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虎堂主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到底想怎样?我到底想怎样?”心念电转,忽道:“李不凡,其实我一直都想找你比个高下,你猜为何?”
李不凡道:“哦?”
虎堂主道:“我练的刀法本名‘惊天动地霹雳刀’,你的剑法却是‘惊风冷雨断肠剑’,一刀一剑,名称合衬,并世齐名,自当一战。”
李不凡摇摇头,道:“错了。”
虎堂主怒道:“难道你认为我不配与你一战?”
李不凡缓缓道:“你的刀法自然可以,但你的人却不可以!”
虎堂主哈哈大笑,道:“我道为何?原来如此!我与你比的是刀剑,与人品何干?笑话!说到人品,这个我还有自知之明,天下间的塾师、农人均比我强出极多,但那些迂夫俗民有什么用?不过徒挨穷受欺罢了,于世何益?”
李不凡道:“不欺人害众,便是于世有益!”
徐笑佛喝道:“说得好!”
虎堂主冷冷道:“于世有益,未必于我有益。李不凡,你我的买卖是做不成了,但我愿意与你赌一赌!”
李不凡道:“哦?”
虎堂主道:“数年来,我欲找你作一场点到即止的君子战,却不料也有人寻我作生死一战!此人屡次传书与我,可惜我俗务缠身,未暇应战。今日见了他的惊世绝刀,果然不俗。嘿嘿!”他说的人自是徐笑佛,当今两把名动天下的刀,一把是“金光九环刀”,另一把就是“天杀绝刀”。
这两把刀本也总有碰头的一日的!
果然,徐笑佛冷冷道:“今日应战也是一样!”
虎堂主道:“你徒逞匹夫之勇,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我却另有雄图大业,岂能与你一般见识,把有用之躯轻抛于好勇斗狠之中?”
李不凡缓缓道:“堂主莫非认为不敌徐兄么?否则为何说此等丧气话?”
虎堂主道:“李不凡,你休用激将法。我的‘金光九环刀’如何,武林中自有公论,岂容你因人废刀?嘿嘿,项羽有万夫不挡之勇,世称英雄,却于乌江自刎;刘邦一身流氓习气,不能与大将争锋,世称小人,然得天下者谁?匹夫之勇,是为皇者所不取!”
李不凡正色道:“但凡改朝换代、一帝功成之际,无不是天下大乱,万骨尽枯,此岂是我辈所愿见也?”
虎堂主道:“李不凡,你求的是仁,我取的是霸,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也不必多说了!”
李不凡叹道:“求仁者天下,取霸者独我,以一人而抗天下,亡无日矣!”
虎堂主冷笑道:“你何其糊涂也?求仁者固天下,然智者几人?天下滔滔,尽是愚昧糊涂之辈,更有自私逐利之心,故我欺之诱之侵之,收渔人之利,于乱世中奋起。不然,以天下之仁,攻独我之霸,何以历古至今,霸者皆尊,仁者尽丧也?”
李不凡沉吟道:“愚非罪,圣人失教化。”
虎堂主冷笑道:“圣人亦人,圣其罪乎?”
李不凡默然不语,片刻方道:“是以圣人之慷慨悲烈,故此也!”
虎堂主道:“然则我何以要为圣人?”
李不凡道:“你可曾见过饿莩遍野,易子而食?圣人见此,宁不起恻隐之心乎?你又可曾见过万家欢乐,人人共庆?此乃世上最美好、最感动人心之事!圣人抛弃一己之私,倾全身而为天下,所为何来?”
虎堂主哈哈笑道:“你又可曾感受过家居之金壁辉煌、锦衣玉食,美女三千,环侍左右,阶下颂声如潮,万人拜伏?你又可曾感受过出门之千军万马,前呼后拥,万人瞩目,夹道相迎,车如流水马如龙?”
