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开始碎碎下着雨,没有了机甲耀眼的气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那青春活力的少女身上,全然不知在不久前,正是这个洋溢着甜美笑容的女孩,从生死边缘惊险而来。
只有易缘一人看着紫黑色的天空,那些濛濛碎雨轻拂着她娇嫩的脸蛋。谁又能想到,这个16岁的少女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刚经历过生死时刻,还能若无其事的表演。虽然她的声音比起正常时有着一些起伏,发挥失常,但仅仅这份勇气便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易缘很讨厌雨,但惟独今晚的雨让她很喜欢。
还有什么,能比在一个雨夜中迎接第一个走进她情窦初开之心的人还来得更浪漫呢?她听见许兰兰不停自豪地夸赞她很勇敢,但易缘知道,她的勇气从来不曾有过。
至少,她没有勇气对着那个清秀的男子说一声“谢谢”。在每一次想要开口的瞬间,强烈的紧张感就让她的音节卡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易缘知道,他在舞台下那片闪动着红灯绿影的人海中,既不能亲口说谢,那只好用她的表演来弥补。
她停了下来,等待舒缓的音乐停息,柳轻眉和叶琉璃诧异看着她,因为这并不在之前的表演安排中。易缘紧紧抓着麦,忽然向着那片人海道:“今天,缘缘有了守护,下一首歌,送给我的守护。”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粉腮,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喊:“谢谢!!”
音乐响起,她绽放甜美得那么干净的笑容,第一次如此倾心的舞动、歌唱。
她知道,他在看。
慕羽在人群中看着灯光汇聚的那个女孩,已感受到她的谢意,他默然看着,与四周疯狂尖叫的人仿佛格格不入。
这片繁华而色彩缤纷的世界不属于他,他的世界仿佛被注定在那个生死交错的沉默色调中,无论他如何挣扎,最终的结果都苍白无力。
慕羽忽然感到了一抹绝望,他以为从战火脱离后,他灰暗的世界也许会迎来一缕阳光,而此刻,才发觉久违的绝望其实一直在滋长。
他终究还是杀了人,杀人的感觉,终究还是不好受。
于是茫茫人海中,他转身,悄然离开。
场馆外的风有些冷,发着轻微而凄冷的卷动声,与场馆内的热度高涨截然相反。慕羽从怀中掏出一根烟,颤颤点上,轻轻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幽蓝深邃的黑夜。那片黑夜,对他来说,早已没有神秘感。他曾无数次地在那里直面死神,也无数次看着身边的人被死神一一亲吻。
这夜的美,在他眼里,充满了罪恶。
慕羽脑海浮现起那个叫卫迟敬的军人仰躺在半空中的画面,还有他在地面不住抽搐的表情,慕羽一直注意看着他临死前的模样,他的眼眸涣散,却充满了不甘和怨念,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很多年前,有一个叫杯杯的女孩,消逝的方式和他很像。
慕羽不敢在看夜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看见自己的手,满是鲜红,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莉兰、杯杯、汉特……那些曾经鲜活生动的生命都结束在这双手上。
他不过是一个杀人犯。
慕羽深吸一口气,拉低了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似乎在逃避着被光明照耀。
这个夜,这场雨,无比的冷。
他听见前方走来的一对男女交谈,将头低下,帽子的阴影在这夜中终于让他的脸变得模糊。
“没想到忙到现在,演唱会都快结束了吧?浩子你也真是的,干嘛非要等我,害你也错过了。”
“没事,现在进去还能听上几首,我认识的人可以放我们进去。”
慕羽听得出江芷馨的声音,但这已无关紧要,他匆匆在轻薄的灯光下从江芷馨身边擦肩而过。
背道而驰的两道影子相互糅合、纠缠、交错、分开,渐行渐远。
江芷馨忽然停下,回头看着那个军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旁边的年轻男子跟着停下,诧异道。
江芷馨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背影。她一直看着,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下定决心,银牙一咬,霍然蹬着高跟鞋追了上去。
踏踏的脚步声,在这深沉的夜,在这宁静的街,分外突兀。
“啊?等等我……”
男子一愣,一边喊追着江芷馨,他从没见过从来都是端庄礼仪的江芷馨会这般发足狂奔。
“呼……呼……”
江芷馨喘着气追随那道背影的轨迹奔跑,在他消失的转角停下,猛然回头,昏黄灯光映照的小道宁静死寂,人影无踪。
“馨姐……”
江芷馨很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娇喘吁吁下,胸前的饱满曲线起伏不定,让昏黄夜下的她有一抹动人的妩媚。她深深看了一眼小道的尽头,玉眸怀着失落和庆幸的复杂情绪,轻声地道:“没什么,以为碰到了一个老朋友……”
有时缘分是个胡闹的孩子,它在爱最浓烈时毅然断开,却在情怀念时渴望再牵起另一方的手。只是时已非时,物亦非物,君已非君,我亦非我。
“奇怪,今晚的军人应该是警戒很严,这个人……怎么这时候离开?”男子皱眉道,旋又洒然一笑:“管他呢!馨姐,快走吧,不然演唱会真的结束了……”
“嗯。”
……
“什么?!他走了?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啊!!”
