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妈妈早就等急了,看到徐军扶着我进来,吓了一跳。还没等我说话,徐军抢先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车子没骑好,让林林摔了一跤。”
妈妈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翻,确定我没事,也放心了。倒是徐军,被他父母狠狠瞪了几眼。看到徐军因为我的任性被他父母责怪,我有些不好意思,就说:“徐伯伯、徐伯母,不怪徐军,都是我自己不好……”
话没说完,爸爸妈妈和徐伯伯他们都笑了,妈妈说:“这两个孩子,什么怪为怪的,好好到家就行了。”
徐伯母也说:“好了,谁都不怪,坐下来歇歇。”拉着我的手往沙发上坐。我不习惯和徐伯母这么亲热地坐在一起,就拿了杯茶,借口看看院子,走出来。徐伯伯是一家大型化工企业的书记,他家在我家和市里之间,和我家一样,也是一所独门独院的小楼。院子里不象我们家种了许多花,而是用棕绿两色方砖铺平,只在院子的角落留了一平方左右的土地,种了颗葡萄,院子上空搭了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放了一套石桌石凳。想必在盛夏的时候,在葡萄架下品茶、下棋,非常富有情调。只是现在由于天冷,葡萄藤上没有一片叶子,看上去比较萧瑟。
我问对徐伯母说:“你们家院子真有情调,夏天一定很舒服。”
徐伯母自豪地说:“是军军设计的,我们家这棵葡萄树也是他自己到果园里去买的,结出来的葡萄很甜。林林,夏天的时候来吃葡萄。”
看不出这个怪胎还蛮有心的。我拿着茶杯,敷衍地跟徐伯母点着头。妈妈也跟出来,说:“军军这孩子,小的时候就懂事,每次林林欺负他,他都不计较。现在,是越大越出息了。”
我很恼怒妈妈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就叫了一声:“妈,你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不记得。”
妈妈和徐伯母都笑了,妈妈说:“你当然不记得,你欺负军军,还去徐伯母家告状,军军为了你,没少被你徐伯母打。”
我瞪着妈妈,妈妈大约看出我生气了,就说:“不说了,你去给军军帮忙吧。”
我问:“帮什么忙?”
妈妈指着厨房方向说:“军军在烧菜,你去给他帮忙去。如果你们再晚一点回来,我们就要中饭晚饭一起吃了。”
徐军会烧菜?我狐疑地走进厨房,没想到徐伯伯和徐军都在厨房里,俩人腰里都围着一个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看到我进来,徐伯伯解下围裙,拍拍手,说:“你们俩来吧,我去陪老战友聊聊天。”就把厨房让给我们了。
我拿起徐伯伯的围裙系上,好奇地问徐军:“你们家烧菜的都是你爸爸和你吗?”
徐军递给我一颗蒜,说:“我妈厨艺不好,家里菜都是我爸烧,我妈只负责煮饭。”
我剥着蒜,问他:“你怎么也会烧?”
徐军一边削土豆皮一边说:“我上学的时候住在外婆家,外公他们工作比较忙,我就自己学着烧些菜,后来就会了。”
“那你是被逼着学会的?”
徐军把葱递给我,说:“切成末,会不会?”
我接过来,徐军接着说:“也不是逼不逼的,我上学的时候,舅舅在外地工作,外公外婆回家晚,总不能天天等他们回来再烧着吃吧。我一开始是想学会烧面条,后来就什么都会烧了。”
“那,你不讨厌做家务吗?”
徐军递给我一颗白菜,再把切好的土豆丝放在篮子里清洗,说:“这有什么好讨厌的。我爸爸把做饭当成一种乐趣,我把做饭当成日常工作,习惯了。”
我把白菜叶子一片片掰下来,在水池里洗干净。徐军已经在炒土豆丝了。我把再白菜叶子放在砧板上,一下一下切成条。徐军炒好土豆丝,转身看到我切白菜的样子,一下子笑了:“你没切过白菜?这些叶子摞在一起切,效率不是就提高了?”
