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会钟当日逃出城去,我也不会失去周克雄这样一位猛将,也就没有现在的故事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本不屑于做出用女子逼迫对手的事情,否则仓阳军围困我多时,我早就用她来威胁对方了。
会钟这位三十多岁的武林高手早该成熟了,怎么会做出这样鱼死网破的傻事呢?难道练武把脑子练坏了?自古多情空余恨,常使英雄泪满襟呢。
女子此时静静坐在椅子上,军牢里呆了一个多月,使她看起来憔悴许多。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脚绑在椅腿上,我淡淡看着她,轻声道:“会钟来救你了。”女子的脸色开始变化,渐渐显露出焦急和担忧的神色,但她咬着牙没有作声。
我继续道:“我对你并没有兴趣!但是会钟杀了我最喜爱的一位将领,也杀了上百名我的好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做呢?”女子抬起头,此刻,原本的焦急和担忧已经消失,代之的是一种淡定,她开口道:“你不是也杀了我的护卫阿峰?”
我笑了一下,但我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我是为活命才杀了他,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你说我做的错吗?你在我这里也住了一个多月,我可曾为难过你?”女子立刻纠正我:“不是住,是关了一个多月!”
我还是笑:“就算是关吧,我一没饿你,二没虐待,管吃管住,就算是养头猪养只狗,也知道报恩吧?”女子俏眼一瞪,说道:“将军是英雄人物,请自重,莫要叫小女子小瞧了将军!”
“呵呵”,我说道:“我从来就不是英雄,也从没自我陶醉当自己是英雄。只是杀我兄弟者,我必杀之!”女子轻蔑的笑了,轻声道:“英雄战死沙场,本是宿命,又有何憾!能轰轰烈烈、快意恩仇,岂不是真正男人的梦想!”
我一时愣住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种柔柔的味道,加上娇美的容貌和淡定的气质,以及不俗的谈吐,几乎令我这个以往只知道在战场和权力场上浴血搏杀的人,产生一种钦佩和爱慕。
难怪会钟不顾生死的前来搭救,如果是我,怕是也会如此。
有种女人天生就有魅力,不仅仅只是外貌,而是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就能深深令人迷恋。这女子就是这样的人吧。
这样的一位阶下囚面对一军统帅,仍然保持着淡定从容,真的令我钦佩。
我叹口气,说道:“我可以让你们两人双宿双飞,只是希望会钟不要再做两败俱伤的事情,到时候即使我想放了你们,我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女子定定望着我,心里在判断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后她淡淡一笑,道:“小女子见识浅薄,无法影响他人,还望将军放我回国,我定从此不再踏上贵国之地。”
这句话说得我这么一个久经沙场的人都敬佩不已。她并没有因为被擒而委曲求全,也并没有轻易承诺别人的命运,而是淡看生死。即使有求于人,也是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丢了仓阳国的格局!
我起身在屋内缓缓走动,几乎是无意识的转着圈,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处置这女子。
我真的强迫她和我成亲吗?以我的性格,肯定不可能。那么我真的会放她和会钟双宿双飞?这更是不可能。否则我如何对虎贲军众将士交待?要么,杀了会钟,从此让这位令我钦佩的女子一辈子沉沦痛苦中?
我真的老了吗?怎么这么在意别人的感受,我到底还想不想报仇雪恨?
其实,我此时若是知道家人被斩尽杀绝的真相,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
女子进入将军府的第三日,黄昏,会钟进入了将军府。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盛大婚宴,有的只是急射而来的箭雨。为了这位失去理智的痴男,我为他准备了隆重的迎接:长弓、短弓发出的箭矢一波一波的射向刚刚踏入府中庭院的会钟,他双手舞刀,在箭雨中踏着一种如同鹤舞的节奏,对抗着同样有着节奏的箭矢。
初秋的黄昏,凉风驱走了白日里的潮热,所以,现在舞刀,不会很快流汗。
箭矢与钢刀撞击“叮叮当当”直响,不断闪出火花。由于距离太近,这一波一波的箭雨只能是消耗会钟的体力,当然,如果他一时疏忽被射倒,倒也是意外之喜。
我站在将军府的大厅门口,挥手让两名士卒带上被反绑双手的女子,高声对箭雨中挣扎的会钟道:“会钟!”会钟听见有人喊,偏头一瞥,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见我,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这女子。
我心中微叹,因为这一瞬间会钟并没有因为女子的突然出现而手软,他只是凭着本能舞动双刀,如雨射去的箭矢在距离他身周一尺时,如同遇到一堵墙,纷纷变向飞起,再远远落到地上。
他纵身而起,象一只大鹏一样向我扑来。箭雨停下来,再射的话就会射到我了,我可没他的本领。
我将手里的长矛一举,继续高声喝道:“你再负隅顽抗,我便杀了这女子!”女子被点了哑穴,俏脸涨得通红,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会钟在我面前一丈处落下身形,他的眼睛血红,想来最近几日没有休息好。他咬牙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也怒了,道:“这女子在我小叶城毫发无伤,我何曾亏待过她?你仓阳国发动战争入侵我王朝,杀我贫民百姓,杀我军中兄弟,更是使用阴谋,派你等不入流的刺客行刺本帅,你不觉得卑鄙吗?是男人,沙场上堂堂正正的交战,你们不敢吗?”
