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接上回。我们四个人走进村子，正好看见三妹妹正在跟一个人大声凶吵。我急忙上前一瞧，原来又是那个李来福。他梳着油光可鉴的小分头，穿着个皮夹克，胸口还扎着一条花纹领带，只是脏兮兮的，油渍斑斑。他叼着一根过滤嘴香烟，抽一口，然后用手夹着，露出嘲笑的表情，轻蔑的讽刺三妹妹说：“瞧瞧你们家住了几个解放军，把你们姐妹俩给狂的，一天到晚喜气洋洋，张牙舞爪，了不得了，那个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三妹妹说：“李来福，别放你的狗屁！你才长尾巴呢。”
李来福嘿嘿一笑说：“说你长尾巴还冤枉你了呀？咱们村子里谁不知道你这个白鬼，是那兔子精变的种，你看你那红眼珠子，还有那大耳朵，你要是在地上跳，简直就是一只短尾巴大白兔。只不过是你不脱裤子，别人看不见你的尾巴而已。。别假模假样装个人似的，以为你披个人皮，就真是我的表妹没了。呸！你呀，扒了人皮，肯定是个妖怪，说不好是个白骨精呢！”
三妹妹听他这一番揭露羞辱，顿时火冒三丈。跳起脚，手指李来福五怒斥：“我也没有你这个表哥。你个招蜂引蝶，不要脸的下流坯子，不检点自己，见了女孩子就色迷迷，反而对我这清白女子血口喷人，骂我是妖怪。我白怎么了，外国白人多得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妖怪？还想脱我裤子看？瞧我脱你一层皮！既然你胡言乱语出口伤人，那也就别怪我这小女子对你不留情面了。”
我以为三妹妹要对他动粗，急忙跑上前劝阻。我说：“三妹妹，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来了，乡里乡亲的，不要太过火，都要留个情面，别闹得太生分了。”
三妹妹说：“班长哥，刚才他胡说八道，你也都听见了。我一个小女子，当着周围岁这么多的乡亲们，让他羞辱了一番，这以后我的脸全没了。我也不打他，我也也不杀他，咱们走着瞧吧李来福，我有办法收拾你。”
说着，三妹妹一扭身，回家去了。
我转而对李来福说：“这位兄弟，昨天晚上的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你跟二姐刚吵完嘴，这好好的怎么就又跟三妹妹争竞起来了？都是一家亲，何必非闹得大家不愉快。”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一指我说：“当兵的，别在这里魔鬼烧香假充大善人，要不是你们几个来到我们村，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我说：“兄弟，你这话不对，我们住在村子里，是执行任务，国家的需要。”
“可是你们一来，那姐妹俩就不拿我当个人了，看都不稀罕看我一眼，尤其是那个二兰，以前对我总是个笑模样。”
我说：“你们的事，我都听二姐和你舅舅说了。这搞对象谈恋爱，可不能一厢情愿，要互有好感才行。再说，你们是姑表亲，按照国家婚姻法规定，这近亲之间是不能婚配的。”
“你少来教训我，我们这个村子，近亲结婚以前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你们来了以后，抢走了大姑娘们的心。”
“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可能抢身体器官。”
“她们一个个都瞄上你们几个当兵的了，巴不得嫁个当兵的，将来远走高飞呢。”
我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们当兵的也是有纪律的，服兵役期间是不许谈恋爱结婚的，所以你放宽心，村子里的大姑娘，我们一个也不会抢走，你看上了哪一个，尽管去追求，我们碍不着你的事。”
“还说碍不着我的事，明摆着二兰就不理睬我了，我怎么能放宽心？现在三妹妹也看我不顺眼，这恐怕都是你教唆的。”
我严正说：“李来福同志，我一直在跟你解释，我怎么会教唆这种让你们不团结的行为呢？你说话可要有根据，当着周围这么多村民乡亲，你说话这样的不负责人的话，是对我们的无端中伤。”
“我就说了，又怎么样？我说你，我还要揍你呢，你们抢了我的女朋友，我今天要先拿你出这口恶气！”
说罢，他一扔烟头，气势汹汹朝我扑来，挥拳就打。我一躲闪，他扑了个空，突然没站稳，就摔了一个狗吃屎。这时，奇异的现象忽然出现了，只见他慢慢爬起来，露出了一副痴傻又狰狞的表情叫喊道：“啊，哈哈，乡亲们，大家看，我就是个二流子，下流坯，我不要脸，不是人！”他忽然伸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们几个人都惊愕了，周围的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我想，这是怎么回事？他莫不是突然精神失常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又开始用头撞向一堵墙，发出“咚咚”吓人的声音。我急忙上前将他抱住，说：“李来福，你怎么了，不要命了吗？”可他恐怕真是疯了，力大如牛，我抱不住他，急忙喊那三个兵来帮忙。
这时候，李来福的妈妈也闻讯赶到了现场，她还哭喊着：“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会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孩子是不是中什么邪了？解放军同志，快抱住他，我这儿给你们磕头了！”那女人向我们作揖。
李来福见了他妈，更来了牛的蛮力，突然挣脱了我们，然后疯一般朝村口跑去，嘴里还大声道：“我不是人，是个下流坯，二流子，不要脸的色迷迷，见一个爱一个！”
说着跑着，他竟然开始脱衣服，只几下子他就把自己脱了一个赤条条，连鞋子都甩掉了，只有脖子上那根领带还在肩头飘荡。村民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大姑娘、小媳妇都尖叫着捂着脸向家跑。男人们跟在李来福的后边，笑哈哈地看热闹。
李来福的妈妈急求我：“解放军同志，快帮我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抓回来！”
我奋不顾身上前用力将他捉住，另外三个战士帮助将他按倒在地上，然后给他穿了一条裤衩，七手八脚手将他抬回了家。说来也奇怪，他慢慢不再挣扎了，只是不断喘着粗气，翻着白眼，脸色很苍白，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看来也许是他刚才体力消耗太大了。
我们把他抬进屋，放在他家炕上，给他盖好棉被。他闭着眼睛，昏昏睡去，不再声响。
他妈妈对我们千恩万谢。我问她：“李来福以前有过精神病吗？”
