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一生那样长,又像生命刚刚开始的一瞬。
被全新的魔力洗涤过的身体和灵魂,依然如昔的伤痛。只是在使用光魔法接上所有的血管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再也不能治愈了。包括被曾经青黑色的血液浸透的玻璃体。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她再也不需要用看来应对这个世界了,这也不会影响她绘出每一笔符纹的准确度。而且,她再也不会有泪水了。
源自路司佛神的魔力,经由灵魂契约中浩瀚的途径,结合她一向那样敏锐的感知能力,不需要咒语,她已经能够在意识中构建起周围空间的所有图像,包括眼睛看不到的许多复杂能量的图像。
首先是翻飞着的,小小绿龙能量体的图像。
凝缩成一只青鸟一样大小,不改的还有那深邃墨绿的幽然凝色。暗之镜隐,隐没着所有的能量波动,还有所有的意识流动。犹如魔法世界之中,许多法师的魔宠选择的幻象外型。它们的灵魂联结在一起,但它们的意识绝然的彼此隔绝。甚至不是因为魔法,而是因为本来就不具备相交的元素。就像是她和故乡的滔滔江水之间,或者像是拥有,许多年相知相通的意境,但其实,是不可能的。
她不会明白,它为什么会选择她的灵魂契约。
就如同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她只是笑笑,笑自己竟然依旧存在着,而且,变得终于不再是独立的一个存在,却更加是独立的一个存在了。
还有永远不能再说话的哲理斯法杖,不复存在的黎明十字会的猎物追踪光魔法标记,不复存在的达·丁导师以契约名义从路司佛神那里支借来赋予她的魔力。
她抬起头,感受着莽莽雪原上吹过的风,还有,风中荡漾的蝶翼闪动。
一切都应该尽快结束,她也应该尽快消失,那样,就不会有别人发觉协会的目标没有达成。不是在惧怕什么,她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惧怕了,只是不享受引起别人的恐慌而已。所以她主动迎向了那一抹粉红色。无论被接受或毁灭,一切都快点结束好了。
先打招呼的,是那一声清远的尖啸。彷佛故乡永湖山上的碧色。或许,用那音声作为它的名字,“翠儿”;就和那只叫做“蝶衣儿”的“蝴蝶”相应了。
“米星索尔果然没有看错你,”优雅流利的普通话在粉红色的风中飘过,“我的小小学妹,我宣告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和我们一样拥有自己的一点魔力了。”
“请学姐放心,”依然是魔法世界的通行友好礼节,“我绝对不会是米星索尔的人,我对做间谍这种饰伪的事情一向觉得恶心,更何况是需要双料饰伪的那种。”
“但我依然很好奇,”粉袍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之内渐渐的变黑,伴着同样的回礼,“你的小小心灵是怎么猜到我们的身份的?老哲也不敢对我们之间的这种秘密多嘴的。”
“因为我从米星索尔对我的话语中,猜到了他就是‘信爱长老会’的‘总牧师’,”将会永远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流露出更多东西,“教会的人,为了信念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再加上他被白袍协会的开除,他同时为达·丁导师和协会做事就不难猜到了。他保护我的目的也就不难猜到了,所以我在暑假前就告别了。”
“你也应该尽早用起另一个身份,”甜美的音容,依旧勾魂摄魄,“蕙衣草与绿龙,与彼兰特神建立契约不会很难,除非你真的那么喜欢挑战路上所有的猎杀者。”
“学长学姐的关怀我心领了,只不过我需要更多的实战经验,”不动声色的脸上渐渐展开一丝诡异的笑,“另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五十年前,交给式微先生四灵血阵的那位神秘黑袍,究竟想在这里酝酿些什么呢?”
