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那片白茫茫的雪地,没有风,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虽然雪仍然轻轻地飘得温柔,可那太过沉寂的感觉还是熟练地让他冷彻入骨了。
是梦吗?是梦吧,但是已经五年了,为什么要一日日如此清晰地重复这种梦?师父不正经地丢给他几十个可能答案,结果想了这么久根本得不出结论。只是更加确定那种冷该死地越来越真实,每次令他即使醒来了,却还是会止不住地发抖,并且,无助地想抓住些什么。
抓住什么呢?他在这梦里初次伸出了手,几枚雪花落在掌上,很纤细的瓣,莹白的色泽就像——就像白梅花,今日在山谷中第一次看见的白梅花。
心陡然一阵悸动,他握紧了右手。白梅花啊,看见的时候,心底如丝般生出的那陌生但又总有点熟悉的感觉,让他记起了一种香气。对,就是这种香,极清极淡的味道,让人怀念而忧伤。
从来都没有变化的雪好像密集起来了,被风卷着扑打人的脸,他在眩晕中抬起头。皑皑的白雪深处,似乎有人悠悠扬扬地走过来,黑色的长发,白色的柔软的衣服,一根缎带鲜红若血地在纤细的手腕上飘舞如蝶,还有……那笑容,微微弯起在唇角,是最温柔的……
是谁?
那是个遥远的与神灵并存的时代,古老而强大的神住在高远的天上,人匍匐在地面,人中的仙则在云雾缥缈的山间苦苦寻觅着人可以获得的力量和长生。大地,为它的丰美与广袤而默默注视着尘世的乱云迭起。
也许神灵、妖鬼和人,每一个生命都如一枚飘落的雪花,在红尘里飞舞,自愿、还是不自愿地乘风上青天,或者被卷下枝桠、坠入深谷。在这个殷末的乱世里,世界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什么是那些不可胜数的雪花们的幸福,你——无法界定。
大树的晃动让守在下面的士兵们起了小小的骚动,不过没有人敢出声问怎么了,因为他们对树上之人的那张寒冰雕成的脸印象深刻。虽然那人其实没做过什么残酷的事,细数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宽大的,但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那个人太冷了,连背影都给别人一种拒绝接近的感觉。可他毕竟是将军啊,这晃动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众人为难地望着大树,但已然非常警戒地拔出刀剑,排开了阵势。雷震子无言地俯视着士兵们的行动,并不打算下令让他们静下来。梦境的变化给他的触动太大,让他甚至不想理会急速拢来的马蹄声,那是汇报军情的士兵。
梦里那个朦胧的身影是谁呢?看不清楚,却觉得带有温暖的微笑,一瞬间,把茫茫雪地的苍凉全部驱散。但是又为何会感到哀伤啊?从心底漫上来的浓郁的哀伤,让他差点为之窒息。
与自己那丢失的七年记忆相关吗?
马蹄声非常近了,雷震子翻身从树上轻巧落地,月光下爽利的动作看在士兵们眼里,竟有他背上生了一对透明巨翼的感觉。明明是凡人,传闻还是那个纣王的儿子,故西伯侯姬昌大人的养子,却有这样的异能,虽说是仙人云中子的徒弟,可是别的修道之人都难以做到这样凭空飞跃,况且听说将军还有别的力量,好像连神仙都忌惮三分,就跟那个天生异能的哪吒一样,让人不由得……畏惧。
冷冷的目光斜扫过士兵们略显僵硬的姿势里透出的惧意,最后定在下马跪地的军士头上,雷震子没有开口,沉默地等着那士兵的汇报。
“将军,闻仲于昨日战败后,没有往佳梦、青龙诸关败退,而是直接率突围的主力军约两万向这边来,距本军只剩十多里了。”
这个消息让众人手脚一阵冰凉,闻仲带兵之厉害已是威震天下,纵是败军亦不可小觑,何况那还是殷军的主力,并且尚余两万,而驻守这个绝龙岭的只有三千人,其中一千士兵的实战经验更算不得丰富。这却是因为他们的将军雷震子喜欢速战速决——直接一击解决敌军主帅,一击威慑住敌军。当那根长长的黄金棍挟着风的尖啸声挥过,无人不臣服于他冰寒迫人的目光下。
“传令。”雷震子神色漠然,“绝龙岭谷底进行工事的一千士兵即刻退出,以弓矢为主,守住出口,崖壁上的两千士兵速速隐蔽。未见到信号,不准妄动。”
“是,将军。”
众人领命而去,雷震子抬头看向夜空。满月正在中天,清亮的月光增添了冬末的寒气,山间阵阵劲风吹乱了他沉静的黑色短发,让他冷漠的面孔有了一点点变化。雷震子恍然记得,这个时节,梅花好像才刚开始绽放。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可那如白雪般撒满了枝头的纤细的花朵,就让人的目光恋恋不舍。
闻仲望望陡峭的崖壁,勒住黑麒麟。与姜尚长期的对峙本就耗神耗力,朝歌不断传来的关于纣王与那千年妖狐王后妲己的荒唐消息更令他心急如焚,如今一场惨败下来,他终于显得憔悴了,眼神虽然还坚定有力,却已少了许多精干之气。放弃那几处关口,迂回从西方的绝龙岭突围,再快军东还,重整军队与西岐决战于殷王直属地的选择究竟对不对,闻仲心里头一次没有把握。
“太师,真的要进去吗?”
