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小鸽和侯俊收拾行装刚走到大门口，门卫小刘叫着了他们。“小侯、小王，有人找你们刑警队，你们过来。”
侯俊对门卫的“负责”态度历来持否定意见，“我们是公安局，还怕坏人进来吗？整天东奔西跑，找还找不到，能主动送上门来那不是很好吗？”他这套谬论不敢说，只能表现在脸上，“找就让他进嘛，队长在屋呢！”
话音没落，一个农村老头从门卫室里跑了出来。那老头60多岁，一头白发，一张脸像晒干了的未熟红枣，黑红的皱皮贴在没肉的骨头上。他勾偻着腰，两手费力地提着两个装满东西的化肥袋，拦着小鸽、侯俊说道，“同志，您是刑警队的吧？
“有啥事？”
“我找个人。”
“找人？”
“我来的时候，年轻人交待，进城后遇事找警察。我不知道儿子在
哪，就问了那边派出所的一个小同志。那小同志说，‘你去刑警队问，
他们知道。’我就找来了。”
“我们知道什么？”
“我儿子呀。我找我儿子。来几天了，也不回个信！大家都等急了，让我来看看。我想，万事开头难，他肯定是忙得顾不着。咳，我那儿子我了解，他不会忘本。他要真敢得势就忘了乡亲们，看我不揍他！”
那老头说起儿子，混沌的眼中突然光彩四射，言语中看似贬损，实际上充满得意。他见二位警察听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了什么，“我儿子才来几天，你们可能不知道。您不知道他，总知道他的同学吧？他同学名气大，谁都知道！”
“他同学是干啥的，叫什么名字？”
“叫啥我记不清，好像姓于，是从外国回来的，回家乡建设哩！对了，还在电视上说过话呢。”小鸽似有所感，忙问，“您儿子的同学叫于兰，是个女的？”
“对，对。报纸上还登过她的照片呢。你看我这记性！”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二蛋，大号徐一鸣！”
“您是邻县靠山冲的？”
“是啊。”
死者的父亲找上门来，这是了解情况的好机会。小鸽、侯俊改变计划，把徐一鸣的父亲带到了接待室。
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不知真情的徐一鸣父亲一直处在亢奋之中。他说，“俺那山沟虽穷，可俺那儿子争气。他从小学到大学，虽说吃得差，穿得破，可学习一直都是全校第一。他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妈得了肝炎，粮食都卖了，家里穷得只剩了头牛。村里人都劝我，‘别让孩子上了，让他在家帮你干活吧’。嘿，别看我不识字，我看得远着呢。我知道娃能成大气，就咬着牙给他凑钱。我把牛卖了，又卖了两次血，硬给他弄够了三千多块钱的学费。娃知道我难，特争气，在学校学习好得没啥说。好多女孩子给他送照片，屋里现在还藏着一大摞呢！”
小鸽把沏好的茶递到他手中，“大伯，一鸣毕业后呢？分配工作了吗？”
“分配了。他上的重点大学，还是本科，咋能不分配呢！他分配到俺县二轻局，安排到了纺织厂。”老人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但只不过片刻之间便又兴奋了。“娃争气呀！纺织厂发不下来工资，很快破了产，许多职工都哭天喊地，娃一声没吭就回家了。他回到家就研究上了‘科学’，没日没夜的试验，说是要搞个大发明，让我住上大高楼，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干了三年没干成，有人就笑话了，说，‘有那功夫去锄趟地，拾
把柴，也值二毛钱’，让我对他管教。我信俺娃，知道俺娃志气大。我支持他，卖房子也支持他。这不，熬出来了吧！
