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这一生,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对于自己是最重要的——我总是奇怪,为什么一些蠢物总喜欢说些这样空洞却浮泛的废话,也许听起有哲理韵味的,多少就有资格被人接受。
隳都之上,天宫。
有多少次呢,她总是这样沉默无语地跟在我身后,一起走进这座永远都是这么漆黑空荡的大殿,城主大殿,哼,自欺欺人而已,这个大殿,自有它自己的灵魂,根本不容许人来统治。那她呢?如果我叫她立即自尽在我眼前,洁一定会照做的吧?她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她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里,她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宫雨缓步踏进大殿门口,心中恍惚这周遭无尽的黑暗是否只是一场梦,身后的一袭殷红长纱,拖在地板上,身姿摇曳如春风扶起的梨枝,暗中也透着清冷的美艳。
只是表情,却彻底融进了黑暗之中,似乎是在逃避般不肯浮现。
“洁,”宫雨忽地顿下了脚步,停在大殿中央,四周阴暗一片,却仅是这阴暗,却也吞噬了一米以为的景致,宫雨的声音,幽幽在大殿中飘出,呼唤了一声身后之人的名字。
“在。”洁的身后,刚好是大殿大门口,外边远处的些许光线映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抚不上她的容颜,只有一双精致的耳朵,在发丝下隐约可见,她轻声应了一声后再无动静,如死去一般——不是沉睡,睡去至少还有温度。
“我要你,现在,”宫雨偏过头来,眼角斜睨向身后的人儿,口中却是冰冷得可以吐出寒气,“用你的那柄匕首现在就自尽在我眼前!”
场中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宫雨依旧偏着头,眼角斜睨身后的洁,不多时,她看到洁一点儿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意思,这才慢慢地侧过身,依旧斜着目光看她。
洁低垂着头,额前的发丝遮蔽住了右半边的脸庞,但仅仅是露出一半容颜,依旧倾城绝世。她只是低垂着首,没有一点动作。不说话,手也没有发抖的迹象,似乎也没有想要开口询问的意思。
“洁,你这是怎么了?你倾尽一生要遵从的,不就是我的命令么?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宫雨的声音越来越重,口气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气势逼人。
洁依旧低垂着头,发丝落下,遮蔽着视线,她盯着地板,却是没有一点动作的意思。
“大人——”
“叫我什么?”宫雨愤怒地喝道。
“雨,”洁似是妥协般轻声说道。
“你原来还有心叫我的名字,”宫雨冷笑一声,心时却是莫名地涌出一丝悲凉,她盯着洁低垂着首的顺从模样,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怒火,阴暗中,忽地闪过一道银光,宫雨的指间采着这束银光,飞快地袭向洁的胸口。
“雨,有话好好说!”即使是情急下的喝声,这少女的声音里依旧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妩媚韵味。
又是一道银光闪过,将宫雨的指间流光格挡下来,堪堪停在洁的胸口。
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一甩额头的长发,侧脸映着微弱的光亮,却更添一分诱惑神秘。
“大人,有话好好说。”娜看了眼依旧沉默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洁,再看向宫雨时,口中恳求着说。
“哼!”宫雨心中的惊惧还未平息,手上却是先收回了精致锋利的匕首,娜也随即收回利器,退开一步,与洁并肩站立,面对宫雨低垂下头来。
怎么回事,这两个丫头,又在闹什么?娜心中栖栖不安地说道,不免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洁,见她脸色如常——如同往常地冷淡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宫雨收回了匕首,手藏在身后却是兀自颤栗起来,她连忙将表情隐进阴暗之中,这时才感激这缺乏光线的环境带来的好处。
我刚才要做什么?我刚才差点就杀了洁,我这是怎么了?洁她,会不会恨我?
沉默的片刻欻忽而过。娜不便寻问,等着宫雨自己气消后想提就提,不想提就不提,自己也不会多插一手。只是,刚才那一声“雨”,可是有许久没有叫出来过了,怎么感觉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记忆之中过呢?
“娜,约那边怎样了?”
