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黯曲 > 第一章 柳昔 第二节 像是爱情故事

?    又到了天色开始亮起的时候了。

    纯净的宝蓝色下,瘦弱的黑袍法师昂首凝伫,尖尖帽沿下抬起一张相貌平平的脸。

    多少次,曾在故乡的江边看日出,迷失在那上下一色的灿烂金辉之中。但现在,那样的时刻永不复返——故乡,永不能再回去;阳光,照到没有使用避光咒遮挡的身上,也只会针刺般的疼痛,直入骨髓。然而,她紧了紧身上由神系暗元素构成的黑袍,感受着手中与哲理斯法杖之间流淌着的魔力。她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是一条夜里无人敢走的暗巷,城南管理混乱,外来人口众多的地方。她开始轻轻念起召控咒,四面八方归来的,充满她魔法标记的黑色死灵渐渐凝聚,很快到齐一百只,形成一只黑色鸱枭的形状,然后又缩小成落在她肩上的一只会动的小黑绒球,蔫蔫的抬不起头。

    伴着空移咒回到校园,黑袍也已经隐去,露出一贯穿着的淡紫色长裙;但她选择的落脚点却不是宿舍,而是南湖边缘的树林。

    又一夜没有收获。她叹了口气,本来估计城南应该是吸血鬼下手的好地方,但分散出百鬼低调隐寻,一晚一片街区,依然没有找到,倒是人们的抢劫谋杀遇见不少。看来只有等到炼就鬼妖消耗的魔力完全恢复,结合百鬼大规模用感知咒了。但在那之前,她是不敢贸然行事的——虽说道门正一清微宗和巫门商源玄鸟宗灭掉后,北部地区法术界出现力量真空;但这恰恰是山中无虎而群魔乱舞的时期,她可不想搅到任何的纷争漩涡里——一头疲劳的大象被一群老鼠咬死,可就太搞笑了。

    她依然认为她的方向是对的——找到密党吸血鬼就能找到落影庄园。经过暑假里最后在故乡水月寺的冥想修行,她已经能调用达·丁导师赋予她的所有魔力了,他的精简魔法体系的十咒语也已经跟哲理斯学完;现在她最缺乏的是具体战技,清楚什么对手应该怎样对付,以及得到魔法器具。而这个国家里唯一的传说中存在的黑魔法力量,就是在北部的落影庄园,只有那里能使她在半年之内得到这些;更何况,庄园里还有一个力量的秘密……不过,魔法世界的被控空间,只能是它们来找人,而不能被人找到。但哲理斯那里的最后情报,则说明庄园法师同样遵从密党的一系列原则,所以,她要从密党吸血鬼找起。

    然而,就要穿越熟悉的静林之际,麻烦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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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黑影破空而去,尖喙利爪与白亮剑锋铮铳作响,未及祭起的道家黄符纷纷飘散——埋伏者一瞬间被鸱枭的速度吓傻,只会本能地挥剑疾舞,什么结印手式都不及想起,白白浪费着偷借来的家传雪剑和天书雷篆,甚至一道蓝光的咒语发来,他才意识到原计划要消灭的那位妖女,但他却被鸱枭缠得根本不及避闪——急中生智,他突然对鸱枭露出一个破绽——

    “嗷……”响彻林间的,却是他极度凄厉的惨叫——不是因为左肩被鸱枭啄出一个血洞,而是深蓝冷光的钻心咒居然穿透无恙的鸱枭击中了他。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销蚀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无法站起,甚至无法继续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甚至没换上黑袍的妖女走到跟前,低沉而诡谲的念起咒语。

    “我去迎新是为了看看有没有知晓信息的人,而不是引来你这种自恃家势骄傲愚蠢的菜鸟,”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是意识被她读取时,却听到她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给你一点教训,以后不许在校园里生事。”

