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不喜欢披星赶月吹着夜风赶路。(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闲月说要去桑林的时候她深感惊讶,桑林是情人重中之重的禁地,唯一的圣地,大概位置是在齐鲁境内,但具体在哪里她不知道,记得此前就此问起过宫雨,但宫雨也是语焉不详,一脸不甚明了的模样。娜看到《情典》里写着桑林是情人的发源地,林间存有情人保守千年的秘密,记录有这个组织至今为止所有瞒天过海的惊世之举,正是从那个地方诞生了一个历经千年,几乎与流传至今的申国文化一般年龄的庞大组织,其间花开花败,草长草衰,大帝国如烟霞一般朝生夕灭,组织业已司空见惯。她从未去过那里,听闻只有情主和一些情副知道桑林具体位置并且有资格进入。
那里存在一个掌控世间所有生灵存亡与否的秘密。
娜不太相信这说法,第一次听到是在哪里?她业已忘却,任何一样事物,存在久了都近乎是以不得已的方式留存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为人说成是惊天动的大秘密百般吸引整个世界的眼球,其实放到阳光之下也就立即变得同空气一般稀松平常了。
而当闲月说起他们要去桑林寻找那些怪物的人体实验,组织这次大规模行动的线索时,她是深感惊讶。
那里确能找到线索,桑林是情人的心脏,但到底会是怎样的线索?她心里存了份紧张与激动。
不过她不知道桑林要哪里——看闲月的模样显然是清楚桑林在哪里的,这点自然不用她操心——也不知道桑林里究竟藏了些什么,在这之前她虽然对整个组织都深感好奇,但知道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出来的,桑林是其中之一,但新奇之事比之那如被人遗弃的茅厕一般的桑林在组织里有如恒河沙数之众,这次前去桑林也仅是因为行动的突然与仓促才感到惊讶,虽然多多少少与桑林本身的神秘有关,但关键之处,只是在于行动上,未在目的地方面。她向来不喜欢组织里的人遮遮掩掩的行事与说话风格,好像总得把自己包裹得同身后的组织一般严实一般富有年代感才能烘托出自身的身份与地位来,其实真正地,那些花爵都是些空壳子,好色得好色,呆蠢的呆蠢,顽固的顽固,以为屁股后边跟着一群人便能如何了得,大多都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这个组织保守有无数的秘密,但到了现在,那些秘密怕就是情人里边的人都不知道了。
花爵里边,她见到过商人,政客,罪犯等等不一而足,依着自身的特有资源与组织定下约定,在组织里忝居高位。
自从两年前进入天宫,那狭小的宫殿便禁锢住她的好奇心,天长地久,热情慢慢消磨变淡,她以为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又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理清抚顺,但组织除了训练她拿刀子抹人脖子之外别无所求,心中的惶惑不出几日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风度会不会在这次行动里露面,撇下我之后竟再没有来过天宫。风度是引她入门的人,娜至今说不清楚对于风度她心存着怎样的感情——总之绝对谈不上是喜欢。
我求他帮我杀了那个人,我也答应了他的要求,但答应得可不是天天都得做杀人这种勾当。
组织里容不得她有心存这种侥幸退缩的想法,她听风度说过进入组织之后会遭遇到的事情,在犯了错受到惩罚的时候,也都强忍下来,事后却也并不觉得特别艰苦,多亏了洁,若不是有她,我怕是早死了。
像是穷毕生之力破茧而出的蝴蝶一般,她最后走到天宫情副身侧,领情劫之手之名。
这一路上闲月神色略显得有些匆忙,但话却是没有少下去,一句跟着一句,有的没的,他都一个劲地说得不停,脸色却是绷得紧紧的,严肃如正在参加葬礼,娜惊奇他何以能在讲那些无聊的笑话时都能做到不变一丝脸色,就连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被他摆着一副严正的面孔给一问,她竟也不由自主地认真回答过去,事后想想,当真是可笑。
