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梦半醒
一
晚春的太阳**辣的照着,头皮有些发痒,我使劲的挠了挠,唰唰的掉下一些头皮屑,像刚从舂里出来的糠一样大块大块的。远处的河滩上挤满了人,远远的看去,就像周伯家的鸭子一样多。我随手从石头边掐了一根才发的的嫩草,在嘴里嚼着。过了很久,我才想起,今年的嫩草竟然连一丝丝甜味也没有,我站起来,转过身,顺着山边的小路,走着……
记忆里晚春的太阳都是有点火辣辣的,有一次,我坐在河滩前,懒洋洋的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有一丝丝甜味的嫩草,哼着一些支离破碎的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小兄弟火辣辣的,就坐了起来。小兄弟在阳光下雄姿英发,红彤彤的。我看了看河里的鸭子,已经顺着小河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想披起衣服去追赶鸭子时,却发现,我的衣服不见了。虽然光着身子回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从小到大,只有我整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在我的头上动土!我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仔细的把所有有可能敢藏我衣服的人今天的行踪想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这时鸭子忆经游到山边了,山那边是一片菜地,如果我再不赶去,那些家伙可能像日本鬼子进了村,把那片菜地糟蹋得一塌糊涂。于是我站起来,对着空空的山谷大吼:“那个王八羔子敢藏老子的衣服?快点给老子拿出来,要不老子烧了你家房子。”山谷回荡着我的吼声,却没有人出来。我又叫道:“老子总会查出来是那个整的我,老子饶不了你!”刚说完,一颗石子打在我脸上。我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给老子出来。”
小丽说:“你不要脸,光着屁股,我怎么出来?”
我说:“你把老子的衣服收走了,我不光屁股怎么办?”
小丽说:“死不要脸,大白天在这里脱光了衣服洗澡,还怪我收你衣服,我就不给你,我看你怎么回村。”
我说:“你再不给我就光着屁股给你妈看,让她收拾你。”
小丽说:“你敢给我妈看我就告诉你爸你昨天逃课,让你再跪凳子脚。”
我说:“老子先揍你。”我顺着声音,挺着红彤彤的小兄弟跑过去。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把小丽给揪了出来,像往常一样,我举起拳头怎么都砸不下去。小丽把红红的脸蛋伸到我面前说:“打啊,打啊。”她伸过头来时,我从花衬衫的领口看到了小丽刚刚发育不久,西红柿大小的小**。我浑身发热,太阳也**辣的,我脸上淌下了汗水。小丽脸更红了,她啪的红了我小兄弟一下,说:“不要脸,我才不跟你玩了呢!”说完,扔下我的衣服,一溜烟的消失在小河滩的那边,边走边喊:“不要脸!”
那晚上的月亮很圆,像小丽的**一样,白白的。我跪在凳子脚上,祈祷着小丽快点来。
我们段氏家族在这里也算是“名门望族”了,一个村出了三个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都是出在我们段氏家族的。我父亲有六姊妹,就有两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还有一个姑姑也在村里面的小学里代课。六姐妹当中就只有我父亲和三爸最没出息。老爸说,他之所以没有念成书是因为他老爸偏心,把念书的机会留给了小的。所以他特不服气,一定要让他的儿子我考上个大学,向他的姐弟们证明,他之所以在农村种田不是因为他不能干,而是他老爸偏心。他要用我的成绩向他老爸证明,当初不培养他是他这一生所犯的最严重的错误。于是乎,我小的时候就跪地板,大一点时就跪凳子,现在到了十五六岁的我敢光着屁股在村子里乱窜的时候,他就发明了让我跪凳子脚。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创意的,把凳子翻过来,跪在四个脚上。我想如果假已时日,我也会像温瑞安笔下的追命一样拥有一双刀枪不入的铁腿了。但我现在还不是,所以,腿生疼生疼的。所以,我就特别想小丽。每次老爸让我跪凳子脚步的时候,小丽都会来找我。她对我爸说:“段叔,我爸爸喊他过去,安排一下明的活儿。”然后,老爸就恨恨的看着我被她带走。我家里穷,家里除了床和锅以外,最值钱的就是一口青石打的大水缸。老爸一方面看着姑姑家的漂亮房子叫嚷着让我考好的大学,另一方面却时常喝得酊酩大醉,扒光衣服睡在别人红薯地里。村里的周伯看我还蛮聪明的,就叫我帮他放鸭子,管我三顿,给我点零钱上学。
