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的水有些刺骨的冰冷,顺着面颊,直滑落到了衣襟中,一阵寒颤。陈峰却不管那许多,只是将这冰凉的水往脸上泼着,口中喘着粗气。
龙头上的水哗哗的流着,他闭上眼睛,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水池边缘上。甩了甩头,将残留的水珠甩了出去,也将刚才突然升起的不适驱赶出脑海。
说不上原因,有些事情,或是很微小的事情,却偏与自己格格不入,就像是天敌般,遇上了,便是一场战争。有时候这战争是与别人,有时候是与自己,可不管是否胜利,思绪总会被搅得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大多都会变的很糟。有些人说这是一种轻微的心理畸形,或讲做洁癖,却只是无可奈何的事。也想对什么事都可以处之泰然,也想对什么都可以平静面对,但自己的那颗心,始终与别人的有所区别,既然强求不来,又为什么非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陈峰张开眼睛,望着前方镜子中的那个水淋淋的自己,伸手擦拭了一把。又凑上前去,睁大眼,仔细瞧了瞧,那明亮的眼睛中有着轻微的血丝,仿佛诉说着疲惫,却都是这几天熬夜看书的后果。
揉了几下,回了宿舍,愁眉苦脸的。
“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跑出去了”,罗志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听到开门声便转过头去问着陈峰。
“没什么”,陈峰刚好些,又被勾起来,心中有许多话,却懒得去说了,取了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淡淡的回了一句,坐到凳子上,又趴了下去。
“瞧你没精打采的,不是生病了吧?”罗志却不知哪里来了那么多话,语气倒是关切,不知有没有刚才残留下来的歉意。
“没有,昨晚没睡好而已”,陈峰依然是低低的语气。
罗志哦了一声,见陈峰没心思讲话,便不再问下去,将视线转移到了眼前的书本上。
时间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连时间的齿轮转动的声音都没有,或许那脑中滴滴答答的声音勉强算是吧。
陈峰此时趴在桌子上,斜着身子,手中把玩着一块橡皮。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了昨日书本上看到的故事,“人们都说秉性难移,到底遇到怎样严重的事情,才可以将性情都完全改变。他嘴角无奈的抽动几下,...光是名字,就能看出天壤之别来”。想到这里,他停了停,问了问自己,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又会怎么办?
他向来就是爱琢磨,爱胡思乱想的人,又偏偏有些爱钻牛角尖,很多在别人眼中不算事情的事,在他看来就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而一些别人看重的事情,他反而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橡皮敲的桌子咚咚的香,毫无节奏感,看他那无神的眼睛,想来只是手中下意识的动作,一点心思都不在这里。
突然他似有什么感悟,猛的坐直了身子,取过纸与笔来,稍一琢磨,写下这段话来:
“莫道是功名利禄,这众人皆逐之物,便是世上最为珍贵的。仔细想去,这哪一件不是世俗用来麻痹人的俗物,人生百年,白驹过隙,若为这些,岂不是白白瞎了大好时光。
都说是秉性难移,这奉至真理的话,却是自我宽慰的把戏。不必刻意,紧紧守着这四个字又会错过多少精彩,时光如水,匆匆而过,若得真心,纵是性情大变也未尝不可。”
陈峰写完后,放下笔,又轻轻的读了一遍,像是比较满意,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厚厚的黑色皮子的本子来,翻开,将这段话工整的抄了上去,落款却写着张小凡与鬼厉这两个名字。
不觉间,肚子饿了起来,还未至饭点,也懒得去吃,幸好还有昨晚上留下来的面包,暂且用来充饥。
罗志放下书,看了看时间,招呼着陈峰,“走,吃饭去?”