夜色茫茫,漫天繁星,半空中挂着一抹似乎因为害羞而遮了大半边的月亮,洁白倒是洁白得很,他们飞得算是低空,掠过高山峰顶时堪堪贴着树杪擦过,但夜风不论高低都很大,也冰冷刺骨,所幸有轻身匕挡了下来,不然飞不过百米身体便绝对吃不消如此的寒风久袭。百苍已经远远地被他们甩在身后,繁华的城市在他们离开时还是灯光辉煌,但快出边境的时候城市已经有大半地区熄了灯火,他们一路北上,要途经徽庐等几个大城市,现在下边是绵延无边的山区林地,地势起伏如汹涌澎湃的波涛,白日里叠青泻翠的山坡此刻在月光下尽数为染成苍白色,地势越为波折处,阴影越大,月光进不去,黑沉沉地仿佛藏着什么。极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有人间的灯火在闪烁。
但也许又是山火,娜心想,她们一路北上的途中,正赶上一个山区发生了大火,为此两人还特别驻空观赏了一阵,那滔天火光里的灼热与恐怖,高高的空中也能感受到,闲月戏说这是天地大神们的篝火盛宴,让他俩赶上了,正好可以沾沾光取取暖。火光中人群与动物四处奔走,月光下,阴影中穿梭不息,都带着焦急与惊恐。
城市中心自然是繁盛无比,久居其内的人未必就能设想城市边郊存在着绵延千万里的山川丘泽,自己所住的不过是一掌之地。那极远处正升腾着扑灭不了的大火,而身处城市腹地的人可能正舒服地泡在澡,山火那里的高空之中自愿有人驻足待烤着,诸多情形,彼此毫无关联,却都在奇妙地上演,毫不理会彼此的境况,没心没肺。
救火队很快就来了,空中部队率先抵达,娜二人未再久留,立即离开。
如此的小插曲之后,前途枯寂了许多,闲月照例是无话不说,可正因为他的话多,反而愈显得枯寂无聊——这男人本来就是长着一副无聊的模样,说的话也从未有趣到哪里去过——娜好想撤掉他的轻身匕让他开口的时候灌进满嘴的风先堵会再说,让他冷静冷静。
就这样子撇下洁,对嘛?
她是不想让洁一个人待在这外面的世界,她自己就是从外面的世界进到情人里边去的,她好不容易从泥沼里逃脱,进入一片也在渐渐泥沼化的干地,深知道世界这坨泥沼的污秽不堪,奈何情人里边她看到的,竟也是一般的景象,但不管怎么说,洁的性子与见识,待在天宫里是最最稳妥的了,她真得能适应得了外边的世界?娜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和救命恩人迷失于外边这个世界里,她可不相信洁身边那个男生,在不在都一样,是个废物,还是个女朋友快被别人抢了的废物,这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照顾好洁?如果宫雨的人找到了她,洁会不会乖乖回去?只是不管洁回不回去,依宫雨的性格,娜多半猜测得到扣下洁不走之人的下场。
到时,真有了厮杀冲突,洁站哪一边?
耳边闲月依旧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这男人说得慢悠悠地甚是从容,哪像是高速御空飞行之中的人,分明是安详地躺在某处沙滩的帆布椅上晒着温吞吞的阳光才能有这种的说话的气势。娜几次躲开,或是移向一边,或是落后一些,或是稍快一些,但闲月似乎是缠着自己不打算放了一般贴上来,好像要在她耳边气说悄悄话一般,她生气骂过他一句,却被闲月抓住了话柄说了开去,意识到不知不觉跟他讲了好些话时顿时闭上了嘴,这举动又是让闲月抓住一圈一圈绕着讲开。娜心生厌烦,这男人今晩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口水竟然毫无干涸的迹象,倒也让她佩服得紧。
到底是我跟着他不放还是他缠着我不放?
“我说了这么多,怎么看来你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呢?怎么,大叔我身上除了让你跟着之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魅力了吗?”
原来他是想着说的话一多就能刺中我感兴趣的话题啊。
“你这样泡女孩子的烂招,也的确只有年岁与脸皮一般程度却还不想承认的大叔才使得出,都是本小姐几年前玩剩下的东西,听着心烦,闭嘴吧,”
“唉,我还以为我脑袋里的东西里多少有你这样年轻女孩儿感兴趣的古董呢,看来虽然已身作古董身,真的连名也成了古董,无一有是处了啊,不过,若是这个样子,接下来的旅途可就会无聊了啊,”
“那就闭上嘴,快些赶路,好有事情做!”