“学妹多心了,那是蝶衣儿一度醉心寻找同类之时的事情罢了,”袍子上的黑色开始淡去,不经意间拂过翩然长发,“可惜第十,十一和十二学徒都不在这个国度。你应该很庆幸,蝶衣儿现在对同类再也不感兴趣了。”
“我真正要庆幸的该是,尽管我们都不相信对方的许诺,我们依然愿意合作。”
东边天,已经开始转变成窈深的墨蓝色。
“这是‘龙之乡’的空间钥匙,”翩翩蝶翼与墨绿尖翅之间交错着光影的韵律,还有依旧幽魅动人的笑容,“我也不清楚要经过多少个空间,不过,你来到的时候,我和米星索尔都会在的,导师会亲自主持十三学徒的考试,然后开始我们十四个人共同的卓然诗篇。愿路司佛神与你同在,彼此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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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过漫长的一夜。
当最后的烛光熄灭,最后的体温离开林明路的身躯,程景行的梦,刚刚醒来。
两个黑袍的身影,相言甚欢状,然后在他朦胧的视野中离开。但他早已明白,明路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在梦中,明路最后告诉他的。
他笑笑,安然也会为他着想,以为他不够坚强么。但他现在,已经再也不是普通学生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
那会是安然愿意为“岁华居”做的最后的事了吧。
泪水轻轻滑落,他只想让脑海暂时维持一片空白,在早读前的最后时光,给他一个人,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一个人,静静独处的空白。
可惜有些事情总不遂愿。
一个那样纤纤弱质的女人,和一个冰精灵一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还给我们的……”纤细别致的声音,与触及桌上小巧黑匣的手指一起颤抖着,“你们没有一个人了解她……”
“你好,岁华居的新主人,”悄然打量四周之后,带着仪式化的标准礼貌的男人向他致意,“在下梦界水晶世家人界灵师,水族夏晓泊,来这里取回被黑袍魔法师黯然·丁斯坦斯拘禁的三个灵魂。还有一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需要我帮忙洗去你对于灵异界的记忆吗?”
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那个女人已经轻轻打开了盒子。
三个透明的人形飘逸了出来,灿烂夺目的金色一瞬占满了他所有的意念——那是他一生都再不能忘怀的绝美容颜,他甚至无法去辨认那巧笑倩兮在对应何方……直到那抹金色已经淡去,那份笑颜消逝在这个空间,那位冰精灵的所有镇静像是融化,泪流满面握着一根已经黯淡的金丝带……
“嗨!哥们!傻迷了吧?我就知道她一出来就能倾倒天下所有的雄性动物,哈哈哈……”一脸怪像的另一个鬼魂,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可惜啦,她终于回到她的‘娴冰女神’那个地方啦,我们是死是活都再也见不到啦……哈哈哈……呜呜呜……或许我还剩‘她和阿黄,不得不说的故事’……哇!你个死鬼!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可以杀人的!?那么望着我干嘛?我会误会的哦……哇!你别过来啊~~救命啊~~~~”
“我哥还活着的时候,是不会这样开玩笑的,”清扬的笑意,只是面向依然怔怔的夏晓泊,“他只是想避开我的问话而已。现在你可以放心让我走了吧?我会安全的,红丝带医疗队里也积攒了太多的事情了。”
“好的。”静静将金丝带揣在怀里,冰铸的外表渐渐恢复,尽管有的痕迹或许再也不会消退。目光在阿黄和帖尔卜的契约痕迹中只有微微的犹豫,却不再说些什么。已经太多了,眼前这个女子懂得的,已经太多了。
踏向门外深深的积雪,他感受得到另一个金色的身影,也感受得到她见它最后一面的心情。他只是悄然走开,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或许,来到北方,果然寻找到了和猜想一样的真相,本身就是一件太傻的事情。什么都不会改变。有些东西,是身为水族的他,必须要承付的。
景行只是和另外那个纤细的身影,看着那抹水蓝色渐渐消失在广阔的银白之中。还有身后各种木器瓷器碎散的声音和东东的鬼叫,给这场告别构成背景音乐。
“我恨你,恨你**裸的残忍,”纤细的声音忽然涌起,“恨你在剥夺像你像我一样的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时,毫不介意的残忍。不管你是怎么习惯这一切的,或许是和我哥一样的理由吧,”一丝淡然明灭的笑意浮过,“我诅咒你的理由,如同我诅咒自己的生命一样。但我依然原谅你,”清清的泪珠滴落,“因为你还活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你收好我的礼物,那是我给你的答案,请你记住我。”
“或许我也应该恨你,”景行的声音同样面向那广阔空无的银白,“但我做不到。因为我是和你一样的,为了寻求某些抽象的东西而忽略掉现实中血肉丰满的生命,我的本质上和你一样残忍,”一声悠悠的叹息,“但我一样原谅你,因为你已经死去,你已经用你的生命作为了代价,你的惩罚已经满了。明路,我已经看到了,够多了,我会去寻找我们失丧的东西,我们文化血脉中的根也一定会有答案的。‘岁华居’会立得住,而且会在每一次跌倒之处更加戒慎恐惧的除去所省察到的恶,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美好……”
相视而笑,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知道在怀念谁就已经足够了。
纤弱的身影裹紧了衣领,同样迈进了那茫茫的银白之中。
风雪之后的纯净天色,东方的启明星是那样的亮。他开始收拾弄翻的桌椅,扫走一地的碎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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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就剩你啦!美女!赖在这里不走什么意思啊!?”让人头疼的那个鬼叫又在窗外响起,“以后这里是可是我一个人,不,我一只鬼的地盘!你还在这里我要收保护费的喂!不要以为你pp就可以逃税哈!”
