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森抬起头，他原本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现在凌乱不堪，短短两天时间，嘴边已经有了一圈细细密密的胡渣，显得狼狈而颓废。
他望着慕羽，空洞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死灰而不变的风景，慕羽见到他这样的眼睛，忽然心中一痛。
很多年前，他也曾像现在的陈森一样，绝望、对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为之麻木，仿佛在转动在热闹的永远是一场电影，而他只是一个孤独的看客。
“你终于来了。”他听见陈森沙哑地声音，那声音低沉、死气沉沉，就仿佛说话者的心早已停止了跳动一般，成了灰。
慕羽沉默片刻，道：“你在等我？”
“嗯。”陈森蹒跚地站起身，道：“我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你，于是我只能等，这条街在北华大学附近，我想你总有一天会经过。”
“……，那如果我没来过这里呢？”
“那我就等，一个月、一年、十年……或者等到你来，或者等到我接受了她离开我的事实、等到我的幻想全都破灭。”陈森哆嗦地灌了一口酒，等他放下酒，慕羽看见他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生机，听见他带着期待而又哀求的语气道：“把倩倩还给我，好不好……”
他仿佛一夜之间经历了时光倒退，天真地相信被夺走的、失去的，终可以向别人讨要回来。只是感情这种事，又怎么会有谁借谁的，怎么会有谁还谁的呢？
纵是慕羽想还，李若倩难道还得了？纵是李若倩也还了他，他们又还能想从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慕羽看着可怜的他，却无从开口，他既不能安慰也不能答应，于是到了最后，他只能重复那三个字：“对不起。”
那仅有的一丝活力的气息在这三个字之后终于从陈森的眼眸里消却，他像只受伤的野兽，低沉地吼叫着，但听起来更像一场呜咽：“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主动接近她的，把她还我……把她还我我就不再计较你欺骗了我，我保证……真的，我保证！”
慕羽看着他扭曲成一团的脸，看着那些泪珠从他眼里滑落，心头很不是一番滋味。现在的陈森只是一个落魄的可怜人，再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他所有的骄傲，都败在了李若倩的手上，而李若倩所有的执念，都报复在了自己身上。
“你说过，她不爱你。”他低声地说，不敢去看陈森的眼睛，尤其这样的话说出口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真是可耻。
“可是她是最适合我的！”陈森骤然提高音量，大声喊道：“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厌恶什么吗？你知道她向往什么样的风景，知道她出门前最忌讳什么吗！这些我都知道！……我一直在了解她的内心，一直为着给她想要的幸福而努力，就像追逐着太阳一样，突然有一天，你们告诉我这世界太阳没了，阳光、蓝天、青草、小屋都没了！然后告诉我，我Tm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像猴子捞着月亮一样可笑！”
慕羽无言以对，无论怎么看，他都伤害了太多的人，并且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所以他只能默默听着陈森的咆哮和哭泣，眼睁睁看着自己所造成的愤怒和悲伤笼罩了他。
他简直是个人渣。
陈森一个人宛如疯子咆哮着，而慕羽安静地站在他身旁。他看着慕羽沉默的表情，瞬间忽然连发狂的**都消却了，那个人闪避的眼，告诉他李若倩的离开已经是事实，而且还告诉他……无论他如何愤怒、如何悲伤，都……没用。
于是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的喊叫每减弱一点，身体的灵魂就流走一点，最后荡然无存。
在那最后，他红着眼睛，对慕羽说：“至少能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至少，让我……死得明白”
他用了死这个词，因为他觉得有的人在过往中投入太多，当过往燃起，当过往烧成灰烬，他所投入得也永远要不回来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活着，却总让人以为他死了。
陈森用那种可怜到了极致的目光望着慕羽，慕羽很同情他。但悲哀地是，他依然不能给予陈森想要的答案。
“让他一直挣扎在这痛苦中和我纠缠不清？痛如果来得猛烈，也许消失得也越快……他的幻想和挣扎改变不了任何结局，反而会一直被我所束缚。”
李若倩的话像犹在耳边一般回荡，她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陈森继续抱有希望地纠缠在这场恩怨情仇中，倒不如让他破出这个局，迎接新的明天。有时候，对于已经注定的结果，还给别人一点微弱的希望，不是仁慈，而是残忍。
但愿你……能早日走出来，即使无论恨我都没有关系。
慕羽短暂地闭眼，睁开，在陈森期盼的目光中微微摇头，道：“何苦呢？没有你要的解释。”
“不！我不管解释是不是我要的！我只是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去她？难道你连这点企求都要剥夺吗？你才残忍了！”陈森情绪激动，一把双手紧紧抓住了慕羽的胳膊，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臭味扑鼻而来，在这酒气和臭味中，他泣不成声：“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慕羽……”
慕羽不忍再看，咬咬牙，挥手甩开了陈森的双手，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余光扫了一眼陈森，陈森双膝跪地，仍然在痛哭哀求着，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时间仿佛在飞快地倒退，然后曾经的记忆和现在重合，只不过物是人非。
九年前，他就如现在的陈森一样跪在卓峰身后痛哭流涕，哀求卓峰不要带走江芷馨。
九年后，他就如当初的卓峰一样充耳不闻身后的哀嚎，头也不回一眼不看地离去，也许心情不一样，但做下的事性质却是一样。
所以他没有勇气再回头去看陈森，甚至恨不得从此双耳失聪。他边走边眺望晚霞，黄昏的天空布满了流云，随着风骤然被穿透、被吹散，就如他的人生无常诡变，无可奈何。
你有过憎恨么？
那你是否会想到，有一天，你会做出曾经自己憎恨的事，成为自己曾经憎恨的一样的人。
无论你有多少借口，都显得苍白。
（Ps：今天赶车，下一章已经码了一半了，我尽量在晚上在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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