“唉你可真是不近人情啊,”闲月喟然一叹,语气显然是不甚唏嘘,“我还以为已经为从今以后的旅途找到了一个看得见相同风景的好伴侣呢,可惜可惜!”
看得见相同的风景?娜心中呢喃,偏头瞥了眼一边的闲月,却正巧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淡淡的光罩内闲月微微笑着,那抹弧度似大有深意。
娜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回过头。
找个看得见相同风景的旅伴啊,那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她甩去这个念想,周围苍茫迷蒙的夜色气势汹汹地压迫下来,上不着天,下不沾地,两边风声呼啸,天地之大,此刻看去顿觉无一处不可歇息下,无一可以歇息下,身体里的那颗心给这无边无际的空间孤零零地弃置在同样渺小简陋的身体里,一股说不出的凄惶感涌上心头,娜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向着旁边唯一的光芒看去。
闲月忽然不再讲话了,唯有他轻身匕的光芒还无声地亮着。
她差点没妒忌忍住就开口向他说话,向他靠去了,但最终这冲动都给她忍住了。
他是受了伤吧,这样子能坚持住?
娜移开了头,眼角的余光仍旧忍不住瞥几眼身边那团璀璨如流星的光团。
我曾经渴求着那样的光芒,那是在苍茫黑暗的荒野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我要紧紧地将之抱住,来抵御身后那些我假想中的猎人。
我打算抱着独属于我自己的光芒奔跑在荒野上,从身后那群我假想出的猎人手中逃脱驱赶。
但那是冰冷刺骨的冰块所散发出来的冷光,我拥进怀里的时候,却被它尖锐的冰棱刺穿了心脏。
至今仍旧疼痛不止。
“娜,”闲月一声轻如清风的叫唤,惊醒了女孩。
“嗯?”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是正对上闲月似笑非笑,假装严肃的表情。
“你周围的风,给你搅得都乱了,在想什么心事?被我刚才的话刺到了哪里了?”闲月微笑地问,那让娜厌恶的表情消散得干干净净,转而却是认真寻求答案的模样。
“我是担心你先前和那四头畜生相斗受了伤,这样子疲于奔命般地赶路,不要突然掉下去摔死了,”
“啊,那真是多谢关心了,”
他竟然还真信了!?闲月脸上乐呵呵的表情让娜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真地在担心他身上的伤势,她撇撇嘴,不理会这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的中年大叔。
这人也是这样笑呵呵地把妻子亲手杀死,用沾着至亲之血的手,以出卖整个聃周的功绩来接受情主情意的吗?
“喂,闲月大人,你刚才说了那么大一通废话我全不感兴趣,但我仍旧有想从你身上探听出来的事情,这也是我为什么跟离天宫而去的原因,你可愿意告诉我?”
“喔?说说?”闲月说着,移近了距离。
夜色莽苍,沉静似海,月华洁净,照耀大地,寒风呼啸,撼人心魄。
“你是怎样,杀妻叛道,以进入情人的?”
