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着那条密道，杨叶很轻易就道了名闻天下的水月居，一路上竟是毫无阻拦，正如杨英所言，省去了不少麻烦。
名闻天下的水月居，并未因杨叶的离去许久而有丝毫改变。
小桥流水仍在，凉亭雕栏依然，还有飞鸟游鱼，绿树红花。
但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座小楼——一座临空搭建在水流之上的竹楼。这座小楼就是水月居的标志，因为水月居住着一位名人。
而这位名人，就住在这小楼之上。
江湖中人人敬重的武林五老之首，以仁义公正闻名天下的柳家庄主柳清风。
杨叶到时，这里已经有两个人：
一个形容清瘦，白发如霜的老人。
一个肩背长剑，英姿焕发、气宇轩昂充满了王者霸气的中年人。
二者之间，给人鲜明强烈的对比，前者，祥和仁慈、安宁平静。后者，英武不凡、锋芒大露。
老人是柳清风，中年人当然就是柳白玉。
老人与之前相比，虽略显憔悴，却更有超凡脱俗之感。而柳白玉，与那披头散发，满脸写满沧桑，双眼无神，忧郁得令人心碎的落魄男人相比，简直有如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一般。
现在的他，就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剑，锋芒大露，身体散发出一股坚韧无敌、无坚不摧的杀气，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手握天下兵马、生杀大权的将军一样威武。
两个人都并排站在竹楼之上，柳清风看见了杨叶，就势靠坐在背后竹椅之上，还是用以前那种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杨少侠是来归还断龙刃的？”
杨叶躬身一礼道：“我此行有两意，一为丢失了断龙刃而负荆请罪，二为答谢庄主救命之恩。”
柳清风淡淡道：“老夫何曾救过你性命？”
杨叶又是一礼才道：“边塞酒馆之中，若非庄主洞察，派风铃及时赶到，我只怕早已命丧令郎之手不下百次。”
柳白玉坚定的眼光似乎微微一闪，却还是没有说话。
柳清风笑道：“原来一切你早已知晓。”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杨叶看得清楚，那就是杨叶曾一度视为生命形影不离的断龙刃。
杨叶心里早已有了底，目光看向柳白玉道：“若不是风铃反应够快，我也极难猜到是他。”
柳清风不置可否，淡淡道：“你两月之期未归还断龙刃，我自己取来，是否为过？”
杨叶垂首，恭敬的道：“就算您自己不取，我也从未有过独霸断龙刃不还的想法，误期归还神兵，本就是晚辈的错。”
柳清风哈哈一笑，随意的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柳白玉。此时的他，仍然一言不发，虽不说话，只是随随便便的站立着，却让任何人也不敢轻视于他，给人一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杨叶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回忆，这就是望日峰顶接应他的那个黑衣人，虽然当时他一定是刻意隐藏掩饰了自己身份，但这份独特非凡的气质，杨叶永不会忘记。
“望日峰上，你为何接应支持我去杀你自己的父亲？”
这句话一出口，连杨叶自己都有点吃惊，但是除了他自己外，却谁也没有奇怪的表情，回答他的，居然是柳清风：“那只不过是一个计划而已，其实世人皆知，玉儿乃是天下一大孝子，他的所作所为，从来就未曾对我隐瞒过丝毫，凭你当时的功力，能伤我身边的护卫，已经是一大奇迹。”
听这话，似乎柳清风也是帮凶？
这本是宁死杨叶也不愿相信的事，但现在想来，一个人买凶来杀自己，为的只不过是为了布一个局，这份心计，委实可怖，所以杨叶的话，已有点颤抖：“今日以前，你纵使砍了我的头，我也绝不相信五老之首，竟也是‘天杀’之首。”
柳清风叹了口气，道：“没人相信，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杨叶不明。
柳白玉却终于开口了：“因为父亲，依然一直是武林五老之首。”他并没有停顿，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的所作所为，也一直不受父亲赞同，只是他一直从未揭穿过我。”
