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间上不缺乏坚决果断的人，但任是再坚决果断的人，都有优柔寡断的时候，然而因为性格所然的坚持和现实遇到而影响的心境相冲突，内心的一贯的平静被打破了，迎面而来的必是内心中难以协调的痛苦。
此时的曲少玲便是如此。
凌晨是一个很有智慧的男人，所以他深知她能接受的底线，并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言行超过了曲少玲果断拒绝的范畴。他只是每天打个电话，寒暄几句，或者轻描淡写几句关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曲少玲并没有过多的回应，但是也并没有挂断电话，因为他说，如果挂断电话了，他只能来到公司找她；因为她自己的内心已经管住不想要听到他声音的心，在那印上了岁月沧桑的低沉嗓音里，她的心得到了如礼拜一般的平静，然而这一种平静又让她感到深深的痛楚！不是应该放下重新启程吗？不是说好了忘记，怎么又背弃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呢？不是假装漠不关心，却又很想很想就着他的话，说说这些年的哪些事情呢？
那些年，这是一个怎么遥远和充满积淀的词语，又是一个怎么充塞着故事的字样！
然而她还记得那些年里，她和他经常走在湖边，看着阴柔的柳树垂垂地落在岸边参差不齐的石头上，看着水中穿梭在睡莲中的游鸭……那时候的她固执而认真地认定水中双宿双栖的物种是最忠诚的鸳鸯；那时候的他，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不理会她的分辨，低低地笑着说：“这可怎么搞，眼神不好，把鸭子看出鸳鸯了！”
那时候确实眼神不好，错将真言当戏语，误把路人当良人。只是她想改，想了十几年，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改正过来，并不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只不过心已经分辨不清好或者不好，是鸳鸯还是游鸭了！
一阵急促的铃声把曲少玲的思绪拉回，她坐正看着闪动的手机，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于是随手把手机扔回了桌上，铃声停止了，那一瞬间，曲少玲觉得特别安静，安静如在午夜梦回中。
当铃声又执着地响起的时候，曲少玲放弃了拒绝接听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要是她不接，他绝对会继续地打下去。只是可惜，这种不离不弃来得太晚，并且还是在她已经被丢弃了十几年之后……
快速摁下通话键之后，她并不言语，那边的人似乎在酝酿该说的话！其实很可笑的是，身为跨国集团公司ceo的他，不管是在会议上还是讲台上都可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地侃侃而谈，然而独独面对她，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不是不想解释、道歉，但是以目前他们的关系，解释也是于事无补，或许越来越偏离他的初衷。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耗着。
曲少玲不耐烦地说：“不说话就别浪费我电话费！”
凌晨低低地笑着回答：“我帮你报销！”
“别在这里贫嘴，我不吃这一套！”
“那你告诉我你吃哪一套吧！”凌晨玩世不恭地笑道。
“你真是无赖！”曲少玲骂道，但是她心里却又阵阵难以言说的涟漪，岁月的痕迹悠悠然散开，像是记忆中那盛开的红莲轻轻地点着塘间河水！以前的凌晨不会这样明着耍无赖，那时候，她总是觉得他很无奈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叹气说：“你怎么这么调皮呀！”然后她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掩嘴笑着……
曲少玲无奈却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挂上电话，等了那么多年，甚至在午夜梦回似醒非醒的时候都满满的是他低沉的嗓音，那时候的清醒过来的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一夜再难入眠。她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始有终，但是那个天真的年代，她真的以为岁月都会这么闹哄哄地过去，因为是他，所有她选择相信。
“少玲！”他低低地喊着，像是以前在国外，想着他们那么多年都没有看着一样的天空，甚至连作息时间都是南辕北辙的时候，他的心里掩不住一阵阵地难受，很想砸些东西才能平息自己心里翻滚的不安和烦躁，但是他还是很自制地控制住自己，只是拿出钱包里已经被看过抚摸过无数次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笑得开朗而欢愉，仿佛背后有一望无际的阳光，悠悠然照射着过去所有的岁月……
他知道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一直在听，可是一直酝酿在心里的话，此时却是一点都说不出来。他想回忆从前，但是知道，回忆从前只会把他们越推越远，因为过去有多开心，那些年里的恨肯定就有多深，他不想也不愿她一直沉浸在当初的那种遥遥无期的恨当中。
突然，凌晨那边挂断了电话，因为有人敲起了他的门！
而那一边正在说话的人突然断了联系，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一点一点晃动，将她淹没，而她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面对无边的茫然，愣是一句都喊不出来。
然而一会，电话又过来了，曲少玲这一次没有一丝犹豫，急忙摁下了通话键。那边愣了一下，反映过来后低低地笑起来，曲少玲气恼地吼着：“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少玲，我之前在国外一直不敢打你的电话，就是怕在一直听到关机的状态！”其实他怕的又何止这些呀，他害怕听到她已经在别人怀里的消息，他害怕在那忙音之后自己的世界将会更加黑暗和孤寂，他害怕他当初的决定会让他一辈子后悔，他害怕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个男人心里的害怕永远和嘴里的害怕有所差别，一个男人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在乎得紧，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害怕的，不是和岁月有关就是与死亡相近，然而凌晨何其庆幸，他的担忧害怕，仅仅是岁月累计的陌生，而不是永不再见的死别。
曲少玲听到他这一句感慨，心里颇为不平，心头像翻滚着巨浪，但是汹涌而出只是几个小小的浪花，其余的都在出口的瞬间平息下去，像从来没有过痕迹一般。
“你要说的只是这个吗？”曲少玲冷淡地说着，她透过未落下窗帘的落地窗，看着外面来来往往工作的职员，心里的翻涌稍稍平息。
“少玲，我想吃牛肉面！”低沉而近乎孩童撒娇口吻的请求，让曲少玲心里不由得柔软起来，她并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牛肉面吗？”
以前一直拉着他去，以为他和她一样喜欢吃牛肉面，后来分手后遇到他之前的室友，才知道他从小肠胃就不太好，不怎么能吃辣的。他的室友当时还笑着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经常吃辣的回来后都要吃胃药，但是下次还是继续，问他也不说，就是喜欢吃，骂他也不管用，真以为自己的胃是铁打的！”
那时候曲少玲心里一窒，怔怔说不出话来，她以为她一直很了解他的，但是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如果真的了解，就不会连他有出国的念头都不知道了，直至出国前才告诉她，让她手足无措。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吃？”是呀，她不知道的是，在国外的这么多年里，每一次想她想得难受了，只能到中国餐馆去，吃着很辣的牛肉面，那种麻辣的感觉，烧的胃里面火辣辣的，才让他空落的心好受一些，如此循环往复，十几年下来，倒是能吃些辣的东西了。
只是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吃”让曲少玲心里一凛，突然想起他们不见面的时间不是几个月，而是十几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而这个十几年里，有多少东西会发生改变，连曾经的海誓山盟都会变却沧海桑田，何况那些小习惯呢！
“下班后陪我一起去吃牛肉面，好吗？”小心翼翼的口吻，像是一个孩子生怕大人不给糖吃，不敢大声，但是又充满期待！
曲少玲心软了，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反倒是凌晨惊喜地连声说好，在老地方见。
老地方在很多有故事的人身上都是一个可以引发回忆的名词，因为太多美好的回忆思之不得，但是又想念得紧，连带那些本来很普通的地方，都成为了很可贵的怀想之地。在岁月悠久的故事里，老地方是一个很意味深长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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