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什么意思?”顾臣的脸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震惊、困惑、猜疑——变幻不断。
百苍大,三号教区,游泳馆一楼。
顾臣瞪大眼睛,瞅着眼前的男生——凌乱得好像是出生后等到长到这样的长度时就决定了不再梳理一般,蓬松如天空高处随着紊乱气流一起涌动的云雾,这边一撮毛发还没有彻底舒展开,脚下就又有一撮异军突起,打乱了彼此的脚步,左右是明显得不对称,一处瘪如死狗,一处翘若凤尾。浓直的剑眉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眼皮下淡淡痕迹的黑眼圈,很像晚上纵欲过度的少年常有的消瘦脸色,微微张开的嘴唇显示出他此刻心中的不平心绪。
顾臣感到胸膛被眼前的男生盯地有些发烫,背心下的肌肉不安地颤栗了一下,鸡皮疙瘩顿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杜宾看到顾臣似是故意地抖动了一下壮硕胸肌,嘴巴又是吃惊地张大了上些,那样深沉的目光凝视顾臣胸前两块肉,好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看到肥嫩的小羊羔一般灼热炯炯,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得起的。
顾臣看着他一脸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陡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刚才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盯着风儿的么?
恍惚一个晴天霹雳,正中顾臣的头顶。
“喂!小子,你给我听好了!”顾臣猛地伸出一只,摁住杜宾的后脑勺,将他的目光缓缓按近自己,两个男生的脸庞一点一点地靠近终于在相差仅仅一指的距离处停滞下来,开始了雄性动物之间的视线对峙。
其实只是顾臣一个人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人而已,杜宾几乎是顺从地依着顾臣的手上力道,靠近了他的脸庞。
他的眼神现在开始注视起顾臣的脸部表情。
“美!”他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好像听到了奇怪的话,应该是吧,他是不是傻子?顾臣瞪着他,眼底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怒火顿时崩溃得干干净净,美?我没听错吧?
是的,我是没有听错,这个人说我长得美,我该是要把他当作知己呢还是要暴打他一顿后扬长而去?顾臣的心里作着无限的假想,只是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将心里想像的疯狂一一付诸行动。
“我要请求你当我的模特,可以么?”杜宾吞下一口口水,满脸期待地盯着顾臣。
又是一阵严寒袭上背脊。
顾臣忍住不把哆嗦表现出来。
倒不是他的话有什么可以震惊的地方,而是他火热的目光——我当初苦练轻身匕时,不也是有着这样执著的目光么?原来我是理解错了。顾臣心里恍惚地想,他想起从前闲伯在世时一点一点教导他如何驾御轻身匕,如何掌握轻身匕的心思,如何将它与自己的思维世界形成紧密的联系,那所有的一切,通通在这一瞬间涌上顾臣心头。
他忽地感到心灰意冷,手也无力地放下,杜宾失了束缚,却依旧注视着顾臣的脸蛋儿不放。
原来我是误会了,这个人那时眼睛里的**,不是简单地停留在对**占有欲的肤浅层面上,他想要的,是对他所中意的身体认真仔细地加以欣赏而已。
那么他是艺术系的?顾臣别开目光,心里随便找了个可以勉强挥去过往那段记忆的话题。
“风儿,快去抱衣服吧,外面冷,我想快些离开这里。”顾臣转身对着宁风儿说道,声音竟然充满了疲倦。
是疲倦啊,闲伯永远地走了。现在楚影也走了,我只有她了。
宁风儿抬头看向顾臣,有些担忧地道:“臣,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风儿,我没事,你快些去抱衣服,这里冷。”顾臣凑上前吻了吻宁风儿的额头,手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催促着她。
看着宁风儿离开那道让顾臣心烦的视线后,他才大大呼出一口气。
“臣,请允许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臣?顾臣不忍再回过头,缩着脖颈只顾看着宁风儿消失的方向却是再也不敢转过身去看杜宾。
“臣,答应我吧!”杜宾的手说着便是有力地搭上顾臣的肩头,顾臣上半身穿着黑色背心,两根带子盖不住全部的皮肤,杜宾的手掌宽大,这一下覆上,顿时一股异乎寻常的温暖感从肩头传来,顾臣浑身一颤,竟是不由自主地慢慢转过身去。
当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顾臣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所触动。
他是不是对所有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都可以像对待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说话,他知道他们的名字就会用他们的名字亲切地呼唤他们,他不知道名字也会用最热情的语调最接近恳求的口吻对他们倾诉,他是不是已经认识到,就算自己以怎么样一种客气亲切的方式与别人交流,他们一样是不会了解他的,一样是走不进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所以他对于所有的人,都会用同样亲切以至于到了腻烦程度的语调。
他认识到自己是寂寞的,自己是个异类,自己是永世孤独的,所有对于所有人,都像对待朋友那样真挚?
顾臣望入杜宾的眼睛,读出里面深藏着的狂热,读出里面潜藏着的不顾一切的执著与坚定的毅力,他感觉得到,他是个不会向失败问礼的人。
如果我不答应,他会不会一直缠着我?顾臣心里有些惧怕感。
“臣,我——”
“你要我怎样?”