周伯对我很好,像自己亲生儿子一样。每次碰到老爸喝醉了光着屁股睡在人家田里时就叫我到他家睡,因为每次老爸喝醉以后就会用苹果树枝抽我。我爸打人特有研究,人家打孩子都是用竹枝,我老爸打我却用苹果树枝,他还经常教导村里的男人说,打儿子就是要用苹果树枝,韧性好,怎么打也不会断,也不会伤筋动骨,也不用打着打着,正有劲的时候手上没东西了,还要出去重新找,那样多扫兴。其实老爸打我没有多大的效力,我经常好多天不回家。村里段氏家族大,一出门碰见的人不是叔叔就是姑姑,所以,我经常到别人家混饭吃。当然,别人家也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我经常一时兴起,晚上起来,拿一把大竹扫帚,在大粪池里搅一搅,然后倒立在别人家大门口。别人早上起床一开门,扫帚倒下来,便弄得一脸的粪。于是就大骂:“段二这龟孙子,老子那天把你揪着把你狗日的阉了。”于是,整个一个村子的叔叔姑姑们就知道晚上家里可能又来一个浑小子来避难。
虽然我经常这样,但叔叔姑姑们还是蛮喜欢我的,这是因为我在村里乃至整个镇里成绩是最好的。虽然我整天琢磨着怎样把蛇放进女老师的裙子里,但一点也不影响我的成绩。所以村里的叔叔姑姑们整天都说:“这孩子要是是我家的,我一定好好管教一下,将来一定是个大学生。”
在我大约跪了十五分钟的时候,小丽来了。像平时一样,非常准时,我算过,她吃过饭,从住在河边的家里跑上来,刚刚十五分钟。小丽把我带走了。路上,小丽说:“不要脸,不是说要烧了我家的房子吗?现在还烧吗?”我说:“你以为我不敢?你几时真把老子惹恼了,老子京就烧给你看。”住在周伯家什么都好,就是小丽不停的和我作对,在她家睡觉的时候,在被子里发现一条蛇或是一只蛤蟆,一点也不奇怪。但非常气愤的是,小丽除了对我,对别人都是很有礼貌的,从来不恶作剧也从不骂人。别人都说她是个听话的好姑娘。所以,我从不敢说她在我被子里放了一条蛇或是蛤蟆。小丽胖胖的,浑身上下只能用一个圆字形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有点像婴儿的手指,还有圆圆的**——当然,这是后来才看到的。嘴里一天到晚都嚼着零食——因为她家养鸭,是村里最富的人家之一。
晚上,不知怎么的,盛夏才有的蛙鸣居然在晚春也叫起来了,哇哇的吵得我睡不着。我塞上耳朵,把头埋在被子里,那该死的声音还是穿透被子传了进来。我在床上翻了很久,最后不知怎么的就想了小丽圆圆的**。一想到我就浑身发热,我起床走了走,喝了几杯水,到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我骂了一声这个该死的浑蛋,就脱光衣服跑到门前的河里去了。夜晚的河水冰凉冰凉的,有一股泥土的香味,沁人肺腑。我静静的漂在水面上,看着月亮下面的树木被风吹过一起一伏的样子。听着小河轻轻的哗哗水声。过了许久,我爬上岸,看见有个人影站在我的房间门口。不用猜就知道是小丽。我走过去,走着走着,小兄弟却不知不觉的又挺了起来。
小丽站在我门口,看着我走来,低声说:“不要脸的,又光屁股去洗澡了?”月光下,她穿着一套薄薄的白衬衫,两个小**清晰可见。我喘着气走过去,一下子抱起她,低声说:“你白天敢整老子,老子今晚上整死你。”我把她扔在床上,撕开了她白色的衬衫。小丽使劲的抱着我,轻轻在我肩上咬着,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不要脸,我咬死你。”白色的月光静静的泻在河边的瓦房上,蛙鸣有点焦燥。直到后来在生物课上我才知道,蛙鸣原来是求爱的声音。
山里经常有黄鼠狼,周伯每天晚上都要起床巡视几次,几乎每一次鸭子的聒噪他都会起来。周伯站在我门口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又躺下了。在这山村里,少男少女发生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娶她就行。
