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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瑶走进“保正花店”时,没闻到多少淡雅的花香,反而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余宝正是思瑶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现在正在经营一爿小小的花店。每逢周末思瑶总会来找自己这位好朋友聊聊天,顺便也帮她照顾一下店中的生意。
余宝正果然又在喝酒,身旁已经有了几个空了的酒瓶,她左手拿着酒杯,右手夹着一支香烟,穿着性感暴露,引得不少路人探头来望。
思瑶走上前夺过余宝正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说:“又喝这么多酒,你就不能少喝一点吗?”
“有高兴事当然要喝点酒助兴。”余宝正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懒散地吐了个烟圈。
“有什么高兴事?”思瑶问。
“昨天晚上和我上床的是个足球教练,床上功夫很不错呢,”余宝正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晚上我们还要……”
“别说了,有人来了,让人家听到多不好意思。”这时一个男人进来买花,思瑶感到脸上有些发烫,连忙喝止住余宝正。
“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我和谁上床他还管得着?”余宝正满不在乎,故意提高声音。
思瑶又叹了口气。她这位朋友放纵成性,每隔几天就换一个男朋友,思瑶已经劝了她多少次了,但她根本听不进去,思瑶也拿她没办法。
那个男人选了一束玫瑰花,走到思瑶面前:“小姐,我想把这束玫瑰花送给我妻子,您能帮个忙吗?”
思瑶朝那个男人微微笑了笑:“当然可以,请您写好您家庭住址。”
那个男人把地址写好后,付了钱,走出花店。
2
“那个男人对你有意思呦。”不等人家走远,余宝正便对思瑶大声说。
“你不要胡说八道,人家只不过是来买花的,怎么会对我有意思?”思瑶莫名其妙。
“明明我是老板,而他却要和你说话,这不摆明是对你有意思吗?你这爱情专家是怎么当的,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看来真该补补课了。”
“补课?”思瑶疑惑地问。
余宝正一脸坏笑:“我给你找几个床上功夫好的性伴侣,你和他们狠狠搞上几晚,对爱情的认识就会更深刻了。”
思瑶不理会她,目光落在了一本八卦周刊上。
周刊的封面是一张黄任达的巨幅照片,照片中的黄任达意气风发地搂着一名漂亮的女明星,威风凛凛,春风得意。黄任达现在是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许多女影星都主动地向他投怀送抱,他也因此常常成为八卦周刊中的上榜人物。
“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思瑶幽幽地说。
大学时余宝正疯狂地爱上了黄任达,但黄任达爱的是苏雨薇,根本对她不理不睬。余宝正曾为此自杀过三次,但每次都被抢救了过来。从那以后,余宝正变得抽烟酗酒,放荡成性,换男朋友比换门神还勤快。
“不、不,我早把他忘记了。”余宝正像被戳到痛处一样,脸上那种放荡、满不在乎的神情一扫而光,慌慌张张地把那本八卦周刊藏起来。
“你又何必不承认呢,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什么牌子?”
