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睁开眼时，狠狠撞进视野里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白色。
刺眼得很。
翼揉一揉疼痛不已的额角，就像被万斤重锤按压碾碎然后再重新拼装完整一般的恶心感纠缠不散。十分的不舒适。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脚步踉跄，头昏脑胀。走了两步差点摔倒，扶住了身旁的柱子才好不容易站稳。
触手异样的冰凉感，引得翼仔细看了看这根暂且充当他支柱的圆柱形物体。
一抬眼，如遭雷击。
惊悚感从头顶直直贯穿全身，每一块骨骼都在呼喊。
那是清！是清！
是他整个生命里全部的念想。
而他就这样神情平静地浮在透明圆柱的中间，微微起伏的胸口，被不知名的液体泡至苍白的皮肤，偶尔轻轻晃动一下，游鱼一般，睡着似的安详。
翼的脸靠在冰冷的玻璃上，他无力到近乎虚脱。这样的清，发肤指尖，无一处不精致。橱窗里的娃娃一样，脆弱到极致的诱惑性的美。却是那么远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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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我来带你回家了。”
这样说着，翼抓起不远处的合金椅子用力砸向玻璃容器。
哗啦啦的流水声，他看到清缓缓睁开了那双秋水一般的眸，是一瞬？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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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从容器的破洞里以坠落的姿势跌进翼的怀里时，翼很没用的摔倒了。
脑袋狠狠磕在坚硬的地板上，钝钝的响声。翼顿时觉得无数金光闪闪的小星星绕着自己光速飞行，一圈一圈绕啊绕。彻底无力。
听见清伏在他的胸口闷闷地笑。
于是恼了，伸手去捏清的脸。触手是冰凉无机质的滑腻。
什么东西！
他皱皱眉，立马坐起身脱下外套罩在清的身上。“冷不冷？冷不冷？”他伏在清的耳边一遍一遍小声地问。
清摇摇头。被不知名液体湿润的长发蹭着翼的脖子，黏黏的，冰凉刺骨。
“可是我好困，翼。”清眼眸半阖，头轻轻点着，一下一下。“他们不让我睡。翼，他们怕我像上一次睡着跑掉，就一直用微电流刺激我的神经。一直都没有睡……”
翼心疼地抱他入怀。“我们回家吧，清。”
然而，八点档剧情再次发光发热。这个时候情敌就该登场了。
**！翼在心里恨恨地骂。这个该死的狐狸脸阴险男这辈子大概就是为了打扰他恋爱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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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还是逃跑？
生存还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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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是清，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朗手里的银色手枪掉落在地上，清脆地响。
殷红的鲜血濡湿了翼的衣服，晕成一个怪异的圆。而清笑了，轻轻浅浅的春风一般柔和温暖。“这样也好，”他说，“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噙一朵微笑。渐渐变得透明，终消逝。
那个一直站在朗的身旁，参照身高相貌言行举止就知道注定只能当路人甲的清的导师一声惊呼，迅速指挥着呆愣一旁的工作人员回到岗位。“他还能消失！还能消失！”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这说明他还活着！快！快捕捉他的脑电波，不要让他跑了！”
此时，翼狠狠颤抖了一下，僵化了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运转。
他抱紧手中还残余体温的血衣，把头埋在衣领处，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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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清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矮矮胖胖的导师坐在翼的对面，手指用力敲着白色的合金桌面。
“不知道。”翼继续无赖。
“他是最后一个人了！最后一个！”短短肥肥的手指差点戳到翼的鼻子上，翼嫌恶地皱了皱眉。导师A收回手，还在继续义愤填膺，“这几年，其他五个人都死了，只有清还活着，而且最近他的脑电波趋于稳定，我们的实验很快就要完成了。到时候无国界传输一定能给国家带来巨大利益，不管是经济还是军事方面……”他停顿了一下，忽而又激愤起来，恶狠狠瞪着翼这个千古罪人，“我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失去他！”
“我们还是有办法把清找回来的，”朗眼神冰冷，“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清每一次分解重组，都会在翼的身边出现。”
军官大人手一挥。“请你留在这儿等清，翼。”
翼，请你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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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流逝原来是这么缓慢而没有真实感。
翼知道自己对外公布是以一个不怎么体面的罪名被逮捕的。他气极，扯起嘴角笑，这是否是那个阴险军官的报复？
生活忽而就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习惯了有清填补充实的世界，独自窝在狭小房间里的翼，除了沉思只得沉思。想不成为思想家都难。
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明白很多的东西。
原来整个世界都是空虚，生活的幸福要自己寻找，不喜欢吃的菜有营养就要好好吞进肚子里为了更好地活下去。等等等等。
以上。
三年。时光流水。
原来真的什么都可以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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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所有人都放弃。
朗在把翼丢出监狱之前见了他一面。他仍旧高傲睥睨众生，指掌之间翻云覆雨，只是微笑间带着躲避不过的一丝黯淡懊恼。
“政府放弃了，”他说，“清已经死去。三年的追踪仍然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他也没有再回到你的身边。……他死了，翼。”
翼很平静。
换好衣服，接过简单的行李，然后不很光彩地走出监狱大门。
不远处的空地上，头发长长的少女担忧欣喜的眼神撞进他的视野里。
这时候阳光灿烂。
翼忽而就大笑起来，笑至声音暗哑。破裂的嗓音在空中回旋宛转，终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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