她骤然感到,闲月身上散播开异样的情绪波动,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夜色里。
风声,似乎骤然停息了咆哮,天地浩渺,广漠无边,却无以让娜宣泄心底深处骤然爆发汹涌而出的惶惑无度之感,她思虑了这个问题许久许久,却一直未敢问出来,要以怎样的语气,以怎样的措辞,以怎样的方式问出来,她设想过许多次,却没有想到刚才竟然这般草率干脆直接地问出了口,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像是给什么扼住了咽喉,近乎于窒息一般不能通畅呼吸。夜色无边无际,两人之间骤然降临下来的沉默竟也让娜感觉和这莽苍无尽头的夜空一般漫长虚浮,让人难以消受,她仿佛感觉自己正无力地随波逐流于望不见陆地的大洋之中,心绪沉浮如浪涛,一波未息一波又起,紧张得跟第一次送出情书的娉婷少女一般,只巴望着对方快些回点颜色——不管什么颜色都行,只要回了即可,但回了又怕是自己不中意的,期待里又隐约地存着惧怕,即使回了也不敢去看。娜极想知道此刻闲月脸上的表情,却又不敢去看,这男人完全不似一般花爵,她心里清楚,一清二楚。
他可能会杀了我,娜心中的惧意更甚了一些。
这情绪已经许久未在她心湖荡漾过了。
他们依旧在不顾一切地向前飞驰,沉默如夜色,清风识趣地安静了不少,而后,出乎于娜意料的,前头陡然跳出一连串东西绵延开去的高峻山峰来,夜色之中有如一堵不近人情的城墙,像如来佛拍猴王的那一只顶天立地的巨掌当头压下来,娜急忙抬高身势顺着山脊向上飞驰而去,眼角却瞥到闲月的身影向右一拐直冲入群峰的狭缝之中,片刻间光芒消失在山腰处的阴暗里。
她大喊出声,刚到山巅,忽地狂风大作,冰冷的呼啸声瞬间淹没了她的声音。娜飞快地来回扫视下方,这片山群似乎无边无尽,广袤地望不见尽头,一座座奇高险峻的山峰像是开着故意要吓到人的玩笑一般耸立着,峰尖指天,如在质问着什么,只是千年光阴,唯有山巅的狂风像是苍穹降下的回复,却也一般地令人摸不到头脑。
她找不到闲月的踪迹,下边的一座座山峰虽然长势高大,大体上也都是下边基底大上头山峰小的体态,但就在这种体态模型的允许变动范围内生就了许多不是中规中矩的体态式样,再加上山上植被茂密,头顶的月光也不是笔直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将峡谷、绝壁、断崖等天工之作一一吞没,狂风大作是这阴影隐约还能左右晃动。娜此前在一处断崖之下捕捉到一缕转瞬即逝的亮光,她正要下去追踪时,同样的亮光却是幽幽然在其它三处地方分别或先或后地出现,也是转瞬即逝,她才知道刚才原是看错成闲月的轻身匕了。
好不容易地飞掠过这东西南北纵横各有千百里的广袤群山峻岭,已经到一大片了平原上空,娜却还未寻觅到闲月的身影。
难道他舍弃我走了?但是方向与大概的目的地已经定下,即使我不知晓桑林的确切位置在哪里,但到了齐鲁大地上,总还有几率遇到的,他做这种事情干什么?娜驻足空中,夜色像是大雾弥漫在天地间,下边是黑沉沉的大地,除了将她呼吸声压下去的风声之外,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娜注视着刚才一路飞掠而过的那片群山峻岭,黑沉沉一片,看不到一丝亮光,连刚才如夜昙般降生即死去的亮光也不复见,她所见到的,唯有黑黢黢的一大片山脉,而天地间,也唯有她一人带着认真的审视目光凝望着它们。
他该不会听了刚才的话生气了?使起小性子来?这中年大叔脾气倒是奇怪了啊,果真是那样的话!久等了一会,娜心生出一股怒气来,自己怕是被闲月舍弃了,成了一个游荡于天地间的孤鬼游魂,不知怎么,这怒气一上来,此前种种的惧怕与紧张感顿时消散殆尽,心里唯一想着的只有将闲月找出来好好质问他一番的怒意,沉吟了多时,娜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周遭莽苍如墨的夜色,四下唯有狂风作伴身侧,再早先的那股凄惶的感觉复又涌上心间,神色间怒气褪下去,心中却是凭空多出些许怅然若失的情绪。
“轰!”忽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从身后传来,娜一惊,慌忙回头,只见前方的空中堆积着大团团像是棉花一般的乌云,里面仿佛躲着什么不世出的怪物,丝丝缕缕的电芒像是万千条银蛇一般游走其间,娜耳边的风声大太,竟是盖过了其中暗藏着的沉闷滚雷声,现在看到那边裹挟着雷电的乌云,耳边仿佛回荡起里边云层里电芒游走的嗞嗞声和闷雷滚滚的磨牙声,眼前浮现起风雨大作,裹夹着雷电仿佛有什么绝世老妖在人间肆虐的场景。
“吼!”