余宝正身上穿的都是“德曼诗克”,那是黄任达的公司所生产的。
余宝正惨然一笑,叹气说:“也许一个人一生中真正爱的只能是一个人吧,虽然以后他还会谈几次甚至更多的恋爱,但那个人无论如何也是忘不了的。我既然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爱,甚至连他的一丝气息也得不到,身上穿满他的公司所生产的衣服,也算是和他有了一点点的关系,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思瑶很想安慰一下自己这位好朋友,虽然她被奉为爱情专家,但在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默不作声。她渐渐发现,爱情中那些刻骨铭心的思念,不是人力所能化解的。
好半天,余宝正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帮我个忙好吗?帮我把这束花送给客人,今天我实在没心情去送花。”
思瑶点了点头。
等思瑶走出花店,余宝正又倒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灌了下去。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喜欢喝酒了,自己拼命地喝酒,只是想把藏匿在心中的思念呕吐出来。
3
思瑶捧着那束玫瑰花,依照那名男子所留下的地址,来到一处远离市区的贫民住宅区。这里一幢幢的楼房斑驳陈旧,几乎成了危房;街巷也是肮脏狼藉,堆满了垃圾废物。一团团的青头苍蝇在上空嗡嗡地张牙舞爪,不可一世。思瑶强忍住恶心,捂着鼻子朝前走。
“应该是这里吧。”思瑶看了一下地址,喃喃地自言自语,对自己走错了路懵然不知。
思瑶是个地地道道的路痴,虽然在香港生活了近三十年,可还是时常会走错路。但思瑶根本不惧怕走错路,因为她有个爱她的丈夫,无论她在何时何地迷路,只要她的一通电话,他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驾车来接她。
思瑶站在自以为是的目的地站住。门是开着的,好像随时在等人。思瑶走了进去。
虽然这里是贫民住宅区,可是这间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有条不紊,不见一点邋遢和零乱。屋子主人还被出心裁地在天花板上悬挂了些小铃铛和风铃,风一吹,便丁丁当当地作响,显得别致且富有情趣。窗台上还放着两瓶盛开的百合花,淡雅而可人。
“这间屋子住的一定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思瑶心里甜甜地想,她在这间屋子里闻出了爱情的味道。
思瑶本来以欣赏的目光打量这间屋子,可当她看到橱柜上摆放着的一张照片时,她那原本愉悦的脸变得如针刺般痛苦而扭曲。
照片中所照的是生活中最常见的一个场景:夕阳下,年轻的父母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教幼小的孩子学步。爸爸妈妈微笑着,手里拿着玩具逗引小男孩朝自己走过来。小男孩在爸爸妈妈的逗引下天真地笑着,踉踉跄跄地去抓父母手中的玩具。
然而让思瑶刺痛的,正是照片中那个小男孩天真的笑容。思瑶的手一松,那束玫瑰花缓缓地滑落在地上。
4
“阿姨,你的花掉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探头探脑地从厨房出来,捡起地上的玫瑰花,用稚嫩的童音对思瑶说话。这个小男孩正是照片中的那个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像极了她的那个他。
思瑶向来喜欢可爱的孩子,只是对这个小男孩,她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接小男孩手中的玫瑰花。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面前,思瑶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童童,是爸爸回来了吗?”一阵手忙脚乱的炒菜声后,女主人从厨房走出来。她本是面带笑容,可看到思瑶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后,脸上的笑容如冰冻般凝固住了,整个人也如木偶般定在那里。
“你为什么非要抢我的丈夫?我已经让了你一次,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思瑶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歇斯底里地喊道。
“对不起。”雨薇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思瑶的脸。
“你抢走了我的丈夫,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思瑶上前揪住了雨薇,举起手想狠狠地掴雨薇几巴掌,但小男孩因惊吓而哇哇的哭声使她停顿。这一刹那,思瑶看清雨薇那张沾满泪痕的脸比四年前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的生动活泼光彩照人了。思瑶又看了看屋子四周斑驳龟裂的墙壁、简单陈旧的摆设,明白了雨薇这几年是如何度过的。思瑶突然觉得雨薇很可怜,举在空中的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放了下来。
思瑶哭着跑出这间令她伤心的屋子。
女人总是能相互同情,哪怕是在情敌之间,但女人决不会把这种同情扩大到男人身上,现在思瑶恨死了方文治,她相信如果只是雨薇一厢情愿,这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思瑶以前有多么爱方文治,现在就有多么恨他。
5
思瑶跑出房间后,雨薇无力地靠在墙上,幽幽地啜泣起来。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思瑶,可是爱情到来时那样令人疯狂,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读大学时,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思瑶的男朋友,背着思瑶和他约会,送他礼物,在一种负罪感中体验快乐。思瑶知道这件事后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主动退出,成全他俩。那一刻她对思瑶感激涕零,就是让她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回报,她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那个男生爱的只是思瑶,根本就不接受她的爱。
也许是因为宿命,她对思瑶的第二个男朋友又是一见倾心。她见过思瑶主动退出后的形销骨立痛不欲生,不忍心再次伤害自己这位好朋友,只好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
然而她积蓄的情感还是在一个晚上如洪水般决堤。那天是思瑶的生日,她们一干朋友从中午喝到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她回家时思瑶见她脚步踉跄跌跌撞撞,便叫方文治开车送她。当她独自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而方文治也因为酒精的刺激失去理智,和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那一次,她怀上了方文治的孩子。
她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因为那孩子身体里面流着他的血,对她也是一种慰藉。于是她以出国为名骗过众人,背亲弃友地来到这个地处偏僻的贫民区,过着如老鼠一般躲藏的生活。
方文治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虽然他不爱她,但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每个月都会过来四五次看看她和孩子。方文治每次过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每天都开着门,希望看到他走进来。
后来,方文治和思瑶结了婚。在他俩结婚的那天,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虽然她以前从没有得到过他,但现在失去他失去得更多了,他终于成了别人名副其实的丈夫。
她也想决绝地结束这段没有前途和希望的爱情,可她根本做不到,没有他她根本无法生活。她仍像以前一样卑微地爱着他,等待成了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等待,等待,见他一面,然后再是漫长的等待,她用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来换取百分之一的快乐。
然而上天真的很残酷,连这百分之一的快乐都不再给她了。
方文治生日那天答应她晚上来看她和孩子,她欢呼雀跃地准备晚餐,并去超市买那种他最喜欢的法国果酒,却不想在那里碰到了思瑶。那时候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如今,这种预感终于应验了,她那百分之一的快乐,上帝也索回了。
爱一个人,怎么要如此痛苦而卑微呢?
