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冰蓝 > 章十一 月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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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寿二年八月甲子,月晕四重。

    己已,太白犯轩辕。

    其夜,后崩于永安宫,时年五十。葬于太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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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正黄昏,皇宫最深处,有春日里最灿烂绚美的花园,风紫衣触目所及处,却是柳絮纷飞,深深迷思与浅浅凄然。

    柳絮的中央,静坐着的是一袭耀眼白衣却全然溶于四周而几乎没有了存在感的杨广。

    “这般轻渺的模样,还是那个众魔之王吗?冰蓝色的血液,竟是挥霍殆尽到这般地步吗?”是自问,应该有讥诮与失望,却偏偏止不住的,是心中那淡淡怅惘与怜惜。

    “那个女人,我该怎么形容?她早已知道我并非人类,至尔也已清楚我是魔而非神的真像,却依然至死不变初衷的把我捧成天上的太阳,仰望着期翼着,还费尽心思的守护着。”杨广开口,并未将眼神自飞絮中稍动,却真真切切是对着她陈述:“而我,竟因为这样的无法形容而在她握着我的手无言而去的最后流下泪、吐出血,昏死过去,演绎了一幕完美的母慈子孝。”

    “人类,有许多地方确然是不可思议到足以憾动人心。”风紫衣看着杨广的眸子里有最深切的了然,却在陈述着杨广被感动的事实时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女子,另一个桃花一样轻微无力,却偏是以一种凄然而真纯的微笑将自己憾动了的女子。

    那个早已为杨广而成长为最完美的女子,更用尽生之一切去爱着杨广的女子,那个最切近杨广的心灵却始终只被杨广当做娃娃的女子。

    多柔弱,连风吹也禁不起的模样,却完美的置身在了这最是风云诡谲的天下最中心。

    且,就在独孤皇后死去,杨广昏迷的那一时光里,她来到自己面前,对本该是全然陌生而不可测的自己恳求说:“能否,请您与王相爱?”

    能否,请您与王相爱?因为他之外,您是王心里唯一的例外。

    能否,请您与王相爱?因为王是那样值得去爱。

    能否,请您与王相爱?因为我是那样的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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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些生与俱来的异能都被消耗殆尽吗?居然,连水晶紫的血液,苍天嫡裔也会像人一样在言语时忽然间怔忡走神。”诧然于风紫衣语气的莫明止顿,杨广抬首,静对了她久久的神思怔然后不由回复一贯的讥诮。

    ——其实是很真切的陈述,只是这样的陈述愈是真切就愈是不可避免的讥诮。

    风紫衣收回神思,若无其事又别带另一番若有所思:“仅仅是心神的受激不稳也可以让你痛疼到昏厥,你魔力透支后的负作用眼看就是到了极限,而对此,自身难保的我已无能为力。”

    杨广有些好笑,更确切些说是不可思议的怔忡:“你是为这个?这是我在做之前就首先要确定面对的后果,没什么可说的吧。”

    “是啊,理论上是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身为王的骄傲却让你不能放弃生命而坚拒着必然的死亡,然后,更多属于昔日的冰蓝色的东西在不自觉中慢慢诱发出来。”

    “紫衣是在担心天下吗?”

    “那是你为他而做的最初与最后的成全。”

    “成全?成全?”

    “心底最深处,开始有一个声音愈来愈张狂的问着你为什么要成全,又有谁来成全你,对不对?”

    杨广迷惘而神思飘渺的眸子在风紫衣直透心扉的言语中蓦的闪动雷霆之光,天和地黯然于一刹那,他身上的白衣再次于月夜显现太阳的光芒。

    只惜眸光对上的是苍天嫡裔,是这天地间唯一的水晶紫色血液。

    眼神的交战,硝烟弥漫而又风轻云淡。

    最终,风紫衣先笑了笑:“没什么可否认,是不是?”

    杨广于是也随之笑了笑:“没什么可否认,岂不是?”

    即之,风紫衣又笑,真真切切,带些戏谑的笑:“没什么可否认,只实在是不由自主的害怕着去面对,面对那些未来日子的孤独堕落,是不是?”

    杨广点点头,却已是毫不在意:“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双眼,只是,”眸光流转,太过浓重至于明显刻意的惑然盛于其中:“又什么时候,紫衣的口气里居然有这么多的不确定,至于每一句话都要我再给一个肯定?而且,”他盯视风紫衣,太过刻意的认真模样又成明显的戏谑:“我怎么会觉得紫衣是准备要做我未来日子的救赎,带我离开那些孤独堕落?”

