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我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吗?”酒鬼缓了一缓,接着道:“手上脚上的铁镣。”
“呀?”齐北诧道:“难道驼队的人没救你吗?”
“可笑那时我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但那驼队首领的一番话却让我直接懵了。他说得什么我也记不详细了,只从他话中知道这驼队是秦国王宫的一支采宝商队,见我穿着不像是秦国人,便怀疑我是其他六国的激ān细,特地来探察他的采宝路线,于是就将我抓了去。我一听,甚至还天真地幻想这难道是在演电视剧不成?可是,接下来实实在在的一顿皮鞭打下来,我痛苦地发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电视剧?”齐北又迷茫了。
“我被锁在秦国宫廷监狱三个月,这群人似乎早已经把我给忘记了,一直没有被召去审讯的迹象。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这次采购的珠宝是一批赝品,秦王嬴驷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处死了。再后来,秦国与北境匈奴之间的长城遭到战争破坏,凡是秦国北部边境各郡的犯人都被派往去修长城,而又因为人手不够,把我们也征调过去。当时的我,处在jīng神崩溃的边缘,满脑子里都是妻子诀别前忧伤的眼神。”
说到这里,酒鬼接连咳嗽起来,齐北刚想去轻轻拍打他的背,却见酒鬼轻摆手掌,嘶哑着道:“不必了。时候不多了,你听我讲就是了。”
“老爷子,你不要再唬我了。你道行高深,怎么会死呢?”齐北又听酒鬼这般说起,眼角干了的泪痕再次被浸湿了。
酒鬼自嘲一笑:“道行再高,也高不过这个天。我自以为一世修行,终能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法门。却不料轩辕终究还是骗了我,玄黄八法到底只是本世之源,我妄图jīng通八法,学贯百家,一举破天,此时方知,逆天,原来是一句假言。”
齐北一边哭着一边叫道:“老爷子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了,谁还给我讲远古的神话故事?谁还因为疼爱我而去叫我背那些心法秘籍?谁还因为我的滑皮捣蛋去惩罚我而打我屁股,罚我站姿?”
酒鬼目视齐北,半晌道:“臭小子,老头子陪不了你了。”说罢,内心一阵凄凉,眼角也湿润了。
齐北哭道:“老爷子要走,爷爷要走,你们都走了,把我孤零零地抛弃了,你们难道都这么狠心?”
酒鬼叹了口气,轻抚齐北的发梢,话音一转,又回到自己之前的故事:“在去旧长城的路上,大家都怨忿不断,我也偶然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修行’之说。他们说修行可以拥有移山倒海、通天彻地的神通,那我就问,修行可不可以破开这个天,撕开这个地,让所以的人都脱离宿命,让所以的事都有迹可循。这番话,至今没有人给我答案。但在当时,最起码我有了一丝回家的希望,这就是修行。”
“老爷子为什么想要回家呢?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难不成是因为你家里的酒要比我们这的好喝一些?”齐北抹把眼泪。
酒鬼眼皮上抬,望着头顶繁叶星星点点,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四十年来这么渴望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那?现在你问我,我却又去问谁?四十年前,刚来到这里,回家只是想找到自己未婚妻的遗骸,抱着她的身体去她父母那里请罪;二十年前,修行有成,回家已经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之所以内心还有这股悸动,只是想去证明自己jīng通百家之术,足以破天立地,摆脱轩辕设下的束缚,跨越沧海桑田的时间长河,成就不死不灭的道家幻象;十年前,因为你的出现,我才从大梦中醒来,重新相信了回家的假设,也重拾了回家的念想。多少年了,落叶终究归根,原来我内心回家的yù望从来没有消减,只是被我深深埋在了心底。只要给它一丝阳光,它就能开花结果。”
“我的出现?”齐北疑问道。
酒鬼目光重又落在齐北脸上,怔了许久,还是一字未说。
齐北这会突然惊叫道:“老爷子,你的脸好黑!”
原来,这会酒鬼体内轩辕八脉尽数崩裂,护体真元一旦散尽,就是xìng命危殆的时刻。
“齐北,这十年来我待你如何?”酒鬼突然发问。
齐北一怔,没有料到老爷子会有此一问,略停片刻道:“老爷子您和我爷爷都是我最亲的亲人。”
酒鬼似乎也满意这个回答,轻点下头:“那你能不能尽你自己毕生的努力去帮我一个忙?”
齐北应道:“齐北这十年来一直不听话,让老爷子你失望了。这次你要求齐北去做的,齐北哪怕豁出xìng命也要办到。”
“别忙,”酒鬼道,“也许这件事你豁出了xìng命也不一定办到。”
齐北一愣,道:“老爷子吩咐就是了。”
“我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算上前生,共苟活了六十六年,也不算短命了。这次,我拼着体内八脉爆破迸发的玄劲,毕生功力全力一击,这才硬撕开敌人的大阵,救下了你。要说后悔,那是没有。因为,我相信你。”酒鬼道。
齐北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老爷子耗尽全身修为、拼着必死的决心才救下的。顿时心里说不出个滋味,只是泪水刷刷地就不自觉又流下来。
“我这辈子是完不成了。幸好还有你。”酒鬼冲着齐北笑了出来。
齐北却哪里笑得出来,咬着牙不叫自己哭出声,几乎是挤出来这几个字:“老爷子,您请说把!”
“逆天。”酒鬼二字出口,看着齐北,突然狂笑出声。
“逆天?天怎么逆?”齐北一头雾水,万没料到老爷子嘱托自己的事竟然是如此飘渺虚幻、不切实际的‘逆天’二字!
酒鬼笑音忽停,面目复又祥和地对着齐北道:“孩子,你爷爷多半不在人世了,我也走了。偌大的天地,只剩下你这一个踽踽独行的外来客,孤独啊!”
齐北一时也没理解这‘外来客’的含义,只是心感此言,更觉悲从中来,扑在酒鬼怀中,放声悲喊:“老爷子,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齐北一个好吗?”
酒鬼仰天长吼,顿时整片树林之内尽皆是他的回音:“孤独啊!”
齐北悲情更盛,紧紧地将酒鬼搂住,生怕他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过了片刻,回音渐消,良久齐北没感受到老爷子的身子动弹,内心不由一慌,匆忙脱开老爷子怀抱,就见老爷子那双瞪得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脸上定格得沧桑的表情分明在诉说无奈二字,嘴唇微张,只是再也不能发出适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了。
齐北反而默默无言,流淌的两行清泪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现在的他,心神俱碎,除了眼前这个老人,连语言在这一刻都成了身外之物。
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酒鬼生前最后一声呐喊:孤独啊!
孤独。老爷子,你再也不会孤独了,天上阿婆一直都等着和你团圆。而孤零零留在世上的您孙子,从今以后,终究要一个人品尝孤独的滋味了。
齐北轻轻地帮老爷子将双眼阖上,缓缓抱起,只觉得这身子好轻,自己的脚步好飘,眼前的世界突然一阵白茫茫,好似被雾气笼罩。
“逆天。”齐北不假思索地念叨出这二字,心神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脚步一阵飘忽,终于还是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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