的主人知道了怎么办?”听口气就知道他要生气。
郑师傅看着小吴躲躲闪闪,那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很会说话,“头一次打猎看到啥都想打,打了就打了吧!今天的收获是三只兔子一条狗,”他这么一说林海怎么能不给面子呢?大家都笑了。
这时小李小赵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塑料布,拿出了罐头,扒鸡,腊肠,花生米啤酒白酒什么地,摆满了,几个人围着坐下。尽管林海对小吴打死猎狗不满意,说两句也就算了,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啤酒打开瓶,罐头打开盖几个人豪不客气地吃起来,过惯了城市生活的年轻人,今天在山上野餐,原来的罐头,原来的啤酒白酒,吃起来喝起来都觉得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一个个地拉开了话匣子。
就在他们越喝越来劲,说笑正热闹的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壮实汉子,身上披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风衣,站住脚,猫腰抓起那条被小吴打死的猎狗大声吼道:“这是我家的猎狗,怎么叫你们给打死啦!”冲着人群说话,眼睛却盯在扒鸡上,馋得直咽唾沫。
来人额头上长了一块黑痣,咋看咋恶心,说黑不黑说红不红,上面还长了一小撮长毛。
小吴霍地站起来,攥着拳头说:“这是我们从山上打来的狼,怎么能说是你家的狗呢?”
来人并不害怕,他咽了口唾沫,狠狠地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呢?这狗明明是我家的吗?你们要是不赔钱,别说我们山里人不客气,我吹一声暗号,村里来一群人,你们谁也甭想走。”
几个人都惶然地站起来,林海懊丧地叹了口气,他是个讲理的人,不想赖帐,很认真地问道:“狗是叫我们给打死了,你说咋办吧!”
来人一听有门,装出很心疼的样子说:“这只狗死了,我心里难受,可死了就再也活不了啦,我只好认倒霉,你们要是讲理的话,就赔我二百块钱吧!”
“什么!一条狗怎么值二百块钱呢?”郑师傅惊奇地喊出声来。
“二百块钱不能少!”来人理直气壮。
林海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点给他二百元。
来人拿着钱,头也不回急步走下山去。
谁也没料到林海会拿来这么多钱,都以为林海非发火不可,可没想到他拿起啤酒瓶子喊起来,“喝!咱们喝!”
大伙重新就坐,吃得香甜,喝得痛快,只有小吴心里难受,这二百块钱相当自己两个月工资,林海没有遣责他,他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吃啥啥也没味了。
为了活跃气氛,郑师傅开始发表意见。“要说打猎呀我不外行,下星期日我领你们到南泊去,那里有一望无边的芦苇荡,从高梗残苇中成群的白劲黄蹼,羽毛灰度度的水鸭子窜出来,在空中扑腾乱飞,惊惊声声,每个都有二三斤重,在水禽的鸣叫声中开枪,好自在呀好自在。”
他的话把人们带到了篙丛生,芦花疏洛的南泊,个个脸上现出了笑容,林海当即决定,下星期日去打水鸭子。
他们吃饱了,喝足了,背着猎获物高高兴兴地走下山去,路过小村庄,一位衣衫褴褛的老汉发现了小胡手里的猎狗,立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个人惊奇地望着这位陌生的老人,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满面皱纹,步履蹒跚,走起路来甚至跌跌撞撞,右手拉着一根看上去拌他多年的拐棍。
老人打了个手势,指着小胡手里那条猎狗问道:“你手里的猎狗是我的吧!”
小吴打死了这条狗叫人家要走了二百元钱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又有人来认这条狗,他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嘴角边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蓦然转身要向老人发火。林海手急眼快,把他拉到一边自己迎着老人很客气地说:“您说这条狗是您的,有什么记号吗?”
老人愣愣地伫立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说:“我的狗脖子上套着一个细绳套,套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牌,牌上刻着一个田字,如果有就是我的,如果没有,你们尽管拿走,与我无关。”
小胡马上用手反搓狗脖子上的长毛,果然有一条很细的绳套,顺着绳套一摸,又摸到了一个小铁片,仔细地看了看,铁片上真地刻着一方方正正的田字。他的手立刻软了下来,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句话也没说。
小吴发火的手势收回来,知道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老人两腮的肌肉大幅度地抖动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两只眼睛立刻模糊不清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流,手也跟着抖起来,他说:“你们打死的是经我多年训练出来的,每天能给我捉回一只野兔的狼狗,没有了狼狗我可就没有饭吃了呀!”“扑通”一声,老人痛苦地有气无力地晕倒在了地上。
林海立刻把老人扶起来,心想,拿走二百块钱的莫非是他儿子,于是问道:“您老人家有儿子吗?”
“我无儿无女,老伴早年病故,这条狼狗就是我的伙伴。”他一字一句声音有些颤抖。
林海不想再看老人的苦脸,他的心在阵阵作痛,小吴小胡郑师傅他们几个人低下了头,心也跟着颤栗起来。林海战战兢兢地从衣袋里拿出五百元钱,塞到老人手里说:“老人家真对不起,我们打死了您的狼狗,这五百块钱就算是我们送给您的吧,以后我们有时间再来看望。”
老人贫穷一辈子啦,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手里的钱在他眼里闪闪发光,他真不敢相信,年轻人中还有这样的汉子,老人感动得两腿发软,慢慢地跪在了林海面前,泪流满面,张口结舌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海突然想起了什么,扶起老人问道:“您老人家认识一个额头上长着一块黑痣的中年人吗?”
老人不知林海为啥提起此人,连忙回答,“认识!认识!他就是我们村的村长。”
这话说得简单,林海一伙人听得清楚,一村之长怎么会干出这种勾当呢?他们把村长,队长,区长连在一起,产生了一个共鸣,一个人当了官之后,觉悟怎么就不如老百姓了呢?社会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他们象喝醉了酒似地,摇摇晃晃地朝大道上的汽车走去。
秋风吹落叶,纷纷地飘落着,他们昏昏沉沉地上了汽车,又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
林海躺在床上就有了那从未有过的感想,村长耍了个小聪明就骗了二百元,张亮叫推土机推推抛锚的汽车就得了十元,社会照这样下去不行,怎样才能把学雷锋的社会风尚呼唤回来呢?他希望党中央在治理社会风气上能拿出果断措施。
(https://www.tbxsvv.cc/html/36/36083/9484974.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