柳清风也接着道：“虎毒终不食子，但是总有一天，事实会证明，邪恶，必是无法战胜正义的，因为正义永存，道义永在。”
杨叶听得一愣一愣，几乎已经被他父子二人的言辞，弄得一个头也似乎变成了两个一般大。
柳清风却在叹气：“这的确很难让人明白，我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之事，更是一直在捍卫着我心中所信仰的正义，之所以我没有揭穿玉儿，是因我崇尚光明，相信正义，总有一天，正义会战神邪恶，却绝不会是假我之手来大义灭亲。”
杨叶却似乎有点懂了，点头沉吟道：“大义灭亲，其实只不过是给狠毒之人找的一个富丽堂皇、合乎情理的借口，真正有情的人，又有谁能做到大义灭亲？”
“想不到你竟是第一个了解我的人。”柳清风缓缓道：“其实我也曾多次规劝过玉儿，但他既然认为正确，我也只有任其所为……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不能大胆毫无阻拦的去做自己心里认为对的正确的非做不可的事。”
自己认为对的正确的非做不可的事？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去做，事实结果，会证明一切的对错。杨叶觉得他说这话，暗含了深邃的哲理，不由沉醉其中，回味良深。
柳白玉接口，打断了杨叶的嚼嚼：“我所行事，五所谓对错，强者生存，弱者死，这本是天地不变的至理，我若一统天下，不见得治理会比杨府差，我也同样会让江湖没有纷争，远离仇杀，各派相亲相爱，武林兴盛繁荣，人人自得其乐，永远无人活在仇恨之中……”
杨叶不禁叹气道：“你的志向，令人敬佩，可惜你手段过于毒辣，行事不够光明，这就偏离了正道而坠入了魔道，要知道，善恶只存乎一念之间。即使你最终成功了，却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骸骨，去登上那虚无的辉煌宝座，就算天下太平了，你自己，却去得越来越远，再找不到回头的路，这又何苦呢？如今江湖，波平浪静，安详沉寂，百业兴盛，你又何苦为了表现自己的突出而去搅乱它，让天下之人皆不得安宁？”.
柳白玉却似乎对这一类的规劝，听得太多，有点厌烦，挥了挥手道：“我七岁学剑，十六初成，十八岁挑战卓凡起，就深刻了解到，力量，对于一个人的重要，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无论用何种手段，对与错还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我不认为我一生行事有何过错，因为我本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去追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过程本无对错。如今江湖，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生机，我就用血，去洗涤阴霾，依照我的意愿去重新营造的武林，将更胜现在。”
他越说越是激动，脸上也因兴奋而显得通红，声音也竟然有些微的颤抖：“不信你们看着，我会用结果来证明给你们看，我会让如今的江湖，变成一个前无古人的梦幻国度，只要再过十日，十日的时间我就可以证明一切……”
杨叶听得暗自摇头，却实在是无话可说，现在的柳白玉，根本没有当自己是人，而是神，可以主宰天地间万物的神，无所不能，超脱一切。
柳白玉还在继续：“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一代霸业，当然免不了要牺牲一些人，但这些人若知道自己是为将来和平的天下而死，也该死得其所，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寒暑，若不能创出一番伟业，造福后世，就只能行尸走肉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提着一柄剑走南闯北，说得好听是游学天下锄强扶弱，其实却是追名逐利浪费生命。”他语声一转，长叹一声道：“如此平庸过一辈子，实在非我所愿！”
杨叶听得愣住，说句实话，他还真的竟然找不出只言片语来反驳于他。