    “混……混帐……”气愤猛然上头,这种话也轮得到她说!?他咬崩牙齿盯着她的背影骂着,“伏魔武家……死而后已……必定消灭你……你这个黑袍妖孽……”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她脸上浮现一丝厌恶——然后他只见黑影一闪,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便是胸前一股红雾喷出,温热的落在脸上……最后,才是定格入眼帘的,突出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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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现在才轮到冯文珊的惊悚尖叫——曙光之中,无人寂林里,几乎只是看到天上一个白影降落,然后就是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她一瞬间被吓呆——而等她反应过来,那熟悉的一抹紫裙正是她苦找的安然时,地上的白衣人却突然变成了一具心脏被掏空成血洞的尸体!紧接着,她一生也不会忘记的,便是一股阴风袭来,却突到眼前停住的一只黑色大鸟!滴血的尖喙利爪,浑黑的眼睛里一抹新月寒光……她的叫声都被噎住。但那大鸟却突然凝缩成煤球,而眼前突如其来的,又是平常的紫裙安然,和一抹温婉的笑容。

    “对不起,阿珊,早知是你我就不让你看到了。无论什么事,你以后都不能到这里找我,非常危险,记住了吗?”

    “记……记住……”阿珊脱口而出,然后才发觉安然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魔力,使她心神恍惚,平静下来,再然后几乎要舒逸睡去……

    “不!阿然!”猛然记得自己一个晚上的痛苦抉择,一早克服极大的恐惧敢来静林找安然的目的——阿珊清楚自己不能松心睡去!她急忙扯住安然!泪水也猛醒而出,“我……求你……求你一件事……阿然……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事……我没疯,我很清醒,你不要惊讶……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工于心计,非常理性的人,但我对他无法理性……求你救救江皓,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人……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找Bf吗?因为我爱的是他,一个邻家哥哥,从小就喜欢他……尽管他不爱我,尽管他不是正经人,他一直在混帮派,他不值得爱也好,我就是爱他……最近他在qq上说,他们帮要为老大复仇,对手强太多了,他知道一去必死,但不能不顾义气……我一直想找你救救他,却一直不敢开口……昨天他在qq突然留了遗言给我,说提前到今天行动,让我记得以后这天给哥烧纸……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我才想清楚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用我的命换他我都愿意,求求你,阿然……”

    “你先静一静,阿珊,”安然站着,尽力挡着她的视线,“让我考虑一下。”

    于是,静默中,只剩阿珊的声声啜泣,格外凄怆。

    良久,光和影渐渐在密林里舞蹈着,平林朝日,终于起来了。

    “他会去哪里?”安然终于低下头,望向阿珊红肿的双眼。

    “我不知道……总之他说过老大是被明晖集团害死的,你一定有办法找到他的,阿然!这是他的画像,我画了很多张的。”

    “我会帮忙的,”安然笑着接过一张画纸,“你先回宿舍吧,不要将今天的一切说去出。”

    “谢谢……”阿珊几乎说不出来什么话了,只能凝望着安然,目光中百种情感交织……然后她想绕开那具可怖的尸体另寻别路离开——但地上却再无一点踪迹,只剩零碎黄符,一把亮剑,还有一只会动的,小黑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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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位访客还不出来么?”

    依然如同耳边响起的声音,使一身黑衣的柳昔不得不再次从树上跃下,却只是落在离安然十米远的树荫之外,按照魔法世界的友好礼节行过,才向她走来,“在下梦界水晶世家人界灵师,金族柳昔。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安然师姐?还是黑袍魔法师黯然·丁斯坦斯·路西菲尔?”

    安然没有答话,只是示意煤球过来,将手中画稿交给它——而它也散成百鬼形式,然后又隐去身影消逝向东。但这一举动,已经使柳昔本能的召唤起护身的金橙色灵装,再下一刻又不好意思的隐去。

    “没事,只不过让它们吃饱了消化一下,”安然的声音还是低沉冰冷,“随你怎么称呼我。不过,梦界,我还没听说过——我的魔法世界史地知识学得不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难得放过一个,还想死的话我不会客气。”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柳昔的声音还是有礼而不荏,“我想知道,除了资料库里描述的凶残,冷酷,阴险,强大,以及必须被消灭之外,黑袍法师,所谓纯粹的邪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安然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不屑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走到那把雪剑旁边捡起,轻敲两下后将它融入自己的法杖,头也不回的说,“你现在感兴趣的东西很危险,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玩火的小孩——我放过你只是可怜你而已。”

