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这是我对武侠写作的一种新尝试,因为它看起来已经不太像武侠小说了。它不是描写武林的纷争与恩怨,而只是写了一个几乎被历史遗忘了人物——千金公主。再穿插上几个人物,就构成了一篇所谓的武侠小说。
千金公主是一个令我想痛哭流涕的人,她具有武侠小说中侠女的个性,而这种个性,放入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就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直到不可开解。这是一个按常理不可解的连环,当然,解开连环,就是使连环不再存在,于是,她死了。
复仇从来便是大题材之一,然而特定的历史原因,使她在缺少法制社会的古代中国,亲手策划的复仇让绝大多数人感到痛心疾首。
在战争上,我又有一种新的见解。少数民族对中原的侵略,历来被看作不正义的。因为他们的战争动力太原始了,富于掠夺性。但中原王朝对少数民族的驱赶和德抚,就被看作是正义的,是美好的。到最后,少数民族没了,他们都说是被同化了。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种情况,中原王朝发动的战争将少数民族的少壮之人都消灭怠尽以后,留下的老弱病残已经造成不了威胁了,于是,他们终于被作为主体的汉人给吞没了。无论是匈奴,还是突厥,都是如此。汉武帝凭借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大力发动侵略匈奴的战争,将匈奴人屠杀怠尽,匈奴人已经没有多少了,所以他们最终被汉人同化了。到了乾隆皇帝时候,发觉假惺惺的同化已经起不了作用,便干脆使出了屠种政策,于是,蒙古人的一支后裔准噶尔人便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了。这是乾隆的十全武功之一,难道这还算不上只有野蛮民族才能做出来的吗?如果能够从某一方面来看待他们互相战争的平等性,那么我给千金公主的复仇便加上了一点点的“心安理得”,毕竟她的主动进攻,可以避免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变成所谓中原王朝的附庸。可惜,当时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连千金公主在内,也不会想到。
但是很显然,我绝无意渲染她复国的壮举,事实上她的复仇让胡汉两族蒙难。但是她那种不屈的精神,却让我总是莫名的感动。终于,她敌不过与她作对的整个世界,她自踏上这条复仇路,便一定会以悲剧收场。我越写到后来,就越来越被她感染,她的最后一程,已经隐约露出她的必死之心,可恨长孙晟始终没有听出来“故乡隔兮音尘绝,音尘绝”的绝望之情!终于,她在最后的人生旅途上,躺在情人的怀抱里死去。
这一点是让她一生中唯一感到满意的,但也是绝望的。一个人到临死的时候,通常抵挡不住内心最深处的冲动,因此,她盼望着躺在他的怀里,能够走上万里,甚至十万里,可是,雁门关就在眼前,而她不屈的性格,终于让她的美梦以绝望而终。
长孙晟是我力图刻画的第二个人物,他的性格中也有悲剧因素,他没有跟千金公主一起离开,这表明他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也不是一个对某些看起来有些不可理喻的人类感情有坚定信念的人。实际上,男人都不是爱情至上的动物,偏偏男人的对头——女人,不折不扣的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动物。这种不对称,便成了一般男女爱情悲剧产生的内在因素。
还有所谓的隋文帝,我也把他刻画得过于阴险了,就会让很多的人,特别是学习历史的人难以接受。我也学过一点点历史,但决不是研究。因为研究历史的人是最实在的,不能掩人善恶。在我看来,皇帝的功绩与他个人的品格无关。中国文明最精髓的一部分,应该可以这样理解:一切的一切,如果我们需要,我们可以把它捧上圣台,顶礼膜拜;如果我们不再需要,我们可以当众撕破脸皮,把它扔在臭水沟里。因此中国人对事物的前后态度,绝对比西方人显得更加对环境充满适应性。这里包括我们平日里大肆宣扬的某些美好的东西。所谓人的品格,也是如此,那是装出来的。我绝无意要贬低杨坚迁周的历史功绩,我只是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丑陋面向读者显示出来罢了。
