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宇接到美国同学的电邮,说明宇匆忙回国来不及带回家的一些杂物,他们委托住他楼下的moony程回国时候给他带回去。那同学叫大刘,以前就很多事现在依然很多事的一个人,跟明宇说,“到时候记得好好谢谢人家moony哦。”
明宇对着电脑不易觉察的翻眼睛,敲过去两个字说谢谢,心里呼天抢地的叫救命,为什么是moony程?不过好像也没办法,那里只有他和她是来自于同个城市,但是他实在不喜欢这个住二楼A的邻居啊,明宇不喜欢她眼里带了点戏谑的精光,不喜欢她锱铢必较的刻薄,不喜欢她一副随时打算上阵厮杀天下舍我其谁的气质,虽然偶尔那样看起来满精神的,明宇第一次见到moony程就非常之不喜欢,并没打算回国后还要应酬那女人,烦~~
程旭也很烦,他硬抓着明宇一起听无线电,“我有点歌给云云,算了你一份。”
点歌?天啊~~那土到西伯利亚的事情,明宇拧眉头,“算我一份?谁要你算我?”
“我问你的时候你说随便的嘛。”程旭振振有辞。
明宇糊涂,“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就是回来抢厕所的时候啊,”程旭惊诧,“你撒尿也撒那么专心?就忘了?你说了随便的。”
明宇憋口气,没吭声。他是还蛮专心~~撒尿的,另外也是累得根本没听清楚那笨蛋在说什么。算了,点都点了,问题是~~当无线电夜间节目播放点播歌曲的时候,明宇彻底崩溃,他瞪大眼睛叫,“程旭,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金刚葫芦娃》,”程旭稳当当的,“不好吗?”
明宇气死,眼珠翻的就差没晕在眼眶里。真不懂,为什么程旭连做这么丢脸的事情都能那么理直气壮???
“不然点什么?”程旭问。
明宇懒得理他。程旭嘿嘿笑,追了句,“让你点你也点不出什么来,还不如我这《金刚葫芦娃》呢。”唧唧哝哝话音没落,先睡着了。
明宇疲倦透,却又被程旭一句话激得再也睡不着。让他选首歌来点他会选不出?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没选过。
那首歌叫《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加洲的雨季好长好长哦,长到他真的觉得寂寞了。他是谢明宇诶,以前有人说,他是强人,都不会觉得孤独和寂寞的,明宇也曾那么骄傲过,他可以将自己安排的很好,不会给自己机会闹情绪,可是,挨着那长长的雨季,听到邻室不知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播放着的这首《亲爱的,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明宇终于遭报应,他都快哭了~~于是,他将这首歌下载来,e给路云。记得和路云在一起时,路云说,想看到明宇给她的电邮,彼时,明宇只觉那念头可笑,结果,待他也沦落到可笑的程度,他和路云竟各自天涯。
那两年郁闷时,喜欢开着他的二手别克穿行于史丹佛的街道,车窗外流动的街景,如河,河里倒映出的全是路云的笑颜。奈何,两年的空挡是他自己选择的,没得怨,明宇有他的骄傲,为了这份骄傲,他好好的双人舞蹈,变成了一个人在跳,一个人跳也是双人舞蹈,不是独舞,明宇这样认为。
他是爱她的,他对她说过,“我爱你。”
那年出国前夕,十二月底,一雨成冬。明宇去大使馆等签证,路云相陪。看着前面长长的人龙,路云问明宇:“现在出国的人好多啊,不知道国外装得下装不下。”
明宇笑路云的孩子气,“这不用你操心。”低头闲闲看手里的那份报纸。
路云爷不吭声,一会儿瞅瞅明宇,一会儿揪揪手套,就跟明宇说:“你等我,我去买吃的。”明宇也就随她去。
路云买回来的是面包和热咖啡。明宇表示不饿,路云不依,非让明宇吃,明宇只得吃几口。把面包外面那层撕掉,只吃里面绵白柔软的一块面包芯。
路云望着明宇,突然伸手与他相握,红了眼眶:“明宇,我好后悔以前没把你喂的胖一点。”
“啊?你怎么了,好好的又伤心什么?”面对路云突如其来的伤感,明宇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安慰,揽着路云的肩膀:“你又想到什么?”