将军辛环在闻仲身边停下马,整齐的军阵从他们眼前流过。这是从西岐战场上突围出来的精兵,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有闻仲的存在,没人怀疑犹如军神一般的闻仲,所有士兵都在他旗下自然聚集,并且相信这个人会带来胜利,包括辛环。可是此刻辛环的语气里透露了几丝不安,闻仲觉察到了,他没说话,多年征战的他当然知道这个绝龙岭实在是个伏击的好地方,狭长的山谷绵延几十里,进出口窄小,两边都是几近垂直的石壁。想从佳梦诸关强硬突围肯定损失惨重,可姜尚若派重兵猛将把守此关,只怕殷军也难逃一劫。
但是以西岐的兵力,怎么想都抽不出多余的可以用来把守这个明显位于西岐境内的关口了,除非殷军在此拖慢行程而被发现其突围意图的姜尚赶上。
思及此,闻仲的目光陡然一紧,随即又松下来。他以一贯的稳重动作扯动缰绳,黑麒麟迅疾而无声地滑向空中,只留下他沉郁有力的声音。
“传令全军,保持阵形前进,不得散乱。命飞骑队仔细勘察周围状况,切勿大意。各营将领带好属下士兵,任何情形下都不许发生惊惶逃窜的情况。”
辛环敬重地望向闻仲月下挺直的背影,虽然常胜的殷军初次尝到了败绩,退逃至此,但有闻太师在,就一定能——世界突然暗了,浓云遮蔽了满月的清亮,火把拉出殷军细长的队列,而空中的闻仲已没入沉重的夜色中,只有黑麒麟的一双眼睛闪着孤寒的光,瞬间竟仿佛来自幽冥。
辛环感觉到自己背上有冷汗滑过。
“将军,闻仲已进入伏击圈了。刚才的浓云真是天助我军,他们的飞骑队根本没法发现隐蔽在崖上的我方士兵。”
报告军情的督军掩不住喜悦,雷震子只是漠然地听着。流云散去,月光重又洒下银辉,从这高远的山崖上看下去,一切清晰可见,正如这场多方纠葛的战争。
这场人间大战,是由仙人中最大的两派阐教和截教主持着的,这两派仙人虽同出于鸿钧门下,纷争却由来已久,这次看来是终于想作个决断了。选择殷的截教,目前似乎都是截教高徒闻仲出面组织弟子与阐教祖师元始天尊等对战,通天教主根本不见踪影,如此不在乎那些弟子的性命,他是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吗?那与阐教一样支持西岐,极力主张灭殷的神族到底又有何打算呢?站在万物顶点的神族本是许久都没再介入人间的,这次却有点过于积极了。
神族没有参与实质的战乱,但战争的直接缘起正是妖族的九尾狐妲己等被神族遣往朝歌的皇宫。神族没有隐瞒要让殷灭亡的意思,理由是殷王纣侮蔑了神族之皇女娲。
雷震子微抬起头,冷冽的目光直直射入冬夜那蓝黑的苍穹,像是要穿透九天上已巍然千年的宝座。但雷震子也只是看着,纵使他的猜测是对的,他亦无意要以人类的身份去阻止些什么,无所谓,反正最终是治世暴虐的殷灭亡,然后世道太平就行了,这是师父云中子的意愿,而他雷震子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按计划行事。”
冷淡地吐出几个字后,雷震子无声地掠出高峻的山崖,黑衣翻飞的身影如闪电般迅捷,那月光下突然的降临看在无意间回过头来的殷军将领眼里,就像是挥动巨大翅膀的妖魔鬼魅。