小说毕竟是虚构的东西,性格上可以是真实的,甚至主要的历史事件也可以是真实的,但绝不能将它与史书上的史事等同起来。我将几个毫无关系的人都牵扯到一块,希望大家不要牵强附会,引起误解。比如:长孙晟与千金公主究竟有爱情吗?鬼才知道,只要长孙晟自己知道,连隋书的作者长孙无忌也不一定知道。历史的真实或许就在那一些细微之中。长孙无忌还有哥哥姐姐,我全把他们砍掉了,这是我的恶作剧,希望大家不要引起误会。甚至长孙晟的妻子是否是刘昶的女儿,也是无由知道。虞庆则也不是死于千金公主死的那一年,他是后来被杀的。
千金公主留给世人的只有一首写在屏风上的诗,是这首诗给我以最初的感动。权且以此文献给被人们最传统的观念永远钉在历史十字架上的千金公主吧。
边月传奇(一)公主出塞
突厥自大隋朝立国以来,便一直与隋争战不已,对隋时叛时服。开皇四年,突厥主沙钵略可汗遣使求和于高祖。自此二家通好,达十年之久。
时开皇十三年八月,塞外秋风正劲,白草萧萧。突厥主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突然拒绝上贡于隋,一时胡马嘶鸣,锋烟大起,守边之士大张弓刀,尽皆引颈而望突厥铁骑,誓与之决一死战。
隋主杨坚自北边的密信得知有人与京城之人勾结,意欲里应外合,巅覆大隋天下,因此急遣鲁国公右武卫大将军虞庆则和车骑将军长孙晟再次出使塞外,以观其意。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塞外原野,在霜风欺染之下,已成片片斑黄,间杂着几片白草,和支离破碎的髅骨,显得凄凉而又平添几分雄壮之气。长孙晟站在城墙高处,极目远眺,神思飞扬而远:越过这片草原,便是浩瀚戈壁滩:越过浩瀚的戈壁滩,又再是平野无垠的大草原,在那里……
长孙晟心头起伏不定,眼前现出她的人影来,身态窈窕,一张清秀绝伦的脸,裹在白狐裘子里,骑着一匹白马,趟过塞外的风沙,朝他驰来。可是等他睁大眼睛,想瞧个仔细时,眼中的人影又模糊了。长孙晟的眼眶有点儿发潮,眼前再一次泛起那张秀丽的脸蛋,螺髻云鬓,罗衣绿裳,娉婷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之下,正在朝他招手。
这个在长孙晟眼前晃动的人影又是谁啊?他耳边尽是叮叮咚咚的环佩之声,她在月夜归来,飞越阴山,飞越黄河,飞过中原……长孙晟再也忍不住了,张口一声长啸,目孕虎泪,这是他心中至美的画面,却又被一幅幅血腥的影象给掩盖了。突厥铁骑踏平高阙,越过阴山,越过敕勒,直趋中原,没有月光,只有如雪的刀光,没有幽怨的明君曲,只有苍凉的胡茄声。春闺梦碎,黎元流血,直是地狱人间!
长孙晟没有力量阻止突厥的入侵,因为他感到她的心再也不在他的身边,大隋的大义公主,突厥的可贺敦,再也不是昔日发誓要和他长相厮守的那个娇小可人的大周千金公主宇文燕了。
那是大周宣帝年间,自己还是一个无名的司卫上士,整日游荡在长安城中,被人称为浮薄子弟。虽然如此,他却有自己的理想和志愿,他梦想着有一天,会身披铁甲,为国戍边,封侯万里。他有一位女师父,人称飞天剑客,剑术绝顶,却总是一副忧郁的样子,仿佛永远地牵挂着一个远方的人似的。他跟着师父学剑,他的武功越来越好,在长安城在也渐渐有了一点名气,但在人们心目中,他还只不过是一个整天寻事打架的主儿,打架的功夫越来越高了。
他遇上了大周的郡主,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宇文燕。那时宇文燕早已在长安城中街喻户晓,因为她的美丽,她的才识。宇文燕虽是鲜卑人后裔,却深染华夏之气,喜欢吟诗赋辞,最喜南梁徐瘐体,可谓深得其父宇文招的真传。然而她的令名更得自她被宣帝敕封为千金公主,即将嫁给突厥狼主他钵可汗,她将成为大周的第一位昭君,她被送上了人们目光搭成的神台,从此将会名著青史。可是宇文燕不愿意,她不想要成为昭君,她不想去那荒凉的大漠,嫁给一个只懂杀戮的蛮人首领,她不愿用自己的身躯,来堵住突厥主的贪欲之吻。
宇文燕向他倾诉她的痛苦,她的一百个不愿不愿,她说她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做一对无闻的江湖野鸳鸯,也是心甘情愿。她怂恿长孙晟和她私奔,一起逃到无人知道的地方,过快乐的神仙日子。可是长孙晟不愿意,因为他知道拐走大周公主的罪名,只怕是将他祖宗十八代从地下挖出来鞭尸,也不能抵其罪,更何况这位美丽的公主,已是待嫁之人,她的未来丈夫是令连周齐二国皇帝都无可奈何,争相献媚的突厥可汗。
