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白雪歌 > 第四章 目不识丁

?    第四章目不识丁

    洛阳城内有一家虫二赌馆,老板杜观,据说其父杜二一生嗜赌,生平所愿便是开一家赌馆,可惜十赌九输,潦倒半生而去,其子取名为杜观,杜二死不言悔,犹要儿子替他完成心愿。

    杜观不负父望,果当开了一家赌馆,不但规模远较其父所想为大,连内容也多种各样,天下无不可作赌之物,更有美人陪赌,因而门庭若市,直至深夜。

    这馆中大家最耳熟能详的自是不是人与不识字二兄弟了,他二人原叫朴世仁、朴世志,只是被大伙儿都那么叫了,不是人爱吊羊牯子,不识字爱赌,两兄弟一搭一唱,到也赚了不少,只不过时日久了,这洛阳城中的常客都熟知了他两兄弟的伎俩,这日子也就不太好过了。不是人这眼光便望到了门外,只要看见那不认识的,上前便去拉着一阵狂吹自己赌技如何高明,说了半天到了关键处,就是少了点赌本,所以啊,公子老爷的,只要小人陪你去赌,赢了打点赏钱就行。

    虽说天下人都知道便宜莫贪,但给别人如此热情的介绍,未免心动,总有人会抱着孤且一次的心理无可无不可的这脚就踏进去了,进了门,便有那美人儿来挽着,里面又山呼海动的热烈至极,又是莺声燕语软绵绵的好不舒服,这人啊不免飘飘然的三魂少了七魄,又闻得那开啊操啊等的问候语,受此感染,只觉满腔热血便欲喷薄而出,豪气立涌,钱多钱少老子也来赌上他娘的一把。

    这不,不是人便盯着了一人,上去便扯着少爷长公子短的一阵热呼。那人年岁甚轻,虽是眉目清秀,却是隐含年轻人的锐气,似受不了不是人这过份得没话说的热情般道:“也罢,这洛阳城也就二个地方没去过了,便进去见识一下也好。”

    不是人咧开了嘴乐呵呵领他进来,才进大门,那少年只觉里面香气汗气臭气烟气等一股脑儿钻进鼻孔来,令人熏熏然的,到说不上是什么味了。那少年见有一名颇具姿色,胸口丰乳几欲露尽半边的女子伸手向他挽来,忙避往一旁,那女的笑道:“哟,是个生哥儿呢!”着势又往他靠去,谁知那少年侧头朝她一瞪,那女子登时打了一个寒颤,全身起了一层鸡皮,忙不迭地躲开了。

    不是人领着他往里走去,里面似有人识得那少年,道:“这不是钉子吗?咋跑来这了?”