李不凡大笑。
徐笑佛忽道:“闲话休说,你先放了龙姑娘!”龙女被对方挟持,时间越久,越不自在。
虎堂主道:“向来刀无情人也无情的‘天剑绝刀’居然动了凡心?好,你要我放她不是?我先试试你的刀!”说着把龙女往邪花一推,喝道:“看着她!”从身后刀奴手里取过“金光九环刀”,一招“举火燎天”倾力使出,攻向徐笑佛。
但见他手腕一振,随着刀光泛起,刀上九环晃动,顿时声如雷响,恰似晴天起了霹雳,一声“轰隆”响过,跟着“雷”声滚滚而动,不绝于耳。
他这刀法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撼人心魄的环声。刀光如闪电,环声如雷动,在耀眼的闪电当中,夹杂着隆隆雷声,教你被“雷声”震乱心神,那就无法应对他的刀锋(刀光),或者令你出招不稳,无法伤敌。这两样加在一起,先就输了几成。再者,纵令能抵挡环声,也令你分神应付,功夫难免打了折扣,对方就占了便宜了。
徐笑佛丝毫不惧,喝道:“来得好!”挥刀迎敌。
他的刀法厉害之处在于招式,力强速快,恰如光照之无可躲闪,但他的刀光不是阳光,遍洒天下,处处皆到,却是专为敌人而发。
而虎堂主的环声,周遭人人可闻,功力低的便禁受不住,环声一发,花弄影等人便觉得耳鼓嗡嗡,几已欲聋,同时心摇神荡,气血翻涌,忙不迭的双手捂耳,远远的退了开去。
邪花功力较深,但也不敢就近,拉着龙女避过一边,龙女则早捂住了耳朵。只有李不凡恍若未闻,仍旧立在原地,全神贯注的看着二人相斗。
两人这一番恶斗,真称得上天昏地暗,莫说交战二人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神,便是旁观者,也为这一战所吸引,眼中耳中心中,只有这一战,此外天地万物,俱已不觉,至于天色昏晓,更是不知。
但觉这一战惨烈严酷,直欲撕心裂肺,大地仿佛沉入了黑暗之中,加之刀光烁动,纵横交错,五六丈方圆内俱见其光,似已布满头顶天空,覆盖四野,那滚滚环声,也在耳边震动,忽尔远近,令人顿觉身在乌云密布、天阴地黑、电闪雷鸣、风雨欲来的境况之中!
虎堂主刀光辅以环声,乃是一绝,环声真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刀光一出,“雷”声骤发,对方心神被动,哪里还能抵挡刀光?
徐笑佛虽然不惧环声,却也要分神应付,刀的威力不免减弱了些许。
他出道以来,凭着一把刀,所向无敌,敌人望风披靡,鲜少有挡得住他三招两式的。但此时一战,实是他有生以来最艰苦的一战,对方一把大刀,力道凶猛,仿佛泰山压顶,却又招式繁复,令人防不胜防,他刀法本简而有效,力道往往借着刀势而生,但对方似天生神力,力道无穷无尽,自己招式却总有尽时。
斗到分际,他急于救人,便要将那速度、力度俱臻顶尖的绝招之绝“惊神一刀”施发出来!
李不凡屏息敛气,静观这百年难遇的两大刀客的决战,他虽身在局外,却心在局中,不断以本身武功与之相印证。
徐笑佛想看他与红楼杀手一战,却不料自己与虎堂主的决战先落入李不凡眼中,他以为李不凡那一战不可错过,他这一战李不凡也认为适足以旷绝当世。
虎堂主的武功固不待言,李不凡直到此时也方才真正见识徐笑佛的武功,此前徐笑佛与人交战,李不凡尽都见过,但对手均不能与虎堂主相比,所谓遇强愈强,真实功夫只有遇到高手时才发挥出来。
正如一个大力士,若手拿一根短小的竹竿时,与常人也没多大差别,但倘若力举千斤,其力大无穷也就显示出来了!
那么,李不凡自己与交战二人武功孰高孰低?那就难说得很了,也许到了动手的时候才能分别出来。
而这个时候,徐笑佛正欲施展“惊神一刀”,就在他将发未发之际,突然,虎堂主身形暴退,脱出徐笑佛刀光之外,站住身脚,竟似不欲再战。
但在这一瞬间,徐笑佛的“惊神一刀”也发出了!
虎堂主退得正是时候,就在徐笑佛这一招之前退出,恰恰避开了,而“惊神一刀”竟就此落空!
众人惊呼声中,徐笑佛一刀砍在地上!
这些人的惊呼,有惋惜、庆幸、震颤等等之意,不一而足,但为这一刀所慑服则同一。
但招式虽落空,威力仍在!
徐笑佛一把刀竟深深砍入了地里,砍得好深,本来是横砍,刀身没入土里自是当然,但是,柄端竟是直直向上,仿佛这一刀不是砍,而是刺,刺入了地里,直没至柄!