一根金色长棍显现在雷震子的右手中,他盯住哑然无声地停下来的殷军。长棍慢慢横起来,带着从雷震子右手边突然卷地而起的狂风,长棍倏然划过一道漂亮的金色弧线,棍尖敲在雷震子身后陡峭的崖壁上,发出清越的金石相击之声。看似平常,但伴着明亮月光下的轰然巨响,殷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清楚地看到他后方的山崖正在烟尘里坍塌下去。碎石立刻就堵住狭窄的通道,殷军断了退路。
接着,两侧的崖壁上突然闪现出火光,被山崖崩毁所震住的殷军的飞骑队随即迅速地反应过来,他们驱使飞兽背靠己方地形成一个圆,殷军已然落入包围,但这包围圈明显非常薄弱。回过神来的士兵们有了小小的骚动,不过这骚动在看到驾驭黑麒麟升上半空的闻仲时便消失了,所向披靡的殷王军的前锋立时以尖锐的攻势冲向出口。
“闻仲,叫你的士兵停止攻击,出口处已经挖下壕沟,崖壁上随时可以倒下油,一旦我军投入火星,谁都别想从烈火中逃生。”
在某人的声音如冰寒的雪子般洒落这山谷后,殷军停止了行动。不止因为闻仲的命令,也因为看见停在半空中的雷震子,没有驱使任何羽禽飞兽,就如传说中御风而行的神怪,背向着明月所以看不清长相,但那冷冽的声音和他身边不时降下的闪电足以叫人心生恐惧。斜眼将崖上淡淡扫视一遍,额心的第三只神目隐隐亮起来,闻仲如行礼般对雷震子微低下头。
“殿下,那姬发只给殿下这么点兵力来阻挡微臣么?顶多三千人吧。闻仲不才,虽是败军之将,现在又中了殿下的埋伏,但我大殷王军岂是如此简单就束手就擒之辈!”
“别让你的卫队轻举妄动,前方出口是哪吒守着,即使有你截教的道友,也不可能轻易冲破。而在那之前,我会让殷军陷入火海。”
“殿下好眼力,不过——”闻仲低缓的声音里有浓厚的苦涩,但立刻又铿然地震入数万士兵的脑海中,“别说是哪吒和火海,就算有神族在此,我闻仲纵然死,也定要与殷军争一条路。”
雷震子看了他一眼,突然后退着飞回崖上。
“与我一战吧,闻仲。若你胜了我,无条件放你们出关,姜尚不认为你会从这里突围,西岐的兵力也尽数用在了佳梦、青龙诸关上,境内没有驻军,所以出了此关,你们便能迅速返回朝歌;不过若我胜了你,就让殷军即刻投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杀降卒的。”
“……微臣立过誓言,一切可能危害大殷国祚的东西,微臣都必定会用这根龙鞭扫除。那么,恕微臣冒犯了,殿下。”
没有人能看清楚闻仲是怎么把一根金色长鞭甩出来的,夜空中激烈的搏杀被月光映成了崖壁上粗略、凌乱的剪影。仰视着在半空中以武术和法力缠斗的两人,双方士兵们只能化为见证者,无人可以呼喊助威,几万人的峡谷里唯有呼啸的鞭声穿过冬夜的寒冷。而在那单薄的包围圈之后,由哪吒所守着的出口附近一尊峭立的崖石下,一个全身被宽大的黑衣包裹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崖石的阴影中,以观赏的神情注视着战斗中的雷震子。
辛环的手指不觉捏出了脆响,他不认为闻仲会败,法力和武艺都那么高强的闻仲,持有的法宝是名震天下的龙鞭,加上坐骑又是稀世的黑麒麟,迄今为止的所有决战中,闻仲只遇到过平手。可是,被闻仲称为殿下的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雷震子吧,他的法宝虽仅仅只有那根毫不特别的黄金棍,本人却天生拥有驭使风雷的法力,并且只怕已修炼得强到唯有少数上层仙人勉强可匹敌的程度——这是闻仲说的。
为什么太师会知道?