“已经让他消停了,暂时昏睡过去,都在计划里。”
“嗯嗯,那就好,万一把他弄死了,闲月找上门来不好说。好了,你回去继续看住约,这里,我会解决。”
娜迟疑了一会儿,左右还在考虑什么,但这片刻的犹豫不决却是又引来宫雨的皱眉。
“放心好了,我的气已经消了。”宫雨蹙眉低声说道,似是小孩子承认错误时的那个忸怩状。
娜再没有理由待下去,她颔着行礼,转身时碰了下洁的手臂,也不知自己的意思有没有让她领会到,只一瞬间,整个人却又是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于原地,再难觅踪影。
待娜的身影消失,轻风将娜留下的气味一并挟走后,宫雨这才再度转过身,看向兀自垂首不语的洁,她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的洁的跟前,伸出纤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发丝,突然,宫雨张开双手,抱住了洁的身体。
“洁,为什么呢,你要把一个杀手的匕首交给她的猎物?”宫雨的语气里,近乎于哽咽,她抱紧洁的身体,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大得出奇,甚至于洁脸上都露出难受痛苦的表情。
“嗯,”洁忍不住呻吟出声,宫雨听得清楚,下意识地收回流浪出去的心神,松了松手臂。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宫雨抽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落下洁的肩头,透过薄薄的一层紧身纱衣,洁立即感受到这泪水时的温度。
只是她依旧沉默着,不语。
“你同情赛月?”宫雨慢慢轻推开洁的身体,面对面地近距离看向她。洁抬起头,目光对上宫雨的眼睛,看到,宫雨的眼角,挂着一滴清泪。
洁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宫雨的脸颊,拭去了她脸庞上的泪痕,扶起那颗挂在眼角的明珠。指间上,顿时一片清凉感觉传入神经。
她点点头。洁点点头。
宫雨沉默地看着洁,眼神闪烁不停,她口中喃喃地叙道:“你从小就在这座堕落之殿,从有意识以来,就服侍这里的大人物。虽然是生存在杀手的世界里,但至少在十六岁前,你没有体验过真正的世间险恶,痛苦的生存斗争,但你的天才不允许你就此湮没,我们从小相识,我看出你的才质,要比你服侍的那些大人们强过千倍百倍,我带你走进这腥风血雨的世界,你答应我要一生一世守护遵从我,我要你收起过往的天真与心软,收起一切会使匕首迟顿的东西,你也答应了,但为什么,现在你又这样,你是,厌倦了么?”
洁怔怔地盯着宫雨的眼睛,毫无躲闪地回视着她质问追寻的目光,宫雨看不透,从小就看不透,这个女孩真正的内心,她以为自己看透了,所以将洁当作了一生的挚友,百般提携扶助她,百般折磨锻炼她。
不过两年,原来洁要为之端荼送水的大人们都惧惮于这个少女的利刃,情劫之手,可以毫不迟疑斩断一切之手,开始令他们畏惧,开始让情主注意,开始得到主人的宠爱。
那一个个恶梦喔,开始在宫雨的脑海里翻腾,她蓦地感到头晕目眩,身子不稳,摇摇晃晃地就欲瘫倒。
洁扶助了她。洁扶助了自己。
宫雨的心里庆幸一声。
她的手臂,依旧如此有力,可以给我带来宁静与安全感。
但是,宫雨这时恍惚地意识道,是回忆过往后突然想到的,突然冒出的念头:洁嘴角的微笑,已经消失许久了。
忽地,一声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啸声传来,飘入大殿之中,悠远缥缈至极,几至梦幻之境。
眼神一凝,表情顿时收敛恢复冷漠,宫雨偏头,望向大殿大门之外的天空,一双秀眉紧蹙起来。
“有侵入者。”宫雨低声说道,她看了会外边的天空,依旧充满虚弱的光线。宫雨回过头,看向洁,对上她的眼睛。
“证明给我看,你还是原来的你,斩断一切情意。”宫雨对着洁下命令道,口气已经变回原来的凌人气势。她推开洁的手臂,退后一步,注视着洁的动作。
洁没移开目光,自始自终都没有移开目光,沉默了片刻,她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转身踏出一步。
“洁!”宫雨在她身后突然叫道,止住了洁的脚步,“小心,快些回来。”
洁一动不动地听宫雨将话说完,沉默着,一言不发。
片刻,又是片刻,她的心里仿佛有一个钟,留下沉默无言的时间总是相同,对于每一个人都相同。
洁踏出脚步,眨眼间,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
这下,城主大殿内,真如宫雨如愿,真得,真得只剩下她一人。
独自面对着这永世的黑暗,默默地流下最后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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