身后的群山峻岭中突然传出一声悠远嘹亮的长啸声,娜急忙又是回过身,眼角的余光正瞥到又是一道好似天之裂痕的雷光从云层中电般射向大地,不过几秒时间,果然又是一声惊动地的雷声传来,她有了准备,未如先前慌张,而转身看向长啸声时见来时那片群峰之中升出一颗光芒刺眼的流星向着直直自己扑来,她认识那正是闲月,娜正要迎上去,却是发现闲月丝毫未有减速的意思,顺着先前的轨迹笔直向着自己撞过来。
他要杀我!
娜下意识地侧过身,掌间已经落下一抹比月光还白亮几分的光芒,下一个眨眼的瞬间,那光芒冲至近旁,却是毫无困难地突然停下了冲势,眨眼间露出闲月的身影,带来的狂风毫不客气地扑打在娜的脸颊上,刮得她睁不开眼睛。
“在等我?怎么?看样子还是等急了呢!”
“你怎么这么慢?”娜看不惯闲月脸上幸灾乐祸似的笑容,真想拍一巴掌过去,但见他说话的口气却是全无刚才雷厉风行的气势,怀疑刚才是自己小心过分了,把脸上警惕的表情收敛下去,掌间还偷偷地抚摸了一会匕首,最终还是不着痕迹地收起来。
“嗯,月下听松涛声,月下听山涧声,月下听美人心声,感觉就是不同啊,这么多美妙的事要做,怎么好走马观花地一掠而过呢?”
娜皱着眉盯着闲月,听美人声?“你躲在暗处人偷偷看我等你是不是?好不无聊!”她想象先前闲月也许是在哪个断崖险峰之下窥伺着自己,带着莫可名状的眼神,她不禁浑身一颤。
自己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被盯上的警兆。
“唉,可不是嘛,无聊才做这些事情出来吗!”闲月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前方那片闪烁着雷电的云团,“人生要是不无聊就好了啊,”娜听他轻轻地自言自语。
你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做那种事情的!她险些又是想将先前的问题问出来,但瞅了闲月一会,终是觉得若如先前一般直接地问出来,心里的惶惧与紧张感不是能够轻易地消受下来的,思索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叹气声竟是附和上了闲月末了的那句自言自语。
“嗯?怎么,你也有同感?人生本就无聊?”
“听人滥言人生孤寂,哪有无聊之说,”娜转身不理会闲月,凝望前方的雷雨区,正开口说这般直接飞过去太危险——就跟自己刚才冒冒失失的开口一般危险——应该降低一些飞行的高度,身边的闲月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语气深沉异于初识至今留给娜的所有印象。
“比如,我不告诉你当日我是怎样做下杀妻叛道之事,你不就会感到无聊?”
娜浑身剧烈地一颤,心头警兆陡生,满心惊骇地转过身看向闲月。
“你,你要告诉我?”
闲月凝望着前方那片雷雨区。
“你自进入组织之后,接受的轻身匕训练怎样?”
娜安定下心神,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意思,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除了速度之外,我自问无一比你差,”
“好,那你知不知道轻身匕还有个与它本职完全不相干的一个功用是什么?”
“是,什么?”娜小心翼翼地问,凝视着闲月,他却是突然回过头,对上了女孩的视线。
“避雷针,”闲月说着,长啸一声,向着前方飞驰而去,目标赫然是那片闪烁着雷电光芒的云团。
娜一脸惊诧地看向闲月的背影,那团光芒毫无惧意地向着那片庞大如被强行扯断并揉成一团还闪烁着电芒火花的电线般的云团笔直冲去,雷如雨下,撕裂昏暗阴沉的天空,瞬间的光亮耀若阳光,闲月的架势竟是毫不在乎那样的天地刑罚,神明大怒,竟有以一人之躯,挑衅这造化之威的意思。
“想知道,便跟着我!”
他这个疯子!
娜听到远远地传来闲月的声音,直想对着他的背影这般大喊,但一张开嘴,狂风便灌进嘴巴里,将那满腔带着热意的话都吹得透心凉,再没有勇气出来露面。她凝神注视前方那片闷雷滚滚,惊雷闪现,风雨呼啸的晦暗天空,心情也跟着同样晦暗混乱起来,闲月的身影已经缩小成一个小小的光点,而且还在愈行愈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臭男人!自己要挨雷劈还想着拖个人下水!你本该就挨雷劈!娜咒骂出声,想起他此前种种劣迹,觉得自己的话着实有理。
杀妻叛道,他心里有没有过后悔与自责?这样疯狂的能解释些什么嘛?娜甩去那些琐碎的念头,专注地看着闲月的背影,他这样子做,算什么意思?不行,我一定要知道,这男人身上的秘密!