卸了妆的易缘怒瞪着许兰兰,暴跳如雷,喊道:“你怎么也不看一看啊!就让他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许兰兰虽然比易缘年长一轮,却对易缘宠溺如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哪里舍得斥责易缘这个小公主,委委屈屈道:“他又不归我管,又跑到观众席中,人家怎么知道他走了嘛……”
他顿了一下,又幽幽道:“还有那个许亮上校,也死没良心,就这样走了……”
“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去找到他,不然我不回去了!”易缘气得小脸都白了,又耍起小性子嚷嚷道。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她就一阵心慌。心想实在不成她就息影一年,天天上那人老家的小区等着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这会怎么找啊,乖,你不是要吃炸鸡吗?叔叔给你买炸鸡吃去哈……”
“不吃!”
旁边的柳轻眉掩嘴轻笑,白了许兰兰一眼,道:“兰兰阿姨你也真是的,把我们家缘缘看上的男人弄丢了,活该受小公主的怒气。”
到了现在,柳轻眉自然知晓了演唱会在中途发生的事,虽然听的时候胆颤心惊,但好歹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她毕竟经历颇多,心态倒也恢复了轻松。
易缘闻言,小脸由白变得涨红,急急道:“谁、谁看上他了,我只是……只是觉得没和他说谢谢太没礼貌了!”
“哟,我们家缘缘也知道礼貌了啊?”叶琉璃也渐渐调整好了心态,故意拉长声音道:“真、的、吗──”
“真的啦!”易缘气急败坏道。
“那是谁在刚才说有了守护,守护是谁呀……”
“我、我……”
“好吧,既然你没看上,那姐姐可就看上了。”叶琉璃挤眉弄眼,脸带花痴地和柳轻眉道:“轻眉姐,你不知道,那个慕羽那时候有多帅……那一转身,举枪,太果断了,太mAn了……”
“你这个老女人犯什么花痴,不准你看上他!”易缘怒了,跳起来骂道。
叶琉璃本来只想调笑一下易缘,却听见这小丫头片子没轻没重,柳眉不自觉地轻抖了三下,咬牙切齿拉长了声音:“你说谁是,老、女、人?”
“好啦,好啦,都别闹了。”柳轻眉看着这一大一小活宝,笑弯了腰,对易缘道:“缘缘,别在意了,你想呀,如果他和你有缘的话,你还怕会见不到他吗?”
16岁青春年华的小姑娘最是相信缘分这玩意儿,易缘想想也对,只好道:“那……好吧。赶紧回家,我要吃炸鸡!”
她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为了谢谢他,才不是看上他了!”
众人顿时笑成一片,连声称知道了,只有许兰兰在笑的时候,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目光。
收拾一番后,众人的车队开始返程,易缘靠着车窗,看着窗外这座都市繁华的流光溢彩,心不在焉,脑海都在想着那个人回身的那个刹那。
那个画面,大概一生……都无法忘了吧?
她又想起那个人驾驶着机甲在夜空中绚烂而惊艳的表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这一眼,将心念与现实重叠。
易缘一怔,忽然尖叫道:“停车!”
许兰兰莫名回头,以为易缘哪里不舒服了,关心道:“缘缘,怎么了?”
“我叫你停车!”
许兰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无奈停车,却见易缘一跳而起,急匆匆拉开了车门奔了出去,吓得许兰兰连忙要追出去。
不想易缘头也不回,大喊一声:“不许跟来!”
许兰兰的“娇躯”就此僵硬在车门,还保持着下车的姿势。易缘抬眼望着那座天桥,全力奔跑,目光一直紧紧锁着轻依这天桥栏杆望着车来车往的身影。
她生来就没什么运动细胞,已经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奔上天桥,待到了慕羽面前,已经累得弯腰不住喘气,而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刚才的惊喜兴奋一下消弭无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慕羽定定看着底下飞奔的车流,风轻卷着他的黑发,打着他的脸,那些车至少还有灯光照耀前路,而他却从获得遗迹力量起,前路便是一片茫然,没有一丝光亮。
他低声开口道:“你没被吓到吧?”
这高处的风,高处的清冷,多少平复了慕羽纷乱的心,他想起李烁说过的话,心想若是注定他的人生是灰暗的,那只好昂然面对。但所求,只要他在乎的人不再受到伤害。
易缘一怔,心知慕羽是问有没有被卫迟敬劫持事件吓到,不由一暖,却仍然很紧张,断断续续地道:“开始……有点怕,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话说出口,易缘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紧张了,她认真看着慕羽的侧脸,在寂静地只有车奔流的声音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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