    那少年笑了笑,却未答话。不是人用手肘拐了拐其中一人道:“认不得字的,还看个屁啊,光看钱就会进腰包啊。”那人头也不回道:“别烦你大爷!”不是人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那人回头一把抓住他衣领道:“你再烦,大爷揍得你不成人样!”不是人回敬道:“老子来赌钱,你开不开庄啊,这回保证赢得你没的裤裆穿!”那人斜眯他一眼道:“有钱再来,没钱别烦!”不是人道:“你睢不起大爷不要紧,”说着把那少年往前一推道,“可你不能瞧不起你老爷啊!”那人打量了那少年几眼道:“老子大名鼎鼎的不识字是也,你要和我赌?”那少年道:“随便。”不识字道:“来来来,老子坐庄,你能赢我你是大爷!”三人走到一边坐下,有人见这边开张了,便又围过一堆人来。不识字拿了二颗骰子一扔道:“天下无不可赌的东西,你要赌大还是赌小,一赌定输赢,赌一次一两银子。”“哦,”那少年伸手在桌上写了个“丁”字道:“我要赌你认不得这个。”不识字趴上来左看右看了道:“这画的什么鬼怪符啊,老子看不清,拿笔来画好了。”不是人早有所备,忙道:“我有。”说着递了纸笔墨给那少年,那少年便提笔写了个“丁”字。不识字将那纸拿过,正看倒看横看竖看了半天道:“这什么钩钩儿,怎么赌啊。”那少年道:“这是个字,你要认得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不识字朝不是人眼一瞪道:“妈的,你个狗杂碎,老子目不识丁,斗大字也不认得个,是不是你和他说的。”不是人双手连摇道:“冤枉啊,我只说了你的大名,又没说你认不得字。”不识字又冲那少年道:“小老爷,换个赌法行不啊?”那少年道:“天下无不可赌之物,这个最好。”不识字哼唧哼唧几声,忽然一把抓过那一两银子大喝道:“丁——”旁边的人都是哈哈大笑。不是人惊道:“你不是认不得字吗?”不识字吐了口唾沫道:“老子要是目不识丁,还怎么能赢?好了,一赌已完,老子可要走了。”那少年道:“还没赌完呢,这么快就走了?”不识字双眼一翻道:“你没听老子开头说过一赌定输赢吗?”那少年又道:“如果还是再赌叫你认字呢?”不识字顿时又一屁股坐了下来仔细看了看那少年暗自嘀咕道:“小毛孩一个,不像个读书人,该写不出什么难字来,”随即大声道:“妈拉巴羔子的,一赌定输赢,来来来,老子目不识丁的话你拿回去。”那少年这次却提笔写了个“姒”字,不识字这次真愣了,嗫嚅半天道:“女——”那少年摇头道:“再让你猜二次。”不识字朝不是人猛打眼色,不是人骂道:“奶奶的,你不是一赌定输赢吗,赌有赌规,乱破坏的是龟儿子。”不识字暗道:“老子赌都赌了,你放狗屁马后炮啊,老子还能反悔不成?”又试探着道:“以——”那少年还是摇头道:“还有一次,这个字呢,是我的姓。”不识字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刚听得有人叫他钉子,那这少年一定是姓子,他刚才写了个‘丁’字,子钉哪有钉子顺口啊,所以就被人倒过来叫了,一定是这样,也不管有没子这个姓了,大声道:“子——”那少年笑道:“三次了,某姓姒,单名一个丁字。”一摊手,着他把银子还来,不识字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还给他银子犹道:“姒,是个姓,老子又多认得了一个字,可要记准了。”那少年又笑道:“还赌吗?”不识字一巴掌拍在桌上道:“老子的规矩都被你坏一次了,可不能再坏自个儿定的规矩,省的被龟儿子骂。”说完一拍屁股,转身走了,众人也是一哄而散,连不是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溜不见了。

    姒丁又在里面转了一圈,见不少人一手搂着女人一手赌钱,他没被赌鬼拉着,倒被女人拽了几回,忙踏出赌馆来,寻思道:“那把剑已取来二月了,沈家找不到剑,定还在着急,可不能让爹知道了,不然可会说我胡闹了。沈家护剑了这么久,我即拿回来了,该不该去一趟神冶山庄回去呢?”

    姒丁赶回家里,他家是这城里的铁匠,父亲姒休宁,虽然他现在只是这城里默默无闻的一个普通铁匠,但姒丁却知道父亲是姒家惟一的剑工传人。听得他回来的脚步声,姒休宁一边挥着铁锤一边道:“阿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贪玩,好好跟为父把打铁学好,以后这间铺子可是要交给你了。”

    姒丁答应了一声:“爹,你那几手我都会了,我先回房了。”姒休宁虽是铮铮铁骨,可对儿子却是一个老好先生,姒丁娘去的早,他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姒丁带大,却也把他宠坏了,还好儿子还算聪明,虽是懒了些,他也只道年轻人如此,摇摇头又继续手里的活儿了。