娜一咬牙,正巧看到一条粗如人腿的雷电从云层中落下,心头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又是把闲月和那天气骂了一顿。
随即,她再无犹疑地御空飞去,直追闲月。
闲月没有使出全力,飞得简直说得上是悠闲。他是不是怕了?娜心想,如果可以,还是叫他别再继续这玩笑,娜全力飞驰,快要进入雷区时赶上了闲月的步伐。
“不想落得个被雷劈死的下场现在还来得及,但如果你一意孤行,希望你把刚才的承诺也坚持到底,”娜偏过头看了眼闲月,冷冷地说道。
“这么说你是真打算紧跟我不放了?”闲月笑了笑,表情浑不在意前头的恐怖风景。
“哼!”这男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娜冷冷地吐出一口气,“但愿我不是带着你的尸体下地的,”
“有你这样的人儿送终,也算不错的境遇了!”闲月说着,对着周遭浩渺空寂的天地长啸一声,保护着身体表面的光罩却是消失不见了。
“喂!”眼角的余光瞥到身边少了的光芒,娜偏头看去,却见夜色之中闲月的身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陡然射向落雷滚滚的前方云层,片刻间已经将自己甩下一段路程。
真是不要命了啊!
娜再不多想,猛地提速紧追上去。
远远地她已经感受到雷雨区的狂风与寒冷,但真正冲进那哗哗如注般落下的豪雨阵势里时才真正领教到这天地造化下的大力量大威势,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毫无依凭随波逐流于狂风暴雨下愤怒大海上的叶片,随时都会被浪涛淹没摧毁。她看着闲月像是一柄满盛戾气的黑色利剑,毫无滞碍犹疑地冲进豪雨之中,硬生生地在雨帘上劈开了一条无雨的通道,缠绕在他周身的暴躁气流像是一般怒龙将周遭的风雨尽数裹夹带走,向前方,向两边,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娜全力紧追着闲月,与他的距离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缩近,反而还在缓慢地拉大,她听得到盘旋在身侧的狂风发出如群魔狂舞的尖锐声音,护身的光罩嗞嗞地颤抖着,她听得心惊,但看向外边依旧是灰沉沉一片,头顶闷雷滚滚,近得仿佛就贴在自己耳朵旁边,好似在天庭的地板上有千万辆用铁轮子做成的车子川流不息地奔驰着,滞重响亮的声音让人心惊胆颤。
她心神恍惚地环顾四周的景象,忽然,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响,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喜讯或是噩耗,娜被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吓呆了几个呼吸,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偏过头看到左前方一道弯弯曲曲的粗大闪电转瞬即逝,虽然照亮她半边的脸庞,光亮却没能让她清醒过来,声响过后耳鸣轰轰,回荡着全然是刚才的雷声,如此木然地飞驰了一段娜才陡然惊醒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眼前还一边边浮现刚才那道雷电消失时存留在记忆的残影。
真是疯狂透顶!她抬头望向前方,却哪里还看得到闲月的身影,空荡荡只有一片黑沉沉望不到头的天空作为背景留了下来,娜悚然一惊,连忙上下左右搜寻起闲月的踪迹来,抬头却是蓦地看到头顶那团浓密如墨汁的乌云有一处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狂风撕扯着云气,那个看不清里面情况如何的黑洞慢慢形成一个震撼人心的巨大气流旋涡,她捕捉到一抹如刀刃般冲进旋涡里的黑影。
还嫌不够刺激是不是!娜的心绪飘摇如风中残絮,紧张与惶惧与之前问了闲月那个问题之后的感觉有过而无不及,她想也未多想,跟着那黑影,一咬牙也是紧追着冲进那电芒游走闪烁,狂风呼啸肆虐的旋涡之中。