然而他更不愿跟公主一起离开的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后父隋国公杨坚的信任,从此前程辉煌,封侯能愿。在与前来迎娶公主的突厥第一勇士安遂伽的比斗中,他的谈吐言辞,他的超人武艺,他的胸中奇谋,给杨坚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对杨坚倾吐了自己的心胸,他想要为国出力,想要像后汉班超一样,定远封侯。当时杨坚拍着他的肩膀,对内史郑译说:“长孙郎武艺逸群,适与其言,又多奇略。后之名将,非此子邪?”长孙晟对杨坚感激涕零,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看重过他,他心中已暗暗发誓,从此跟随于隋国公,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果然,当天元皇帝宇文赟死时,他参与了宫廷政变,他领着卫士守在宫门前,与大臣们对峙达一个时辰之久,直到内史郑译,小御正刘昉矫诏以隋国公杨坚辅政之后才散兵去。然而他不敢把内情告诉给千金公主,因为他知道千金公主的父亲宇文招比杨坚更为德高望重,更为名正言顺。他有了这件功劳,便想向杨坚求诉,希望他能够另选公主以嫁突厥。杨坚没有同意,他当然知道言辞闪烁的长孙晟心中想的是什么?但他耐心地给他讲,千金公主在先帝时便已赐封,早就是他钵可汗的人了。大周朝以礼立国,岂能失信于蛮邦?杨坚想派他陪公主入嫁胡庭,以摸清突厥的底细。杨坚语重心长的说道,中国百姓受突厥铁骑蹂躏已久,杨某辅政以后,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大修边陲,以击胡人,复我中夏之正气。长孙晟没有再开口,他担任了这个令他痛苦而又光荣的任务。他是一个标准的国士,深受华夏风气的熏染,人以国士待我,我将以国士报之,这是中国人的骄傲,但有的时候又变成了中国人的悲哀。
时大周幼主静帝宣政元年六月。千金公主欲哭无泪,无数次向父亲哭诉,宇文招也只能流着泪对她说:“燕儿,你是先帝赐封的千金公主,你不担当起这个和亲的重任,谁来担当呢。燕儿,你到了漠北以后,一定要以国家为念,要让胡汉两族安定,这才是你最重要的使命,千载之后,你的美名将永远记在史册上,阿爹也能沾你的光了。”宇文燕只得接受上苍的安排,跨上了胡马,拜辞年幼的侄儿天子和父亲,在汝南公宇文神庆和情人长孙晟的陪伴下,与大队人马望北而去……
长孙晟清楚的记得,自己和公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尽情幽会与缠绵。因为这个美丽的人儿,不久之后将不再是自己的人,他安慰自己,这算是给自己留一个永久的纪念。大队人马沿着昔日秦始皇开的驰道,缓缓簇拥而行。
可是刚出塞,来自北方的快骑传来了他钵可汗的死讯。他钵一生在马上度过的,他已经老了,可是他不能让同胞们看到他的老态,因此在病中仍然强行上马射猎。当猎物从马侧跑过,他猛一折身,挽弓欲射时,这个曾经将周齐两国皇帝当作两个孝顺儿子的突厥“英雄”,却再也没有挥鞭南下牧马的“英雄”力量,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死掉了。这对胡人来说,是一个坏消息,可是千金公主和长孙晟却暗暗高兴,以为可以返回中原了。两人正欲打马南归,安遂伽却止住了他们。这次长孙晟决心与安遂伽决一死战,以护公主,安遂伽却说,按突厥之习俗,父兄死,子弟妻其群母及嫂,公主不能回去,只能继续北上,既然可汗死了,那就只好嫁给继立的可汗。
宇文燕无奈,只得再次起程往北。从北方来的胡儿不断带来消息,他钵可汗的侄儿,摄图被立为可汗,号为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又号沙钵略可汗,他钵的儿子菴罗被封为第二可汗,他钵可汗之兄木杆可汗的儿子大逻便被封为阿波可汗。摄图既被立为可汗,千金公主便只能嫁给他了。安遂伽说,摄图雄武非凡,突厥人都很服他,公主嫁给他也不算辱没她了。
离可汗牙账大概还有二天行程的时候,一队突厥骑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朝他们走来。那个被执之人浑身血污,一双眼睛闪动着恶毒的目光,只是狠狠盯着千金公主一行。安遂伽迎了上去,与那为首的骑兵叽哩咕嘟的说了半天,那队骑兵都跃下马来,朝公主这边走来。长孙晟见他们个个身手矫健,不由得眉头暗蹙。哪知突厥士兵都朝公主行起礼来,齐起叫道:“可贺敦!可贺敦!”千金公主与长孙晟都不明白可贺敦是什么东西,但见他们都毕恭毕敬的样子,也只得答礼。当然,他们后来都明白了可贺敦是可汗的妻子,是很尊贵的称号。
