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游荡在大街上,而天色已经黄昏了.
我仿佛才明白过来。自己无意识地随着人流走了许久了。
我的脑中,不同的画面交替出现,一时是小芒笑着的脸,天真烂漫,一时是她在我的怀里,同我温柔地相视;一时是她凄凉无助的含泪的眼,眼泪断线珠子一般滑落,滑落;一时又是她冷冷的侧面,远远地浮着,陌生而且遥远……我糊涂了。像被人用力从高处掷下,大脑遭受震荡,脑电波搅成一团。
我懵懵地回家。进屋来,面朝床铺直挺挺地趴下。
整个人放松下来,热热的液体自眼角慢慢渗出来。我将脸使劲埋进床单里去,咽泪入心。
咽泪入心。
就这样趴了一夜,不曾动弹一下。
睁着眼,老看见离去前小芒眼里的刺痛。
为什么,两个人都痛?!
我不要离散,我不能离开小芒!
我坐起来。
好象是黄沾说的,去求她吧,如果你爱那个女人,在她要走的时候,抱住她的腿哭吧。在爱情要失去的时候,自尊又算什么呢?
他必是有过亲身经历的吧,这话现在想起,只觉辛酸入骨。
无法等到天亮,我分秒也等不得了。
晨光中,开满白花的树依旧静默地吐露芬芳。什么植物?不辞辛苦地开了整个夏天,可是诉尽了自己的心事?我爱惜地抚摩着枝叶,俯下身去,深深嗅其香气。
“泪眼问花花不语。”我喃喃地念。
小芒开了门,默默地看着我。她面色憔悴,身上还是白天那件衣服居然没换,揉得稀皱。
这一夜,怕也是未眠。我心痛地想,抑制住自己拥抱她的冲动,拉着她手回屋坐下。
她在吸烟。
我把烟灰缸上那一半香烟拿起来,深吸一口。
两个默默地看着。
无语凝噎。
为何这样?
“为什么?”我问。
小芒苦笑着:“你还是要问。”
我坚持地点头。
“那好,陈大力,你该知道感情的事没有道理的,不象你清算帐目,一笔是一笔。”她说得真好。
我苦涩地微笑了。
“朱小芒,你对我真的没感情吗?”我轻轻地问。
小芒不语。神色飘渺得像笼着层雾,我伸手驱散眼前烟雾,依然看不清她表情。
很久很久她才说话,声音是涩的。“没感情的话,就不怕伤到你了。”
我悲喜交加。
“可是,我不爱你。我只是感谢你陪我的那些时光。很温暖,很快乐。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重复,逼问。
“仅此而已。”残酷。
“那好。”我咽下口唾沫,困难地说:“最起码你跟我,快乐过。那么给我机会,我会让你最终爱上我!”
她叹息着,说:“不会,大力,我不会爱上你。我很清楚自己。”
我被噎住,噔大眼睛痛苦地注视她。
“哪一个是你,朱小芒。哪一个是真正的你,你告诉我!”我握住拳,声音嘶哑,相信此时双目通红,样子像头野兽。
受伤的兽。
小芒不忍看似的,烦恼地把脸埋进手掌中。
“做朋友,可以继续。不然,不如趁早了断。省得长痛。”她快速抛出这句话,像松了一口大气,走进卧室里去了。
伤害人的话,总是难说出口的。
我很体谅她的感受。
这就是,我最终等来的结果。
我苍凉地走出去,关上门,摇摇晃晃地下楼。
楼下遇见个大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忆起她就住小芒楼下。
这一大早见我出来,难免是要误会了。
不过又怎样呢?也许再没有机会了呢。
我忍不住凄凉一笑。
大妈却借机靠近了我,细瞧了半天,点头,亲热地说:“好孩子,像个好孩子。”却又红了眼睛,指着楼上,小声说:“你可要好好照顾小芒。可怜的姑娘,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自己熬了这么久。可怜——”
我不啻听到炸雷一般,抓住她追问:“她一个人?她的父母呢?不是……”
大妈见我原来不知情,自悔多言,转身走了。
我如堕云端,惊疑不已。一抬头,小芒的窗口开着,她正趴在窗前往下看着。我的目光和她交接,虽看不清,我却清晰地确定她在哭。她看到我,啪地关上窗户不见了。
我转身飞快上楼,使劲敲小芒家门,她始终不应。
为什么?为什么?这数小时内发生了太多为什么,我混沌起来。
我坐在街角长凳上。心脏虚弱地跳动着,捂住左胸,依稀记得几小时前它曾撕裂过,现在痛楚犹在。心脏病,就是这样得上的吧?痛起来,会不会死人?
“先生。先生……”怯怯的小声音,随即有什么轻轻在扯我的衣角。
我这才看见面前站立的幼女,破旧的衣衫,污黑的小面孔,一双大眼睛乞求地看着我。一见我看她,小脸立即惊喜地绽开笑容,眼睛更热切了。
不过五六岁吧。和哥哥的女儿差不多年龄。我痛惜地打量着,瘦骨支离,小肚子却明显膨胀,营养不良的症状。脚上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小鞋子,顶端还点缀着同样脏污的花。
我清醒过来,忙掏出钱包,掏出几张十元的纸币给她。
她却害羞地笑了笑,没有接住,只是挑了其中一张拿在手里。大眼睛含着感激的光。电光石火间,我突然看到了小芒的影子。那公园的一幕……她也曾这样,从我手中挑拣钞票….
“先生,谢谢你。”小女孩对着我深深地鞠躬,走了。我只来得及抚摩了她的短发。她弱小的身影在人潮中渐渐若隐若现了。她往哪儿去,妈妈在哪里……我寻找着她孤苦的小背影,鼻子有些酸痛。小芒的身影,也曾这样,孤单,凄苦,在我眼中,渐渐地和小女孩重合在一起……
我突然站起,向着小芒的家飞奔而去。
“你一定要在家!求求你!求求你!小芒!”我不停地在心里喊着,拼命地跑,不惜掠过整个世界。
我拍门,整个楼道一片惊天动地的声响,小芒应该在家,我不顾一切地喊起她的名字来。
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在门后停下。
“小芒,小芒!”我趴在门上,禁不住呜咽:“我们做朋友。我们只做朋友,我同意了……”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让我继续陪着你,你打开门吧,小芒……”鼻梁酸痛,眼泪终于汩汩而下。
门开了。小芒倚在门上,泪眼模糊,脸上狼籍一片。
“大力。”她突然扑过来,双手环着我的腰,脸埋进我怀里,号啕痛哭起来。我紧紧抱着她抽搐的身体,热泪在她肩头湿成一片。
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痛哭。我任眼泪奔涌,不去克制心中的悲伤,爱,不能爱了,就让痛,尽情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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