此处虽是山脚,但土质坚硬,间或有岩石充入,若是常人砍一刀,至多不过多一道浅浅痕迹,激起些微泥尘,况且若是直刺而入,对高手而言,也没什么,但横砍竟有直刺之功,需要多大力道?
虎堂主看着刀柄,脸上失色,这一刀倘若坐实,将会怎样?
他如果不是及早脱出,他能否避开这一刀?
没有人能回答,这一刀威力虽然惊人,但谁也不敢小觑了虎堂主,战事既已于这一刀发出前结束,那是谁也无法解答的了!
李不凡忽然叹道:“可惜,可惜……”不知是可惜不能看到这一战后续战况,还是可惜这一刀落空,抑或是可惜虎堂主最后关头脱逃,有失风范?甚或三者兼而有之?
徐笑佛拔刀而出,执在手中,刀锋不损,看似更锋利,他冷冷地看着虎堂主。
虎堂主忽道:“刀我已经试过了,果然是好刀!”转而目注李不凡,道:“李不凡,你可知我为何突然抽身而退?”
李不凡淡淡道:“堂主方才好像已经说过了。”
虎堂主道:“不错,我以有为之身,不能轻易涉险。但当世两把名刀相遇,若不交锋,纵使我不在乎,刀也不答应,故此一试。”他见机得快,就在要一决生死时退出,但他不敢涉险,则说明纵使徐笑佛的刀法不在他之上,也决不在他之下。
徐笑佛沉喝道:“你还不肯放人?”
虎堂主不理,向李不凡道:“李不凡,你现在还有没有兴趣跟我赌一赌?”
李不凡道:“只要你放了龙姑娘,在下自当奉陪。”
虎堂主道:“我所赌的,正与她有关,怎能轻易放人?”
李不凡道:“哦?愿闻其详。”
虎堂主一指徐笑佛道:“我要赌的,就是看他刀重于情呢,还是情重于刀?”他转而向徐笑佛道:“向闻你痴于刀,饮食男女均是不好,但以今日看来,你显然对龙女极有情意。”
徐笑佛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本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情感的人。
虎堂主道:“你要我放她,那也容易得很。你必须作出一个抉择,是要她的命呢,还是要你的刀!”
徐笑佛冷冷道:“要命怎样,要刀又怎样?”
虎堂主淡淡道:“要刀呢,那容易得很,我只须一刀了事。若要她的命……”他目注徐笑佛,一字一句地道:“就斩下你的手来,你也知道我要的是那一只手!”
此语一出,人人皆惊。“花月双姝”花容失色,月儿快步走近来,二人尽皆凝望着徐笑佛,看他如何应对。邪花则得意极了,满脸俱是幸灾乐祸之色,似乎恨不得亲自下手。虎子既想报断手之仇,又怕父亲真的杀了龙女,不住观望。
最关键的还是徐笑佛,众目所注,但见他面色骤变,渐渐紫涨,似乎要爆炸开来。
不问而知,他自是极度紧张。
断了他的手,当然是右手,就废了他的刀,但他有生以来,已将他的生命倾注在他的刀中,这柄刀已化作了他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
在别人眼中,一个刀客,刀就是他的生命,正如剑也是剑客的生命一样。
但他的刀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许许多多人的生命,因为只要他一刀在手,那些人的生命也就在他的手中,但他的刀一离手,他的命也就在别人的手中!
别人的刀也许只是一件兵器,但他的刀还是他的父亲、情人、朋友,他敬重它,爱惜它,友待它,这柄刀已甚于他的生命,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与之相比,包括他自己!
为了这样一柄刀,他怎肯斩了自己的手?所以,他本应毫不犹豫的立下决断:绝不放弃这柄刀!他甚至可将要他放弃这柄刀的人的头立即砍下来!