6
方文治边揉搓着烫伤的手指边等思瑶回来。他已经将午餐做好,还为思瑶煲了一碗又香又鲜的牛肉汤。他的手指就是在煲汤时烫伤的。他知道思瑶喜欢喝汤,只要有时间,他就亲自下厨为她煲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
“快来喝缪肉汤。”方文治见思瑶跑进来,微笑着和她说,但当他看到思瑶那张泪痕渍渍的脸,他一怔,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去和苏雨薇吃午饭吧,等我干什么!”思瑶把那碗爱意浓浓的牛肉汤泼在方文治身上。
方文治心中陡地一颤,如木头人般呆立当场,也不去抹身上滚烫的牛肉汤。他知道他和苏雨薇的关系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他也曾千百次想过这颗定时炸弹爆炸时的补救办法,可现在炸弹爆炸了,他仍是束手无策,先前想好的那些话,他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来。
思瑶掀翻了桌椅,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后冲进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衣物都装进一个皮箱,要离开这里。
“思瑶,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才……”方文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去劝阻思瑶离开。
“我不要听你解释,不要听!”思瑶捂住耳朵。
“思瑶,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方文治苦苦哀求,死命抓住思瑶的皮箱不放,不让她离开。
“你放手!”思瑶厉声斥责方文治,但方文治的手却抓得更紧了。
两个人如同拉锯一般执拗着,思瑶毕竟力气小,始终不能把皮箱从方文治手中挣脱出来。后来她气不过干脆撒了手。方文治抱着皮箱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思瑶趁机跑出房间。
她本来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得坚强一点,但在跑出屋子时,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7
思瑶的父亲十年前患了高度瘫痪症,饮食起居都不能自理,都要由思瑶母亲照顾。思瑶母亲十分关爱自己的老伴,这十年来不仅在饮食起居方面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而且每逢天气晴朗,还总要推着轮椅带他到户外活动活动,以有益健康。这天他俩在户外活动时老远就看到思瑶边抹眼泪边朝这边跑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文治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思瑶父亲问。老人最满意的就是女儿找了个知书懂礼的好丈夫。每逢周末思瑶回家探亲,方文治一定和她一起来,洗衣做饭,为老人推拿按摩,无所不干,简直比老人的亲儿子还孝顺。是以老人不太关心女儿为何哭哭啼啼,反倒关心女婿为何没有和她一起来。
“我要和他离婚。”思瑶抹了一把眼泪,跑进屋里。
“离婚?”老人喃喃自语。离婚这个词对老人来说是生疏的,虽然他的婚姻是父母指定的,他也并不喜欢和他结婚的那个女人,但他从没有想过离婚,因为他认为只要两个人一结婚就要过完一辈子。后来她为他生了孩子,两人也渐渐拥有了感情,他更不会想到离婚这个词了。他对这个词的接触还是在前几天,因为他的儿子也在和妻子闹离婚。
“现在这些年轻人都犯了什么毛病!”老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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