我不好意思地看看他:“我在家里只会洗碗、烧米饭。”
徐军笑笑,说:“看你切葱要样子就知道了。”
之后,我只负责洗东西,切、烧的任务都交给徐军来完成。看他在厨房间忙忙碌碌的,我没办法把他和那个呆乎乎的书生联系到一起。期间,徐伯母进来过,妈妈也进来过,她们都没在厨房停留多久,很快就出去了。
等到菜烧好,正好中午十二点。徐伯伯他们早就摆好桌子、斟满酒等我们上桌了。从厨房间出来的徐军样子有些狼狈,他的毛衣袖子一高一低地卷着,衬衫袖子有一块油污,软软的头发贴在额头,脸上油光光的。我则除了手上有些脏之外,其它地方都干净清爽。
在卫生间洗好手,徐军也已经换好衣服出来,洗去一身油污的他又恢复成文质彬彬的书生。我们并肩坐在饭桌边。四双目光笑眯眯地盯着我们,我擦了擦脸,问徐军:“我脸上脏吗?”
徐军看看说:“没有啊。”
我再看妈妈,问:“你们怎么了?”
徐伯伯和徐伯母哈哈大笑,爸爸和妈妈也笑了。徐军先明白什么,说:“没什么,准备吃饭吧。”
这顿饭就是一顿鸿门宴,吃饭的时候双方父母的眼光不时瞟向我们,爸爸和徐伯伯谈工作上的事,徐伯母和妈妈更关心我和徐军。妈妈谦虚地说着我的“坏话”,徐伯母一边夸我一边说徐军的糗事。饭还没吃完,话题已经快转到我们穿开裆裤时候的故事了。我和徐军闷头吃饭。徐伯母把我的碗堆得高高的,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的筷子一遍遍地造访我的碗。最可恶的是徐军见死不救,他既不阻拦他妈妈的热情,也不出声打断他妈妈的话题。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才从碗上抬起头,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把他的碗伸过来,夹去我碗中大部分的鱼肉。
徐军帮我夹走菜肴的时候,四个大人都不说话,大家眼睛盯着他的筷子。徐军在八道目光的照射下居然镇定自若地继续夹菜、吃饭。反倒是我,被他们看得不自在,草草拨了几口饭,说:“我吃饱了。”就离开饭桌到客厅。
我一走,餐厅里立刻热闹起来,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不一会儿徐军也出来了。他说:“要不要到我房间坐一会儿?”
能避开那些带有杀伤力的目光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连连点头,跟在徐军的后面上楼。徐军的房间位置和我的差不多,也朝南。他的房间很清爽,进门左手边的一整面墙被大大的书柜遮住,书架上摆满书。书柜对面就是一张单人床,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床单也铺得平平整整。靠床的右边是一个独立衣柜,左边一张写字台。整个房间干净整齐,相比之下我的房间乱糟糟的,不象女孩子住的。
我沿着书柜看过去,他的书很多,而且分门别类地摆放。专业书籍在放中心的位置,政治和工具类书籍摆在右上角,其它的一些书,诸如文学、体育、漫画等分别散放在不同的区域。最让我惊奇的是,徐军的书架上有整整一排的原文书籍。看他的书架,才知道自己读书之少。他的书架右下角有两个柜门,把里面的东西遮住了,看不到。我很好奇,问:“那里面是不是很重要的书?”