“你动手吧,我不会反抗的。”一个那样澈然,而又那样无奈的声音淡淡回应着。
“哇!你怎么把我的台词说了!?sigh~我还指望靠你的力量呢,我他妈的吸过她的血所以凝聚起的暗元素留住的灵魂怎么样才能消散呢?我简直成了历史上第一只身体被晒成飞灰之后居然有灵魂剩下的吸血鬼!你呀!胸大无脑的美女,你好歹还活着喂!除了报仇之外你还应该有大把事可做!不要年轻轻就放弃希望嘛……哇!你让我闭嘴也不用割我的舌头啊!我现在又不是靠舌头说话……嗷~~~救命啊!安mm你快现身啊!她妒忌我为柳昔死翘翘所以要给我毁容啊……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吗?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景行只是无奈的笑着,什么永远守护他们不被暗系力量伤害啊,现在连最后一个茶杯也被砸了啊……
“嘿嘿嘿……可算走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东东只管将茶水透过自己的嘴倒向桌子,“我就知道她的悲伤过后当然不会放弃她的‘民族仇恨’,不过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好事呢……算了,我去梦界告发她也不会有人信我,唉……小程同学,我以后在这里安家你不会介意吧?别小家子气嘛,我马上能把所有打烂的东西复原的喂!收留我吧,我再也没有地方可去,或者说再也没有事情可做了……哇!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景行只能惊讶的看着它随着自己的一念拒绝被凭空踢出门外!携着扫帚追出门去之际,不由也在懊悔自己意念中的如此暴戾之气。当然,只是在东东忽地穿过他的身体再飞进来,使他不断打着冷颤之前而已。
“我……我……”
“好啦!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呵呵呵呵……”挤出几声干笑,东东已经将所有复原的杯子摆成它的签名状,“我嘛,我想我的偶像变了,以前曾经是雷斯林,嘿!说了你这种好学生也不会知道雷斯林是谁……不过现在,我对黑袍家伙已经再也没有兴趣了,我现在的偶像是崔斯特吧!我也要走了,去做一个永远不会被人接受的游侠吧,那样起码会在死灵永远受到空虚折磨的年岁中,留下一点有意义的痕迹……再见喽!”
他不再笑得出来,尽管面对茶馆内的一片狼藉。他已经明白,从它的最后话语里已经明白那所有幽默与反讽背后的悲凉。他也开始明白,人类和所有幽冥种族之间的差别了,那同样是存在和存在者之间的差别,它们已经是既成的凝固的元素了,它们已经是失去了所有可能性的族类了……那安然呢?她还“活着”?或是已经“死”了?
但他的思绪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啊!景行,你这这……这是在干什么?”不知何时呆在长桌边的邱奕望着摆成两个“东”字的所有茶杯,“行为艺术吗?那也不用在早读之前啊……”
他终于笑了,一如既往的不多言语,只是快手的收拾开早读要用的桌子。邱奕嘟嘟囔囔摆着凳子的动作,那样熟悉那样亲切,还有什么多余的事情要去想呢?
他知道,那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
遥遥的窗外,一个黑衣的纤弱身影,也终于转身而去,可以安心的回到,曾经是落影庄园的现实世界边缘,莽莽雪原之中,怆然长城之外,将“岁华先生”,与他的父亲葬在一起。那是她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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