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见你时你给我你的心,
里面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再见你时你给我你的话,
说不出的是炽烈的火夏。
——邵洵美《季候》
五月天里日渐炎热,最近难得悠闲,时常一个人闲坐园中,看清风动树、玉蕊琼英,听小桥流水、虫声蛙鸣,倒也颇为惬意。原本相思最断离人肠,那日重逢后,时常能同他相见,彼此虽心存芥蒂,却也眉目含情,暗暗解了那扯不断的牵挂之意。
这一日,老钱忽然亲自造访,一番寒暄过后,便告诉我近日城中来了个异客,高鼻深目,正是个番邦商人,中文名唤做董尧安,此人手中囤积了一批上等西洋衣料,各商铺为求鳌头独占均是目光灼灼。那董尧安立时嗅到气味,托人放出话来,道:“此奇货可居,只等有缘人。”我心中一哼,暗道:“他这是将自己当作吕不韦了,吕氏谋国,他无非谋财而已!”
几番思量,终究抵不住真金白银的利诱,也顾不得割舌之患,要去舔舐那刀刃之蜜。只是如何扮做有缘人,我心中却无甚把握。苦思冥想半晌,只觉得剪不断、理还乱,为免再行蹉跎,最终打定主意明日亲自登门去会会这人。
第二日,我悉心装扮了,带上老钱,直奔那人住处。车行片刻,便到了一处宅院前,凝眸处只见朱门半启,杨柳拂檐,缓步而入,花枝低垂,画眉啁啾,又是别样风情。
那董尧安三十出头,骨骼修长,肌肉结实,欧洲人特有的优雅与庸懒浑然天成。此时正凭栏半倚,双目微闭,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中,消磨着大好时光。
老钱正欲上前行礼,我示意他稍待片刻。半晌过后,那人才开启双眼,懒洋洋的站直身子,见身前正俏生生立个女人,脸上立时微笑浮动,优雅的俯下身轻轻扶起我的右手,将嘴唇贴了上去。
“美丽的女士,我能为您效劳么?”他抬起头,眸光微闪,口音带着西方人特有的音调。
“此番冒昧不请自来,只为问董先生一句话。”我嫣然一笑,继续道:“不知董先生可等到了有缘人?”
“你们常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身而过,能结识您不就是缘分?”他凝神看我,目中暗暗涌出几分倾慕之意。
我眼珠一溜,心中立时有了计较,谈吐间伤惋含愁,不提正事,只涉风月,俨然一个可怜巴巴、绮丽多情的深闺怨女,被爱人所弃,不得已抛头露面整日为生计奔忙。董尧安骨子里的骑士精神终究在绵绵柔情中占据了上风,一口答应施以援手,去扶持一个勇敢而又孤独的上等女人。
几日后,那董尧安派人送来帖子,下面还有一只漂亮精巧的纸盒。我将帖子信手一丢,单手支颐,凝眸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将其拆开了。内里正放着一袭紫色礼服,紧身胸衣、法兰绒衬裙、上了浆的白衬裙、宽大的裙撑一应俱全,正是欧洲女子时下最流行的装扮。我立时便被眼前这艳丽无双的华服勾去了魂魄,紫罗兰的塔夫绸在夕阳下淡淡散着高贵神秘的光。
我学着《泰坦尼克号》中的贵族女子,抱着床柱让老妈子帮我穿上紧身胸衣。老妈子是胤禛几日前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我时常暗中揣测她的一举一动,也曾私下要挟利诱,可惜她始终不为所动,软硬不吃,我心下颇为恼怒,平日总是敬而远之。
此刻她正一脸狐疑,将我自上而下审视一番,忍不住问道:“姑娘不会穿着这种东西出门吧?”
我白她一眼,心中有气,淡淡的道:“自然不会!这东西是要贴身穿的。”
“哦。”她如释重负应了一声,手却停滞不动。
揽镜一照,胸衣带子松散依旧,我叹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焦躁,详细讲述了这东西的穿法与用途,老妈子神情茫然,却也参悟到应当竭力将其勒紧。不消片刻,腰身终于接近了传说中的四十厘米,既而将其支走,自己套上满是蕾丝的紫色礼服。凝眸一看,镜中女子容华瑞妙,细腰不盈一掬,紫衣款款,婉丽无比,恍然有几分陌生之感。
待出门时,我心思微转,以宽大的斗篷盖住礼服扬长而去,那老妈子盯着花俏的裙摆看了几眼,未再言语。我暗松口气,疾步上车,心中得意这般轻而易举逃离了监控。
车行片刻,便到了董府。大厅浪漫奢华,人们三三两两聚集攀谈,留辫子穿洋服的伙计穿插其间,形容滑稽。一进门,蓦见立在角落的胤禛和十四。胤禛兀兀的看着我,神情淡漠如常,十四则一脸错愕。
董尧安迎将上来,一如从前般优雅迷人,低头俯身轻吻我的手背。侍者立在身侧,等我脱掉外衣,见我声色未动,僵在原地轻咳几声。我微微一愣,立时明白几分,当即轻解衣带露出紫衣。我身材娇小,礼服一衬尤显纤细,领口低开而酥胸半掩,露出乳酪般的肌肤……
华尔兹的优美伤感的调子蓦然响起,董尧安伸出右手,我屈膝回礼,嫣然一笑,跳起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支舞。
舞步旋转绚丽,此刻已滑入了大厅正中,“您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舞伴!”董尧安低声恭维,眸中燃起了一团火,长臂一伸,将我又拉进几分。
“董先生缪赞了,您夫人想来也是个难得一见美人儿!”