会钟和女子都愣住了。过了一会,会钟道:“欧国云,两国交战无所谓阴谋阳谋,你当年攻我城池,一样杀我仓阳军兄弟,我父亲就是丧生在那场战争中。你可知我仓阳国人如何说你?”
女子一直不知我是何人,此时听到“欧国云”三个字,身体略微一僵,扭头看着我。我放低声音,淡淡问道:“如何说我?”会钟的声音忽然提高:“狗屁战神,就是一个魔鬼!”我摇摇头,两国交锋、各为其主,看来我的名声是真臭,不仅在仓阳国遭人恨,在王朝也是一名叛逆,是造成王朝内外交困的罪魁祸首。
“呵呵,”我淡淡笑道:“魔鬼?是魔鬼本帅早就杀了这女子,或者以这女子来要挟仓阳国。你不要以为本帅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堂堂仓阳王的王弟何光耀的女儿、赐号轩轩郡主的何傎薇不是她吗?”
会钟再次愣住。他叹口气,说道:“那你要怎么办?”我冷冷道:“那要看你怎么办,我再决定怎么办。”会钟此时的心情略微平静,缓缓说道:“我带她走,从此不再踏入贵国之境。”
真是夫妻同心,他说的话竟和女子所说的极为相似。
我摇摇头,“我一向不杀妇孺,郡主在我小叶城,我自会好好待她,等到仓阳军退去,我定会送她离开国境,平安回国。而你,原本在三日前即可离去,我也无意定要你性命,你却暗伏我城中,无故杀我爱将和众多兄弟,你以为轻轻巧巧的几句话,我就会放你走吗?”
会钟一时无言以对。我一挥手,女子被带了下去。会钟眼里涌动着焦急,一直看着女子消失在屏风后面。我的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仓阳国高手众多,而我身边却没有足以抗衡的人手,眼下这痴男迷恋女色,这是他的一个极大弱点,如能好好利用,也不是不可能将他收归帐下。
我看他良久,说道:“我放出风声说要与你所恋的这位郡主成婚,不过是请你现身,否则你会越错越多,最终成为见不得人的老鼠!我敬你是英雄,才和你谈这些道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你虽然贵为仓阳国的八品武士,但与真正的王族依然相距遥远,你们的王族势力瞧不上你,阻拦你和郡主交往,象你这样的豪杰,岂能被这些高高在上、腐朽堕落的蠢人欺辱?”
会钟默不作声,静静听着。我看着他的脸,他的脸部肌肉微微抖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继续说道:“天下本是一家。东域原本只有四国,分南平国、大宇国、罗芬国和超逸国,中平国和仓阳国都只是南平国的藩国,本来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兄弟,却因为诸侯狼子野心、战乱纷起,最终东域四国变为十五国,各自割据、自立为王。窃国者得利后进而鱼肉百姓,设立等级,强分贵贱,像你我这样的英雄人物,如何能忍?”
会钟有些动容,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我叹口气,说道:“是英雄就该仗剑天涯、横刀天下、对抗那些腐朽的王族势力、保护百姓不受伤害,自当成就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
我让人把女子带下去,是因为这位女子就属于我所指的王族势力,当然不能让她听到男人之间的交谈。
刘成庸、杨杰等人跟随我造反,也是相信了我所说的话,只是他们都是虎贲军旧属,更容易打动。而这痴男,因为心系女子,才给了我攻心的机会。
我见他双眼迷离,深叹口气,道:“你可以考虑三天。我给你保证,绝不伤你未婚妻一丝一毫。我和你一样,出身贫民,我们不要妄言自己能够代表各自的国家,我们只能代表着身份低贱的贫民,向高高在上的王族宣战!”
但是,我们能杀得了王族吗?还不是先杀被王族蛊惑的贫民!只是这句话,我不能对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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