好像是进入了什么了不得的庞大机器里,乌黑的云团中细小的电芒接连不断地闪烁飞舞,如连成线的雨滴在身侧落下,闷闷的雷声簇拥着身体,她感到自己好像被一条巨蛇紧紧卷住了身体,通体滞郁不畅,说不出的惶惑沉闷,这惊心动魄的天地景象,仿佛要合前世今生所有的账这时候一齐来拷问拘束于身体里灵魂,让她凝固在原地不敢动弹。娜一进入,顿觉浑身上下游走过一股剧烈的酥麻感,仿佛什么粗糙至极的东西在那么一个瞬间抚摸过她整个身体表面,黑暗之中,蛰伏有什么让她心慌恐惧的东西。
娜抬头,专注心思,看向前方,那抹黑影,冲过这层层的乌云,硬是闯出一条无路之路,旁边电芒闪烁,隐约间她看到那抹黑影里边也有了些电芒,那条人为打通的通道在慢慢崩塌坍缩,娜不再迟疑,坚定心志,义无反顾地直追上去,一路上两边电芒屡屡蹿进光罩内,缠着身体跳跃了几下后消失不见,一阵阵酥麻难耐的苦痛游走浑身上下,娜强撑着一丝清明,睁大眼睛盯着上方那个黑影不放,漫漫长途,她强留下的一点清醒的意识也在慢慢消散。
难道要半途而废死在这里了?娜心中闪过绝望与不甘,凭什么他可以我做不到?难道是上天给我的报应?不!我所做的都不是我的错!我还要活下去!她紧咬嘴唇,疼痛让意识涣散的军心一振,足下发力,再无保留地全力调起轻身匕之力,向着那抹堪可望其项背的黑影狂飙而去。
散乱繁密的电芒一路紧随身侧,照亮了走过的路途,周围浓密如墨汁的乌云压迫过来,将来路吞没进身体里,转眼再不复见。
娜看到那抹黑影晃了晃,随即消失,一个沾满平静的黑色的洞口在黑影消失之后出现在前途上,娜心中一动,坚定心志飞驰而上。
“哗!”仿佛是鱼跃出水,带着些许云气与电芒,娜从那个洞口一飞而出,骤然停住了身势,她抬头——需要仰视——看到面前如睡美人一般横卧着一轮巨大的峨嵋月,月华如水色,近得仿佛伸出手就能触到,而她自己,渺小得跟大海边的石子一般,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夜色,而脚下,就是那团轰轰作响,裹夹着闪电鸣雷的乌云大军。
“你真得跟上来了,”一旁,突然传来闲月的声音,惊醒了她。
娜倏然回过头,看了过去,闲月周身上下电芒乱蹿,右手掌着提着一根黑长的棒子,脸色平静,目光炯然有神,正望着自己。
“我跟上来了,”娜静静地重复道,像是在强调事实,她心里还不太置信自己竟然真地冲出刚才的层层险境。
“月亮,还真是漂亮啊,”闲月偏头看去,喟叹一声。
是真的漂亮啊,娜心里附和一声,她沉默着,没把话说出口。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了,”闲月回过头忽地一笑,那笑容吓了娜一跳,她看着闲月倏然转身,像是跳出水面的水重又跃入水中一般再度冲进。
“等——”娜未把话说出来,就已经失去了闲月的身影,“混蛋!”她一脸的惶惧,看了脚下近乎毫无尽头的漆黑云团,紧皱起眉头。
我一定会撬开你的嘴!
娜把心一横,纵身一跃,冲进重重的乌黑云气之中。
快到徽庐上空时,闲月提议飞得再高一些,引来交警就有些不好办了。
“你昨天晚上的胆子去了哪里?”娜想起来还是有些气愤,重新冲进雷电交加的云团之中后闲月飞行的轨迹变得复杂多端,让她颇感眼花缭乱,比之先前一勇无前的冲劲,后来的这一段显然是有意想要甩开娜才故意做出来的动作。
娜从未在那样的环境里飞行过,组织以前当然给过她着重于对轻身匕微妙的控制力的训练,但与昨天深夜的情形相比,凶险程度天差地别,她以为可能连洁都不能轻易地做到。一路上她得小心不跟丢闲月,还得小心在身侧乱蹿的电芒,随着向云团深处的逼近,电芒的大小与声势也随着增加,娜用尽了全部的身心堪堪未跟丢闲月,她心里一边咒骂一边还得小心自己想着的晦气话不成真。最后闲月重新冲出云团,回到落雷纷纷而下的雨中,她紧跟着下去,快追上闲月的时候冷不防从天上落下一道惊雷,笔直地劈下来。
侥幸的是闲月回头看了一眼,从雷神大怒的一击之下奋力救下了娜,直至事后的一段时间时她还未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整个人被闲月拉着飞快地冲出雷雨区,反应过来后,她才恨恨地甩给他一句话:“你差点害死我!”