董尧安干笑了两声,神色颇为尴尬,我暗暗移动身体,不再同他言语。双目微侧间,正瞥见胤禛面色阴郁的立在角落。
华尔兹舞曲忧伤抒情的音乐戛然而止,我神情淡漠的转身离去,刚觅得个安静的角落坐定,十四便凑将上来。已有很长一段时日未曾见他,不禁多看了两眼,他今日的装扮倒似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庸懒斯文,眼中隐含忧郁,风雅尤绝。
“小眉,你当真是神通广大,竟混到了这地方?”十四翩然近身,怫然不悦道。
“十四爷没看出来?我今日可是这地方贵客!”
“这衣服倒是新奇得紧,从前在我身边时为何不见你穿?偏生要到这地方让不相干的人瞧个够?”
我心下颇为恼火,却嬉皮笑脸的道:“这行头十四爷可喜欢?”
十四但笑不答,一双眼睛却不住往人胸脯上瞟。又过片刻,舞曲幽幽响起,十四长身而立,一手按住胸口,鞠了一躬。我心中大奇,万没料到他竟会这个,立时起身还礼。他轻握我的腰身,舞步起伏流畅、飘逸舒展,比起董尧安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四忽然低头看我一眼,轻问:“你这般招摇,便不怕旁人闲话?”
我“呸”了一声,不屑道:“走别人的路让自己说去吧!”
他微微一怔,似是已听出我故意正话反说,头一仰便大笑不止。周遭立时投来无数惊异的目光,我脸上一红,在他肩上狠狠掐了一把。十四微微垂下头,目光迷离,仿佛被灌了蜜一般,“小眉,叫我如何能忘得了你?”华尔兹悠长抒情的旋律戛然而止,十四陡然松手抽身离去,回眸一瞥,却带了万分惆怅与不舍。
我立在当地,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无奈,烟光残照里,我曾遇见十四,与他把盏浅酌,如今只能眼睁睁见他黯然神伤,连一句安慰之辞也说不出口。
“小眉,要走么?”耳畔陡然传来询问之声,我忽然醒寤,凝神一看,却是胤禛。
我们并肩跨出大门,一弯下弦月不甚明亮,映着水榭波光,照得人面目微青。一路颠簸,两人均是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待回到住处,老妈子殷勤服侍,见我身着奇装,肌肤外露,竟吓得脸色煞白,暗暗打量胤禛的神色。我横她一眼,喃喃自语道:“究竟是怕真主子责罚。”胤禛浑然不理,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老妈子步履蹒跚,临走却不忘扣上房门。
静默片刻,胤禛猝然起身,将我从凳上拉起,一瞬间瞳孔竟红了。我微微一怔,后退几步,恍然生出一阵恐惧,只欲转身离开。他又逼近几步,手起衣落,那紫衣立时便成了一堆碎片,我悚然动容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再任着你胡闹下去,便不是疯了这般简单了,真不知哪一日忍不住将你杀了!那般衣不遮体,你便不嫌害臊么?”胤禛眼眸一暗,唇角刚硬似铁。
我眉头一拧,心头热血蹿起,“衣不遮体?这身装扮十四爷不知有多喜欢!他搂着我时,可是目不转睛、心神俱醉。”
“目不转睛、心神俱醉的又何止是他?你的身子就是这般任人看的么?”
我启齿冷笑,反唇相讥道:“长袖善舞,大张艳帜,我叫人看上几眼又有甚么打紧,四爷胸怀广阔,又何必斤斤计较?四爷同别人生儿育女之时,我若抱怨半个字便是不识大体、自寻烦恼,这又是甚么道理?”
“斤斤计较?你说得不错,我确是计较了,那又如何?以后你也不必再拿甚么胸怀广阔的鬼话恭维我,我就是见不得旁人同你亲近,也是同你一样的大俗之人,这回你可满意了?”他恶狠狠的盯着我,眸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仅着胸衣立在当地,猛的被他掷到床榻上。他的嘴唇贴过来,狂热而粗野。我蓦然被一股难以言喻激情所征服,顾不得半推半就的矜持羞赧,反身占据在他上方。他怕是从未被女人这般对待过,微微一怔,眸中竟现出几分惊讶之色。
我冰凉的舌尖滑过他的额头和鼻尖,在他嘴唇上展转,他的唇皮干涩灼热,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的顶着我的胸脯。我直起身子,松开胸衣后带,早已被一股令人晕眩的东西所掌控,心脏的血在奔涌,握着他的手顺着自己优美的颈项一路逶迤而下,细滑的肌肤在他粗糙的掌心温暖无比……
夜半醒转披衣下榻,想起刚才亟欲自荐,顿觉羞怯不已,只是那一番缠绵悱恻历历在目,叫人如何能再拒他千里?他不知何时起身秉烛而立,也是同我一般神情复杂,眸中却满溢出柔情与怜爱,轻轻的道:“纵聚天下女子,哪及与你一夕共榻?**同归岂不更销人魂,我以后再也不愿同其他女子亲近了。”
我心头一震,一时不明白他话中含义。他紧紧扣住我的手腕,又道:“从今往后——愿做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泪哽住了喉咙,心中豁然,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一心一意,白首不离,我胸口郁结蔓延成血,暖暖的回流到心间,不想来世,只为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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