但现在已经不同了,一粒爱情的种子已在他心里种下,成长,开花。虽然还没结果,但已情根深种,根深叶茂了。
他本是一个孤儿,没有亲人,由于这柄刀,情人、朋友都与他绝缘,他的内心深处,就像一口干涸了水井,一滴清泉渗入,恰如万丈波涛,很快泛滥成灾。
自从“大风客栈”龙女为他包扎手掌时起,那一滴清泉就已经渗入了他的心田。
这一滴清泉立刻变成了万般感激,他发誓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渐渐地、不知不觉地,感激变成了感情,等到他发觉时,已无可挽回了。
爱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你要它发生时,它未必如你所愿,就算你强迫自己去爱一个人,也往往总是适得其反;但有时候它却可一触即发,挡也挡不住,甚至你会恨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
因为爱人恰如磁石,两极相遇,自然就吸引在一起,不可避免。就算你不是对方的磁石,对方却可能是你的磁石,你又不是木头,你是钢铁,被对方吸引过去理所当然。
推也推不开,摆也摆不脱,抹也抹不掉,命中注定,逃不了。
徐笑佛在表露感情方面,毫无经验,也拙于言辞,他只有用他的行动,用他的刀。
但别人现在却要毁掉他的刀!
他会不会为他的情毁掉他的刀?
他神情紧张以至无法抉择,是不是刀与情孰轻孰重,已根本分不清了?
但刀虽无情,人却有情!
一直被邪花抓住的龙女忽道:“徐大哥,你别为我如此,我不值得。”她这句话在别人耳中听来,不过是一句劝告之语,只有李不凡知其深意。他吸了一口气,开声道:“好,我跟你赌了,随便你赌什么,我都奉陪!”
他此话一出,众人又吃了一惊,连虎堂主都觉得意外。
须知:赌,就有胜负,有胜负就有两种可能结果,难道徐笑佛除了自断一手外,还有其它选择?
依目前看来,他的所谓其它选择,也不过是任由虎堂主杀了龙女,然后自保其刀,再行报复。
李不凡既然敢赌,是不是确信徐笑佛会选择后一种?
只听李不凡一字一锤的道:“我赌你一定不敢杀龙姑娘!”
虎堂主仰天打个哈哈,道:“说得好!我居然不敢杀她?”言语间似觉得十分滑稽。
其实花弄影等人也觉得李不凡未免过于自信,虎堂主杀龙女不过举手之劳,以他的武功、势力,盛怒或狗急之下,真要杀了龙女也毫不为奇,况且,龙女在他手中,徐笑佛、李不凡投鼠忌器,也许他根本就不必杀龙女,而不是“不敢”。
但李不凡跟着淡淡道:“我与徐兄联手杀你,你有多少机会逃生?你杀了龙女,就等如是杀你自己!”
虎堂主冷笑道:“你二人联手,我自非敌手,你轻功远高于我,我也逃不了,当然必死无疑。何况……”
李不凡道:“何况你还有一个宝贝儿子,他也一样逃不了,如果你不想你父子毕命于此……”
花弄影这才知道,李不凡果然有所恃,虎堂主纵然不顾他的性命,他的儿子难道也不顾?呀,为什么李不凡总能想到些又奇又妙的办法?
却听得虎堂主冷笑道:“但我能有今日,岂是靠妇人之仁得来的?我无情无义,天王老子也不怕,天下间竟还有我不敢做的事?我偏偏做给你看!徐笑佛,你瞧着!”说着举起刀,便向龙女冲去。
余人大惊,徐笑佛沉喝道:“且慢!……”
虎堂主横刀架在龙女脖子上,冷冷道:“徐笑佛,你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好,免得整天的‘笑佛’,教人难耐!”
李不凡突地按住徐笑佛,沉声道:“你动手吧!”
虎堂主怒道:“李不凡,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手?你敢小看我?徐笑佛,你要怪就怪姓李的!”说着手腕一动,欲杀龙女。
突然一人冲出,扳住虎堂主手腕,叫道:“爹,手下容情!……”正是虎子。
虎堂主骂道:“畜生!”一脚蹿出,将虎子踢出丈余。
虎子顾不得自己伤痛,翻起来,手脚并用,爬到虎堂主跟前,跪下,不断地叩头,哀求道:“爹,求求你,饶了她吧!看在孩儿份上,饶了她吧……”
他本已断了一只手,爬的时候便十分狼狈,沾了满身泥尘;他叩头不断,头第四次抬起时,额头上已撞出了瘀痕,血迹斑斑。
花弄影等人原本对虎子不满,此刻见他如此痴情,奋不顾身,不禁都为之动容。反观李不凡、徐笑佛,则未免太镇定了些。
龙女初时听李不凡为了顾全徐笑佛的手,竟不顾自己性命,虽声色不动,内心实是恼怒,此刻见虎子如此,不禁泫然泪下,道:“你这是何苦……”
虎堂主脸色铁青,喝道:“畜生,我是在为你报断手之仇!世间什么美貌女子没有,何苦为了这贱货弄成这样!还不滚开!”