徐军摇头说:“我重要的书都在西安,没带回来。那里面是我的影集、留言册和集邮本。”说着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几摞大册子。他从里面抽出几本,递给我。这些是他的影集。我先拿出最旧的一本,一页页地翻过去。这一本几乎都是有些泛黄的黑白照,一个小孩从一百天到一周岁再到十周岁的都有,甚至里面还有几张二、三岁的裸照。我记得上大学时看过一句话,大约是说一个男人如果愿意把自己小时候的裸照给女孩子看,说明他愿意和她共渡一生。就为这句话,阿游曾经要把他三岁时在澡盆里洗澡的一张照片送给我,被我拒绝后他还生了很长时间的气。我想徐军应该没看过这句话。我还是匆忙翻过去。在中间的一页,我看到三张照片,是我家里也有的,一张是妈妈和一个阿姨的合影,妈妈梳着长辫子,阿姨头上戴着一个帽子,她们两旁各自站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其中一个是姐姐,妈妈怀里抱着的是我,那里我才半岁,圆睁着小眼睛,侧躺在妈妈屋里。我问过妈妈,旁边的阿姨和那个小男孩是谁,妈妈只说是老乡,后来分开了。现在仔细看看,那个阿姨依稀是徐伯母,小男孩不用说就是徐军了。还有一张,是六个人的合影,其中三个人是爸爸、妈妈和姐姐,另三个是徐伯伯、徐伯母和一个小男孩。第三张照片是三四岁的我扎着小辫子和一个七、八岁男孩的合影。我们站在一颗小胡桃树的两边,两个人从两边抓着胡桃树的树干,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尤其是我,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傻极了。妈妈说,那个男孩是邻居家的哥哥,他们搬家前特意找照相师傅过来拍的。当时我又哭又闹,不肯拍照,后来还是那个小哥哥哄得才和他拍了这一张。
我看看徐军,那个小哥哥该不会正好是他吧。他也在看这张照片,皱眉在想什么。我问:“这两张照片里的小男孩是你吧?”
徐军说:“是,我妈说是在一个大院里住的时候拍的。”他指着有妈妈的那张说,“这张我没什么印象,这一张好象是我家搬家前拍的。当时这个小妹妹不肯拍照,我们哄了好半天,她才拍了这一张。”
呵,这个世界可真够小的。我合上影集说:“那么,你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女生喽。”
徐军说:“什么青梅竹马,我后来就没见过她,可能她早就结婚了。”
我刚想说什么,徐伯母端着一杯茶进来了,看到我们拿着影集,热情地说:“林林,有没有看到军军小时候的照片?那本影集里,还有你呢。”
我没来得及说话,徐军就惊讶地问:“哪个照片里有她?我怎么不知道?”
徐伯母拍民一下徐军的手臂,说:“怎么没有?当时我们两家住在一个大院里,我们搬家前你们还拍了一张合影呢。”
徐军恍然大悟:“哦,就是刚才那张照片。”
徐伯母高兴极了,一边拿过影集翻着一边说:“你想起来了?呶,就是这张,林林刚哭过,还有这一张,抱在怀里的就是林林。”
我扭转头,不去看徐军的表情。
徐伯母开心地出去了,还帮我们把门带上。徐军走到我面前,推着眼镜说:“原来我那个青梅竹马就是你。”
我恼怒地瞪着他:“什么狗屁青梅竹马,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你,不准你再提。”
徐军看着我,一脸不赞成的样子,说:“喂,是你刚才自己说的,怎么翻脸就不承认了?还有,女孩子不可以讲粗话的,要文明一些。”
我对他翻白眼:“文明你个头,再文明下去,我就要被我爸妈打包送给你了。你到底想不想回去啦?”
徐军整理着影集,慢吞吞地说:“过几天再说吧。”
“还要过几天?你就这样让你爸妈打乱你的生活?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哪!”我对徐军这种消积被动的态度很不满,激烈地批判他。
徐军被我说得愣住了,看着我,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平时自控能力非常强的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后悔自己话说得太重,又不能马上拉下脸道歉,就赌气扭转头,不说话。
徐军也不说话,他抱着影集,打开柜子,把影集放回去。为了平复心情,我抱着手走到窗前向外看。我刚在窗前站住,有人敲门,我看看徐军,他还在理事影集,不去开门,我就转身向门口走。才刚举步,左脚被东西绊了一下,我惊叫一声,双手在空中乱抓,以极不文雅的姿势前倾,向下摔。徐军正巧收拾好影集,直起身体,看到我摔跤,本能地伸手一拉,我准准地摔到他怀里。
门被推开了,妈妈和徐伯母站在外面,每人手里捧了一个盘子,惊讶地看着我们。我连忙离开徐军的怀抱,站直,徐军刚从嘴里嚅出“妈……”,门又给关上了。
我看着徐军,他也看着我。他推推眼镜,咳了一声说:“你摔得真准。这下我可能很快就能回去了,你也不用嫌烦了。”
我想想刚才滑稽的场面,忍不住“噗”地笑出声,徐军也笑了。我坐到徐军的床沿上,问他:“你怎么谢我?“
“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这人脸皮其实挺厚的,我瞪他一眼:“免了吧,我可不想走入深渊。”
徐军笑笑。
我发现,这个人没话说的时候就会笑,他其实没我想象的那么单纯,我很好奇,问:“你从没交过女朋友吗?”