    姒丁回到房间,从枕头下面的床底下拿出一把剑来,那剑宽阔厚重,乌沉高古,钝实无锋,却无剑鞘。姒丁每次摸着它,想像着先祖持之战斗的威风景像,那剑似与他血肉相连,心中顿生亲切之感,人也变的激动起来。可想父亲祖父一生打铁,自己日后也会接下他们的手艺,这剑,取回来,又能做什么?总不能一辈子当床板垫着吧。虽然,父亲在给他说故事时,最后不免感叹,这是使命,也是负担,当你力不足以保护它时,便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也许那个故事,姒家老人们一代代便这么说着下来了。姒丁不明白,父亲并不曾负担过,何以能如此感喟?他也问父亲,父亲只是道:“等你到了我这年纪,经历多了,就会明白了。”可他还是不明白,做一个铁匠,日复日,年复年地敲打着铁锤,烦躁而气闷,又能经历多少呢?父亲又道:“想当年,哎,这人啊,可不光是用手打铁的,还要用眼,用心,投入感情,那火光热气中,会有着世间万相的折射——”说着说着,他又会说到什么眼与心合、心与气合、气与身合、手与脚合、脚与胯合的**上去了,他的许多深奥玄繁的言语啊大荒经什么的便常在平常话语时说将出来。姒丁有时也尝试着去体会,去实践,小时多半是去抓麻雀,乐此不疲,直到见到鸟儿一个展身便操于手内,却也没劲了,渐渐大了,他知道那叫轻功,也知道自己与同龄的玩伴们有些不同,这份不同令他开始与玩伴们疏远。可轻功虽然能跳的高些,跑的快些,毕竟还是不能如鸟儿般自由飞翔。夜晚,他爱一个人登上高处,吹着凉风,坐着或是躺在屋脊上,数星星,认识满天的星斗,看月亮,想象那里是否真有嫦娥吴刚呢,若是真有,他们会做些什么,还有这夜色下的洛阳,蒙胧而大气,许多人进入了梦乡,还有许多人在忙活着自己的事儿,却因此发现了这城中不少偷儿,给他暗中打跑。父亲不准他随便出手和人打架,他却爱上了晚上打小偷,这洛阳城的安宁,姒丁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了。黑夜下的黑影,他不会放过。跟的多了,到发现这城里的诸多秘事了。上至帮会首脑,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地痞无赖,原来有很多事,都是在夜间做的。黑夜,可真是遮掩另一面的天然屏幕啊,即使自己,也是被遮掩的一个。父亲知道他晚上常暗暗打小偷,却已不加反对责备,也很少问他,可父亲虽然给了他很大的自由,他有时仍然觉得很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直到一次跟上神冶山庄,那秘室里的迷宫剑阵若非先前那人破掉,自己原已进不去,只是,那人毕竟棋差一着,不识真货,但他姒丁是铁匠之子,什么密箱暗锁见的多,也做的多了,便给他顺手牵羊将真剑取了回来。那时父亲已经给他说过一个故事,他知道,这把剑便是他姒家的家传神剑了,只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桩惨事,姒家无能再护,只好相托于一位姓沈的家将带剑逃离。从此,姒家去掉包袱,代代轻松了,也平凡了,久了,再已无人知晓,在这城里毫不起眼的一角终日丁丁当当地敲着一成不变的锤音。姒丁有时会想,父亲是否会一边打锤,一边给自己取下这个叫丁的名字,丁,丁丁,当,当当,丁当,丁丁当当,有时也蛮有节奏的。古老的先祖,是否也是这么敲着,也惟在此时,那锤音,变的铿然遥远起来,遥远如夜空,只能存于梦幻想像中的声音,在静静的夜,述说着或许辉煌或许苍茫悲壮的故事,或许,也只如淡淡的月光,纵有光华,却已洗掉了铅尘,永远幽幽地默然无语,不时于黑夜为夜晚的人们放着一点微光,许多许多故事,便悄悄地掩没在夜里,再也无人知道。

    姒丁摸着剑,他爱发呆,爱幻想,想到后来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天色已黑,吃了晚饭,他又回到自己的屋内,却又犹豫起要不要去沈家了。反正这剑又没人认识,便如自己般也没人知道的存在,不如明天带着在城内逛一圈沈家要是来人了,便还与他们好了。惟一的担忧就是怕父亲知道了,那时父亲的反应,可难说的很了。

    他想着想着,又将剑塞到床底下,不管了,明天起来随意而为了。睡觉吧,什么也不用知道,或许还会神游一番,那些迷离的影像,残破不清的事儿,那些熟识不熟识的面孔,还有那张很想看清的脸孔,似在无言的呼唤,还是召唤,说不清,道不明。沉睡的灵魂,是否已冉冉升起,等待唤醒的人儿到来,来完成生命的契约,解开那生与劫的磨难,回归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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