虎子叫道:“这仇我不报了,由他去吧!”花弄影见他先前还口口声声非报仇不可,此刻为了龙女,连断手之恨都可不理,不禁大受感动,叫道:“喂,虎毒不食子,你还要你儿子怎样?”
虎堂主冷笑,一脚踢开儿子,踢的时候,踢中了虎子身上的穴道,虎子滚出了几步远,动弹不得,只是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父亲,面对龙女,竟哽咽出声。
虎堂主喝道:“李不凡,你还要和我赌是不是?徐笑佛,缩头乌龟做到几时?我连儿子都不要,难道我真的不会下手?”
徐笑佛本来自认对龙女痴情一片,情到深处,什么都可为之牺牲,但此刻眼见虎子为了龙女,在众目睽睽之下,摸爬打滚,哭喊呼叫,丑态毕露,不但尊严尽丧,更兼身体受残,甚而连断手之仇都视若烟云。
古人云:“男儿流血不流泪”,那是说男儿宁死不流泪,现在虎子为了龙女,竟流出了比生命还重要的男儿泪。
又有云:“男儿重气节,女人重贞节”,现在虎子连与女人视若生命的贞节相提并论的气节都可不顾,痴情之深,直可惊天地、泣鬼神!
难道自己竟连一向轻视如蝼蚁的虎子都不如?
徐笑佛咬咬牙,刀交左手,突然一刀向自己手腕砍下!
李不凡狂叫:“不可!……”
可惜他的声音追不上刀光,但见刀光乍现,鲜血飞溅,徐笑佛那一只天下无敌无双无价的右手竟就此断了下来!
徐笑佛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两步,竟似立脚不稳,以他的顽强,怎会连断手之痛都忍受不了?其实,他忍受不了的是“断刀之痛”!
李不凡扶着他,苦叹道:“你怎地如此傻!他要追求王图霸业,是断断不会就死的啊!……”
花弄影本来对李不凡见死不救,颇怀不满,此刻听他所言,方才幡然而悟,不住顿足道:“哎呀!真是!可便宜了他!”
徐笑佛目瞪口呆,连手痛都忘记了。得知自己原来可以不必断手而救龙女的,他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他呆然半晌,方惨笑了一下,摇摇头,把眼只望着一人。
虎堂主眼见奸计得逞,哈哈一笑,把龙女向李不凡这边一推,提起虎子,塞入小轿中,率领邪花等人如飞而去。
龙女面色苍白,慢慢走了过来,缓缓蹲下身子,垂头道:“不碍事吧?我来帮你包扎。”
徐笑佛强忍疼痛,脸露喜色,道:“有劳……”大风客栈里那难忘一幕仿似又重现眼前,不禁脸露微笑。这可能是他第一次流露出真诚的笑。
花弄影笑道:“龙妹妹,人家徐大哥这样对你,你就跟着他一起走吧,别跟着我们啦!”
要在往常,别人说这种话,徐笑佛必定不喜,像月儿就碰到了他的钉子,但此刻他却一反常态,默然不语。
龙女慢慢仔细的包扎好了徐笑佛的断手,缓缓站起来,摇摇头道:“我不走。”
她说得缓慢而平静,仿佛说着一件不相干的鸡毛蒜皮的事,但听在徐笑佛耳中,却不啻是晴天霹雳!
他付出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换来的却是连鸡毛蒜皮都不如的一句话。
他痛苦得连脸上的肌肉都抖动不休,更觉得自己无颜再待下去,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他奔得好急,好快!
突然,不知脚下踢着了什么,“碰”的一声,翻身而倒。
惊震天下的徐笑佛竟然会如此轻易跌到,当真出人意料。就算他失去了“天杀绝刀”,他还是徐笑佛,怎会连路都走不好了?
那自是心神激荡、失神所致。
但见他旋即爬起,谁知爬了几次,均站不起来,他激愤之下,举起右手狠命的擂打地面,但他的手已断了,伤口血凝未久,一打又流了出来,浸红了龙女给他包扎的白手巾。
但他仍不停止,仿佛要将这条手臂也摔断了一般,直打得地面泥尘滚起,落了他一身。
他一边打着,一边口里嗷嗷直叫,似哭非哭,但眼泪是早流下来了。
李不凡等人正想上去扶他起来,却见他突地跳起,狂跑着去了。
一代神刀,竟落得如此下场。
花弄影忍不住了,冲龙女叫道:“你还是人么?”