“他要好的同学从国外回来了，还是个大老板，听说市里大官们都撵着巴结他，请她吃饭的人排着队，没面子轮都轮不着。还听说，她光买房子就花了300多万呀！我算着，俺村里盖的楼一座才花三四万，300多万盖的房子比我们几个村还多呀！乡亲们听说了，都让他来找她，他就来了。乡亲们的意见是想让他跟他的同学合伙，一个兑钱一个兑技术，把厂子给建起来。大家担心他在城里享福不回去，催着我来说说，都等着跟着他打工呢，我不找他能行吗？”大家望着兴奋不已的老人，想到解剖室里的徐一鸣，禁不住心里都酸酸的。
安排罢徐一鸣的父亲，何队长仍然沉浸在愤慨之中。他烦躁地猛抽着烟，在地上快速地走动着。大家知道，这是队长要做出重要决定的信号，都正襟危坐不再响动。只有侯俊依然吊儿郎当，哗啦哗啦地翻动着桌上的报纸。
王小鸽估计侯俊要挨熊，咬着嘴唇等着拾趣。果不其然，何队长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过侯俊手中的报纸，扬手摔在了墙角处，“看什么看，里边能找到证据？都坐下，开会！”
大家本来都坐着，队长说的无疑是废话。搁平常，大家又是一阵揶揄，可这会儿，都知道队长处在激动之中，谁也不敢出声。“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于兰有重大作案嫌疑。一、作案现场门窗没有破坏痕迹，必有钥匙方能入内；二、死者身上别无伤痕，说明没有进行过打斗，属一刀致命，凶手必定是死者熟人；三、凶器是于兰的蒙古刀，属金镶高档工艺品，并且上面有她的指纹；四、死者前来是寻找于兰，并且二人在校时关系十分亲密；五、死者手中握有于兰的名片，明显是死者危急中为我们用心提供的凶手证据；六、于兰据有作案时间，她向周主任说的河边散步尚无人证实。据此六点，于兰有重大作案嫌疑。大家说说意见。”
何队长话音刚落，侯俊便接上了。“咳，我早看出来了，不是她是谁？
于兰和徐一鸣在大学恋爱，定了终身，可出了国，有了钱，嫁了个大款，就把徐一鸣给甩了。徐一鸣来找他，要重叙旧情，于兰当然不乐意。徐一鸣被甩了，会善罢干休吗？当然不会。他找于兰威胁，要么跟他好，要么赔偿青春损失费，不然的话就在报上揭露她是女‘陈士美’。他把于兰给缠恼了，于兰便准备除掉他。于兰先叫嚷屋里闹鬼，舆论造罢，就把死者骗进屋里。一边说‘我爱你，我爱你’，一边冷不防从背后把刀子捅了进去。她在屋里杀人，还贼喊捉贼，让周主任那个笨蛋去请咱捉鬼。”
侯俊大侦探似的越说越有劲，小鸽忍不住问道，“她这里杀人，还让人跑去喊咱来看，以闹鬼遮盖，这与匿尸、投毒等形形色色的狡猾手段相比，嫌得太幼稚了吧？要知道于兰可是有知识的！”
“别看她一身名牌，佩金戴玉，那是张皮，实际上一肚子青菜屎，草包着呢，能跟你这神探的智力相比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辩了半天，分不出高低。何队长见他俩辩起来没完，打断了他俩的话头，请杜磊发言。
杜磊干刑警三十多年，和队长的父亲是同事，虽说行政级别不高，可是刑警队所有人的老师。他平时很少说话，但说出一句，便是关键问题；一旦金口大开，那便是案子的结局。大家说他破案不用嘴，只用眼睛和鼻子，戏称他为“老警犬”。辈份管着，何队长不能对他不客气。
杜磊坐直身子，慢腾腾地说，“根据目前的线索，于兰作案的证据无力，尚需落实六个问题。一、客厅盆景架确实挪过，说明于兰所说真实，闹鬼之事确有，须查实；二、凶刀无护手，柄进体内3公分，外留不足手握长度，有疑；三、背进刀应向前跌倒，仰面倒地不合情理；四、若有外力使其后倒或倒后翻转尸体，地面撞击之力，应使刀柄没入体内，何以留下6公分支撑尸体？五、尸下有水，水从何来？六、若疑于兰，作案时间尚需落实。”
老杜讲完，大家都闭了嘴。何队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在查实疑问的同时对于兰询问一次。
何队长做了具体分工，大家各自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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