二
我坐在货车厢的前部,破口大骂:“你们把我抓到那去啊?”堵在门口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叔叔说:“你小子有福,我们送你到城里你三爸那里。”我说:“干什么?”“你周伯说,你小子是个好苗子,送你去读书。”“老子在这读得好好的,干嘛要跑到那个老不死的那里去啊?”“你小子,谁不知道一碰那事,还有什么心情读书啊?”“我不管,你们赶快放我回去,老子不要读什么破书,老子就要死丫头。要不放我,哪天老子烧了你家房子。”那远房叔叔啪的就给我一巴掌:“你小子别不识好歹,要不是你小子生了个好脑子,要不是你周伯把你当个宝,老子才懒得理你呢!你考上大学关我屁事啊。”
我就这样被架到了我三爸家。他们送我到三爸家有几个原因,一是村里我的嫡亲只有一个代课的姑姑,她一个人代三个班,姑父又是一个老痨病,见风就倒,又有两个孩子,哪有时间管我啊。二是我三爸四十多了,还是个老鳏夫。三是我三爸在县城怎么都还算个名人,因为他能背新华字典,在村里人眼里怎么也能算个知识分子。
到了三爸家,为了防止我逃跑,三爸把我锁在家里。我见谁都大骂。特别是三爸。这老家伙不知得了什么病,一天到晚捧着本字典不停的看不停的背。三四岁的时候,他回老家,就逼着我背字典,背不出就让我老爸打我屁股。老爸是那种谁让他打我他就打的人,所以我因为三爸挨了不少打,到现在我还记得我挨打时他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我喉咙也喊嘶了,嗓子也哑也,力气也没了的时候,我收到了小丽的信。
段二:
你好!
听说你到城里后又哭又闹,又骂又叫,我想这是大可不必的,你也听你叔说了,送你到城里是为了你好好的念书,别让别的事分了你的心。你在城里好好念书,我等你考完大学回来娶我。在考完大学之前,我是不会再见你的,就算你回来我也不见。
不过我想你是没有那个本事考上大学的。
周小丽
年月日
我看完之后,纳闷了半天,没想到小丽这死丫头居然除了说不要脸外还能把信能写通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丽从小到大的作业都是我帮她做的,我从来没想过她会写字。
过了几天,我平静下来,给回了封信:
死丫头:
没想到你居然会写信,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说话算话,你等我,老子一定能考上大学。哼,你太小看我了,我段二考个大学不是小意思。老子要是考不上,老子就倒爬到你家门口去。
不要脸的
年月日
我就在三爸家住了下来,一晃三年过去了,我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读上高二了。这三年里,城市改变我的着实不小。在这里,没有人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更没有人光着屁股在大街上乱跑,也很少能从别人嘴里听见他妈的和老子这两个我爱说的词了,这让我有些不习惯。这三年里,小丽经常给我写信,这死丫头脑子真是只有一根筋,学校里认识我拭目以待的人都说我会考上很好的大学,说我前途无量,她却偏偏在每封信里都说我是白痴是猪头绝对考不上什么大学的,所以想娶她那是痴心妄想。这让我很不明白,小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班读书,虽然她经常说我不要脸的,但是还是很崇拜我的。她说不要脸的是因为同学开玩笑说她是我老婆,我也咧着嘴跟着笑,并且还亲了她一下——那是同学和我打赌说我不敢亲她,虽然她平时很听话,但要有人惹着她了,那可是捅了马蜂窝。所以别人才说她和我是天生一对。
一天,我躺在县城边上的小河边看书,天上有白云,有风,有水声。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我梦见了那个夜晚,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以及她的指甲在我背上使劲的抓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都清清楚楚。只不过场景换到了县城边的小河边。小河边的风景很好,水很清,两边种着一些垂柳,柳树下面是一些绿绿的杂草,每次我在这里看书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在这里再和小丽发生一次多痛快,看着小河的涟漪的时候,我也想,小玉现在应该像班上那朵班花一样漂亮了吧,要是和她光着身子在这里洗澡,死了也值。做着做着,我醒了,发现裤裆里湿湿的。我对自己说,老子要早点考上,早点让她闭嘴。