尔后,娜心里的气愤让她坚决不再跟闲月说话,快到徽庐边境的时候才好歹消了气,她问了闲月关于那个承诺,这男人却是笑笑风轻云淡地当即反了悔,说不算数,是她并没有追上。
娜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明明自己是紧跟着的,闲月却是一脸坦然地否认,她心里又将他上几辈的人问候了几句,只是终究不敢明说,只能摆出一副冰冷的表情来质问闲月。
“嘿,不过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
他根本就是在骗我,娜心想,看了眼闲月一脸的微笑,心生厌恶,偏过头不再理会,快到徽庐边境时,娜听到闲月招呼了自己一声,随即他猛地抬升飞行高度,娜冷眼看着他的举动,硬着心不理会他,照旧以同样的高度飞行,她听到闲月在上边大喊大叫,听着烦心,猛地一提速,驰入徽庐城郊上空。
他就是在骗我,娜恨恨地反复想,又是骗我,她望着下边愈渐多起来的房舍,田地,恍惚间想起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真是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把一切都给了他,一切——“原来也不过如此嘛!”——那是我的一切!我全心全意地都给了你啊!
耳边风声呼啸,像是要替她将心里骤然回忆起来的愤怒与悲伤喊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大声呼喊,风一股脑地灌进来,淹没了她的话语。
“我好……”她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再没了言语。
闲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追上了她的脚步,娜充耳不闻他说的话,只凭着心里的感觉骋风飞翔,心中若有所失,目光茫然,末了闲月终于是大声喊醒了娜。
“我们飞得高一些!”他还是老话,娜蓦地心生疲倦,摆了摆手,当先冲天飞起,她又听到闲月在身后怪叫连连。
此后她们依序途经了徽庐等地,娜心绪茫然地只跟着闲月,闲月的话照例多,她都当成是耳旁风,间或理一声,觉得他这般自言自语未免还是有些可怜,姑且施舍些回应几句,不至于让他发疯。她再未有心思问起那个问题,从徽庐之后的一段路上,她想起了许多进入情人之前的事情,那些逝去的岁月,和风尘仆仆奔波中的风一般在她脑海里一一走了一遍,只是想得愈多,她愈觉疲倦,越不愿说话,等反应过来自己沉沦成怎样一副状态的时候不免悚然一惊,两年的折磨,她以为自己把心性磨砺得同袖子里那柄匕首一般锋利坚硬,却只是稍稍勾动了情思,回忆便控制了她。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才意识到闲月已经沉默了许多,往往一天都不怎么说话,这点却让她有了兴趣,只是碍于前几天自己主动散发出的拒斥之墙,要自己先行推倒却是怎么都做不到,话到口硬生生吞了回去。
停停走走,除了吃饭睡觉不在空中解决之外,其余时间闲月几乎都要求两人加紧赶路,如此花了近三天时间横跨过大半个国境,再走一段就能看到齐鲁之地川泽山林。若是以闲月的本意,娜猜测他大概是想连吃饭睡觉什么的都在飞行时解决,巴不得快些赶到齐鲁境内。
“喂,闲月大人,桑林本不是只有情主才知晓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娜看着前方突出一座山头,两人沉默着飞越过去。
一片辽阔坦荡的原野出现在眼前。
齐鲁之境到了。
闲月停下来,驻足高空,风在他身下低吟,衬得他如有同君王一般的气质。
“谁说我知道了?桑林在哪里,还得找呢,”
娜一脸错愕地看向闲月,风在耳边低吟,似在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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