路云摇头不说话,拿起块面包,撕掉外面一层,只留里面一块面包芯,塞进明宇嘴里。明宇回神寻思,却又明白他的心意,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在小节处一向挑剔,没法应付出国后的饮食起居。见她泪光盈然,心下感动,原来她竟待自己这般的好。扫扫四下里无人注意,忍不住低头香了香路云的面颊,轻轻的说:“我爱你。”
这句话,本是明宇极不屑于出口的,他嫌弃这三个字肉麻,也嫌弃这三个字被世人用滥,可在那时,发现哪句话都没这句能表达他的心情。明宇不由得感叹,明白为何他一向并不热衷的恋爱游戏,总是有人前仆后继,不断以身试练,只因这眼前可人,别有动人心处。
原来,不是只要说得出口,就会得到回应,尤其,是一段隔了天涯的爱情。
如同,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辉煌的结果,特别是,在你努力过,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时候。
子游没熬过最困难的那几天,他的肝脏逐渐衰竭,终于在一个天气绝好的清晨撒手人寰,走的时候没留话给谁。他枕边有幅图画,子游病情不太严重的时候信笔涂鸦,画了一男一女,笑哈哈的样子,因为子游的画功实在不敢恭维,比儿童简笔画尚不如,所以,也不知道那对笑哈哈的男女是谁。他的mps里还有首诡异到不行的《金刚葫芦娃》。离开这个世界的sArs病人的遗物都不允许带出病房的,全部火化,所以无论是子游,还是那幅画,包括那只mps皆尸骨无存。
程旭没能替子游送行,其实他只是在休息室眯了会儿眼睛,等被护士叫去icu,子游已经没了呼吸心跳,回天乏术。他安静的躺在病床,憔悴冷清。程旭怔忪在icu的门口,居然毫无情绪,甚至没了感觉,冷静的上前帮子游摘掉氧气罩,关掉呼吸机,为他蒙上白床单,忽然间明白子游当时送素渔的心情,那种悲哀如海的万念俱灰,原来,即使帮了再多的人,最想救的人却救不了,是如此的绝望伤痛。
惶急跑进来明宇,粗鲁的抓住程旭到窗边,离子游远了点,把两团棉球塞到他鼻梁两侧,很快的给他戴上防护镜。明宇,居然指着外面的蓝天,很清澈很清澈的蓝的没丝云彩的天空,用手指着,并强迫程旭看,甚少高声说话语调保持低分贝一如恒温25度旧金山的他扯着喉咙,用很大的声音说:“看,今天天气真好,是最适合出外郊游的天气,也适合远行。”
程旭看天空的样子很机械,无反应,包裹严密的脸上也看不到表情。有护士进来叫医生,“26床呼吸困难,要不要急救?”
程旭回头答应,“好,马上来。”没多看子游一眼,偕同明宇继续工作。如果sArs继续流行下去,至爱至亲的人难免受伤害,下一个倒下的是谁呢?程旭什么都不敢想了,拼吧,把所有的人都救活,或许只有那样,才能真正保护自己的朋友,爱人,亲人。
路云早上起来洗脸漱口那会儿,小令帮她接到条手机短信。短信是明宇发来的,内容:“子游去了。”小令握着手机好久,重复短信说给路云听,“子游去了。”四周很静,洗脸盆里的水漫出来,滴到地上,听到静悄悄的水滴声。路妈叹气,声音飘渺,关了水龙头,悄没声拿拖把拖地。路爸做完晨练回来,哗棱棱拿他大一大串钥匙开门,笑盈盈心情不错的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大概是一年里最适合郊游的一天。”小令这次没哭,也没唱k,她什么都没做,安然沉默。
很突然的,好天气的后面,接了场大雨。路云披着雨衣在车水马龙里穿行,人海无声,川流不息。很郁闷的想,人与人相识一场是为了什么?这个答案本无解,逝去的子游却给了个另类的诠释,所有的相聚只是在准备一次死离,所有的欢笑只是为让我们哭的更彻底。雨丝如网,路云被困于那如网天地,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孤独到只能向自己问好,向电线杆致意。自语:“阿旭,此刻的我尚且如此,你呢?你好不好?”