    “那你就太低估我了,”柳昔却坚定的说,“我已经通过我的行为洗去了我的过错——我忏悔,所以我要放下过去,笃行未来之善——娴冰女神光照下的梦界人,永远拥有未来和希望。我的名字就取自圣殿里的金灵花,青春,鲜活,敏锐,好奇心的象征——我能对各种知识和文化交流感兴趣,正是因为我拥有强大的自我意识,有这个能力去包容和创造。”

    “我想起来了,”安然终于回头,且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你们那里是和精灵娴冰达成的契约,怪不得魔力只能通过纹符和体能发挥出来。好的,虽然我不会给你答案,因为那同样是我正在寻找的,不过,我可以邀请你参与我的寻找,但要用你的知识作为交换——放心,我不会让你出卖你们族的,我要的只是这里的妖魔鬼怪的资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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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午间,阳光灵动。秋辉如画。

    “啊——”冯文珊却又一次尖叫从恶梦中惊醒——那只凶猛的黑鸟仿佛又在眼前,尖爪就要挖出她的心脏……只是忽见窗前的阳光,才勉强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几天来一直是在校外租的房子里照顾受伤的江皓,然后是伏在桌前睡着,然后……这样肯定惊醒了他!她连忙几步过去床边,“对不起,对不起,阿皓,我,我……”

    “别说了……阿珊……”依然浑身绷带的江皓握起她冰凉的手,却只是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就在他要被那帮兔崽子打死之前,另一派肯定不相识的人来了,明晖的人全被赶走,而且是被惊恐的赶走……然后就是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和哭声,他只来得及念出那个名字……这个傻女孩!从小就是那么固执!又那么可气!……他不该让阿珊见到那样残酷的场面,根本就不该告诉阿珊那场决斗!

    “阿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阿珊问着,却发现他的点滴马上就要挂完,立刻手忙脚乱的想换另一瓶,却发现瓶子已经都空了——那天早上,她当然不敢送他去医院,而只是由安然治了他的伤——按安然的话是将破损的内脏和断骨都接上,还开出了一个中药方子;而她则去校医院弄消炎的点滴和外敷药,应付外伤,“药没了,我拔完针再去开。”

    “等等,阿珊,”江皓却握紧她的手不放,挨到了今天,他终于有力气说全这些话,“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就老实告诉我,到底你找了谁掺和那档子事?就是昨晚来看过的那个医学部同学?她肯定不是什么学中医的,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治好我那么重……咳咳咳……”他一阵猛咳,但手却一点不松,“我伤得很重,但脑子还没傻,你得告诉我她是什么人物……不然,哥要是死了还连累你,我就真不是个东西……”

    “哥……”阿珊的泪也滴滴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她当然清楚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要真当我是你妹,就别再问了。我真的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守秘密。明晖再厉害,也绝对不敢找她的麻烦,我肯定是安全的,你就放心吧,她真的是我朋友。”

    “你听哥的话,哥一直没什么可给你的,这个劝告,可就我这些年积累的经验说的,唯一能郑重给你的——那个女人实在太危险了,你以后,无论如何要离她远点。”

    “好。”阿珊只能应付着答应,抽出手来拔了针,然后拿了包向外走去——她听得出,也当然早就知道,阿皓伤好后肯定还会走的,不会留在这个城市了,更不可能留在她身边……小时候那样守护在她身旁的日子早已远去……她已经不用忍着这些天来几乎哭干的泪水,只是低着头拉开门——

    “啊——”又一声惊叫,“阿……阿然……你,你什么时候……”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安然还是一抹淡淡的笑,将两个袋子交给阿珊,一袋是点滴,一袋是盒饭和粥,“下午没课,我用你的名把药领来了。怎么说也是我没料到他们喜欢早餐之前就办事,慢了一步,江皓才伤成这个样子,我也该多帮帮忙。”

    “不,谢谢你,谢谢……我,我……”

    “好了,我都理解,”安然只是望着阿珊的眼睛,一丝极其罕见的情感转瞬即逝,“我就不进去了,在他离开之前,你就多和他在一起吧。”

    “……”

    依稀泪光中,阿珊只能觉得似乎从来都没了解过她,只是呆在窗前一直望着——那淡紫色的背影,即使身上的阳光再灿烂,却还是那样孤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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