柳清风又是一声叹息，缓缓道：“杨少侠如今可明白了？我无法用语言来说服他，就只有任其所为，让事实和结果来证明是非对错了。”
“我尚有未明之处。”杨叶道：“还望庄主成全。”
柳清风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
杨叶正色，躬身一礼才道：“以柳兄的年纪，如何收服得了暴剑这一类的前辈高人？”
柳清风徐徐道：“那些，都是我年轻时冲动犯下的错，本以为纠集一点武林力量，可以为天下做一点事造福一方，不曾想见，却成了助纣为虐的邪恶势力后盾……”
听到此处，杨叶其实不是愚笨之人，当然也知道了事情真相，柳清风居住水月居，常年不曾离开，实为软禁，其间柳白玉一定已接收了他所有的力量。
但他还是不甚清晰明了：“据晚辈所知，暴剑前辈年轻时，乃是被人所救，因为感恩而入‘天杀’，前辈却是毫不懂武，莫非柳家庄内，另有高人？”
柳家庄一直是江湖中的禁地，并非柳清风是武林五老之首，而是因为柳氏家族，历来神秘莫测，威震一方，矗立江湖数百年，自然精华内敛，卧虎藏龙，不容任何人轻视，所以若庄中潜藏不出世的高手奇才，也不算惊奇。
老人却笑了，这一笑，人也似乎突然就年轻了十岁，谁都有年轻的时刻，只是柳清风的青年时代，在武林中却一直是个迷。
只听得他缓缓说着，似在陈述着一个千年未解的迷：“柳家家传一刀一剑一甲，刀剑即是断龙刃和如虹，两者皆有家传秘笈相辅之，年轻时，我本已将刀剑之诀熟记于心，到中年时候，因为一件事改变了我一生，所以才弃武从文，并发誓今生不再言武。”
杨叶听得一惊，柳白玉擅使如虹剑，必是已习得那家传剑诀，如今竟已傲视天下、独霸武林，老人当年却连断龙刃的刀诀也学会，可见其功力，已是惊才绝艳、强为天人了，原来江湖传言，柳清风不懂武，却是虚言。
谁都能看出杨叶面上那惊讶与不信。
柳清风又缓缓道：“江湖传言，虚实有之，真假参半。少侠今日若有雅兴，老夫却愿意舞刀以助兴。”
说罢，人已飘起，自竹楼之中飞了出来，在空中，一声龙吟，断龙刃已出鞘，但见碧光闪处，老人如天外飞仙一般，沉浮空际，断龙刃绝学一招一式，连绵施展而出。
招式奇绝怪异，飘忽无常规，闪烁腾挪，刀光森然耀眼，每一招每一式，皆与断龙刃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而那刀式，却轻快得毫无一丝杀气，美妙绝伦。
飘渺中，犹如仙人起舞、凤舞九天，此技只应天上有。
刀式突变，急如迅雷。
只见碧光绕绕，杀机毕现，森森刀气，破空有声，幻化无数人影。
千万人影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皆是优美动人，隐隐有如龙游云层、飞龙在天。一时间风云际会，天地失色，云层起伏翻滚，竟似天外仙人与龙搏杀，就连当空烈日，也似失去了颜色。
轰然一声闷响，发自天外，震撼人心，如龙吟九霄，然后突然之间，风展云收，刀影也乍停，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恢复了明亮，云收雾散，柳清风却毫无任何支撑的悬浮空中，衣服飘飞，长发随风拂动，闭目不语，威严如天神降世，哪里还像那个久病将死、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
杨叶今天，终于见识了断龙刃的真正神威。
柳白玉的眼中，此刻也充满了光彩，他学会了如虹剑的剑法，可是这断龙刃的刀意，却是他穷一生精力也无法领会到的。
人影一闪，柳清风又回到了竹椅之上，轻轻挥手，断龙刃竟斜斜向着杨叶飞来，杨叶本能的伸手，接住了断龙刃，心里竟泛起一阵莫名的温暖，如同故友重逢一般。
柳清风道：“你们今日一决，权当证明正邪之分。”
杨叶一怔：“你要我与令子一斗？”
“若你打不过他，也只说明邪恶灭亡的时日未到，那时非但我无能为力，杨府也没有力量阻止他了。”柳清风话锋一转又道：“其实这也是玉儿的意思，以决斗解决一切的恩仇。”
杨叶对着柳清风道：“前辈，他又为何愿与我决斗？我与他之间，也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看着柳白玉冷冷一哼，杨叶却突然想起了婉儿，柳白玉的妻子皇甫婉儿。
柳白玉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却冷得刺骨：“我已享受了成功的喜悦，天下还能找到杨兄弟这样的对手，为何不一战？”
“成功的喜悦？”杨叶也回之以冷笑道：“天下若还有杨府在，你又如何能轻言成功？”