路云翘班了,她坐上了去县城的火车,车票不贵,手续却烦琐,等着验体温等很久。路云等的很有耐心,反正人活一辈子总是会花n多时间等,等上班下班,等睡觉吃饭,等春去春回,等四季交换,等爱,等不爱,等着奇迹,也等着沦陷。
小县城安静如昔,远离喧嚣。路边的泡桐还没开花,浅紫的花苞落满枝干,路云轻车熟路,去找那片稻田,还未插秧开着紫色野花,大片大片紫色野花怒放张扬交错成锦缎看不到头的稻田。程旭说过,只要对着稻田大声的喊,就能喊出太阳,喊出晴天。路云对着稻田,放声狂喊,“啊啊啊啊~~~,阿旭,你好不好?我很想你,我好想你啊啊啊啊----”
路云长啸当哭,引人侧目,有农人牵牛而来,问:“闺女,你没事吧,嗓子要喊哑了。”
路云不怕嗓子哑,她是怕失去子游的程旭伤心,他伤心的时候为什么不来电话和她谈谈,非要独自苦撑呢?
两年前,刚流落到这个县城的时候,初见这片稻田,是程旭带路云来的。那时候,程旭每天都叫路云出来晨跑,完全视死如归的坚持,根本不管路云高兴不高兴。
路云当时也是希望能够持之以恒,可是几天后就吃不消了。有时候就想偷懒,尤其在下雨天。可程旭没打算放过她,拎了两件雨披,站在对楼阳台,“路云,去跑步,起床啦。”声音夹在哗啦啦的雨声里,路云窝在被子中,哭笑不得,避无可避没完没了的听程旭喊,“路云,路云~~~”
清早雨急无行人,路云和程旭的脸上水淋淋,跑的跌跌撞撞.路云又气又笑,问程旭,雨声大,半喊着,“我们用不用这么风雨无阻?”
“用,用的啊,”程旭也大着嗓门,“你不觉很过瘾吗?”
“过瘾?坦白讲,”路云承认,“是有那么点过瘾。”
“我们可以更过瘾点。”程旭带头,加快步子,跑去那片野花退尽,青苗初翠的稻田。跑的太快,路云大口的喘气,肺里的空气好像全部被挤出来了,听程旭对着那大片的绿,放大了嗓门用力的吼叫,“哈啊啊啊啊啊~~~”
四野无人,狂雨如注,路云用手捶程旭,“喂,你鬼叫做什么啊。”
程旭拉住路云,站在自己身边,“来,你也学我这样,很大声的喊出来,很过瘾的,试一下嘛。”
“我不要,神经兮兮的,”路云拒绝。“我又没疯。”
“偶尔疯下有什么关系?”程旭扭头看路云,“你就陪我疯一回能怎样?”
雨帘后程旭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熟悉,隐约的,路云脑子里有流光闪过,闪的太快,路云抓不住,望着程旭,怔忪在雨里。
程旭笑,笑的有几分孩子气,露一口整齐漂亮到让人嫉妒的白牙齿,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笑涡,说:“来,跟我一起喊,我的梦想,是做个稻草人,就那样,一直一直站在层层的稻田边,看得见青空坠长星,闻得到十里稻花香,下雨的时候披一蓑烟雨,有风的时候见杨花飞雪,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下,我可以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感受我身上的每一茎脉络在阳光的温暖里变得轻盈,丰盛,我是暖暖的,幸福的稻草人,就可以那样,自由的唱—”
路云完全傻住了,那是自己刻意忽略和忘记的梦想,震撼的盯着程旭“为什么你会知道?知道这个近乎愚蠢和可笑的梦想?”
程旭答非所问,冲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指给路云看,“知道那边是什么?”
“是什么?”路云觉得被蛊惑,只会顺着程旭的思路走。
“是太阳啊,你只要对着那边用力喊,说不定天就晴了。”
“怎么可能?”
