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亦邪又来到了华山的密牢。
他对这里太熟悉了，这里特有的光线与气味都曾陪伴过他。那段时间，他有过多少孤独寂寞，有过多少闲逸舒适，多少迷惑猜疑，还有多少刻骨铭心。
进来时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出去时一场风暴已经爆发，再次回来风暴会不会终结。
风暴总有一天会停，但风暴所带走的会不会回来呢？
郑亦邪看到了密牢中有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好像还缺一个人吧？”郑亦邪笑道。
“他有他的事，就不来见你了。”活人说话了。
“没关系，我早晚都能见到他，死人我都见得到，更何况活人，吴三帮主。”
“哈哈哈哈……”吴庆大笑起来，“郑亦邪，我早就告诉你，人不能太聪明。”
“我一点都不聪明，我被你们骗了这么久。”
“这与聪明不聪明无关，有关的是你的心够不够狠。”
“我也想不到，你们竟会利用人的感情——只有没有感情的人才会利用人的感情。”
“当初连我都怀疑这条办法是否可行。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对她不设防，真的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现在我又被她牵到这里来了。”
“你是怎么发现她的？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发现呢？”
“刚才你扮作的她的模样进了她的房间时，我才开始怀疑。方夫人恨华山，为什么会为华山哭？因为哭声可以改变本声，你正是用此掩饰自己的声音。”
“你答得完全正确，可这就下定论未免太武断了吧。”
“很多人认为我是在与方夫人私奔，有时甚至我自己都有这种错觉，直到刚才，我才意识道，华山灭门时，活下来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她。”
“还有呢？还有什么理由？”
“杀手不能犯错误，第一杀手不会犯错误。我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将方夫人认成方小姐。”
“第二个错误码率是将有人要害你的想法告诉方夫人。”
“第三个错误是带着方夫人走。”
“你还有第四个错误，那就是来到这儿。”
郑亦邪突然微微一笑。
“那我呢？”吴庆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呢？”
“我发现方夫人不是假装受伤，而是真受伤。碰巧的是那天正有一个人在华山受伤，就是我遇到的两个黑衣人，受伤的是方夫人，那么没受伤的又是谁呢？”
吴庆笑了笑，却没说话。
“今天你对我说，我到了哪里哪里就有灾祸。”郑亦邪道，“恰恰是吴帮主启发了我。吴帮主在河南，则嵩山、王屋灭门；吴帮主在山东，则泰山、崂山、蓬莱灭门；吴帮主回华山，则华山再灭门。吴帮主主管河南、山东两省分舵，你是惟一可以在三处奔跑的人。”
“可以这样跑的人很多——人不也是吗？”
“对，这样的人很多，可华山灭门当天，戒备森严，崔槐是怎么进来的？”
“郑亦邪，”吴庆笑道，“怪不得你短命。今天，我说什么也要杀了你。”
“杀我？凭你？”
“你以为我会亲自动手吗？你认为你配吗，郑先生？”
“吴帮主，不要在我面前再装模作样了。一个打手的手下还会再有打手吗？”
“你说谁是打手？”
“你不是吗？你只不过是你师傅的打手。”
吴庆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你知道师傅是谁了？”
“你们的行动耗时一个月，结果是吴帮主变成了死人，方夫人变成了荡妇，无数人死去，江湖一片动荡，一片恐惶。大家都败了，胜利的只有一个。这个人应该是你的师傅，只有你的师傅实现了他这么多年的愿望。”
“郑亦邪，”吴庆突然喊了出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很多人认为自己在讲道义，讲正义，在锄暴安良，在行侠仗义。他们错了！郑亦邪，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他们每天在劳作，在吃饭，在睡觉，他们根本不知道身旁发生了什么，他们才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安宁，而你不能。你太好奇了，你试图了解一切，试图改变一切你认为不恰当的，事实是你只能使天下大乱。死去的所有人都是你害的！你懂吗？”
“懂。”
“你懂个屁！你要是懂了，你就应该现在一头撞死在这间屋子里。这个世界不需要你的感情，不需要你的侠义，只需要利益，需要某些人的**和某些人的无**，你懂吗？”
“懂。”
“朝闻夕死！郑先生，你死得很明白。”
郑亦邪进入了短时间的沉默。“**？因为**你可以害死你青梅竹马的恋人与师姐！”
“你说什么？师傅和我都在保护师姐，怎么在害她。”
“保护。你应该知道，方墨兰只要在江湖一露面，立刻会被千刀万剐。这就是你们的保护！”
“这背后师傅自有安排。”
“难道这背后你就没有安排？多一个接包的，少一个分赃的，对你和你师傅不是都有好处吗？三个人的组织其实是两个人伯，对吗？你对她的爱其实是控制她的法宝，对吧？”
吴庆死死盯着郑亦邪，却什么话也没说。
“谈到**，其实这种东西不只你一个人有，人也不是世上拥有它最多的。吴三帮主，你要小心了。”
“你什么意思？”吴庆一字字问道。
“你师傅的计划其实可以分为四部分。第一步，收养你们姐弟，这是许之以恩；第二步，派你们杀人，因为他绝不会自己动手；第三步，将所有罪名推到我的身上，带人来报仇，这之前，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但他没有，因为他需要一个报仇的对象，这样才能将天下武林人士团结在身边。其实到了此时，你师傅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计划，那么第四步是什么呢？”
“不知道。”
“‘朝闻夕死’，吴帮主，你死得太不明白了。”
“死？”
“二十年前武林人士大战独孤嵩，战斗打得天昏地暗。当人们收兵时发现丢了两个人，方彤两岁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
“这当然是你爹拿走的。”
“我爹为什么偷他们，他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
郑亦邪没有急天回答。“少林后山一直列为禁地，闯入者终身戒言。可最后一个闯入的怡静大师却在戒言八个月后暴病身亡，这究竟为了什么呢？”
“别再说了！”一声近于吼叫的喊声，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死人站了起来，长剑已在手，直抵郑亦邪咽喉。剑停在咽喉前，剑尖在抖。
持剑人正用一双闪闪的眼睛望着郑亦邪，那种光在倾诉着什么？
郑亦邪笑了，向眼前的女子笑了。她伫立着，似一株空谷泣露的兰花。
方墨兰。
“你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吧？”郑亦邪笑道。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杀了他。”吴庆喊道，“他在乱你的心性。”
郑亦邪还是在笑。“我想了好久是否要告诉你这些，可最终我不得不说。”
“是你，在我生活得无比美好时闯了进来。”方墨兰的声音不停地在抖，“郑亦邪，我恨你。”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迟早有人会说。我不想伤害你，但我更不想让其他人伤害你。”郑亦邪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
“一定要杀了他。”吴庆还在喊，“咱们的命是师傅给的，咱们永远不能背叛师傅。”
“我理解你们。方夫人，我知道你的命是师傅给的，你的恋人是师傅安排的，你的丈夫是师傅安排的，我也是师傅安排的，我理解你无法背叛师傅。”郑亦邪顿了顿，没人说话。“我让你选择，你可以选择杀与不杀，我绝不抵抗。”
“此话当真。”吴庆急道。
“我一生都在追寻我的牵挂。我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来荡去寻找自己的线，如果线断了，我也就丢了。——刚才的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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