柳白玉大笑起来：“看来半月的酒还没有让你喝清醒。”
“半月？酒？”杨叶也迷惑起来。
然后柳白玉就让他清醒：“半个月对我来说已经是太长的时间，我动用了天杀全部的力量，于暗中活动，只不过用了十天的时间，就已控制了杨府三分之二还多的实力，杨府如今虽然还在江南纹丝不动，只因我未发下号令，否则杨府早已血流成河毁于一旦了。”
“为什么你不试试？”杨叶虽然震惊，却宁死也不愿承认。
柳清风却说话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争取的事，唉！我老了，已没有多少日子好活，能够不看见流血事件，尽量多做点事情，我不让他这样做，只因我也曾欠笑剑一份情。”
杨叶此时却不能不信了，能在短短十天之间，就控制了杨府三分之二的势力，天杀的实力，实在也不容小觑。
“那你为何，不在那边塞酒馆中杀了我？”杨叶诧异：“那时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
柳白玉淡淡道：“我没那么做，只是因为父亲全力阻拦，让我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柳清风接口道：“我早就说过，玉儿是个天下难得的孝子，除了让他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之外，他几乎什么都会听我的。”
杨叶紧握了断龙刃，他虽然不懂得断龙刃的刀诀，但他毕竟是江南杨府的人，就算死，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武功会输给别人，因为，他身上流淌着的，是笑剑的血液，他肃然道：“数年之前，你败于师傅剑下，今天，就让你再一次输给他的徒弟。”
柳白玉却突然仰天长笑，好像听见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当年的卓凡？第十招时我本已经可以将他击败，将他击杀剑下，只是我却要借助他的声名，让我退居幕后，暗中操控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才会故意输给他的。”
“好一个幕后操控。”杨叶讽刺道：“所以你就让婉儿做了你的替死鬼？”
提到婉儿，柳白玉眼中也露出了哀伤之色：“婉儿是此生最了解我的人，她一直默默支持着我，从不曾有一刻的离弃背叛，若论贤妻良母，她才配得上称真正的贤妻，若非你们逼得太急……”
“可惜，她那只是愚忠。”杨叶不得不感慨惋惜道：“其实却正是她的所作所为，将你推上了绝路。”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忙道：“你说，若不是我们逼得太急，怎样？”
柳白玉的声音有些哽咽：“若非你们逼得太急，我……也不会用真气震断她的心脉……”
“果然你你杀了她”杨叶一时激动起来，却又弱了下去道：“怪不得，当时连我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柳白玉脸上笑容也显得很苦：“当时事情已败露，她已一心求死，让你们无法怀疑到我，若我不杀她，岂非辜负了她一片心意？所以害死她的人，却是你们，我要为她报仇。”
他身上散发出了强烈的杀气，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气势逼人，神威凝然，杨叶却一点也不怕，苦笑摇头道：“你不是人，你已经疯了，武林正义怎能败在你这样一个疯子手下？就算明知打你不过，我今天也誓必用死，来捍卫正义。”
手握刀柄，只一甩，刀鞘飞出，没于土中。
柳白玉也拔剑，人如惊鸿，从竹楼中飞了出来。如虹惊天，光幕突现，如烈日当空，风卷残云，光华四散，那无声的剑气，铺天盖地，狂怒的压向杨叶。
杨叶忽然觉得压力骤增，如今这一战，关系着武林一场空前的浩劫，而这一切的责任，就在自己这只毫无把握的手上。
剑气划过，杨叶左肩空荡荡的袖子，齐肩而断，若他还有左臂，从这一刻开始，也就再不会拥有。
一剑过去，第二剑又到，夹着劲风和毁灭的杀气，迎面而来，杨叶飘然闪避，身子却似乎又凑上了如虹的剑锋，吃惊之下，挥刀急挡。一声巨响，火星四射，神兵初次交接，天地也似为之动容失色。
如虹剑如影随形，迅速又缠上了杨叶……
凭着神奇步法，杨叶还能堪堪躲避攻势，欲求反击，却是无从下手。