长孙晟问安遂伽那个被执的人是谁,安遂伽指着那个浑身血污,五花大绑的人道:“这个人曾经是齐国皇帝,是我们可汗立的,名叫高绍义。”千金公主和长孙晟都在惊异之际,那个叫高绍义的人突然恶毒地大骂起来:“你们别得意,宇文氏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会死绝的。”突厥骑兵押着高绍义向南而去,骂声也渐渐远去,但他那恶毒的咒骂声和满身血污的样子,却深深地嵌在宇文燕的心里。亡国的仇恨,千金公主当然不会懂,她只对自己的将来感到忧虑和痛苦,她最不愿的便是嫁给突厥人,每想到远离中原的繁华,父亲的目光,情人的怀抱,从此以胡月为伴,胡茄为友,便心头如刀割一样。但是有何办法呢?
历史的车轮将她,还有长孙晟,都卷进去了,直到他们都血肉模糊,粉身碎骨,甚至灰飞烟灭,车轮也不会停止,照常往前进,继续做着碾破欢梦的恶行。
在快要到达都斤山的可汗牙帐时,摄图带领盛大的迎宾队伍,亲自来迎接来自南朝的公主。他看到美丽的公主,一阵阵的狂笑,不但为自己娶得如此漂亮的女子而笑,更加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使南朝遣女求好而得意。他对长孙晟笑道:“在我叔父为可汗的时候,我以为我们穷困,你们南人便会送来金银珠宝,丝锻布绸,没想到我当了可汗之后,你们不但送来了财物,还送来了女人,哈哈,南朝真是个好地方,有如此动人的女子……”
长孙晟气得发抖,但是他不得不装出笑脸来迎对摄图的狂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这样,他默默的看着千金公主走进了沙钵略可汗的金帐,忍痛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成了狼主的俎上之肉,却还要装作欢醉的样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临去的那一瞥,竟让他沉痛了半生!
长孙晟每日与沙钵略可汗和安遂伽射猎为乐,沙钵略对南朝正使宇文神庆爱理不理,但对长孙晟却极是热情,因为安遂伽在可汗面前说过无数次他的武功如何如何的高强,他的志略如何如何的高明。突厥人崇拜强者,鄙视老弱之人,这使长孙晟更加对他们痛恨,每次看到摄图狂笑的样子,他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和他一拼到死。他知道这是千金公主在他心中作怪,他每天都进见于公主,但每次会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沙钵略疯狂的迷恋着公主,让他没有任何亲近公主的机会。长孙晟开始懊悔起来,开始明白失去公主的痛苦。
长孙晟在与沙钵略的游猎中,将所到之处的地形及部众之势都看得清清楚楚,暗暗记在心中,这是杨坚派他来突厥的真正目的。他的超强武艺也渐渐征服了崇强的突厥人,在一次射猎中,他一箭射下了两只大雕,胡人都惊呆了,因为他们虽然知道他的武艺高强,却想不到他的弓箭之术也是如此厉害,于是他有了射雕手的美誉,人们也渐渐将他与突厥第一勇士安遂伽相提并论。长孙晟利用一切机会,也想要打探出安遂伽武功来历,但安遂伽好像识破了他的计谋,令他无从着手。
长孙晟记得师父在他临走的时候叮嘱过,一定要找到传授安遂伽武功之人,这个人与师父有很大关系,因为世上只有她才熟悉这种武功到底来自于何方。
突厥人几乎都不会懂武功,他们只能把安遂伽这种武功看作超能力而无法理解。如果人们知道安遂伽的武功来历,他们一定会蜂拥而去。没有人比他们更会熟悉草原的形势,因此长孙晟断定这个一定是一个貌似普通的突厥牧人,这样,人们才不会注意到这个牧人也会有这种超能力。长孙晟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师父知道安遂伽的武功来历,想必那人也知道自己武功的来历,于是,他每次在聚会的时候,都要将师父所授的剑法使出来。师父大号飞天剑客,传授给他的剑法确是惊人,长剑舞动之处,寒芒四射,如月魄之飞光,剑花阵阵,似胡天之琼雪,让突厥人一次次张大了嘴巴。在与他们的接触中,长孙晟也渐渐发现了突厥人的善良之处,好像并非全如中原人所说的如野人一般,他们极为好客,他们对朋友忠心,他们……好像他们的好处也挺多的,至少要比中原人更象赤子。
……
但是这样的生活没过多久,高绍义那恶毒的咒骂声,如同一个血咒,开始发挥作用了。南面传来了赵王宇文招因谋反而被诛的消息。长孙晟和宇文燕躲在河边的一个山谷中,宇文燕哭成泪人儿般,死死地揪着长孙晟的衣裳,问他到底为什么?