杜宾怔了一怔,旋即脸色上现出疯狂的喜色,“好,好,好好,好好,”他一连不息地说了数十个“好字”,双手紧紧握上顾臣的手,那个炽热的感觉顿时减缓了顾臣身上的袭来的寒冷感。
“你只要脱得光光的,然后站在旋转之眼顶部让我画下来就——”
“什么!?”顾臣瞪大了眼睛,同时飞快地抽出被杜宾锁住的双手——那还是独自忍受寒冷的好。
“只是站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而已。”
都精确到分钟了?顾臣心里愣愣地想。
“那你刚才也想让风儿在旋转之眼顶上脱得光光的啊!”顾臣的声音里透着三分愤怒,七分惊惧。
“啊啊,男男女女平等么,一样一样的。”
顾臣看着杜宾一脸的不在乎样子,张着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喂,”许久,顾臣像是便秘似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你不怕我知道后会把你打死?”
“打死了我也要画。”杜宾目光诚挚地盯着顾臣的上身,仔细地观察欣赏。
他是在想哪里下刀,哪里取肠,哪里割肺么?怎么这种目光跟杀猪前的仪式一个样?顾臣抖了抖身体。
“好!我答应你,下次我一定脱得光光的然后站在旋转之眼顶上。”
在全校人都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现一现我的身材,顾臣心里补上后半句,终于还是一脸认真地回答了他。
“但你以后不能再来找风儿,而且现在,立即消失在我眼前。”
“后天,后天中午——哦不,傍晚,十二复道上见。”杜宾干脆地点头说道,口气郑重,他转身的时候,又是回过头补了一句,“报酬从优。”
顾臣看了眼他微笑的嘴角,不由得浑身一个颤栗。他看着杜宾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前头,直至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依旧还是笔直地向走,从未拐弯。
这个人难道不会转弯么?真是奇怪啊。顾臣望着杜宾的背影发了会呆,肩头突然一暖,整着温度的外套披上了自己的肩膀。
“喂,看什么呢?”宁风儿吹干头风,穿好衣服后从更衣室里出来,扎着的头发变回原来的样子,不过稍微在颈后扎了一束,风格立即变得清新许多,她凑到顾臣身边,也是学着他的样作沉思状向着前方渐变漆黑的走廊看去,却只是看到黑暗。
顾臣惊醒过来,忙偏头看去,见是宁风儿,立即大模大样地一把搂过她。他披着黑色的外套,大大方方地从一堆看着他们的女生丛走过。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我这不是尽力在给你长脸么!”顾臣搂着宁风儿,在她耳边轻声说,一步一晃地慢慢地走着。
“风儿,明天见啦!”
“风儿,再见喔。”
“……”
“再见再见。”宁风儿与超过他们的朋友一一反响道别,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三三两两的游泳队队员们一齐走出游泳馆。
“啊,我听说那边又开了一家蛋糕店……”
“真得么……”
“那一定要……”
“啊,又有好多衣服要洗……”
“那个包有新款的啦……”
诸多的碎语在耳边盘旋环绕,灯光幽幽然,宁风儿靠上顾臣的肩头,感到内心充满了温馨。
时光果真静好。
走出游泳馆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黑,凉风阵阵吹入衣袖领子中,偷偷地抚摸深藏在衣服下的身体。
“好了好了,还要摆出那副表情。”
“嘿嘿。”顾臣呆呆地笑着,只是一想起先前做下的那个约定,心情顿时变得沉重。
“喂,臣,刚才那个杜宾呢?”
“原来你知道他名字。”
“怎么会不知道呢,每次游泳集训的时候都会像只猎狗一样地蹲在泳池边盯着我们看个不停,虽然可以理解他对他那艺术的挚爱,不过有时候还真得难以接受。”
“那为什么不向老师反映呢?”
“嗯——”宁风儿想了想,继续说,“杜宾好像参加过世界游泳锦标赛,而且是银牌,老师说正好可以让他从旁指点。”
“那他说出什么高见了么?”
宁风儿歪着头了想了会,忽地嘻笑着道:“至今没有,他只是看,锐利地观察而已。”
“喔。”顾臣不由得皱起眉头。
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和风儿一起去她家吃了顿两人一起做的晚饭,聊着每天都会谈起的每天都会改变的每天都会延伸的话题,同样是一顿可口开心的晚餐。
同样忍不住想起一些无法改变的事。
顾臣赶着夜色御空回来的时候,空气却比刚才温暖了些,也许是饭后甜酒的力量在一路支持着身体。顾臣沐浴着习习的凉风,一脸的醉意,他眯着眼睛,享受风的亲吻,眼前却是浮现起杜宾的眼神,那道充满米开琅琪罗式的忧郁与狂热创作激情的眼神。他放开身体上的紧绷感,任轻身匕以最低限度运行,整个人随风飘荡。月光渥染全身,浸透疲倦的灵魂,舒缓紧张的肌肉脉络,全身都通透舒畅至极。
在百苍大中央大花坛拐弯的时候遥遥地瞥到深入云霄的一抹灯光在夜色里孤独地陪伴着星辰,顾臣聚起目光,认真地注意起那抹灯光。
那边是昊辰塔吧。塔顶的光,是它代表人世间向天宇献上的祭品,唯一的。
等等,昊辰塔不是在维修么?
顾臣恍惚间记起缉捕一战后的残局里也有昊辰的伤势报告,严重到已经引起了市长的注意。
所幸其内的珍贵书籍没有一本遭到毁坏——这一直是个缠绕在许多人心头的困惑——不然那条因为昏迷而被捕捉到的断了一首的三首巨龙肯定会被宰掉充当食客的早午晚餐甚至是上下午茶的茶点。
是谁在那里么?
幻。
陡然间,顾臣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倒是还没有谢谢他救了我,他恍惚地想道,趁着洒兴雅致正浓,脚尖轻点虚空,身影如鬼魅一般飘飞向昊辰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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