这个问题突然浮现在辛环脑海中,但等不及辛环思索,士兵们发出的压抑的呼声让他凝神看向空中的战斗——雷震子的黄金棍被龙鞭绞住,正僵持间,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沿着交缠的武器突兀地从闻仲窜向雷震子,黄金棍脱手而去,同时闻仲的左手挟着更为凌厉的金光迅疾地抓向雷震子的咽喉。
在那一瞬间,雷震子向后平仰过身体,并快速下坠,躲过了闻仲左手的攻击,不过他俊秀的脸庞还是被金光的边缘掠到,拉出一道血痕。风突然烈起来,连大石都被吹得从崖上滚落了,雷震子刹那间已闪身又飞至更上空,面对迎风紧追上来的闻仲和随他那条长鞭挥出的金光粲然的法术之刃,雷震子抬起左臂。
前一刻还是明月朗照的隆冬的夜空霎时白炽一片,仰望这场战斗的众人毫无防备地被夺去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记得最后的景像是如白龙般从九天直扑下来的巨大闪电吞没了空中的那两人,同时灿烂的金光在其中如火球般炸开。最后,是一声仿佛天壁坍塌的巨响。
黑衣的男人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被强烈的雷光刺痛的眼睛,在笼罩了整个绝龙岭的死寂中,他最先动起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视力的哪吒担心地正要驱动风火轮去看看雷震子的情况时,男人踩断枯枝的细响传入哪吒耳中。
“谁?出来!”
“替我传个话吧,转告雷震子,鄙人将设下盛宴,殷切期待他的驾临。”
“盛宴?鬼鬼祟祟的家伙,你是什么鄙人?”
男人以略带嘲讽的笑声回应哪吒的呵斥。
“别那么张狂,哪吒,既然变成了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就该像个小孩子的样,乖乖地做雷震子疼爱的人偶吧。呵呵,这样的发展倒是出乎师兄们的意料呢,大概连神族也没想到啊,用作封神台的小子,竟然与雷君大人如此亲近。”
听不懂男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却已从直觉上断定男人绝非好人的哪吒挥起乾坤圈就砸了出去,男人游刃有余地躲开了,笑着没入绝龙岭的黑暗中。攻击被如此轻易闪避了的哪吒不甘心地追了上去,男人的踪迹却很快就消失了,犹豫片刻,哪吒还是踩着风火轮向雷震子这边奔来。
北风从被堵住的峡谷里撞上来,吹得人透骨地冷,之前被雷震子以黄金棍打落的山崖此刻完全变成了碎石场。在两方士兵目光所不及之处,甲胄破碎的闻仲无力地靠在黑麒麟身上,额头伤口淌下的血,染红了他威仪不再的脸,神兽原本黑亮的毛皮如今纠结着,它不管自己,只低吼着舔主人肩上的伤,金色的龙鞭如被抛弃的黄绳般团在一边。雷震子垂首半跪于地,待紊乱的呼吸略平稳后,他慢慢站起来,这动作牵到了腹部的伤口,令他黑色的眼眸里闪过痛楚。静默地伫立片刻,雷震子漠然侧头看看夜色下殷军来时的方向。
“我赢了,所以现在那两万殷军便是西岐的俘虏。你走吧,阐教的仙人正赶过来,叫这只黑麒麟带你往南方去。”
“殿下不杀我么?”
“如果你回朝歌带兵,我就杀了你。”
“……殿下果然有人君的上乘资质啊,若能成为王储,那我大殷就又能保百年兴盛了。”
“殷,与我没关系。”
“——真的吗?”
闻仲仰起头来的虚浮笑容中深深皱起的眉头夹着无言的悲悯,雷震子漠然以对。撑起身体,闻仲抓住他的龙鞭,拼力甩了出去,雷震子迅速退后一步,避开那如剑影般袭来的金鞭,没来由地,他向来讨厌这种武器迎面而来的感觉,尽管此时闻仲甩来的鞭里,只有微弱的劲道。
“收下这根龙鞭,殿下,您需要武器,微臣只能给您这点来赎臣之罪。”
“……赎罪?”