“我不想去”
罗志没讲话,就要出去的时候,陈峰把他喊住,“你帮我带份饭回来吧”
“好啊,你要什么?”罗志刚拉开门,还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回头问了一句。
,“就带两张饼,两个包子好了”,从口袋里取出钱交到罗志手上,又叮嘱了一遍。
罗志也不回答,转身就出了宿舍,将门重重的一关。
宿舍又剩下了陈峰一个人,解决掉了一天中最麻烦的事情之一,他显得格外轻松。其实从上周开始封校后,他的饭量就越来越小了,好几顿都是吃的零食。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去饭堂吃饭实在是太吵太挤,二是饭堂的饭也确实没有他喜欢吃的。所以每天临近饭点都是他特别烦恼的时间,如果能够躲掉,那就想尽办法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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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里,如往常一样,这会正吵吵嚷嚷的,连个吃饭的位置都难以寻到。许多人都是打了饭直接带回去吃,除了极个别的人会拿自己的饭盒打饭吃外,其他带饭的都是拎着塑料袋。
罗志身体虽不高大,却也挺健壮的,尤其是习惯了的军人做派,不论走路,甩臂都像是固定的模式,所以虽不出众,扔在人群中却也比较容易找的到。
他排在队伍中间,安静的等着长长的队缓缓的向前移动,像是早就习惯了,一点都不感到焦急。眼睛盯着前方,也不知是否是真的在看,眉头始终都是微微皱着,总是一副受气的表情,或是也可以认为,始终都是在思索问题,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禽兽”,一声不算大的呼喊从远方飘来,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很快就发现了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张明琪,双手托着盘子,一眼望去,尽是白花花的大米,至少比别人的多了一倍。
他仍旧是那副没头没脑傻笑的表情,对于张明琪在宿舍外还这么毫无顾忌的喊他“禽兽”,罗志却不见表现的反感,还和平常一样。“你一个?”他向张明琪身后瞅了瞅,问道。
“恩,就我一个”,张明琪用自己圆圆的脑袋当做方向标,朝一边扬了扬,示意自己坐在那边,然后便从罗志的视线里消失了。
罗志继续排着队打饭,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一份,却已经是残羹剩饭般,饭菜一看上去就是不知凉了多久了。
他端着饭,按照张明琪刚才示意的方向,很快就看到了张明琪那独特的背影,只不过那背影此时却抬着头,将筷子咬在嘴里,右腿还上下抖动着。
罗志绕到他身前,在对面坐了下来,“你在看啥啊?”
张明琪惊得一回神,“毛?”他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很是不屑的语气。
罗志也回头望了望,可是人山人海,却哪里可以看出些特别来,“你平常吃饭不是挺快的么,今天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
“这不是等你么”,张明琪嘿嘿一笑,给出的答案就算是三岁小孩都未必会信。
“你不会是专门跑到饭堂看妹子吧,又看上哪一个了?”罗志边吃着,一边不知思维又跳到了那里,总归是禽兽般的思维,与别人都不同罢了。
“看你妹”,张明琪也埋头吃起了饭,不过显然心思不尽在饭上,笑骂道。
罗志竟也跟着笑了,“我妹又不在这里,你想看也看不上”。
“禽兽啊”,对于这种禽兽的思维与讲话方式,若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思考方法去揣测那多半都是徒劳无功的。
每时每刻都有许多人从外面进来,也有许多人从里面出去。
直到某一刻,张明琪突然认真吃起了饭,连头都不抬了,瞧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明明是已经很饿了,可刚才哪来的动力一直与肚子做着计较。
罗志吃完比较早,去给陈峰买午饭。
人虽然少了很多,可是吃的东西也少了很多,柜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小部分盘子还盛着饭菜,多半还是凉透了别人不爱吃的。
还好包子与饼没有卖完,他就买了一些,摸上去都凉透了。
拎着袋子回到吃饭的位置,却见张明琪已经变戏法似的将刚才还剩那么多的饭菜都一扫而光了,“给谁买的,就吃这么一点,又是陈峰?”。
“陈峰”,罗志干净利落的回答。
“靠,他那肚子也不知道咋长的,一天就凑合着吃那么一点,还活蹦乱跳的”,张明琪明显是想不通,自己吃那么多,还是那么容易饿,别人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一楼餐厅,吃完饭后,餐具都是需要自己拿到固定的地方,然后再由工作人员收拾。张明琪顺便就将自己的餐盘叠在了罗志的餐盘上,嘿嘿一傻笑,就算是把要将的话都给讲完了。
他倒也不是过分的离谱,将给陈峰带饭的袋子很自觉的自己拎着,罗志这才什么话都没有讲。
两人并排朝外走去,张明琪却突然问了一句,“你高数作业写完了吧,回头借我看看”。
“你不是天天上自习么,没写?”
张明琪没有回答,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回答的,“借我参考参考就行了”。
“难道你去自习室也是为了看妹子?”
“靠,不能跟你这个禽兽说话,果然是秉性难移啊”,张明琪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对罗志的思维表示无语,笨重的身体走起路来倒算敏捷,错开了罗志。
这两人,一个胖胖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一个走路始终维持着齐步走的状态,夹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独特,从远方看去,倒也算是一副奇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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