龙女不答,对李不凡淡淡道:“护镖之路未尽,还是赶紧上路吧。”她好像忘了李不凡已将白玉美人搓碎,不待他应答,已先自离去。
花弄影气极,正想责骂,一旁的月儿忽道:“她做得没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花弄影喝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乱嚼舌头!”
月儿道:“我说错了吗?爱不是报恩,难道别人卖了恩惠给你,就要以身相许?就算是,也该给她一点时间,怎能说爱就爱?这可是终身大事啊!况且人家大事在身,难道就不管了吗?”
花弄影想了想,笑道:“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转看龙女,只见她背影冉冉,已走得远了。
此后一路行去,再无别话,六日后终于到了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的这一代庄主南宫先闻报,率领独子南宫文及一众家人亲自出迎。见了李不凡,口称“李大侠”,对龙女则“世侄女”的没口子叫,花月姐妹则以“姑娘”相称。
李不凡见南宫先面相平和,为人谦下,没有半分粗豪的江湖气,南宫文则更似一书斋苦读的瘦弱书生,持礼甚谨,当真做到了非礼勿视,因而也不敢放旷,况且南宫世家毕竟非比他处,容不得游戏。
南宫先将李不凡等人让至客厅坐下,一番寒暄过后,自不免谈起护镖交割事宜。
龙女暗暗忧心,白玉美人已被李不凡搓成粉末,却拿什么来向南宫先交待?
一路上,她与花弄影姐妹早就担心,但想李不凡为了救她,不得已才毁掉白玉美人,心中也必忧惧如焚,便不敢多问。
须知南宫世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南宫先更是身负绝艺,重镖既然失保,他会怎样对付李不凡?
龙女等人实在连想都不敢想。
但听南宫先道:“多承李少侠护保,才能平安到达,老夫这里谢过。”说着站起来,拱手作揖。
李不凡忙起身还礼道:“这是在下份所当为,庄主何必客气?”
龙女等人听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花弄影忍不住道:“南宫庄主,你真的收到了白玉美人?我怎么看不见?”
南宫先一捋黑须,微微一笑,道:“白玉美人已于三日前送到,花姑娘你自然看不见。”
花弄影睁大眼睛,愈听愈奇,道:“谁送来的?不是他么?”用手指指李不凡。
南宫先道:“自然是他,不过不是他亲手送到而已。”
花弄影道:“那是谁啊?”
南宫先道:“还能是谁?那自是李少侠的好朋友‘偷神’风万里风大侠了。”
花弄影“啊”的一声,转头望向李不凡,满脸俱是询问之色。
李不凡笑道:“难道你忘了风兄曾经两次来找过我?”
花弄影道:“那又怎样?”
李不凡道:“他第一次从我身上取走白玉美人,拿去仿造,第二次把仿造品送给我,那日我毁掉的便是仿造品。”
偷神仿造之技天下无双,连皇后的凤冠霞帔都可仿造得真假难辨,区区一座白玉美人自也不在话下。
花弄影问道:“那真的呢?”话一出口,立即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笑道:“真的你自是让他送到这里来啦,我真笨!”其实她自然不是真笨,这件事虽不复杂,却使她惑乱不已,所以一时间想不到而已。
龙女问道:“一路上我们都在你身边,却不见你去找他,你是怎么联络到他的?”
李不凡淡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龙女见他不说,知道这是他与偷神二日之间的秘密,便不再问。
南宫先道:“李少侠一路辛苦,如不嫌弃,不妨在舍下歇息数日。后日是小儿大婚之喜,赏面喝一杯水酒如何?”
李不凡大奇,笑道:“如此凑巧?那就叨扰了。”
南宫先道:“如此甚好。”
当下南宫先安排四人住下,李不凡、花月姐妹在一处,龙女另在一处,连李不凡都不知道。
李不凡心想她龙、南宫二家是通家之好,另行安排也是常理。
晚饭过后,南宫先来访,李不凡问起女家是谁,南宫先诧异道:“李大侠不知?难道龙堂主没告诉你?”
李不凡摇摇头,南宫先道:“这便奇了,他请你押的镖,白玉美人是嫁妆,龙侄女乃是新娘。”
(https://www.tbxsvv.cc/html/35/35623/9472140.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