如虹剑有家传秘笈与之配合，本身已是毫无破绽，同属柳家至宝的断龙刃，锋利也许能够与之匹敌，但杨叶毕竟是外人，并不知悉与之相辅的武功心法。
况且柳白玉还有三宝之一的宝甲护身，刀枪不入，这一战的成败，似乎早已天定。
此时，却听见柳清风在一边曼声轻吟：“龙之为物，吞云吐雾，倒海翻江，翱翔九天，风云色变，天地具震……”
杨叶一边苦苦闪避自保，一边苦思其语中深意。
柳清风似乎在描绘的是龙的威力惊人，力量之强大，但这些又似乎根眼前的战况根本没有丝毫的关联，但杨叶却直觉的认为，他想表达什么深意，而且是在为自己暗中助力，他还在说，杨叶也只有听：“飞龙在天，必先蓄水，战龙在野，誓必无悔，万般变化，皆出于心，无形有质，是为入定……”
杨叶心中一动，似乎把握到了一点点东西：“他是否在暗示我心要学那老僧般入定，蓄足元气，以作必杀一击，方能龙飞九天，破柳白玉的如虹剑法？”
于是杨叶开始收敛心神。
但即使是蓄备了再多的元气，杨叶也实在无法找到机会发出那致命的一击，如虹剑法，本已没有破绽，由柳白玉手中施展出来，更已是天下无双的绝技。
就在这一阵苦撑的时间里，杨叶已中了一十三剑零左右腿上七处擦伤，虽然未及要害胫骨，但血流如注，体力也随之流逝，时间一长，杨叶全身的肉还不尽数被一片片削下来？
柳清风还在轻吟：“断熬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九州，折一刃以救天下，静一心可得永生……”
杨叶全身一震，似乎已领会把握到了断龙刃绝学的精要。
女娲补天，泽被苍生，大禹治水，拯救天下！
他们能做出这么伟大的事，只因他们心中有爱，爱苍生、爱天下、爱世间万物。杨叶突然想起了卓凡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武功之至高境界，来源于爱，来源于情。”
如今与柳白玉这一战，已经不关系个人生死荣辱，而关系到天下人的安定，关系着整个中原武林无数人的性命，只要能破他那一剑，就等于拯救天下。
而不慌不焦才能安定心神，克敌制胜，才能保住千万人和自己的性命。
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杨叶紧握了一下断龙刃，却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时间也仿佛静止定格，他的人，瞬间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股奇异不明的力量，自断龙刃传出，从手心传入，以致满布全身各大经脉，他突然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就在剑光接近自己的那一刹那。
断龙刃忽然挥出，破入了满布空际的剑影之中……
千万人影同一时间闪现，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忽隐忽现，皆是优美动人，宛如仙人起舞……
人影和剑光似乎充斥了天地之间，甚至遮去了阳光烈日。
天空骤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低沉而动人心魄，似是巨龙受创的哀号呻吟，直震得人心发寒，然后云收日现，人影乍停。
结局绝对的出乎意料：柳白玉掉进了水中，全身衣衫尽碎，就连无坚可摧的宝甲，也片片寸断，杨叶手握断龙刃，犹如天神一般悬浮空际，手中神器散发碧绿色的光华，紧拥着他全身。
这一刻，甚至连太阳的光，也似乎没有那碧绿的光华更灿烂辉煌，俨然如九天之外的神人，降临大地，君临凡尘。
柳白玉手中已无剑，名动江湖的如虹，此时已经断折成均匀的五段，散落水中。
柳清风长叹起身，悠然道：“天意、天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领悟出断龙刃的无上心法刀意，难道这不是神灵之意？冥冥中自有主宰，玉儿，你可还有话说？”
柳白玉脸色铁青，长发披散，喃喃道：“冥冥中自有主宰？……不可能，他这么可能领会断龙刃绝招的？……不可能……”
柳清风道：“天地万物，皆有因果，你穷尽一生精力，终难以参破断龙刃的刀法，只因你把某些东西看得太重而放不下，却因此忽略了一些其实本来应该很重要的东西。”
他这话，也暗藏了无边的玄机哲理。
柳白玉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什么？我忽略了什么？”