徐军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点点头说:“我原来不懂交朋友,天天只知道学习。而且你知道,学历和人的长相是成反比的,能上大学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属‘三心’级,又都特别小心眼,少数几个赏心悦目的一进校门就被手脚快的人抢走了,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动作又慢,索性就宁缺勿滥。”
我知道他说的三心是什么。大学里,男生评论女生无非就是以长相来打分,“三心”是鸡肋型女生,不具有审美价值但非常实用可靠的那种,就象家里的老式的永久自行车。
我斜眼看着徐军:“原来你也是感性动物。那我也是三心级女生,你怎么还往我家跑?”
徐军两手十指交叉,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母命难为啊,再说,无鱼,虾也行。”
我气结,就讽刺他:“还说我是虾,我看你更像是鸭。亏你妈妈还把你说得象神一样,什么学习太专心啦,什么人太老实啦,原来是失意十次郎,居然还脸皮厚得编美丽的谎言骗大家。”
徐军哈哈地笑了,他说:“你生气的样子真逗,不愧是学中文的,骂人不吐脏字。”
我不客气地对他说:“活该,是你自己找骂,谁要你说我是虾的。”
徐军似乎没听到我的话,笑笑,说:“你呢?大学里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我耸耸肩膀说:“三心级的,同学的母亲又没看到我,没有母命,哪个感性动物能看上我?”
徐军笑,两排牙齿白森森的。他推推眼镜说:“说实话,你也没那么惨不忍睹,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觉得你好象挺排斥我的,是不是也是被伯伯和伯母逼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是,我是被妈妈逼的,我巴不得你赶快滚回西安去,这样我就耳根清静了!”
徐军也不生气,认真地问:“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看他又要推眼镜了,我不想再和他计较,说:“也不是排斥你,我只是排斥父母包办代替的这种方式。而且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不想这么快就找一个人天天管着自己呢。”
徐军惊奇地看着我说:“你的个性这么强,我看只有你管别人吧。”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谁都不想管,只要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徐军深有同感地说:“你是应该管管自己,你的性格太直了,说话又冲,翻脸比翻书还快,得罪人不说,男孩子都要被你吓跑了。”
我两手一拍床沿,瞪着他,威胁地说:“你说什么?”
徐军立刻作投降状:“别吓我,我投降。”
没想到迂书生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我忍不住笑起来。
徐军扯扯衣服,咳了一声,再坐正身体,说:“林林,其实你笑起来还蛮有亲和力的,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摆出一副母夜叉的样子?”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丢过去:“你以为你是白王马子?对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大灰狼,我们就是要提高警惕,以免一不留神被你拆了吃进肚子。”
徐军接住枕头:“我哪敢吃你啊,吃了你要消化不良的。”
我恨恨地说:“算你识相!”
徐军大约不想继续和我斗嘴,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马上响应:“好啊,我们去黄河边上吧。”
徐军好笑地说:“这种季节你去黄河边干什么,吹冷风?”
我头一昂:“我高兴,你不去拉倒。”
徐军一副认命的样子,说:“好,林林要到黄河边上吹风,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我纠正他:“女子,不是君子。”
徐军边点头边嘀咕:“女子,陪女子。”
到楼下,徐伯伯和爸爸他们在嗑瓜子聊天,看到我们下来,徐伯母问:“怎么了?”
徐军代我回答:“我和林林出去走走。”
几个大人对视了几眼,徐伯伯说:“出去走走也好。”
妈妈则拿起我的外套,说:“衣服穿好,别玩得太晚。”
我接过外套,徐军也穿好外衣,又拿了件风衣,还夸张地拿了一条围巾。想来瘦人身上脂肪少,应该是怕冷的。我对爸爸妈妈摆摆手,再和徐伯伯和伯母打声招呼,与徐军并肩走出去。
(https://www.tbxsvv.cc/html/34/34613/9437166.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