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三爸家旁边空的小屋里亮起了灯。我觉得很奇怪,那间小屋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我走过去,一个三十多岁黑黑瘦瘦的女人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抹着眼泪。三爸在边上听着,也被煸得眼睛红红有,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十一二岁的小孩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不自然的左看右看。三爸说:“段二,这个是我刚收的养子,段小三。以后要多教他一些哦。他的脑子也很好,去年在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里拿过奖的。”我这人一向不服人,所以我特别的多看了他几眼:有点黄的头发软软的贴在苍白的脸上,不像是高智商的人。
三爸之所以是名人,还因为他乐善好施,自己虽然是个油漆工,赚不了几个钱,但几乎都捐给希望工程了。每次捐款的时候,他都说:“唉,我小时候要是有这个条件,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三
小三其实是名为三爸的养子,只为用三爸的城市户口在城里读书的,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小三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话,每天机械般的做完作业后就坐在窗前发呆。后来才知道,他老爸为了挣钱让他读书,去矿上挖煤,矿洞塌方,给压死了。他老爸临死时拉着他妈妈的手说:“这孩子聪明,苗不错,咱就算是要饭也要送他上学。”这个故事经常从他妈妈嘴里听到,不知道赚了多少眼泪。但听多了,也就烦了,渐渐的,我把她和三爸归为一类人。我将人划分三种,第一种是我这样的,叫人。第二种是三爸和他妈那种人,叫疯子。还有一种人就是小丽那种人,是半疯不疯的。我将三爸划分为疯子是因为这个老疯子一天到晚对着一本字典嘀嘀咕咕,还要求我每天背一页,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小三虽然是他名义上的养子,虽然不大说话,但我看得出,他也十分讨厌那老疯子。
小三到这里半年后,有一天突然不见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三爸和他妈妈找啊找啊,找了好几天,却仍不见踪影。到学校查时,才知道他的成绩并没有因为到城里读书而变好,反而成为全班的最差生。
小三失踪后的第三天,我放学回家,门卫递给我一封信。那封信没有信封,一看就是草草写的。我很纳闷,什么人会给我写信呢?
不要脸的:
你走后我很伤心,三年多啊,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我知道你现在是未来的大学生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偷偷跑出来,问你个明白。放学后到来找我。
我一下子懵了。信没署名,但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小丽写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叫我不要脸的。等我反应过来,我气疯了,一把把信撕得粉碎。我跑到小丽约我的地点。远远的,我看见她蹲在墙角上,冻得抖抖索索的。穿着很旧的衣服,还是像往常一样,扎着两个羊角辫,只是又黑又瘦,简直和小三的妈一样了。我跑过去,抱着她。她先是一惊,后来哭了。我也哭了。老爸打我的时候我没哭,老妈去的时候我没哭,被人揍的时候我没哭,但我哭了。
过了很久。
我说:“死丫头,找个地方坐坐吧!”