“你试看看嘛。”
路云试了,学着程旭那样乱叫,“哈啊啊啊啊啊啊~~~。”没错,这样喊真的很过瘾。
程旭的声音伴着雨声,响在而畔,“想喊什么,说什么,都可以,这里没有人,只有你,有雨,有稻田,还有藏在云后的太阳,你可以尽情呼唤,说你最想说的,没人知道,没人听见。”
被蛊惑的路云发泄样的对着稻田,“谢明宇,谢明宇,谢明宇,我要忘掉你,你不许再出现—”
后来,程旭陪着路云喊,“谢明宇,你好不好?你好不好?----”
或许因为这样的晨跑太过另类,又或者不是第一次在程旭面前狼狈,路云没为自己的失态尴尬,率性之后反而坦然。两人鬼哭狼嚎的嚣叫淹没在一片雨声里,结果,嗓子喊哑了,力气也用的差不多了,冒着大雨往回走,路云忍不住笑起来,“神经病,我怎么会上你的当,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喊不出太阳来。”
“那是当然,用喊的就能喊出来,不是想晴有晴,想雨有雨,可以不要天气预报了。”程旭嗓子哑哑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那篇作文?”路云疑惑。
程旭一脸淡然,“记得你那时候跟明宇吵架,后来喝醉了,喝醉以后就念叨这个,所以我知道。”
路云大惊,“上次你说我喝醉以后什么都没讲过。”
“是啊,你是没讲过啊,”程旭耸耸肩,“我看不出你那个梦想代表什么,说了和没说没差啊。”
路云苦笑,“也是,这个梦想愚不可及,如果明宇现在看我们两个这般乱叫,鼻孔里肯定哼出一个四声音节,然后说我们戏剧化,而且很无聊。”
“你觉得刚才的无聊和戏剧化能不能让你快乐点?”前面有车开过来,程旭拉过路云靠边站站,避过四溅的积水。“其实,只要能让自己开心,在不给大家造成困扰的情况下,做什么样的梦,用什么方式让自己快乐点减轻压力,是愚蠢或无聊又或者戏剧化有什么关系呢?”
天光大亮,雨小了些,一家早点档有卖热气腾腾的豆浆和豆花,程旭带路云过去,要了两碗热豆花,程旭只给了路云一匙辣油,道:“云云,早上好,心情好,吃么么香。”
路云被程旭逗乐,笑容后又觉心酸,“阿旭,我会换个梦想,换个可以上档次点的梦想,做个可以让家人朋友骄傲,能以我为荣的女人。”
“哇,你是想做撒切尔夫人吗?现在的你够好了,做你的朋友,我就觉得骄傲,以你为荣。”程旭很真诚。
“真会哄人。”
程旭装出副无辜的样子“拜托,本人一向忠厚,籍贯老实省实惠县,从来不哄女生。”
路云大笑,“扯淡~~~”
真的很扯淡,回城的火车上,路云伤感不已,为什么这个出身老实省实惠县的人在难过的时候,不肯依靠她呢?忍不住给程旭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平静没情绪的声音:“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照顾自己,没事不要乱跑,我去忙了。”匆匆挂断。
路云握着电话终于痛哭出来,原来受伤的男人不需要所爱的怀抱,对女人来说是件很委屈的事情,路云觉得自己不被程旭所需要。车厢里疏落的坐了几个乘客,都怕**传染,每个人之间坐的很远,没人管哭的颠三倒四的路云,乘务员有过来问路云,“小姐,我可以帮你什么?”路云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拼命摇头,现在谁都帮不到她。
回家已经是傍晚,雨停了,依然阴霭四垂的天空,路云又冷又饿,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吃饭,回家路爸问,“你好好的翘班去了哪里?”
路云靠在沙发上,扯掉马尾上的皮筋,垂头丧气,“我去找阿旭。”
“你去隔离区?”路野惊。
“不是,我去县城了,因为我进不去隔离区。”路云又觉难过,一时间牵愁动恨,再次落泪。
路妈拿热毛巾给女儿檫脸,嘀咕句,“去县城找不是犯混吗?”话是这样说,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一闹,弄的全家人都不舒服,为逝去的人伤感,为活着的人担忧,压抑日久的情绪,终于酝酿成泪水滔滔,一次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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