这次回答的，却是杨叶：“情，感情，无论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发自内心最至善至美的意愿，你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奋斗，可是你的做法和手段却伤害了天下苍生，令苍生受苦，一切只是你为满足自身的私欲或证明自身能力而找的合情合理的借口……”
柳白玉沉默！
杨叶接着道：“断龙刃绝学其实不难参透，因为它真正的心法，就是情，对天地万物的爱，对天下苍生的爱，就是断龙刃力量的源泉，只要你心中有爱，这种力量就永远生生不息、天下无敌……”
柳白玉脸色苍白，全身乏力，再看他的双眼，空洞无物，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就像杨叶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样，只是那时的他还有丝毫斗志，此时却已经像个行尸走肉，他还在喃喃自语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吗？”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水中摸索着，好久，才在水中摸索出来一截断剑，举起，对着自己的心脏，刺下！
就在他手中断剑接近胸膛之时，杨叶的人却已掠到他身边，断龙刃轻挥，很轻易就弹飞了那一截断剑。只是柳白玉的手，却已被锋利的剑刃划破，鲜血直流。
柳清风古井不波的面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眼中，似已有了泪花，颤声道：“玉儿，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悔？”
柳白玉黯然道：“胜者生、败者死，没有怨言，我愿赌服输。”
杨叶忙道：“失败并不可耻，失败了还能不死，有活下去的勇气才是真正的伟大，你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为什么不用这份勇气活下去？”
柳清风也道：“你想想，我今年有多少岁了？”
柳白玉低声顿首答道：“再过五日，就是七十高寿。”
柳清风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世如梦，转眼大限将至，人一生有几个七十可活？我毕竟老了。”说完长长一声叹息，苍苍白发随风飘动，龙钟老态毕现，如今看来，他真的已经是个老人，无论年轻时多风流盖世，此时毕竟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
杨叶已经听懂了他话中无奈，七十岁的老人，谁不希望有儿子在身边送终？谁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叶说得对。”柳清风对杨叶的称呼也变得亲切了：“人间有情，我以为经此一事。可长你一智，吸取教训，修身自检，将来还大有作为，你却以死来面对，令我失望。”
柳白玉道：“我若不死，被我害死的人如何？江湖公义能容下我吗？哈哈哈哈……人间有情……婉儿……我可怜的婉儿啊……”
他的长笑却也变成了哭声、泣不成声。
杨叶诚恳的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你做过多少恶事，只要能及时放下屠刀，我以江南杨府的名义发誓，保你周全，毕竟天下间至善至美的并非仇恨，而是爱。”
柳白玉默然，好半天才愣愣道：“真的还可以回头……还可以吗？……”
杨叶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无比的包容和信心：“你可以的，以你的天资，惊才绝艳，每年做出一件惊人之举，造福武林，不出十年，我可以保证，你又可以赢得天下人的尊敬爱戴，不过你现在必须要做一件事。”
柳白玉似乎恢复了一丝信心，却被他最后一句说得一怔，道：“什么事？”
杨叶又笑了起来，就像春天的阳光一般光明灿烂温暖的笑容，连苍老的柳清风在这笑容里，都似乎又年轻了许多：“我要见万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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