小丽使劲的点了点头。
我看见身后有个网吧,就钻了进去。我身上钱不多,在这个城市里能长久的坐一会儿的只有网吧。
这是我们县城的第一家网吧,据说还是个大学生开的,开的第一天还被采访过的。
网吧只有六七十平方,门口是个吧台,里面是网吧主人的厨房,另一边的墙边上堆着被子,看样子网吧主人也是在这里过夜的。我要了一台机器。此时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说说话,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抱着她,长久的,我都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过了很久,小丽说:“你走后他们关了我三四天,我要出来找你,爸爸说我要是敢出来就打断我的腿,有一次我偷偷的跑到风垭子那边,还没过风垭子,就被他们抓回去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看,我手臂上就是那次爸爸打的。”我说:“你坐坐,我去去就来。”小丽说:“你干什么去?”我吼道:“操他妈的,老子要去杀了他们。”好久没说老子和他妈的,吼出来,真爽。小丽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拉不住我,她没拉我,只是说:“不要脸的,那么多人你杀得完吗?我们还是走吧,去个没人的地方去。”我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我扭过头就往外冲,但是被一个蹲在墙角的人绊倒了,我正在气头,抓起那人就想揍他,此时才看清,原来是小三。网吧老板看我要打他,走过来说:“这个小孩昨天睡在大街上,我看他可怜,就让他进来避风的,你看外面多冷啊?不要为难他吧!”
我说:“小三?你?”小三怯生生的看了看我,哭了。我说:“你干嘛要出走啊?好端端的?”小三喊了声哥,又哭了。我急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哥,老子收拾他去。”小三哭了一会儿说:“那天,那天放学回家,我看见我妈跪在三桥那里乞讨!”“?…………你没认错吗?”“我妈我能认错吗?”“??????”“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爸为送我读书在矿上死了,我妈又去乞讨,可她要送我上大学她还要乞讨十年啊!真是不想读了,可段伯伯他们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读读读读什么呢读?我操他妈的!”我打了打脑门,我说:“你先和这个姐姐坐会儿,我先回去一趟。好吗?”小三点了点头,我冲了出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太阳,但在冬天的风里,好像是假的一样。
我跑回家里,三爸和小三他妈还枯坐在屋里。我冲进来,阴沉着脸说:“老子看见小丽了,那些信是谁写的?”三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信?什么信?小丽?小丽是谁啊?”我吼道:“我跟你绝交!”说着我问小三他妈:“你是不是在外面乞讨?”小三他妈看着我,愣在那里。我转身走进外面假的阳光里。
我回到网吧,小三已经趴在我要的那台机器前睡着了。我刚一进屋,三爸和小三他妈也跟了进来。小三他妈一看见小三趴在电脑旁边,气得脸上发紫,冲了过去,一把揪起小三,啪啪的就给了他几耳光。然后大哭:“我们一家人这么为你,你却是偷偷跑在这里上网?你就是这样对待的我啊?”网吧老板跑过来说:“大姐,你听我说……”老板还没说完,小三他妈叫道:“说说说,说什么说?你们这些黑心商人,就只知道赚钱,你们不得好死。”网吧老板一听,立即闭嘴了。三爸也在旁边火上烧油:“太不懂事了,该打,打断支手去,让他永远记得。”这下提醒了小三他妈,她马上四处看了看,然后拖着小三就往厨房走。我吼道:“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啊?”说着我就冲过去,三爸把我拦腰抱住,一下子甩到了地上:“你也该打,我今天就替你周伯替你爸你妈教训教训你。”说着,抽出皮带,劈头盖脸的打来。小三被他妈拖着,傻傻的,都不知道挣扎了。他妈顺手从厨房拿起菜刀,啪,剁掉了小三两个指头。小三也不知道哭,像木头人一样站着。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许多双眼睛盯着掉在地上的两截手指,其中一个人说:“看,还会动!”小三他妈紫红的脸一下子变得像白纸,菜刀当从她手上掉了下来。嘴里喃喃的说:“小三,小三,小三……”