长孙晟当然明白,她父亲宇文招被封赵王,在大周功勋著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丞相杨坚若要迁移周鼎,当然不会让赵王阻在自己面前。等宇文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长孙晟,要他为她做一件事。长孙晟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他去刺杀杨坚。当长孙晟的眼里露出为难之色时,宇文燕第一次在他面前愤怒起来,她歇斯底里的说:“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的要求了,如果是摄图,他永远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思,永远会呵护着我,而不会像你一样畏着畏尾,永远成不了对事敢做敢当的英雄。”
宇文燕甩袖而去,发誓永远不再见他。长孙晟内心快要发疯了,如果说他没有答应同她一起离开长安,那是由于他的懦弱,他对功名的迷恋,那么这一次他不能答应她去杀杨坚,这便不是他的过错了。杨坚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岂能对他做此忘恩负义之事?
正当他发疯欲狂之时,一条人影悄悄地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长孙晟马上警觉过来,当他回过头来,眼前那条身影微晃,已经在十丈开外了。长孙晟奋起轻功,疾如骏马般追奔。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人正是师父嘱咐一定要找的人,可是他追不上他,那人的轻功如同师父一般,令人叹为观止,如流星般快捷,眨眼便消逝了。
不久,南来的消息更令宇文燕悲愤,杨坚大开杀戒,待重如尉迟迥,司马消难,王谦这样的藩臣也被杨坚杀了之后,周室已经被杨坚抽得一干二净,如同一只被蛀虫掏空的果子,在风中微微摇晃,剩下的便只等杨坚伸手轻轻碰落而已。
大定元年正月有诏,改大象三年为大定元年,意味着万事俱定了。大定元年二月甲子,隋王杨坚将那个年仅九岁的宇文阐一把拉下宝座,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高绍义的恶毒咒骂声,也如同一位伟大哲人的预言,成为现实了。
这次宇文燕没有再哭泣。哭泣是没有用的,她的哭声绝不会惊破杨坚的天子梦。南方已经不再姓宇文氏了,她心中的故土,在一瞬间崩溃,从今以后,大漠成了她梦中永远的家。
长孙晟比宇文燕更加镇定。自他参与那次宫廷矫诏之变后,他已隐隐约约感到了周鼎迁移的些微痕迹。他也知道,大周寿祚不长,在人们心中根本沉淀不了多少故国之思,人们已经习惯了王朝的忽兴忽废,在他们看来,所谓的龟鼎的迁移,如同一只肥羊,从周家的圈中赶到了杨家的圈中。人们麻木的心,再加上那个小皇帝的父亲——宣帝宇文赟的折腾,宇文氏的天下,被人篡夺,已经毫不令人惊奇了。更何况,杨坚在他眼里看来,是一个具有雄略的人主,由他亲自来掌控天下,不是比宇文阐这个才九岁的小孩子强吗?
但他怎么用这样的话去安慰宇文燕呢?我们的千金公主可不会向他这么想。不但宇文燕对他避而不见,连沙钵略可汗也对他冷淡了许多。天子使者自南而来,召长孙晟回去。长孙晟向千金公主辞行,隔着帘幕,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冷冷地说,此外已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去投奔你的新主子吧。长孙晟默默无言地上了马,望南而去。他明白这一次,他不但失去了公主的人,也永远地失去了公主的心。胯下的白马迎风而嘶,犹欲驻足不行。
可是刚离开牙账才十余里,身后得得蹄声传来。长孙晟回过头去,霎时间全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身子仿佛掉进了火窟,心都快熔掉了。千金公主骑着白马,越过风沙,朝他驰来……
长孙晟已经记不清那时的情形,只记得公主说,长孙郎,我会再回中原,我会让你再回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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