女人说：“没有啊，他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是身体一向还很好，很少得病，精神病就更没有得过，这是头一回这么抽风，还当着村里乡亲们脱了个精光，像个啥样子，连我这张老脸都让这小畜生给丢光了。唉，造孽呀，他醒了以后，可怎么出门见人呀。”
我安慰她说：“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太伤心了。看他醒来以后会怎么样，如果没毛病，就是万幸。至于丢脸的事，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亲，瞧着他光屁股长大的，谁能笑他？有什么事情，您就来叫我，只要我能帮忙，肯定要管。”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刚才那蹊跷的一幕，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说疯就疯了？莫不是真有什么鬼魂附体？会不会是三妹在捣鬼？
我们回到了家，进屋一看，三妹正在得意洋洋笑嘻嘻地坐在桌前照镜子。她见了我，问：“班长哥，回来啦？”
我问她：“李来福刚才的丑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鼻子一哼，说：“活该，恶有恶报，他呀，是咎由自取！二姐刚才都跟我说了。那小子不值得同情。”
我问：“你怎么好好的就跟他吵了起来？”
“我收工回来，正好在村口遇见了他，于是就让他以后不要纠缠我二姐。没想到那个二流子张口就骂我是妖怪变的，真是岂有此理！那好，你说我是妖怪变的，我就给你来一个好看吧。”
“于是你就报复了他？”
她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说：“班长哥，你以为是我让他鬼魂附体疯疯傻傻的吧？”
“你是不是有这样的能力？”
她忽然神秘一笑说：“你不要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神秘的能量是常人不能掌握的。我告诉你，善恶因果，自有报应，一个恶人，逃不过劫难；一个好人，也自有神助。”
我不再追问，心里多少明白了一点，尤其此刻看她那个眼神，红色的眼珠子闪动着幽幽的光茫，雪白的大耳朵似乎还像兔子那样动了动。我没有孙悟空那样一双慧眼，否则的话，我也许能够从她的表相下看出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精灵的一面。
第二天黄昏收工时，我决定绕道去李来福家看一看他怎么样了。那三个兵劝我不要去。我说：“没关系。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小心的。”
袁珍珍说：“不行，要是他还在疯，伤害你怎么办？”
陈庆说：“对呀，既使他不疯了，他早就怀恨咱们了，要是存心报复，也不好。”
老范说：“要不然我跟你去吧。”
我说：“你们都回去吧。我啥阵势没见过，放心好了，我能对付。”
他们走了以后，我绕路来到了李来福的家。走进院子，只见他正坐在石阶上抽烟，眉头紧锁。
他妈妈先瞧见了我，急忙笑容可掬地说：“张班长，收工了？”
我说：“是呀。顺路来看一看李来福兄弟，也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啦。”
李来福急忙站起身子，递给我一根烟，然后歉疚地说：“张班长，我昨天太浑了，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好了。”
我笑一笑说：“哪里的话兄弟，谁还没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你的病情好一点没有？”
他忽然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可献丑了，当着村子里那么多男女老少的面光了屁股，唉，真丢人。我也不知道我那是咋了，就干出了这种没面子的事。”
“你当时心里清楚吗？”
“心里全明白，就是管不住自己，好象灵魂被别人控制了，不听自己的，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指挥我，先是自己打自己，后来就脱。这以后我在村子里可怎么活呀，出门可没有脸了。”
“你以前有过这个毛病吗？”
“我啥毛病也没有。后来我想了想，张班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准是那个三妹妹在报复我，让我在全村父老乡亲面前出丑。”
“你说这话，可有根据？”
“张班长，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个小妮子的来路，她妈妈是怎么生出她来的。”
我问：“是怎么生她来的？”
这时，他刚要说，他妈妈突然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了他。他尴尬地一笑说：“不说了。反正嘛，你们住她家里，可要当心。这个村的后山里，有一个兔精沟，那里已经有许多年的历史了，阴森森的，兔精横行，你们千万不要冒犯了它们，不然的话，就难免像我这样出丑。尤其是三妹妹，这个小妮子可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家伙，不要招惹她。”
他妈妈又在给他使眼色，他才闭口。他妈妈笑着对我说：“张班长，今天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吧。”
我说：“不了，还有三个兵在家里等我呢。”
李来福忽然拉住我的手说：“张班长给个面子，让我报个人恩，昨天要不是你，我光着屁股肯定是要跳进大黑汀水库里。是你救了我。来，咱们喝几杯酒。”
我说：“不行，不行！”
他急了，说：“你救了我一命，以后咱们就是朋友。我这个人虽然是个二流子，但也讲个义气。今天咱们喝几杯，算是不打不相识。妈，你给我们炒几个鸡蛋来。”
他妈妈出去了。他忽然低声对我说：“你先别走，等一会儿我告诉你，三妹妹那个小妮子，她妈妈到底是怎么生下她来的。”
我很想知道，于是就留了下来，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不走了，咱们兄弟喝两口。”
他拉着我坐在炕桌前，打开酒，摆上花生米。我们碰了几杯，他的脸色就红润上来，开始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他说出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内幕？且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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