雷震子低喃的声音有了点点的波动,像是有什么情绪被触动了似的,但也只有一刹那。
“他们快到了,你,会走不了。”
“我闻仲百多年前继承这世代受殷王器重的家业时,命就已经给了殷,何况先王赋予托孤大任,当今主上更尊微臣为师,礼遇备至。如今殷有难,微臣岂能偷生?闻仲,是为殷的社稷而生的,当然,也该为殷的社稷而死。”
他的声音平静得一点也不像战场上的败者,仿佛还是在朝歌那辉煌的殿堂里作为支撑殷的太师,正向满殿的来使陈词。雷震子沉默地转过身,却没有走开,那边传来的法术痕迹较淡,看来阐教仙人来得不多。
一声钝响打断了雷震子的思考,那是刀刃刺进人体里的声音。雷震子有点迟缓地回过头,短剑深深地没入闻仲的心脏,那垂死的人露出微弱而苦涩的笑。
“闻仲果然无能,只能存活于大殷所在之处。殿下……”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血的气味在风里扩散。低低的犬吠声传来,阐教弟子杨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哪吒的声音亦从侧面传来。
“殿下,对不起……请您……不要那么憎恨陛下,都是臣的罪过——黄妃娘娘,还有……素……”
雷震子猛然回过头,闻仲最后的话里有一个感觉非常熟悉的名字——素,这个字扯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令他的呼吸一阵急促,可仔细想来却毫无印象。黄妃娘娘,是指被父亲纣杀死的母亲,那么素呢?
谁是“素”?
“不会吧,鼎鼎大名的闻仲竟然死在这种地方。唉呀呀,真是亏得姜师叔在那几个关口布置了那么久的局,说起来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守在这个绝龙岭,我们就功亏一篑了。喂,雷震子,立大功咯。”
衣饰在这追逐殷军的忙乱中还保持着贯常的严整的杨戬悠然地落到闻仲的尸体面前,那种过于闲适的语调与他平日给人的沉稳感觉不同。雷震子冷漠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催动法术,让之前甩落的黄金棍在他掠上山崖的同时握入手中。崖下,两万殷军士兵僵立在原地,雷震子冰冷而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回荡在山石间。
“闻仲已死,尔等若遵从主帅之令投降,还可保全一命,违者——杀无赦!”
黄金棍上泛起青白色的电光,晴朗的夜空诡异地降下几丝原本冬天绝不可能有的雷电,闪闪的白光照亮破碎的山崖和崖上冷得慑人的修长身影。不知是谁先放下了武器,没多久,两万殷军丢兵弃甲。
辛环扔掉法宝,他的手摸上腰间的匕首,黑暗和垂下的头发掩去了他目光里对某个人愤恨的诅咒。
“真不愧是雷震子的作风。”杨戬抱着手臂站在崖上看哪吒蹬着风火轮巡视那死寂如黄泉的山谷,“犹如军神一般的闻仲看似如此简单地死去,这让他们完全丧失了战意,于是既不需流血,又不费时,你就轻轻松松地俘获了最精锐的殷军主力。”
没有回应,杨戬挑一挑眉头,并未显出愠怒,反正他也猜到雷震子不会为了这番话理会自己的。对他这阐教第三代的精英弟子来说,还真是只有雷震子给过他这种冷遇。不过这样的相处反而让必须与人应酬的杨戬觉得轻松,因为跟雷震子说话可以很直接很简单。
“闻仲要怎么处置?等会儿大部队就到了,若交到他们手里,恐怕会吊在阵前吧,毕竟是殷王那个百战百胜的太师啊,他的尸体对于鼓舞士气,威慑敌军可是大有用处。不过,我倒是对这位佩服得很,实在不想他有那种遭遇。”
“你走远一点。”
终于有反应了,杨戬回过身,唤住哮天犬向后退去。雷震子走拢来,黑麒麟挡在主人面前,充满威吓地发出吼声。
“他已经死了,你应该回灵山去,不要妨碍我埋葬他。”
黑麒麟瞪着雷震子,停止了吼叫,却没有退开。雷震子不再说话,身体浮起来,他微微垂下眼帘,黄金棍挟着劲风击在坚硬的岩石上,崩落的石块立刻掩盖了护住主人身体的黑麒麟,形成简陋的墓穴。
闻仲的龙鞭有一半被碎石埋住了,落回地面的雷震子眉头微微耸动,终于还是伸出黄金棍,使法力挑起龙鞭,将之挽入手中。
“殷,灭亡!”
杨戬带着意味模糊的低笑缓缓吐出几个字音,“截教如今,就只剩通天教主可以在上层仙人中排上名号了,不过还真是奇怪哪,明明截教上层弟子早就死亡过半了,怎么那些下层弟子都不懂得保命而逃走呢?果然还是胜负未卜吧。啊,啊,对了,还有个封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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