    “你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双眼,我最细微的思维亦已落你掌,”风紫衣收起了笑,慢慢向杨广走近,近到仍是坐着的杨广不得不稍稍抬首,以他从未想像过的仰望恣态看向她,看向她愈来愈是不同与往常的情绪变换,以及感慨:“流着不同的血液,我们的灵魂与智能,却是如斯之接近至于相楔合。”

    继续走近,近到与杨广之间已是双足相对再无距离,在杨广因惑然和并不适应如此之近的距离而轻蹙的眉宇中低首,缓缓低首,将犹覆着属于桃红色天人白族的雾纱的容颜扣覆向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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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未有过的不安加速了心跳,杨广几乎就要像个最笨拙无用的傻瓜一样问出你要干什么来?却终究没有问出。

    没有问出的原因不是杨广一如往常的在刹那之后恢复了属于他的睿敏,而是隔着轻纱,风紫衣的唇绝无任何距离的覆上了他的唇。

    身体僵住,思维也僵住,只是恍乎里,脑海中掠过与风紫衣的初相见,这水晶色的身影犹是飞逸如幻,璀灿至遥远的星眸却昭示着永不磨灭的真实存在,并切切对上自己。

    那是多久以前,那双眸子的主人对他自我介绍说——风紫衣,心动了的苍天嫡裔。

    心动了,心动了的?竟是为他而心动了的吗?

    只是,何以会为他心动?又何苦为他心动……

    才在想的时候,风紫衣的唇和着风紫衣所有的气息与印迹便已皆是遥远了,遥远的让不能全然回神的杨广以为刚才那唇与唇的相触只是一回迷梦,或者一场前生的往事。

    风紫衣看他一眼,然后闭上了双眼。

    “你应该,让我吻你的。”静寂中,杨广开口,挑起的嘴角依旧有着极不易觉察却真真切切的僵硬,所以这句话,是真诚的提议并有不尽的歉然。

    “让你吻我的意思,是指我首先对着你揭下了自己的面纱吗?”风紫衣缓缓睁开双眼,一贯轻淡平陈的语气里有些许讥诮,杨广式的讥诮:“那是桃红的爱之契吧?”

    “对不起。”杨广出声道歉,却连他自己也不知是因自己刚刚的提议,还是因更早一些对那一吻的僵硬。

    风紫衣只静静看他,然后目光倏忽间变得极远极远,仿若是穿过数百年的时空,回到一个曾真切有过却已渐渐湮灭的神话:“是该说不对起,但不因你心中有的那些歉疚,那本没什么好歉疚。”

    “是爱之契约本身,她有着的神圣,应是因爱生契,而非因契成爱。”

    “你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双眼,我最细微的思维亦已落你掌,流着不同的血,我们的灵魂与智能,却是如斯之接近至于相楔合。”近于喃喃,风紫衣再次重复刚刚对杨广的话语,只身形定定不动。

    笑,微笑,灿若夏花之一瞬的笑:“确定是喜欢,也可以肯定是有所心动,但不关于情爱,而是、只不过是,惺惺相惜——”

    深吸一口气,又淡淡叹息一次:“我不向你致歉,正如你不必因珍惜我是你唯一知交而觉有负有我——我们的所为,只是因对彼此的相惜而做出的努力。”

    “那一吻……”

    “那一吻也用不着什么就此揭过,因它也不过就是一次失败了的努力而已。

    不止失败,还极轻渺无谓,就仿佛,”风紫衣再次微微笑笑:“料峭春风拂过漠漠广寒,既吹不散寂寞,自然也就唤不醒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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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广,没错,你的感觉一向都是那么准,我是准备要做未来日子的救赎者,带你离开那些孤独堕落,只,我终究不是你的谁。”

    到现在,你魔力透支后的复作用眼看就是到了极限,而自身难保的我已无能为力。

    可没什么可遗恨,因为该做的都已做了。”

    风紫衣静静的平陈,近乎不知云,杨广却清楚明了:她要走了,这就要走了——该做的已经做过,剩下的是她的无能为力和他的末路——她不会看着他到末路,就像他无法抚慰她的无能为力——最主要,他们谁也不是谁的谁……

    无从挽留,杨广只忽然间有了一个最纯粹而迫切的愿望,纯粹迫切到没有了任何理由:“让我,为你做一件事,什么都好,只要一件。”

    风紫衣隐约的笑,重复也是认同箫淑凡所言:“你是那样值得去爱,就像你所倾心的那个人。那么,好——就请为我再奏一曲,再奏一曲你为那个人而做却从不曾让他听闻,反而,动我尘心的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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