接着小三才发出尖厉的哭声。哭声在门外的假阳光里,传得很远很远,我看见你尖刺一样,刺穿了城市的心脏。
我从地上跳起来,拿起一把椅子就朝三爸砸去。血一下子就从三爸的额头冒了出来,三爸盯着我,指着自己鼻子说:“你打我?你敢打我?你会打我?我送你读这么久的书,你居然打我?”说着三爸抡起拳头迎面就打来,小丽大叫一声:“不要打他啊,不要再打了啊”拳头落在小丽鼻子上,鲜血像我的泪水一样飞得老远,我摇着头,哭着说:“你们不是人,你们不是人!”三爸看见小丽了,就指着她的鼻子说:“是你,是你,就是你,是你毁了我的段二,是你这个狐狸精,你好端端的跑来干什么啊?”他转过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段二,我今天要为你除掉这狐狸精,段二,将来你要感谢我的,段二,我一辈子不比别人差,新华字典老子都能背,老子这一辈子就差在几本书上,段二,我不要你像我,你看看三爸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啥也不是!你看看这城市,有什么属于我的啊?段二,你要想想啊,你一辈子还那么长,段二,我告诉你,老子一辈子比别人差不了多少,你记着,就差那几本书。段二,二十年后你会谢谢我的。”我冲过去,想抱住他,但被强壮的他一边说一边就甩开了,把我重重的撞在墙上,我喊道:“**不要啊!”但来不及了,我看见他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菜刀,劈了过去。我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我做不到,我的身体不听我指挥,我的眼睛只能模糊的看见一道弧线向小丽面部砍过去,一下,两下……他一边砍一边喊:“段二,你会感谢我的,二十年后……”
四
小城里出现杀人案件并不新鲜,但三爸是个名人,所以有记者采访他。
镜头先是对准三爸的手铐,然后对准那张皱巴巴的脸。
记者:“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您一时冲动吗?您后悔吗?”
三爸:“不,我不后悔!试想一下如果那孩子是你的儿子侄子,眼看着就要成材,鲤鱼就要跳出农门,你们怎么办呢?你们是我你们怎么办呢?”
画面出现了我砸警察局时的情形:我脸上血迹斑斑,纽扣全部掉了,露出里面的衬衣。挣脱几个拉着我的人,拿起一块石头砸向公安局的玻璃门。大骂:“段三,老子要杀了你!”这时从人群边上冲过来我一公安,我立即跑开,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向那公安砸去,那公安一躲,没砸着,从我旁边钻出两个公安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我嘴巴贴着地面时还在骂:“段三,老子要杀了你!”
镜头转向观众席,一些人看着大屏幕,唏嘘着。
三爸接着说:“我很高兴我有勇气这样做了!他段二要钱没钱要家没家,他一辈子怎么活?他只有唯一的一个机会,那就是读书读出去,我可以这样说,我拯救了段二一生。我用我的风烛残年换了段二的青春,我值!——只要他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读书。”
…………
记者:“现在可以说您一辈子了,您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是那段时间?”
三爸向上看着,想了想说:“应该是十一二岁吧,那时在家里放羊,我每天放着一二十只羊,每天无忧无虑的。青草,大山,很清的河水。那时吃不饱饭,我偷过红薯,偷过苹果。呵呵,十来岁嘛,都这样,谁的十来岁都是最快乐最美好的,不是吗?”
我顺手抄起手边的凳子,向电视砸了过去。
早春的太阳有些**辣的,晒得身上有些痒痒的,我像当年在周伯家放鸭子一样,嚼着嫩草,走着,走着,我听见身后的河滩响起一声枪响。
我回到三爸住过的屋子,找来了所有的印刷物,撕烂,洒上油,再搬来桌子椅子床书桌,砸碎,码了起来,在上面铺了张干净的白布。最后我找了面镜子,坐在白布上打量起自己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长了胡子,头发有点乱,但看起来像一个成年人。我抠去了眼角的眼屎,掏出烟——我学会了抽烟——点燃,深深的吸了口,然后把火机扔到洒过油的纸上。我看见火焰跳起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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